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皇上!”小箏不管綠竹的牽扯,掙扎著沖了出來:“皇上,是慕老夫人今日進宮說了些胡言亂語,娘娘這才氣壞了身子?!?/br> 慕老夫人竟然說她早就有想要爬床的心思,這口惡氣,小箏怎么也忍不下。 “什么?慕家那個老雜碎,竟敢這般膽大妄為!”赫連鋮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來人,快去大司馬府,將那個老雜碎拿進宮來!” “皇上!”慕瑛趕緊喊了一聲:“皇上且??!” 怎么樣說慕老夫人都是她的祖母,進宮來說些這樣的話,其實也不是她的錯,大戶人家誰家沒有姬妾和通房丫鬟?她記得那時候慕老夫人還送了幾個美貌的丫鬟到母親院子里,聽那些丫鬟們私底下磕牙花子的時候說,是老夫人送了給父親做通房的。 只不過父親與母親情深意重,并沒有讓她們進內室,后來那些丫鬟不是分著去做粗活,便是發配到別的院子里去了。當時慕瑛還在想著祖母實在是刻薄,送這些丫鬟來是想要離間父親母親的感情不成?后來慢慢長大,方才明白,在高門大戶里邊,這事情實在是司空見慣,沒有什么好說的。一般來說,都該是夫人主動為夫君準備通房,慕老夫人是見著主院里沒有通房丫鬟,這才塞了幾個人進來的。 今日她進宮說這些,其實只是以她的想法來看待她與赫連鋮,莫說是慕老夫人的想法,只怕天下人都會是這般想,哪有皇上只寵著一個女人的理兒——三宮六院都不會享受,那他當什么皇上? 慕老夫人提議讓她用貼身的人來將赫連鋮套住,這也是常見的手段,前朝就有姐妹,甚至是姑侄一同服侍皇上的典故,只不過那幾朝皇上因為寵幸一家的女子太過,外戚干政過于兇猛,引發了內亂,故此大虞有規矩,同宗姐妹不得同時嫁進皇室,這樣方才遏制了一家外戚獨大之勢。 “瑛瑛,怎么?”赫連鋮走了過來,握住她的手,眼中繾綣無限:“你莫要著急,我聽你說完話再想法子來懲治慕家那老雜碎?!?/br> “皇上,再怎么樣,她也是我的祖母?!蹦界挠牡膰@息了一聲:“所幸我身子沒事,便放過她這一回罷?!?/br> 赫連鋮有些疑惑,慕瑛進宮這么久,鮮少提到慕華寅與慕老夫人,一說起家里人,便只是說慕夫人和弟弟meimei,他心里自然明白,肯定慕瑛與他們兩人并不相得,自己處置慕老夫人,為何慕瑛要出言反對? 只不過他卻也不想不按慕瑛說的去做,朝站在一旁待命的江六揮了揮手:“算了算了,你不用讓人去傳朕旨意了?!?/br> 江六彎腰退到了一旁,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總算慕昭儀及時制止了皇上,否則若是皇上派人去慕府抓了慕老夫人,這京城不知道又會要出多少閑言碎語。 “瑛瑛,怎么樣,你現兒身子好些了沒有?”赫連鋮挨著慕瑛坐了下來,有些擔心的望著她,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好像不燙?!?/br> “皇上,你又不是太醫,還裝模作樣給我來看???”見著赫連鋮這般體貼,慕瑛心中微甜,方才的不快一掃而光。 “我就是瑛瑛的藥?!焙者B鋮笑嘻嘻的湊了過來,一臉陶醉:“瑛瑛看到我,是不是就覺得病要好了三分?” “皇上,這話虧你也說得出來?!蹦界松碜?,推了推赫連鋮:“皇上別鬧,我該喝藥了?!?/br> 青蘋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將托盤放下:“娘娘,這湯藥不燙不涼,剛剛好?!?/br> 旁邊一個宮女走了過來,拿起小湯匙舀出了些到另外一個瓷碗中,仰頭喝了下去:“奴婢為娘娘試藥?!?/br> 赫連鋮獨寵慕瑛,生怕有人在她的飲食里做手腳,每次用飯喝藥,都會有奴婢先試過沒有事情,才讓慕瑛用。