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曲沁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母親和meimei,離開之前,對季氏道:“娘,我第一次懷身子,心里著實有些不安,您有空便多過來陪陪我?!?/br> 這番親近的話,自然讓季氏高興不已,想也不想便答應了。 和駱大夫人、季氏分別后,曲瀲坐上鎮國公府的車駕回府,她靠坐在馬車里,聽著馬車駛過街道的聲音,有時候熱鬧,有時候安靜,心里盤算著jiejie的孩子出生的日期,到時候正好是隆冬臘月之時,坐月子也不會太辛苦…… 想得太入神,所以當馬車突然外響起嘶鳴聲,馬車車廂往一旁歪倒,事出突然,曲瀲完全沒有防備,整個人都被甩了出去,一頭撞上了馬車車壁,撞得她眼前發黑。 “少夫人!” 馬車里的碧春也錯不及防時撞了上去,主仆倆都撞得暈暈乎乎的,不過碧春反應極快,顧不得自己,馬上去查看曲瀲,伸手去拉幾乎整個人都摔到了翻倒在地的馬車車壁上的人。 “疼、疼、疼……” 聽到她叫疼,碧春嚇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小心地扶住她的肩膀,急問道:“您哪里疼?” 曲瀲顫顫地坐起,將手舉到面前,便見柔嫩的手掌心破了一大塊皮油,血沁了出來,顯然是剛才身體撞到馬車車壁時,她下意識地伸手要抓東西穩住自己,沒想到卻磨掉了一塊油皮,看著那沒了皮油的rou,碧春都要為她疼了。 手上的疼痛漸漸地真實起來,那種麻疼讓她渾身都有些緊繃,畢竟一直嬌生慣養長大,受傷的數次五個手指頭都數得出來,所以忍痛的能力便大大的削弱,一丁點的痛都能放大好幾倍。 雖然疼得厲害,不過曲瀲仍是豎起耳朵傾聽外面的動靜,從剛才開始,便聽到外面刀劍相鳴的聲音,馬車還保持著歪倒的樣子,想來是那些侍衛根本沒空過來扶正馬車。 碧春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又驚又恐,臉色發白。 “少、少夫人……” 曲瀲朝她噓了一聲,輕聲道:“現在先不出去?!?/br> 她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不知道這次的事情是來刺殺還是鬧事的,馬車翻倒在這里,至少也有個保護屏障,如果冒冒然地跑出去,豈不是成了靶子? 碧春見她還算鎮定,惶恐害怕的心也鎮定了幾分,不過臉色依然蒼白,注意力很快又移到了曲瀲舉著的手上,問道:“那奴婢給您包扎一下手?” 曲瀲點頭,“用干凈的帕子先包著?!?/br> 碧春忙去將沒有用過的干凈帕子拿出來,小心地系到曲瀲手上,看著那塊繡牡丹花的月白色帕子被血漬弄臟,都覺得自己也痛了起來。 大概過了半刻鐘左右,外面打斗的聲音停止了,然后是一道聲音響起,“少夫人可無礙?” “無礙?!鼻鸀嚴潇o地答道。 “請少夫人先出來,屬下們要將車子扶正?!蹦堑缆曇裘黠@松了口氣,恭恭敬敬地說道。 馬車的車門被打開,曲瀲矮著身子由碧春扶出去。 等她們出去后,才發現馬車停在一條清幽的巷子里,地上有一些還未干枯的血漬外,便沒有其他了,這次隨行的幾個侍衛身上都掛了彩,不禁蹙起眉頭,看向先前過來請示的侍衛,沉聲道:“這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呢?” 侍衛明顯有些羞愧,說道:“回稟少夫人,那群人來得太過突然,他們見不敵后,又突然走了,是屬下無能?!币驗樯俜蛉诉€在馬車里,他們不敢分散力量追過去,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撤走。 曲瀲凝眉,等馬車被扶正后,便道:“行了,先回府?!?/br> 侍衛應了一聲,留了人在這里探查,其他人送曲瀲回府,速度快了許多,就怕再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因為這一遭,曲瀲的心情完全被人破壞了,手上火辣辣的痛感傳來,讓她心里不禁慶幸今日沒有心軟地帶阿尚出來,萬一磕到碰到,她可要心疼死了。 回到府里,曲瀲直奔寒山雅居。 寒山雅居里,淑宜大長公主坐在矮榻上,阿尚坐在矮榻前的一張錦杌上,手里捻著一顆紅艷艷的雞血石,將它放到了一個紅漆雕花的盒子里,放下后就朝淑宜大長公主笑一下,淑宜大長公主也很高興地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咱們阿尚真是聰明?!?/br> 阿尚也知道這是夸獎她的意思,更高興了,又將放在一旁的甜白瓷盤上的一顆瑪瑙石拿起來,放到盒子里。 