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安慶搖了搖頭:“我們也不知道?!?/br> 即便是老爺已經知道,嘴巴閉緊些總是好的。 白芷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擔心:“我瞧著老爺的臉色十分不好,似乎很是生氣,也不曉得大公子今日犯了么子錯,讓他這般動怒?!?/br> 安福嘆氣:“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大公子素日里是個明白的,可也有犯錯的時候?!?/br> 三人站在院子門口看了看,一線夕陽的微光已然消弭,暮色沉沉,再也不見光亮,主院門口垂掛著的兩盞燈籠里暖黃的燈影晃晃,照得人的影子也不住的搖曳起來。白芷揪著帕子轉了轉:“還是趕緊進去罷,看看老爺說什么?!?/br> 轉到前堂那邊,就見丫鬟們站在石階下邊,前堂的門簾低垂,沒有半絲動靜,上邊繡著的秋色芙蓉花被廊下的燈光映成了黃紅色,門簾前邊站著高大老爺的長隨,一左一右,似乎是在阻攔旁人上前。 “這是?”白芷有些疑惑,走到一個丫鬟面前,拉了拉她:“半夏jiejie,這是怎么了?” 那個叫半夏的丫鬟搖了搖腦袋:“我也不知道,只不過看得出來,老爺或許是想要打大公子一頓,這才將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支開,免得丟了大公子的臉?!?/br> “打大公子一頓?”白芷的臉瞬間變色,一只手拿著帕子簌簌發抖:“到底是為什么?” 半夏嘆氣:“我也不清楚,大公子也就是小時候挨過打,這些年來老爺再沒動過他一指頭,今日我聽老爺與夫人爭吵,也是隔著窗戶聽到的,反正老爺總是在責怪夫人管束不力,夫人氣得高聲,說老爺不該將大公子送進宮去,事情到了這地步,與她沒有關系?!?/br> 白芷仔細的聽著,可聽到最后,也不明白究竟為了什么,只能拿著帕子揉來捏去,一顆心高高提起在空中,不住的唉聲嘆氣。半夏捏了她圓圓的臉蛋一把:“你干嘛這般著急,反正不是打你,你又不會覺得痛?!?/br> “這可比打在她身上還痛?!迸赃呌行⊙绢^子嘻嘻一笑:“我知道白芷jiejie是很為大公子考慮的,大公子挨打,她心里難受?!?/br> 站在不遠處的安福聽了,默默低下頭,安慶扯了他一下:“干啥呢,挺直背站著?!?/br> 白芷嬌柔的聲音鉆進了安福的耳朵:“我們做奴婢的,難道不該替主子擔心么?含珠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老爺責備夫人,你就不為夫人覺得不自在?” “別吵了別吵了?!卑胂睦艘话涯切⊙绢^子:“含珠,你不說話沒人將你當啞巴!” 含珠瞥了一眼白芷,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忿的笑容,究竟還是顧忌著半夏,不再說話。 前堂外邊靜了下來,前堂里邊卻有了動靜?!罢嬲媸秦M有此理!”高大老爺拍著桌子怒吼了一聲:“阿啟,你真是讓我失望!” 高大老爺坐得筆直端正,一邊拍桌,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看得出來委實有些生氣,旁邊坐著高大夫人的苦著一張臉,半聲不吭。 “父親,不知孩兒究竟犯了什么錯,讓父親大人這般惱怒,還請父親大人明示?!备邌⒁稽c也不驚慌,只是靜靜的看著高大老爺,站在那里,就如青松一般。 “你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錯?你可知道你的膽大妄為可能會讓我們高家有滅門之災?”高大老爺又狠狠的拍了一巴掌,檀木桌子上兩盞茶都讓他拍得跳了起來,有幾滴茶水濺了出來,桌子上濕了一大塊。 “老爺,仔細些,莫要把桌子給拍壞了。上回大夫說過,你肝火過旺可不是件好事,須得靜心休養?!备叽蠓蛉诉@時候涼涼的開了口,高大老爺責罵自己也就算了,如何能這般來責罵兒子,高啟一直是她的驕傲,怎么就要被夫君罵得這般不屑。 “我如何能心平氣和!”高大老爺橫了高大夫人一眼:“阿啟都是被你慣出來的!” “父親,若是說放紙鳶那事情,啟并不覺得有什么錯?!