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聰明的獵人捕獵,從來不是窮追不舍,而是松弛有度,待獵物放松戒備之時,再一擊即中。 反正,他已經猜出了紀初的目的地。 唐時向著迎面的日光開去,瞳孔倒映著遠處的金光。 七年都過去了,不急在這一刻。他對自己說。 *** 周五普遍比較早放學,紀初回到北楓的時候校園里基本已經沒有學生在了。 去到校領導辦公室,果不其然領導們一個不少,都在等她。 一見到她,一個個伸長了脖子,七嘴八舌問她怎么樣了,唐總怎么說。 面對眾領導翹首以盼的眼神 ,紀初無力地在心里嘆了口氣,將自己無功而返的消息反饋給他們,并再次表示自己真的擔不了這個重任。 唐時的態度很堅決,她甚至沒能把建議書交到他手上。 校領導們一聽唐時的態度,有的像蔫了的茄子,一副失去希望的樣子,有的則義憤填膺,化悲憤為力量,痛罵義溪集團背信棄義。 盡管對領導們講的某些話不能茍同,但領導講話,原本就沒有紀初插話的份,紀初也理解他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北楓好,便默默垂著頭不說話,讓那些話左耳進右耳出。 誰知,有人慷慨激昂,罵集團還不過癮,將戰火蔓延到唐時身上—— “唐時這個人,做得太絕了!虧他還是北楓的學子,怎么不念一點舊情。在北楓讀了一年,成績倒數也就算了,半點誠信仁義的品質沒學到?!?/br> 唐時的名字像一顆石子砸進了水潭,紀初平靜的表情有了一絲裂縫。 “商人就是商人,眼里只有利益和算計?!绷硪粋€人啐了一聲,“像唐時這種房地產不知道背地里干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賺了多少黑心錢。心真是又狠又黑!” 不,他不是這樣的。 當一個個貶義詞甩在唐時身上的時候,就像看到自己最珍視的畫作被潑上了污穢。 紀初抬起頭,直視說話之人,心里涌起一股無名火。 “一個不學無術、成績吊車尾的人,能有什么出息,不過是仗著祖上積累的財富為所欲為?!?/br> 在一眾抨擊唐時的聲音里,突兀地出現了一道清脆的女聲—— “如果在你們眼里,只有成績好的人才能有出息,那你們愧對北楓有教無類、因材施教的校訓,也辜負了北楓海納百川的胸懷?!?/br> 字正腔圓,語速不快,卻柔中帶剛,在一眾罵聲中開辟了一條陽光大道。 領導們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發聲人,才發現紀初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直直地看著他們,明明是一個人面對眾人,卻絲毫不露怯。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紀初又繼續說道:“成績不是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標準。愛因斯坦小學時成績平平,華羅庚讀書時代數學還考不及格,托爾斯泰讀大學時還自動退學了,這些都不妨礙他們在各自的領域成就斐然?!?/br> 紀初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握成拳:“唐時也一樣。他在校運會拿過好幾個冠軍,在F1世界賽上為國爭過光。請不要因為一點狹隘的偏見,就忽視了別人的閃光點?!?/br> 他除了成績不好,在其他方面都做得很好。 所以,不要再否定他了。 沒人想到學校里脾氣最溫和的紀初,會在這種情況下孤身一人為唐時發聲,紛紛一愣。 校長率先回過神來,意識到之前的話確實有些過分,安撫紀初:“大家只是隨便說說,你怎么還當真了!哈哈?!?/br> 說著還尬笑了一下。 恐怕這說辭連他自己都不信。 紀初也不信。 她倔強道:“也許有的商人確實如你們所說,為了利益不擇手段。但我敢肯定,唐時不是這樣的人?!?/br> 即便聲調如平時一樣柔軟,語氣卻嚴厲,說話擲地有聲。 明明是澄澈的眼神,在那雙眸子的注視下,眾人卻無端生出幾分怯意來。 有人看了她一會,忽然嘲諷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說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一樣。你們只是多年不曾聯系的校友而已?!?/br> “就是,還以為你去找他能有點作用呢,最后還不是灰溜溜地回來了?” 他們說的確實是事實。 她是以什么立場來維護他?沒有,她沒有立場。 紀初嘴唇張張合合,卻不知道怎么反駁,烏黑的睫毛顫了顫,雙眸覆上一層陰影。 “誰說我們只是校友?”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紀初看到了眾人因震驚而瞪大的瞳孔,還沒來得及回頭,肩膀一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紀初不可置信地轉頭,和唐時的目光撞上。 她當然辨認得出唐時的聲音,只是她在路上明明已經把他甩掉了! 唐時看穿紀初心里所想,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仿佛在說,看,你果然甩不掉我。 “唐……唐總!”校領導的這聲稱呼,短短三個字內語氣從驚訝過渡到驚喜再到驚嚇。 費盡心思都見不上面的唐時,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驚喜還未漫上心頭,校領導又想起剛才抨擊他的話不知道有沒有被聽了去,頓時嚇白了臉。 唐時慢條斯理地摘了金絲眼鏡,插在襯衫衣領。 他勾著嘴角,笑意卻不達眼底:“一群大老爺們,欺負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