對于慕瑛,他覺得怎么樣小心都沒有錯,不管怎么樣,他都要護住她的安全,故此這么多年來,還算是風平浪靜,那幾位綿福即便恨得牙癢癢的,也沒法子威脅到慕瑛。 那宮女試過藥,在旁邊站了一陣子,沒見有什么異常,赫連鋮這才端起藥碗來,朝慕瑛笑了笑:“瑛瑛,我來喂你?!?/br> 當著這么多人,他一點也不嫌rou麻,慕瑛有些羞澀,朝旁邊避了避:“皇上,讓小箏來便是,你回文英殿去罷,正是年關的時候,想來事情比較多,壓到明日又不好了?!?/br> “瑛瑛,你怎么了?不喜歡我了?”赫連鋮端著那藥碗晃了晃:“我卻是要一口一口的喂了你才放心,否則我怕我的瑛瑛嫌藥苦,不肯喝?!?/br> 慕瑛一抬手指了指托盤上的那個碟子:“不還有送藥的東西嗎?喝了藥再吃兩口鹽漬的青梅,自會將那苦味壓了下去?!彼焓肿チ艘活w青梅朝赫連鋮嘴里塞:“你嘗嘗,酸不酸?” 旁邊麗香姑姑喜滋滋的說:“酸男辣女,娘娘這么愛吃酸的,這一胎定然是個小皇子?!?/br> 赫連鋮瞧著那顆青色的梅子送到了嘴邊,趕緊扭頭:“瑛瑛你喜歡吃便自己吃,我不要,牙齒都要被酸倒了?!闭f到此處,口中已經有津津涼液往下流,脖子揚了揚,手卻撞到了椅子角,就聽“咣當”一聲,那藥碗掉落在地上。 “哎呀!”小箏驚呼一聲:“皇上,娘娘,藥全灑了!” 赫連鋮坐直了身子,懊悔的看了一眼地上黑色的湯藥:“只能趕緊再去熬一碗來了?!?/br> 青蘋低著頭站在那里,沒有挪動步子,赫連鋮揚著嗓子喊了一聲:“還不快些去,魔怔了不成?” 她咬了咬牙,邁著步子朝外邊走了去。 ☆、第 188 章 山中發紅萼(二) 青蘋的手摸了摸袖袋,里邊空空的,原來那個紙包不在了,那張包藥的紙,她早就已經丟到水溝里,這時候該被浸壞,沉在水溝底,跟淤泥爛在一處。 進宮熬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個機會下手,可老天爺竟然不幫她,這樣的一個好機會就這樣丟了。想到方才兩人恩恩愛愛打情罵俏的場面,她更是憤怒得眼睛都要冒出火來——這兩人若不是這樣膩歪著,那碗藥又怎么會被打翻? 要配這藥,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可轉瞬間,那么多心血就化為烏有。 青蘋不知道那藥包里究竟是什么藥,她只知道暗處幫她的人很仁慈,替她考慮得很周到。那些粉末單放在藥汁里喝下去,對人不會有半點害處,可這服藥之人在喝了藥以后再用青梅壓住苦味,那藥粉與青梅乃是相克之物,便會對人的身子有害。 那幫她的人,是不欲讓她被人懷疑,故此才做得這般隱秘,試藥的宮女喝了一點事情都沒有,而慕昭儀喝了藥,身子不舒服,小皇子沒保住,那是慕昭儀的身子弱,跟那些藥沒有半分關系,而她也就能擺脫下藥的嫌疑。 青蘋走得又急又快,心里頭實在愧疚,幫她的人這般盡力,可她卻沒有能得手,實在是愧對恩人。她慢慢吞吞走到外邊時,那看藥罐的小宮女笑著道:“青蘋jiejie,怎么娘娘這次喝得如此快,你就出來了?” “去趙醫女那里拿藥過來,再熬一碗罷?!鼻嗵O有氣沒力:“剛剛藥碗被打翻了?!?/br> 小宮女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我這就去?!?/br> 從熬藥到送藥,都有兩三個宮女守著,特別是熬藥的時候,趙醫女或者薛醫女總有一個在旁邊掌柄,今日不過是湊巧得了個機會,兩人都去給慕瑛把脈,而熬藥的小宮女內急,讓她幫忙看下藥罐,這才讓她得了個機會,以后要是再想有這樣的機會,只怕是難得了。 青蘋瞪著那小宮女捧著藥罐走開,全身都沒了力氣,老天這般不垂憐她,難道父親的仇就報不了嗎?