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這副小吃貨的模樣,讓曲瀲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低頭咬了咬她的小臉蛋,嗔道:“不能吃太多,撐壞了肚子怎么辦?” 給閨女喂了一點兒東西,便讓人將桌上的東西都轍下去了,阿尚沒看到食物,自然不會再要,不然看到別人吃,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吃,都會蹭過來,想要嘗嘗味道。 一整個早上,曲瀲都只能懨懨地窩坐在房上,哪兒都沒去,也沒力氣去。阿尚玩得累了,就跑回來,撲到她懷里,那力氣大得,每次都讓她疼得嘶地叫了一聲,心里再次咒罵不知節制的某人,以后再也不干這種傷身的事情了。 晌午,曲瀲抱著她閨女睡了一覺,等睡醒時,便聽碧秋來報,客院里的紋表姑娘鬧著要回淮安郡王府。 曲瀲抱著還沒怎么醒的阿尚窩坐在炕上,給她擦臉,聽到碧秋的話,問道:“真的是她自己要回去的?她怎么說?” “紋表姑娘也沒什么,只是一直說要回家,奴婢便過來請示少夫人?!?/br> 曲瀲聽罷,也沒去計較周紋是真的嚇破了膽兒要回家,還是今兒那男人離開時又做了什么,說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留她了,你去安排車駕,務必要將她安安全全地送回淮安郡王府,給二舅母請了安再回來?!?/br> 碧秋笑盈盈地應了一聲,馬上下去安排了。 待碧秋下去后,曲瀲像個沒事人一樣,將閨女弄醒后,用手給她順了順頭上的呆毛,又給她穿好小鞋子后,便讓她自己去玩了。 碧春瞅了一眼正在玩積木的阿尚,小聲地和曲瀲道:“少夫人,那個表姑娘看著好像有些不太正常?!?/br> 曲瀲嗤笑了一下,“哪里不正常?” 碧春撓了下臉,想了下,高興地道:“我知道了,周二夫人一心將她留在咱們府里,可是她今兒卻鬧著要回去,明知道回去的話,周二夫人一定會不高興,她一個庶女,如此違抗嫡母,以后的日子可不好過?!?/br> 曲瀲背靠著姜黃色繡蔥綠折枝花的大迎枕,笑道:“所以我這不是讓碧秋親自送她回去了么?”如果二夫人是個聰明人,自不會遷怒到庶女身上,如果不是……那便讓周紋自求多福了。 想到這里,曲瀲又看向碧春,不禁笑道:“你這丫頭,終于也伶俐點兒了,以后宮心、琉心嫁人了,我也不用擔心沒人使喚了?!彪m然幾個碧還比不得宮心的行事周全,不過這兩年來,也大有長進。 說到宮心和琉心,曲瀲也在苦惱。 琉心一看便知道她和常山有點兒什么,聽聞她和常山兄弟倆是自幼一起長大的,這青梅竹馬的情誼自是不能比,許配給常山恰好??墒菍m心呢?宮心的年紀大了,已經留不得了,再留下去可要蹉跎人家姑娘的年華,曲瀲干不出這種事情來。 曲瀲漫無邊際地想著身邊的丫鬟小廝們的終身大事時,門口響起了阿尚歡快的笑聲,她抬頭望去,正好看到穿著降紫色官袍的男人抱著阿尚進來,臉上的笑容淺淡適宜,溫煦和雅,整個人如一塊美玉,靜靜地綻放屬于他的光澤。 迎上她的目光,他突然朝她露出微笑,在三月末的夕陽中,清清淺淺的,一點點地暈染開來,仿佛連空氣都變得溫柔起來。 就好像,這是一個無比溫柔的人。 曲瀲怔怔地想著,直到他坐到身邊,一只手撫過她的臉,她才驀然回神。 “想什么呢?”紀凜笑問道,他此時已經換了一身月白素面細葛布直裰,整個人越發的柔和溫潤,只是淺淺地笑著,宛然入畫。 曲瀲看了他好一會兒,一把拍開他的手,哼了一聲。在他臉色微微變化時,咬牙切齒地道:“今天躺了一整天,什么事都做不成,我心情不好?!?/br> 他臉上的微妙神色瞬間被一種赧然覆蓋,然后淺色的紅暈布上那張雅治的面容。 曲瀲覺得,明明前一刻還在惡狠狠地讓自己不要相信他的外表給人的假象,可是下一刻,又不爭氣地被他所折服,覺得這是一個十分溫柔美好的人,如玉君子說的就是他。 “阿瀲,對不起,今晚我給你揉揉?!奔o凜拉住她的手,溫溫柔柔地說。 曲瀲懶洋洋的,淡淡地應了一聲,突然問道:“對了,紋表妹今兒回家去了,你沒干什么吧?” 半晌沒聽到回答,曲瀲看過去,一雙眼睛清泠泠的。 紀凜只好道:“我今兒出門前,去了客院一趟,就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沒做?!?/br> 他的笑容溫煦,語氣文雅柔和,簡直就是正人君子得不得了。 曲瀲很想呵呵他,你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出現在她面前,就能將她嚇壞了。 想來昨天落水時周紋已經嚇得神智不清,所以淮安郡王府的人離開時,她才沒有什么反應,經過一個晚上,她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了,正惶恐不安呢,這人又跑到她面前去晃,簡直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怨不得周紋會直接回府去了。 見她懶洋洋地趴在矮榻上,紀凜俯下身子,手指從那優美的背脊摸著柔軟的腰肢,還記得昨晚這纖細的腰肢被他拑制時,那雙修長的腿纏到他的腰上的觸覺,喉嚨微緊,清越的聲音響起,“阿瀲你不是不喜歡她么?所以我就讓她回去了,以后你不喜歡的人,都不會讓他們出現在你面前礙你的眼,可好?” 曲瀲看了他一會兒,然后朝他伸手。 紀凜笑著傾身讓她摟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將她緊緊地抱到懷里。 曲瀲笑瞇瞇地在他臉上親了親,雙手用力地狠狠地抱了抱他,笑道:“暄和,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么?你是男人,這世間對男人總是對女人比較寬容的?!闭f到這里,她的神色又有些失落。 “明白?!彼麧M臉喜悅,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只要你喜歡,我都可以做到?!?/br> “真的?” “未來很長,何不拭目以待?”紀凜沒再給什么保證,因為誓言這種東西,總會在時間中漸漸地被遺忘被消磨,唯有時間才能證明一切。 如她一直想要向他證明自己的心意,如果她心里不安,他何不也如此? 曲瀲頓時渾身都舒爽了,整個人都黏在他身上不肯離開,只覺得這一刻,這個男人真是讓她愛死了。 **** 周紋自請回府后,過了兩日,周二夫人又過來了。 曲瀲壓根兒不想理她,不過想想都是親戚,曲瀲還是出面去見了。 周二夫人可能真是個沒眼色的,或者說是為達目的臉皮可以厚到無視人臉色的,見到曲瀲時,就抱怨起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紋兒回來后就病了一場,這會兒還起不來呢,暄和媳婦,你當時應該留她在這里養病的,說不定病還能好得快些?!?/br> 曲瀲似笑非笑地道:“二舅母這話可就不對了,這里對紋表妹而言,不過是客居,哪有自家舒服?在自家里養病指不定病還能好得快一些,所以聽說紋表妹要回家,我想想就沒有挽留了?!?/br> 周二夫人皺了皺眉頭,又道:“哎,說來紋丫頭和暄和是嫡親的表兄妹,他們自幼便親近,紋丫頭對暄和更是敬重,一心想要親近她表哥,暄和媳婦,你瞧著,紋兒如何?” “不如何?!鼻鸀囍苯硬豢蜌獾卣f。 周二夫人:“……” 周二夫人被她的不客氣弄得驚了下,就算再遲鈍也知道曲瀲的意思了,而周二夫人并不是個遲鈍的人,她只不過是臉皮比較厚罷了,當下便不悅地道:“暄和媳婦,你是什么意思?” 曲瀲謙和地笑道:“二舅母是個聰明的,自然知道我的意思?!?/br> 周二夫人臉色變得更難看了,她眼睛轉了轉,問道:“你為人媳婦,怎地能如此霸道無禮?我今兒就不走了,問問暄和是什么意思?!?