第10節
雖然知道月衣是罪有應得,可是,她不免生出一種兔死狐悲之感,昭陵是如此對待月衣,那么自己呢?倘若自己有一天,也…… 一想到這個念頭,月華駭然驚醒,暗道自己怎么會生出這種心思來? 暗暗的看了看昭陵的神色,并無其他異色,月華才小心翼翼的放松自己,也罷,自己好好兒做便是,現在都去想,怕是為時過早,她相信,只要自己對二少奶奶忠心,二少奶奶是絕對不會虧待她的。 擱下了心思,月華便安安靜靜的站在昭陵的身邊兒。 適時,昭陵扭頭看了一眼月華,她相信,依著月華的心思,必然能猜透她此番的行為,一來是想立威,二來,便是借此敲打一下月華的。 等人都走了,昭陵轉頭,看著不遠處,那扇緊緊地關閉著的朱紅大門,里面兒,便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忠伯侯府的二爺,她仇人的兒子,李文昭。 剛剛她在外面兒這么大一番的動靜,她才不相信,他不過一門之隔,就沒有聽進絲毫去? 既然聽進了,卻閉門不見,這二爺,呵呵…… 昭陵心里冷哼一聲,道,“把門打開?!?/br> 一旁剛剛升了職待命的巧語,對提拔自己的昭陵感激不已,聽見昭陵的吩咐,忙不迭的上前把門大了開。 “砰!” “滾出去!” 門兒剛剛打開一個縫隙,一個瓷瓶迎面而來,被門兒阻擋住去勢,掉落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響,只余滿地的支離破碎。 巧語沒有防備,被嚇得一聲大叫,跳至一邊兒。 門兒打開了,沒人拉住,自發的便劃開,屋內的景象慢慢兒的出現在昭陵的視線里。 昭陵目光沉靜,入目的便是屋內的滿地狼藉,已然沒了絲毫布置可言。 不知名的名貴瓷器,破碎的瓷片,扯落的字畫,四仰八倒的凳子桌子,沒有一塊兒是完整的地面。 “走!”昭陵只定定的注視了一會兒,便邁步走了進去。 一旁的月華巧煙忙緊緊地跟著昭陵,買入屋中。 昭陵進了里屋,只不過一轉眼,便看見了偎在軟塌上的李文昭。 李文昭不過穿著一身潔白的里衣,微微靠在軟塌上,聽見聲音,轉過頭來,仔仔細細的看了昭陵一眼,接著輕扯嘴角,“你是誰?我怎么不記得你?” 又微微嗤笑,“來看我的笑話的嗎?”突然神色陰狠起來,撐著軟塌邊沿便坐了起來,指著門口厲聲大喝,“給我滾出去!我誰都不見!什么都不想聽!”說著,抓起軟塌上唯一一個靠枕朝昭陵扔了過去。 昭陵不過傾身一側,便躲了過去,接著轉過頭,繼續看著李文昭。 李文昭模樣俊俏,卻并不如他的大哥那般讓人驚艷。 當然,許是久病的原因,他的面容無一絲血色,透著一股蒼白無力。 這讓人不禁對他的第一印象大打折扣,看著這樣的李文昭,昭陵心里第一卻不是嗤笑,而是可憐。 她可憐這個病弱的男子,會投身為朱麗和李志的兒子,更可憐,他終將要死在自己的手里。 這般想著,她的眼里透出一絲冷凜,接而消失不見。 “我是誰?”想著他這話,昭陵也有些好笑,說起來,在這世上,夫妻成親一個多月了,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的,怕也只數這李文昭了吧? 她輕輕兒的呢喃,似是問自己,又是嗤笑反問,倏然牽唇一笑,“二爺,我是你的沖喜新娘?!?/br> 她說出此話,無不諷刺,屋內有之前跟著他們進來打掃房間的下人,以及月華巧煙,便是軟塌上的李文昭亦是不由微微怔住。 所有人都沒想到,昭陵竟然會如此說出來,說的如此尷尬,沖喜夫人? 這是多大的一個諷刺呀? 一時間,眾人都不由被這尷尬的氣氛感染,空氣都好似停滯,屋內安靜的只余眾人的呼吸聲。 月華呆滯一瞬,忙給一旁的巧煙打了個眼色,巧煙反應過來,便見的月華招呼著其他人小心翼翼的慢慢兒退了出去。 李文昭是真不認識昭陵,不過之前院子里的一切,他聽的清清楚楚,哪怕昭陵不說,可他卻是有暗暗猜測。 猜測畢竟只是猜測,他也并沒有想到,自己這個曾經在新婚夜尋死的夫人,會在此刻,來他的院子里。 