备邌⒁姼赣H責備母親,連忙揚聲回話:“沒有誰說宮墻旁邊不能放紙鳶?!?/br> “你還這般執迷不悔!宮墻旁邊可以放紙鳶,可你為何與皇上的紙鳶去纏斗?若不是江公公替你掩飾了過去,只怕皇上心中存了個想法,以為你有心與他較量,以后還不是會明里暗里找我們高國公府的岔子?太后娘娘今日派人來國公府了,你爺爺將我喊過去訓斥了一頓,讓我嚴加管束你一些,你自己可要明白事理!” “阿啟……”高大夫人也很吃驚:“你怎么去與皇上纏斗了?” 高啟默默的站在那里,不想做出任何解釋,他現兒只覺得心累,若是將今日放紙鳶的事情一說,只怕母親也會幫著父親來說道自己,那便更心累了。 “幸得皇上并未深究,否則還真不知道會有什么后果?!备叽罄蠣斅曇魸u漸緩和了些:“阿啟,你今年也十四了,不要再如小孩子一般胡作為非。我看你是在平章政事府里得了人家的奉承就有些飄飄然了,太后娘娘說了,要將你放去京城之外歷練一番。我明日便替你去向皇上請辭平章政事府的職務,就說你身子不大好,需要在府中修心養性,你等一段時間,到時候太后娘娘自然會有安排?!?/br> 莫非……高啟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心中有幾分悲涼,太后娘娘已經發覺了他的心思,要將他趕出京城去不成? ☆、第 68 章 重重簾幕低垂,從外邊探頭往里邊看,只見著一線陰沉沉的昏暗,雖有燭光搖曳,一團暖黃,可依舊看不清寢殿里坐著的那個人臉上的神色。 兩個小內侍將脖子縮了回來,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低聲問:“福來,看起來皇上今日心情不好?!?/br> 福來微微嘆氣:“可不是呢,瞧著這模樣,心事重重,就連江公公親自伺候他都有些不如意哪——剛剛怎么就摔了茶盞?聽進去打掃的秀珠說,砸的是皇上平常最喜歡的翡翠九龍夜光杯哪!” “喲喲喲!”旁邊那個內侍的眉頭皺到了一處,心疼得似乎牙齒都要掉下來:“翡翠九龍夜光杯!那可是值錢的東西!” “再值錢又能如何?遇到皇上心情不好的時候,砸了也就砸了?!备戆β晣@氣,想想也是rou痛,內侍們無子無女,又心中藏著自卑,不免要找一樣可以寄托的東西,有內侍覓宮女接為對食,更多的卻是將錢財看得特別之緊,眼中只有那金銀珠寶。 “皇上?!苯故终驹诤者B鋮面前,心里直犯愁,今兒皇上心情糟糕,做什么事情都嫌自己礙手礙腳,別扭了一整日,到這個時候還不肯歇息,只是坐在桌子邊上呆呆的發愣,臉上一副不爽的神色。 這事兒的根子,還是出在那只木樨紙鳶身上。 江六低著腦袋想了又想,自己要不要將高大公子供出來?他眼前閃過了高啟的身影,白色云錦長袍,面色白凈如一塊美玉,笑得溫和。這般翩翩公子,怎么就非得跟皇上對著干?瑛小姐生得再美,也不至于要這般放肆。 若是自己將高大公子供出來,皇上龍顏一怒要整治高大公子,連累到高國公府,不僅掃了太后娘娘的面子,而且只恐這宮中便會不安寧。江六掂量再三,覺得自己還是最好將這事情壓下來:“皇上,這夜已深,還是早些安歇罷?!?/br> 赫連鋮擺了擺手:“朕還不想歇息,江六,你去睡罷,自有旁人會服侍朕?!?/br> “哎呀呀,”江六耷拉下兩條眉毛,苦哈哈的一張臉:“皇上不去歇息,老奴怎敢先睡下?皇上,明日還得上早朝,不可熬夜?!?/br> 赫連鋮望了一眼屋子一角的漏壺,上邊的刻度已經到了子時初刻。他悵悵然的嘆了一口氣:“怎么就這樣晚了?” “皇上,今日你批奏折太多,故此時辰晚了些?!苯⌒囊硪淼目戳撕者B鋮一眼:“要不要福來送水進寢殿?” “送罷?!焙者B鋮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朕也有些乏了?!?/br> 江六這才放下心來,笑容滿面沖著外頭喊了一聲:“福來,快些來伺候皇上洗漱?!?/br> 皇上準備要安寢,這下可是放了心。 夜色深深如墨,天空中冷月無聲,寢殿里一片沉靜,赫連鋮躺在床上,聽著踏板上小內侍細細平穩的呼吸聲,心里頭擱著事情,怎么也沒法子安寢。 伸出手摸了摸枕頭,錦緞枕囊里有yingying的一塊,用手指夾著擦了擦,窸窸窣窣的一陣響聲在這靜夜里很是響亮,踏板上的小內侍警覺的醒了過來:“皇上,可是要登東?” 赫連鋮翻了個身:“怎么一個個將自己看做江六了?朕要登東自然會喊你,用不著你在這里獻殷勤?!?