她用力的握緊了拳頭,站在那里,眼神清冷……聽旁人說,慕昭儀有了身子不能再服侍皇上,旁的綿福都在加緊想要將皇上引到她們宮里去,這是個好機會。 近水樓臺先得月,自己在映月宮,還怕沒有機會去勾引皇上?只要皇上肯臨幸自己,到時候下手的機會便多了不少。青蘋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衣裳前襟,猶豫的看了看寢殿方向,心里一顫,為了報仇,搭上自己的清白? 寒風呼嘯,她露在外邊的手指幾乎要凍得麻木,可她卻依舊還是呆呆的站著,半分步子都沒有挪動,心里忽而熱忽而冷,臉上也是紅一陣白一陣,好半天都沒有停歇。 “以后慕家那老雜碎,不準再進宮?!焙者B鋮一只手扶著慕瑛,另外一只手氣得指指點點:“快,去后宮那邊交代一句,只要是慕家那老雜碎遞的名剌,全給扔了,不許送進宮里來?!?/br> “是?!苯鶑澚藦澭?,慌忙打發身邊的小內侍去宮門口遞話,心中暗道,慕老夫人真是膽子大,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竟讓昭儀娘娘氣成了這般模樣。 候著赫連鋮與慕瑛進了寢殿,江六朝跟小箏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了那叢幽竹旁邊站定了身子:“慕老夫人進宮,究竟說了些什么?” 江六一雙老眼雖然已經有些渾濁,可卻依舊透露出一絲精明之氣,小箏被他盯得有幾分不自在,扭了下身子:“還不是些胡言亂語,提她作甚?!?/br> “慕老夫人也曾做過一府主母多年,如何會平白無故的胡言亂語?此事甚是蹊蹺?!苯娭」~那臉色有些不如往常,實在覺得奇怪:“小箏,你且說得細些?!?/br> “江公公……”小箏被他盯得漸漸的低下頭去:“慕老夫人說,要娘娘將心腹之人獻了給皇上……”她的臉色通紅一片,口中訥訥:“這不是胡言亂語還是什么?娘娘聽了這話,生氣得都快不行了?!?/br> “小箏?!苯溃骸澳嚼戏蛉诉@話倒也不是什么胡言亂語?!?/br> “為何不是?”小箏大為驚詫,抬起頭來:“她要我們家娘娘去做這般荒唐的事情,江公公還覺得她做得對?”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苯L嘆一聲:“皇上現在不過二十二,正是氣血旺盛的時候,如何能忍得那么久?” 小箏瞠目結舌的望著江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倒退了一步,搖了搖頭:“江公公,我萬萬沒有想到你也是這般想。你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皇上與我們家娘娘,可是情投意合,外人豈能摻和得進去?” “小箏,你這丫頭也想得太怪了,只不過是臨幸一個女子而已,與皇上昭儀娘娘的感情有什么關系?”江六將背挺直了幾分:“自古以來,有哪個皇帝是獨寵一個女子的?再得寵的妃子也會有獨守空房的時候,更別說現兒皇上已經是做得仁至義盡了?!?/br> 一陣寒風吹過,竹葉上壓著的積雪簌簌的落了下來,有幾團正好落到了小箏的肩膀上。她伸手去拍,只覺得指尖一片冰涼,要涼到了心里頭去。 “江公公,即便你們都是這般想,可小箏卻還是覺得你們想錯了?!毙」~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來:“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小箏便不與江公公再說此事了?!彼笸肆艘徊?,怔怔的看了江六一眼,轉身飛快的朝寢殿那邊跑了過去,厚厚的夾棉袍子穿在身上,卻一點也不顯得臃腫。 “小箏這丫頭也真是,素日里瞧著她機靈,此刻正是她往上爬的好機會,怎么便這般蠢笨?”