他抬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昭陵,女子神色淡然,渾身氣度雍容大氣,一點兒都沒有自己曾想像的那般小戶人家女兒氣態。 這一點兒,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不過,對于自己這個夫人,他并沒有什么好感。 沖喜夫人?呵呵,倒是新鮮。 只是看了一眼,李文昭不由冷笑,蒼白無力的面容上浮現一絲厭惡,“沖喜夫人?與我何干?我的夫人,早在新婚之日,便已自裁而去了,你又算個什么東西,來此冒充我的夫人?怎么,好看我的笑話嗎?!” 他說的話,淡淡然間又夾雜著各種情緒,不甘、自嘲、無力,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對昭陵的嘲諷。 不過昭陵也是詫異,之前她就有做心理準備,一個在新婚夜當著眾人的面兒尋死的媳婦,在面對自己的丈夫時,這個丈夫,不應該是恨毒了這個女人嗎? 不是應該對她打,對她罵? 不過,他怎么這副淡淡然的模樣?這倒是讓昭陵不由微微一愣。 不過,他眉宇之間的一絲厭惡,昭陵卻是瞧得清清楚楚。 定了定神兒,昭陵想,也好,這般的話,還免了她去伏低討好他,她也不是那般巴巴兒的上趕著讓他來打自己犯賤。 另外,他這樣,是不是說明,他也會理解一些當時昭陵的內心?若是這樣的話,應當也會好溝通一些吧? 這般想著,她的面上不由輕輕流露一絲淺笑,道,“二爺,我知道,我們之間,之前,鬧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兒,不過,那個時候,只是我腦子糊涂,現在,我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不管怎么說,我和二爺也已經行了夫妻禮儀,上了族譜,那我們便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br> 一邊兒說著,她慢慢兒的向前,行至李文昭的身前,她微微頓了頓,又道,“俗話說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即已是夫妻,那我自然是要對二爺盡心照顧的?!?/br> 說著,慢慢兒蹲下,和半倚在床榻上的李文昭目光齊平,“所以,二爺,別在鬧了好嗎?好好兒的吃藥,好好兒的養病,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母親和父親著想一下呀?” 李文昭盯著昭陵,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近,又慢慢兒的在自己身前蹲下,他討厭人的接觸,不自然的皺眉。 可是面對昭陵,這個自己不熟悉的夫人,他想他應該要討厭她才對,可是卻是沒有絲毫討厭的感覺,可是也僅止于此。 他不討厭她,可并不代表,自己就能聽她的了,面對昭陵變相的指責,他冷冷一笑,抬手便是一掌打在昭陵的臉上,惡聲惡氣道,“你以為是誰?憑什么指責我?我告訴你,不要在我面前裝假好人!如果你覺得我這個人煩,大可不管便是,什么夫妻的,若你當真有這想法,初始你便不該那般做!” ☆、三爺 昭陵被打的整個臉都轉了過去,臉上木木的,連疼都麻痹了,足可見李文昭這一巴掌有多用力。 可是,昭陵卻不惱,心里亦是不由輕笑,轉而漸漸的平靜。 李文昭會伸手打她,這便說明,他的心底多多少少,對著自己還是有著怨氣的。 如此也好,說明他也是個有脾氣的,人不怕有脾氣,就怕沒有脾氣,沒有脾氣,軟硬不吃,做什么都是徒勞。 只要他李文昭有氣,那她昭陵就自有辦法讓他到時候消了氣,乖乖兒的聽她的話。 這些事兒不急,慢慢兒來,反正她生無所求,不過只是為了復仇,她有的是時間耗! 想著,昭陵低垂的眼眸閃過一絲戾色。 