/br> 小內侍唬了一大跳,趕忙閉嘴,看起來皇上的心情到現在還沒好呢。 繼續捻著枕頭里那件流光錦的衣裳,赫連鋮的一顆心也如這件衣裳一般,擰成了個麻花,怎么抖也抖不通順,一想到今日白天里發生的事情,眉頭便打了一個結,怎么也抖不開。 眼前閃過的,是慕瑛那冷清的臉色,她站在樹下,眼睛只是望著前方的花樹茵茵,好像根本看不到他。 是因為他把她的木樨紙鳶給刮走了嗎?赫連鋮緊緊的摳住枕頭的一角,心里頭酸溜溜的一片——他還不是看不過眼有只紙鳶想要接近慕瑛的?要怪就該怪那幾個不懂事的孩子,莫名其妙就將他與慕瑛親近的機會給毀了。 三只紙鳶交纏的樣子似乎在眼前起起落落,赫連鋮閉上了眼,可那一團金黃淺黃依然還在,即便他沉沉入夢,那三只紙鳶也跟著闖入了他的夢鄉。 他牽著紙鳶站在御花園里,慕瑛手中拿著繞線的紡錘正在不住的將線放出來,好讓紙鳶飛得更高一些。他討好的湊了過去,將自己手中的紙鳶遞了過去:“阿瑛,你拿朕的去放,你這紙鳶線太短?!?/br> 慕瑛一只手反撥過來,力道很大,他的紙鳶剎那間從手中滑落,還沒來得及送上青云卻已經跌落在塵埃中。淡淡的塵埃飄起如細霧,金黃色的木樨花上沾滿了灰塵,即刻間便成了灰敗模樣。 “阿瑛!”他眼巴巴的望向慕瑛,心中難受,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是大虞的君王,而只是一個祈求得到美人一絲溫情的可憐之人。 “赫連鋮,你以前欺負我,動不動就打我罵我侮辱我,現兒卻夢想著要我對你好?休息!”櫻唇微啟,細白的牙齒猶如丁香顆粒,粒粒晶瑩,而吐出來的話卻是讓人心寒,一雙眼睛更是如寒星一般,寶珠盈盈一轉,說不出的冷漠。 “我……”赫連鋮一時語塞,再也答不上話。 慕瑛奔到他的面前,彎腰將那木樨花的紙鳶撿了起來,用力一撕,細細的羊皮紙發出輕微的“呲啦”之聲,他還來不及開口,那一球木樨花已經被撕成了兩半:“赫連鋮,昔時你將我母親送的東西扣押在盛乾宮中,可感受到了我的心碎?今日我撕掉你的紙鳶,也算是一報還一報?!?/br> 細細的羊皮紙慢慢的在她手下飛了出去,金黃色的木樨頃刻間不復原來的模樣,赫連鋮心痛不已,一把攥住了慕瑛的手:“阿瑛,你不是最喜歡木樨花?為何這般忍心下手?” “我喜歡木樨花?”慕瑛的嘴角浮現出了冷笑:“我有說過我最喜歡木樨花嗎?你們這群人,自以為是!” “你……”赫連鋮驚訝的張大了嘴:“原來,你竟然不喜歡木樨?!?/br> 慕瑛的眼白掃了過來,眼波橫斜,一副不屑的樣子,掙脫出他的手掌,轉身朝那宮墻之外走了過去。 “阿瑛,阿瑛!”赫連鋮失聲痛呼,他想拔足追過去,可一雙腳卻像盯在地上一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慕瑛的身子從宮墻里穿過,她淡黃色的衣裳印在朱紅色宮墻之上,就如一個剪影,薄如紙片。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睡在踏板上的小內侍聽著赫連鋮在夢中高呼出聲,趕緊翻身起來,搭了凳子爬上去,將墻角的宮燈撥亮了些,又將桌子上的宮燈點亮,端著朝床邊走了過來。 暖黃的燈光照在赫連鋮的臉上,額角處能見著汗珠點點,小內侍趕忙將宮燈放在床邊的小桌子上,從袖袋里摸出一塊帕子,輕輕的按到了赫連鋮的頭上,口中輕輕呼喚:“皇上,皇上!” 赫連鋮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攥住了他:“阿瑛,阿瑛你別走!” 他的話說得又急又快,小內侍只聽到了“別走”兩個字,他大吃了一驚,怔怔的站在床榻之前,心中疑惑,難道皇上竟然有斷袖之癖不成?扯著他的手讓他別走?他全身一激靈,幾乎要哭出聲來,用力將手往外邊扯:“皇上,請放手,放手!” 小內侍手上用勁,赫連鋮自然能覺察出來,他猛的一睜眼,醒了。 他茫然的看了一眼站在床邊的小內侍,待看清楚了他的臉,臉色一沉,將手一甩:“你怎么會在這里?” 方才他分明是追著慕瑛出去,見著她窈窕的身影就在前方,心中一急,伸手去拉扯她,好不容易拉住了,卻被人喊了醒來,惆悵還未走遠,卻見到前邊站著的不是紅顏美人,而是一個穿著深灰色常服的內侍,實在是大煞風景。 “皇上,奴才方才聽著皇上在夢里說話……”小內侍戰戰兢兢的答了一句,忐忑不安,原來皇上不是喊他,那又會是喊水? “你聽到了什么?”