/br> 曲瀲也落下臉來,皮笑rou不笑地道:“二舅母,我敬你是長輩,莫要弄得太難看。你也不用問了,我是什么意思,暄和就是什么意思!有我在,誰也別想進這門!” 這一席話下來,周二夫人忍不住驚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沒想到這人生得像個柔弱聽話的小媳婦似的,脾氣卻這般硬,就是公主,也沒有像她這么直接明白地告訴旁人,不許丈夫納妾。誰給她的底氣?景王妃么? “你、你、你……簡直是妒婦!”周二夫人覺得曲瀲一定是仗著自己jiejie是親王妃,所以才會這般霸道,她就不信景王妃還能盯著自己妹夫不給妹夫納側的,當下便道:“暄和媳婦,你還是莫要說大話。我倒要等暄和回來,問問他到底是怎么教妻的!” 周二夫人話剛落,一道聲音便響起:“二舅母要問我什么?” 兩人看去,便見紀凜走了進來,身上還穿著一襲玄色騎裝,腰間懸著馬鞭,一看就是先前騎馬去了,兩人不由想到,今兒宮里傳出皇上考核勛貴子弟騎射,紀凜這模樣分明又是下場參加考核了的。 “暄和!”周二夫人臉上硬生生地擠出笑容,說道:“紋兒回府后,便病得厲害,對你甚是想念,你哪日可有空,去探望下她……” 曲瀲簡直要被這位二舅母的直接給弄得無語了,要不是知道她是郡王府的二夫人,還以為她是哪里來的皮條客,這拉皮條的手段,真是直接,哪里有一點兒貴夫人該有的含蓄自重?簡直就不給她面子嘛! 想著,曲瀲恨恨地瞪向紀凜。 紀凜朝她笑了下,便轉頭對周二夫人道:“二舅母,你這話可錯了,紋表妹病了與我何干?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又素與我不熟,哪里會念我念得厲害?二舅母還是莫要胡言亂語敗壞了表妹的清譽,二舅舅知道了可不會高興?!?/br> 明明這聲音清清潤潤的,可當接觸到那雙眼睛,周二夫人不禁打了個寒噤,到嘴的話都歇了,只是臉色仍是有些不服氣。丈夫其實也是極為樂意能有個女兒來鎮國公府,如果賠一個女兒,能讓紀凜扶持一下他這二舅舅和兒子,周二老爺也是樂意的。也是因為如此,她才能行事如此肆無忌憚。 “看來二舅舅也是不堪大用了,改日我還是去府里一趟,和外祖母說一聲罷?!奔o凜淡淡地道。 周二夫人打了個哆嗦,繼而漲紅了臉,想說點兒什么,見曲瀲朝她微笑,明晃晃的嘲笑,一口氣梗著,當下哼了一聲,沉著臉起身離開。 紀凜也沒讓人送她,攜著曲瀲回暄風院,對她道:“以后她若是再來,你便不見她,晾著她便是?!?/br> 曲瀲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想么?我只是沒想到這位二舅母的臉皮能厚到這種程度,生平罕見,如果知道她是這模樣的,今兒我根本不會見她?!比缓笥植桓吲d地說,“她還說我是妒婦呢!” “真的?” 曲瀲怒瞪他,“我是妒婦你很高興么?” 紀凜輕咳一聲,掩下嘴邊的笑意,柔聲道:“沒有,我這是生氣呢,二舅母怎么能這樣說你?等會我就讓人給外祖母遞句話,她不會再來惹你生氣了?!?/br> 曲瀲仍是不太高興,別以為她沒看出來他那副高興勁兒,難道她是妒婦讓他很高興么?如果不是他惹了桃花債,她用得著這般敗壞自己的名聲么?如果淑宜大長公主知道,還不知怎么看待她呢? 紀凜拉了拉她,柔聲道:“阿瀲,這些不愉快的事情莫要想了,我和你說件事兒,三日后三叔就要出發前往北疆了,祖母這會兒正為這事情忙活著,根本沒空理會其他,你也不用擔心二舅母做什么?!?/br> “我也沒擔心!”曲瀲嘀咕道,既然當時都選擇撕破臉了,還怕宣揚出去么? 紀凜笑了下,就是喜歡她這種坦然而直率的性子。 ☆、第 200 章 淑宜大長公主確實在忙著三兒子要出發前往北疆的事情,對于淮安郡王府的二夫人上門一事只聽了個過耳,根本沒細問她過來干什么,全程交給曲瀲去應付了,在她心里,這些事兒也是曲瀲這位世子夫人該做的,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兒,她素來不會過問追究。 