抬起頭來,卻是笑顏如花,她低低的對李文昭道,“二爺,如果打我,便能讓你消氣的話,那你便打我吧,我受著,只要你好好兒的吃藥,養好身子,我便別無所求了?!?/br> 等你養好身子,在乖乖兒的親手去摧毀…… 李文昭心里狠狠的一跳,看著面前淚眼朦朧的女子,滿心的煩躁。 要說,他對昭陵,怎么可能會沒有怨氣? 昭陵在新婚夜尋死,對他來說,那該是多大一個打擊? 他自從三年前得知自己的體內毒素清除不掉,且要用藥來養著的時候,對整個人生都已經差不多的絕望了。 一個男人,病怏怏的,日后還有什么大成就? 他滿腔的抱負,卻臨到頭撲成一場空夢,最關鍵的是,他自己如此了倒是還好,可他的大哥,卻因為那件事兒,而失去了一雙腿。 這些事兒,壓在他的心底,長年累月,壓得他喘不過氣兒來,他滿心不甘,不甘于自己就止步于此,從此不能展翅高飛。 又滿心愧疚,愧疚因為自己,害的一家人,傷心難過,甚至是,他的大哥,從此殘廢一生。 他曾經堅持過,認為只要自己堅持,吃藥,自己就能好起來,可是,三年過去了,他卻無一絲好轉,甚至更加的不堪。 說要給他娶媳婦兒的時候,他也曾反抗過,他認為自己這個樣子,不應該害了人家姑娘家的,可是沒想到,這媳婦兒臨來那一出。 更是打擊的讓他猶如塵埃一般,他滿心的絕望,想著這般的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他開始抗拒吃藥,認為四周的每一個人,都是在看他的笑話。 那種如地獄一般的生活,他真是過夠了! 可是這個時候,這個曾經在他們大婚之日尋死的夫人,卻跑來讓他堅持,真是好笑,這算什么? 這么想著,他也不由問了出口,“這算什么?”他掀起眼角,苦笑,“可憐我嗎?”倏然冷了臉,“我不需要!” 他說著,雙手猛然向前一推,因為昭陵離著他近,昭陵也沒料到他會突然如此,一個措不及防,整個人便被推翻在地。 手硌到沒來得及收拾掉的瓷器碎塊兒上,絲絲疼痛濺起,縷縷鮮紅的血液慢慢兒的溢出,昭陵冷吸一口氣。 “可憐?”昭陵冷嗤一聲,眸中升起森然的寒意,緊緊地盯住李文昭。 李文昭因為體力不支,剛剛推了昭陵一把,自己也已經半掛在軟榻邊兒了。 可他卻看都不看昭陵一眼,就好似沒有昭陵這個人。 昭陵心里不由升起一簇小火,面上不顯,可語氣稍是寒了,“二爺,你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這般意氣用事?想想也是好笑,看看你自己,有個男人的樣子嗎?發脾氣有什么用?” 說著說著,也是真氣了,“有本事兒,便好好兒的吃藥養病,等身體好了,拿出你的真本事兒給別人看看,如此耍潑打滑如使勁潑婦一般,便是有人可憐,也不會看你一眼!” 這話說的惡毒,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就如把他的臉面兒皮生生的扒了下來,在放在地上狠狠的踩踏一般。 李文昭聽了,整個人怔住,目光兇狠的盯住昭陵,嘴里卻說不出什么話來。 見狀,昭陵深吸一口氣,正想在說點兒什么,外間兒突然傳來敲門兒聲,隨后便是月衣的聲音響起,“二少奶奶,給二爺的要熬好了,您看看,要不要……” “端進來!”不待月衣答話,昭陵冷冷一喝,門外的月衣嚇得微顫,隨即心底雀躍,一旁的月華聽罷,便輕輕兒的打開門兒。 月衣神色得意的看了一眼月華,端著藥走了進去,看見屋內的滿室狼藉,月衣不由一怔,隨即裝作什么都沒看見似得,忙又走進去。 昭陵看了一眼月華手里的藥,轉頭對李文昭說,“二爺想必今日累了吧?”李文昭聽罷,扭頭也不看昭陵,更是不說話。 昭陵也不指望他回應什么,也不待李文昭說話,轉頭眼眸在月衣身上一掃,輕輕兒一笑,便道,“既然如此,月衣,今日便你來伺候二爺喝藥?!?/br> 月衣在一旁一聽,高興的差點兒跳起來,如此好的接觸二爺的機會??! 可她強忍著心底的雀躍,立即福身應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