赫連鋮臉色不虞,看著站在面前的小內侍,火氣越來越大,若是自己的心事被這奴才知道了,以后私下里拿了當笑話說了出去,他九五之尊到顏面何在? “奴才、奴才……”小內侍見著赫連鋮那黑得如鍋底一般的臉色,唬得全身顫栗不已:“奴才什么都沒聽到,皇上說的話實在太快了,根本聽不清?!?/br> “當真?”赫連鋮將信將疑望了他一眼:“你什么也沒聽清?” 小內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千真萬確,奴才真的什么也沒聽清楚!” 這時候,他分明已經聽到的“別走”兩個字,早就長著翅膀一般從腦海里飛著飄走,哪里還記得聽到了什么。 赫連鋮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臉色稍霽:“你睡罷?!?/br> 小內侍重重的磕了幾個頭,趕緊癱倒在踏板上。 ☆、第 69 章 推開文英殿的門,陽光灑落了進來,帶著淡淡的青草香味。 赫連鋮皺眉看了看擺在中間的桌子,忽然有些厭倦之感——每日他都要在這里批閱奏折,一日復一日,這樣的日子實在乏味,更讓他覺得乏味的是,好像他根本不需要額外去想如何批復奏折,里邊早就說得清清楚楚,大部分奏折只需他朱筆一勾,寫上自己的名字即可。 本來他該要感謝大臣們得力,可這時候他卻絲毫沒有這般感覺,只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蛟S是這樣重復的事情做多了,人難免會有些倦怠,赫連鋮慢慢走到桌子旁邊,手壓了壓那堆奏折的封面,一種nongnong的憂郁從心底涌了出來。 忽然間,他有一個念頭,皇上有什么好當的?皇宮又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不如脫了這身衣裳,偷偷摸摸走出宮去,天下之大,總有容他之處,總能有地方讓他過得快活。 江六覷著赫連鋮呆呆的站在桌子旁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朝站在身邊的小內侍呶呶嘴:“快些去將茶水沏過來?!?/br> 沏茶,也就是意味著赫連鋮要開始批閱奏折,這是赫連鋮每次來文英殿都會做的事情。 小內侍飛快的穿過側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江六細聲細氣道:“皇上,熱茶就要來了?!?/br> 赫連鋮按著奏折的手微微的有些發抖,江六恭敬的聲音實則在催促他該開始干活——他心中越來越焦躁,面對著奏折,仿佛有一種面對著上官太傅不知道怎么交出自己的策論出來一般。 上官太傅教他治國之策實在已經盡力,可赫連鋮就是覺得自己很難融到他所說的天下一統,大同世界,民眾其樂融融的境界中去。在他看來,自己是個命苦之人,天下的人便該陪著他一道受苦,也要讓他們體會到自己曾經受過的苦難,即便上官太傅極力在扭轉他這種思想,不斷正告他不要將自己的想法帶入治國之中:“皇上,相比之下,天下有不少無父無母,出生就被拋棄的孩子,他們渴望著皇上的仁政,能讓他們有飯可吃有衣可穿,皇上難道不該為黎民百姓著想?” 赫連鋮當時是聽了進去,可過了些日子,他腦子里總有些瘋狂的想法出現,根本無法控制,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為什么會如此,那些不好的念頭似乎在他心中扎下了根,只要有誘因,就會慢慢的破土而出。 就如今日,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沖動,想要逃離出皇宮的念頭不住的閃過,他站在案幾旁邊,遲遲不肯落座——若不是宮中還有她在,赫連鋮咬了咬牙,自己真想脫掉這件衣裳,飛奔著跑出宮門。 眼前閃過那雙如寒星般的眼睛,赫連鋮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他慢慢的坐到了寬大的椅子中,摸起了一本奏折,翻開才看了一眼,臉上便有了憤怒之色。 慕華寅的奏折。 看著那熟悉的字體,赫連鋮有說不出的厭棄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