江六望著那淺藍色衣裳的背影,有些不解。小箏是慕昭儀的心腹之人,慕昭儀若是不想讓旁的妃嬪得寵,勢必只能用自己的人來籠絡住皇上。小箏雖然生得沒慕昭儀美貌,可也算是耐看的了,若是她能替著慕昭儀去侍寢,皇上依舊會留在映月宮中,這豈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可偏偏這丫頭就是拐不過彎來,還說他想錯了。 江六站在幽竹之畔,想了又想,始終想不通為何小箏竟然對于飛上枝頭做鳳凰這事不感興趣。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江六轉頭看了過去,見到一個穿著綠色衣裳的宮女正朝這邊走過來,她身段高挑,婀娜多姿。 “江公公?!鼻嗵O含笑喊了一聲,眉眼彎彎。 “青蘋,你這是要去哪里?”對于青蘋,江六并不陌生,她雖然不是慕瑛的心腹,可也算得上是比較親近的大宮女,聽著麗香姑姑少不得夸贊青蘋做事細心,是個合用的人。 “江公公,青蘋是想與江公公來說一件事情的?!鼻嗵O朝前挪了兩步,壓低了聲音:“今日慕老夫人進宮……” 江六看了她一眼,見著她眼中有亮光,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青蘋,你且說下去,咱家聽著呢?!?/br> 天空中陰云漸漸堆積到一處,就如破爛的棉絮從被子里飛了出來一般,流云走得又急又快,不住的積聚在了一處,寒風開始肆虐,積雪從枝頭飛落,墜到了小徑上站著的兩個人身上,漸漸的,兩人肩膀上有了黑色的印漬。 “娘娘?!毙」~將一個迎枕塞到了慕瑛的背后,擔憂的看了看慕瑛:“不要緊的,皇上不是個負心之人,你便不用想太多了?!?/br> 綠竹蹲著身子在炭火盆子旁邊,用小鏟子將那銀霜炭翻動:“娘娘,小箏說的是,皇上如何會看旁的綿福一眼?他的心中只有你呢?!?/br> 兩個貼心人愈是這般說,慕瑛便愈是覺得心里有些難受,小箏綠竹說的或許是真話,可現在她卻似身在維谷,進退兩難。要是赫連鋮還繼續獨寵她,宮里宮外不知會將她說得如何不堪。 說得不堪也就罷了,反正她早就知道,民間早就有罵她紅顏禍水的,再添一樁事情不算多,最最重要的,她在考慮赫連鋮的感受。 若是自己不能侍寢,赫連鋮是不是會不舒服?太醫說她這一胎不穩當,要盡量避免同房,她能忍得住,可赫連鋮如何能忍得???十月懷胎,他能忍十天半個月,忍十個月,慕瑛微微嘆息了一聲,實在也太不地道了些。 可要他親自把他送到旁的女人宮里去,她卻做不到,一想到赫連鋮與旁的女人耳鬢廝磨,昔日與她說過的輕言細語,卻要與旁的女人去說,她怎么樣也受不了。 眼淚一滴滴的從眼角滾落,小箏正捧著茶盞走過來,覺得手背上炙熱一片,抬頭一看慕瑛那樣子,不由得唬了一跳,趕忙將茶盞放下,拿出帕子來:“娘娘,你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心里有些難受?!蹦界プ∨磷硬亮瞬裂蹨I,可那淚水卻越來越多,怎么也止不住一般嘩啦啦的往下掉:“小箏,我心里好苦,好苦……” “娘娘,你要相信皇上?!毙」~覺得自己這話說出來有些虛,軟綿綿的似乎沒有半分力道,看了看慕瑛那悲傷的神色,她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 ☆、第 189 章 山中發紅萼(三) “皇上,太后娘娘有請?!苯b手躡腳走了進來,彎腰站在赫連鋮的案幾旁邊,聲音低低:“太后娘娘說許久沒有見到皇上,甚是想念,今晚特地設宴,請皇上賞光?!?/br> “慈寧宮夜宴?”赫連鋮皺了皺眉頭,高太后與他現在越來越沒什么來往了,她安安靜靜的蟄伏在慈寧宮里,成天念經拜佛,若不是偶爾喊他去慈寧宮說說話,他幾乎都要忘記宮里還有這樣一個人了。 