正在這時,曲瀲進來了。 阿尚扭頭看到她,高興地滑下錦杌,朝她撲過來。 碧春忙上前一步扶住阿尚沖過來的小身子,小聲道:“大姐兒別沖得太快,少夫人身上有傷?!彪m然只是手蹭破了一層油皮,但在碧春心里,也是很嚴重的大傷。 淑宜大長公主見曲瀲回來,十分高興,正要詢問曲沁的情況,不想看到曲瀲的臉時,嚇了一跳,忙起身道:“你怎么了?怎么傷著了?” 曲瀲眨了下眼睛,見淑宜大長公主盯著她的額頭,忍不住伸手摸了下,頓時疼得倒抽了口氣。 那時候在車馬里她可是結結實實地撞了一腦袋,當時因為手上的傷太過疼痛,讓她忽略了額頭的撞傷,如今過了一段時間,額頭不僅腫了個包,里面還有瘀血的痕跡,看著青黑青黑的,雖然沒有流血,可是襯得那白嫩嫩的臉蛋,反而觸目心驚。 “剛才出了點兒事情?!鼻鸀嚋喩矶己孟裨谔?,被淑宜大長公主拉著坐到矮榻上時,也不推辭,直接坐下。 烏嬤嬤不用人吩咐,馬上去取了傷藥過來,又讓人去將府里的大夫叫過來。 在烏嬤嬤給曲瀲清洗傷口涂藥時,曲瀲也將在路上遇到的事情告訴淑宜大長公主,淑宜大長公主臉色鐵青,嘴抿得緊緊的,一雙眼睛像淬了冰一樣,那副冷冽肅然的模樣,讓人腿肚子都有些發顫。 “來人,去將常管事叫過來?!笔缫舜蠛凸鞣愿赖?。 很快地,常管事過來了,看到額頭青了一塊的曲瀲,也被嚇了一跳。 “常管事,你拿府里的帖子去順天府,讓他們徹查這事情?!笔缫舜箝L公主冷冷地道,“順便,也讓年炎去查查是誰有這膽子敢襲擊我鎮國公府的車駕?!?/br> 常管事心中一凜,便知道淑宜大長公主對世子夫人今日遇襲一事震怒非常,不僅讓官府去查,還動用老公爺當年留下來的人脈查探此事。 等常管事下去,淑宜大長公主緩和了臉色,對曲瀲道:“瀲兒莫擔心,祖母定會查清楚此事,不會讓你受委屈的?!?/br> 曲瀲朝她笑得眉眼彎彎的,她從紀凜那兒聽說過“年炎”這個名字,知道鎮國公府還有一股隱暗在暗處的勢力,淑宜大長公主竟然為了她出動這股勢力,她自然沒有什么好委屈的了。 ☆、第 202 章 正說著話,大夫很快便過來了。 大夫先給曲瀲把脈,又檢查了下她的傷勢,對淑宜大長公主道:“世子夫人身體無礙,受的都是一些皮rou傷,上些傷藥便可?!?/br> “可需要開個方子?”淑宜大長公主關切地問道,擔心曲瀲當時那一摔摔出什么內傷來。 大夫被弄得無奈,也知道時下內宅婦人身子嬌弱,通常有丁點兒毛病便要吃藥,還經常亂服藥,沒病要也吃出病來,當下道:“是藥三分毒,老朽覺得世子夫人暫時不必吃藥,如果世子夫人身體還有什么不適,屆時可以再看情況?!?/br> 曲瀲覺得大夫說得沒錯,她就磕到了額頭,蹭破了塊油皮罷了,還沒達到吃藥的程度,不過她也知道淑宜大長公主這是關心她,當下也附和大夫的話,方才讓淑宜大長公主沒有再讓大夫開藥方子。 雖然上了藥,但曲瀲仍是覺得疼得厲害,特別是手心處,那種火辣辣的痛覺,幾乎讓她痛得想要將這手砍了,因為疼痛,她的臉色有些白,神色也懨懨的。 淑宜大長公主見她疼得厲害,便對大夫道:“還是開個止痛的方子罷?!?/br> 這回大夫倒是沒說什么了。 曲瀲整個人都懨懨的,耷拉著腦袋坐在那兒,捧著那只受傷的手忍不住吹了吹,可惜作用不大。 突然感覺到一具小身子挨了過來,曲瀲轉過頭,便看到她家閨女一只小手搭在她的膝上,扁著嘴瞅她,一副很委屈的樣子,顯然先前碧春攔著她不讓她親近娘親的事讓她委屈極了。曲瀲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摸摸她的腦袋,愁眉苦臉地道:“阿尚寶貝,你娘我現在受傷了,可沒法子抱你了,要乖??!” 說著,她舉纏著紗布的手舉到小家伙面前晃了晃。 阿尚看了下,突然伸出小胖手抓住她的手,周圍的丫鬟嚇了一跳,就怕小孩子不知輕重,弄疼了曲瀲。幸好阿尚的手小,只能握住她的手指,湊過臉來瞅了瞅,然后又抬頭看她娘。 “看什么?”曲瀲被她逗得有點兒想笑。 阿尚抬頭瞅她,突然朝她叫道:“娘娘~” 曲瀲愣住了,連一旁吩咐丫鬟去給曲瀲煎藥的淑宜大長公主也愣了下。 反應過來后,曲瀲欣喜地一把摟住她閨女,喜道:“阿尚,再叫一次,叫娘,娘~” “娘~”阿尚笑呵呵地叫著,聲音又嬌又軟,還有些含糊,不過卻沒有發錯音。 聽到這聲“娘”,曲瀲頓時精神抖擻,就算手心處疼得要死,也覺得沒啥大不了的了,整個世界飄滿了粉紅色的花朵,只覺得懷里的閨女真是可愛到爆,忍不住親了又親。 “哎喲,我們小阿尚會叫娘了?!笔缫舜箝L公主也十分高興,將阿尚抱到懷里,笑道:“來,阿尚叫曾祖母?!?/br> “娘!”阿尚朝她叫得響亮。 “是曾祖母!” “娘!” “曾祖母!” “娘!” “……” 淑宜大長公主看著朝她笑得甜蜜燦爛的曾孫女,一時間好笑又好氣,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用手輕輕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小丫頭反而對她笑得更歡快了。 曲瀲暗暗偷笑,心里得瑟,不愧是她生的,先會叫娘了。只是當她發現閨女對著誰都叫“娘”后,就笑不出來。 丫鬟很快便煎好了藥,放得微溫時便端過來。雖然藥汁苦了一些,但曲瀲仍是一口喝了,只盼著藥效快點發作,讓手別那么疼,沒受過這么重的傷,一時間真是沒辦法忍耐。 看著她喝了藥后,淑宜大長公主說道:“你受了傷,先回去好好歇息,我便不留你了?!比缓笥侄谒齽e讓傷口碰到水之類的,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曲瀲笑著告辭,帶阿尚離開寒山雅居。 回到暄風院,曲瀲讓丫鬟們照顧好閨女,回房簡單地洗漱了下,便在丫鬟的伺候下入睡,希望一覺醒來后,手沒那么疼。 可能是喝了藥,曲瀲這一覺睡得極沉,等醒來時,整個人都暈暈沉沉的,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難受,意識渾沌,直到人小心地扶起來時,她抬手就要摸著同樣抽疼得厲害的腦袋,手便被人抓住了。 “小心,你的手還傷著?!币坏缐阂值牡统谅曇繇懫?。 曲瀲懵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看向坐在床邊背著光的男人,喃喃地道:“你回來啦……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酉時正?!?/br> 曲瀲頓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對他道:“你今天回來得倒是挺早的?!?/br> “我申時不到就回來了?!彼兆∷p著紗布的那只手,聲音壓抑著什么,“我聽說你遇襲的事情,就直接回來了。先前見你在睡,便沒吵你,你現在覺得如何?哪里難受?” 曲瀲懨懨地靠著大紅色冰裂紋錦緞大迎枕,腦袋一抽一抽地疼著,連精神都沒辦法集中,有氣無力地說:“頭疼得厲害,手也麻麻痛痛的,根本沒怎么止痛嘛?!币粫r間,倒是怨怪起大夫開的止痛藥來,感覺一點兒用都沒有。 “頭疼得厲害?”紀凜被嚇住了,頓時看向她額頭上那片觸目心驚的青瘀,當下直接叫了宮心過來,對她道:“你去找常安,讓常安馬上去請景王過來一趟?!?/br> 宮心以為曲瀲有什么不好,慌忙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曲瀲見他風風火火的,說道:“也不用叫姐夫過來吧?不過是磕到腦袋,可能有點兒后遺癥罷了,過幾日便沒事……” “閉嘴!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注意,以后你會留下頭痛之疾!”他突然暴怒起來,“你這么弱,能承受那種痛么?” 曲瀲的睡意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怒給吼沒了,瞬間清醒得不行,忍不住轉頭看他。 初夏時分的夕陽的光芒從窗欞斜射進來,寸寸光陰,將室內的物具的影子拉得瘋長,掛著帳幔的金色鉤子折射夕陽的光線,也讓她終于看清楚了床前男人含怒帶煞的眉宇,眼中翻滾著壓抑不住的暴戾。 他此刻的模樣,就像一只困獸,讓她莫名地有些心酸。 她故意做出一副輕松的樣子,“哎,你別生氣,我沒你想像的那般弱啦,我挺好的?!彼斐鰶]受傷的左手,按在他緊皺的眉宇間,笑道:“別皺著眉了,不過是磕了下腦袋,現在只是有點兒后遺癥罷了,真的啦,你要相信我,我這回可沒騙你?!?/br> 他直挺挺地坐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臉,然后突然伸手將她緊緊地按在懷里。 曲瀲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被他摟得挺疼的,但卻沒有吭一聲。她一遍一遍地撫著他的背,無言地安撫他躁動驚惶的心。這一刻,心里甚至寧愿他別這般敏感,別這么在意自己,省得受苦的還是他。 “你那么弱,受點兒傷都會疼得厲害,他們怎么敢、怎么敢——” 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般,聽在她耳里,像一記重捶敲擊在心臟上,又酥又麻,難受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