兒行千里母擔憂,紀三老爺這一去,還不知道何時能回來,而且戰場上刀劍無眼,如何不擔心?加上丈夫雖然是死在北蠻的陰謀之下,可也算得上是死在戰場上的,這已經是淑宜大長公主的一塊心病,擔心小兒子會步上丈夫的后塵。 為此,淑宜大長公主這段時間一直寢食難安,卻毫無辦法。 淑宜大長公主確實是個強勢的,只是她再強勢,面對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也不能再像年輕時那般應付了,反而要被他應付。 知道兒子去北疆之事已無轉圜余地,淑宜大長公主縱使心里難受,可也讓人去給他收拾行李,怕下人做不好,都要親自一一過目。原本這事情可以讓如今當家的紀二夫人來做的,到底是自己的兒子,誰生的孩子誰心疼,淑宜大長公主根本放心不下,索性便自己去折騰了。 淑宜大長公主正忙著給即將遠行的兒子收拾行李,見小夫妻倆過來請安,便笑道:“暄和今兒怎地回來這般早?皇上又考核你們騎射了?” 紀凜和曲瀲坐下,待丫鬟上茶后,他答道:“今兒西山營里的幾名將領被召進宮,皇上可能是心情好,便讓我們聚集在宮里的演武場,來了一場考核,接著沒什么事兒了,所以便回來早一些?!?/br> 淑宜大長公主忍不住盯著孫子瞧,又問道:“你三叔今兒可有進宮?” “三叔就是和西山營的那幾位將領一起進宮的?!?/br> 淑宜大長公主頓時不說話了,半晌才嘆道:“他這般執著,只盼著別走上他爹的老路才好?!闭f著,臉上浮現失落的神色。 紀凜少不得寬慰一番,“祖母放心吧,三叔以前沒上過戰場,皇上也不是一開始就將三叔派過去領兵打仗,而是另有安排,以三叔的功夫,只要他注意一些,定然沒事的?!?/br> “就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那些蠻子會不會又使什么詭計?”說到這里,淑宜大長公主滿臉含怒帶氣。 “祖母,三叔早有防備,你要相信他?!?/br> 淑宜大長公主不說話了。 曲瀲坐在一旁低頭喝茶,沒有說什么。他們的話雖然說得隱晦,但是她已經知道當年的事情,明白淑宜大長公主的擔心,只是聽紀凜的意思,難道紀三叔去北疆還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正想著,突然聽淑宜大長公主道:“瀲丫頭,你二舅母剛才過來做甚?” 曲瀲將手中的茶盞放下,微笑道:“二舅母說紋表妹回府后,病得十分厲害,想叫暄和過去看看呢?!?/br> 淑宜大長公主的臉色瞬間變得凜然,冷哼道:“什么東西?一個庶女也想讓暄和過去?不必理會她,下次她再來,你便將她晾著?!?/br> 這話倒是和紀凜的話有同工異曲之妙,沒想到這祖孫倆都是一樣的硬氣,絲毫沒有將周二夫人放在眼里,也不給她面子。 曲瀲面上掛著笑容,乖巧地應了一聲好,知道自己賭對了淑宜大長公主的脾氣。曾經和丈夫一生一世一雙人,淑宜大長公主這樣的聰明人,怎么可能會主動給小輩們添堵?她欣賞的是那種有手段有韌性又不失良善之人,所以對紀二夫人牢牢地把持著自己的二兒子,她也沒有什么不滿,只要紀二夫人不將手伸到其他地方,做出損人不利已的事情,都由著她。 如今,對于紀凜,也是同理可言,并未因為曲瀲這種霸占后院的行為而有所不滿,只要她們能抓得住男人,便由著她們自己去折騰。 這樣的婆婆實在是讓人放心,曲瀲覺得自己如今也挺幸運的。 淑宜大長公主沒將周二夫人放在眼里,以她的身份,她也有這種不放在眼里的驕傲,當下便和紀凜說起小兒子去北疆的事情,除了行李之外,還隱晦地提了下丈夫留下的人脈。 “當年你祖父去世后,那些人被分配到各個營,也有一些已經不在,或者是因什么事情而退役的,如果有他們在,你三叔也安全許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