對于高太后,赫連鋮的感情十分復雜。 他的生母過世早,太皇太后雖然將他接去了萬壽宮,可卻還是高太后給他開的蒙。先皇曾下旨,他每日必須去慈寧宮呆滿四個時辰,聽從高太后的教誨——因著高太后乃是高國公府長女,素有才名,給一個小孩子開蒙那是綽綽有余。 那時候他對高太后的印象極好,她生得美,人很和善,特別是聲音好聽,每次她輕聲喊赫連毓與靈慧時,他在一旁聽著羨慕不已,總是想著若是自己的母親還在世,也能這樣喊自己便好了。 他有意想接近高太后,她也不排斥他的接近,每次都笑得和氣,話音軟軟,讓他不有自己便有了一份孺慕之情。等及先皇過世,高太后臨朝稱制,輔佐著他在龍椅上治理大虞,一直到十歲的時候才退隱后宮,現在想起來,她那時候也是盡心竭力,并沒有半分懈怠。 只是年歲愈大,他對于高太后這份孺慕之思也慢慢的減退了,高太后在他心目里,從原來那個和善溫柔的婦人,漸漸變成了面目模糊,他看不透她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心里還有隱隱的擔憂,有朝一日高太后會不會忽然發力,將這大虞的后宮掀了個底朝天? 他一點都不希望這樣,在他心底深處還有那么一絲絲被壓住的情分,高太后在他年幼時對他的好,他努力想遺忘,可有時候還是會不自覺的鉆出來,讓他覺得高太后并不是想象里那樣的壞人。 慕瑛經常在他耳邊提點,防人之心不可無,他聽從了她的勸告,對于高太后總保持了幾分戒備心理,能不去她的慈寧宮就不去,而高太后也很知趣,只是默默的在慈寧宮里,鮮少出來,也不怎么主動找他。 故此,今日相邀,他是沒辦法要去一趟的了。 “傳話去映月宮,便說朕用過晚宴再回來?!焙者B鋮做了決定,這場面上的客氣還是要維持的,高太后也不是一個太令人生厭的人。 年關將近,天氣越發的冷,穿著狐裘走在慈寧宮的青石板路上,寒風從衣裳底下鉆進來,還是覺得有幾分冷。 “皇上?!倍厒鱽碥浘d綿的一聲呼喚,赫連鋮站定了身子,轉頭瞥眼望了過去,就見沉櫻從后邊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走到他面前,深深行了一個大禮:“皇上萬福金安?!?/br> 面前的沉櫻穿著一件緋紅色的斗篷,上邊隱隱的繡著團團的梅花,白色狐貍毛邊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皙了些。她有意將斗篷上的兜帽戴上,臉龐被兜帽遮去大半,顯得那張臉孔就如巴掌大小,精致得緊。 “樊綿福,起來罷?!焙者B鋮只隨便看了她一眼,便轉身朝慈寧殿那邊走了去,沉櫻站直了身子望著那披著黑色狐裘的背影,喉嚨口似乎堵著一團什么東西,怎么也化解不開。 她今日特地打扮得這般嬌艷,可在他眼中,好像跟一般人沒什么兩樣,臉色冷冷,徑直撇下她走開,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 “娘娘,咱們進去罷,太后娘娘還在等著您吶?!本G竹在一旁輕輕提醒,沉櫻這才如夢初醒一般,趕忙朝前邊走了進步,盡量跟上了赫連鋮的腳步,慢慢的走在他身后,仿佛就在跟著他往未知的地方走了去一般,心中慢慢都有一種溫暖,好像要洋溢出來。 高太后的夜宴很簡單,沒有請別人,只有赫連鋮、赫連毓與沉櫻,四個人圍著一張條桌坐好,身旁站著一群宮女內侍,眾星捧月般將幾人圍住,不時的送些東西上來,將桌子上擺得滿滿登登。 金銀的碗盞里盛著精美的菜肴,讓人看了就覺得很有食欲,赫連毓笑著望了高太后一眼:“母后,慈寧宮里的那個廚子真是不錯,毓兒吃了他這么多年的飯菜,卻是沒有吃厭煩,仿佛每一年都有新的菜市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