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袁朗笑了下,以為他聽進去時,卻聽他慢吞吞地道:“襄夷……我一直以為她生錯性別了,是個男人才對?!?/br> 袁朗臉上的笑意頓時僵硬住,冷冷地看著他。 **** 曲瀲沉著臉回到寒山雅居,見淑宜大長公主正和一群老夫人們說話,便到了旁邊的偏廳。 曲沁正坐在那里和一個貴女說話,見到meimei進來,便招呼她過來。 曲瀲到了jiejie身邊,沒想到和她姐說話的是竟然是席姿,頓時吃了一驚,已有半年多未見她,席姿似乎變了很多,她今年也和駱櫻一樣要及笄了,身材有了少女的曲線,整個人都跟著美麗起來。 見到曲瀲,她臉上有些不自在,起身對曲沁道:“沁jiejie,我等會再過來和你說話?!?/br> 曲沁笑著點頭,由著她去了。 席姿禮貌性地和曲瀲點了下頭,便離開了。曲瀲看著她的背影,發現她這次倒是挺客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姐救過她,所以席姿不好再針對她。 “jiejie,席姑娘怎么會在這里?” “她隨景德侯夫人過來吃年酒,見著便聊了幾句?!鼻呓忉尩?,然后看她,“怎么了?先前見你臉色不好?!彼肓讼?,“莫不是和紀公子吵架了?” 曲瀲有些驚嚇地看著她,jiejie你就算是重生的,但也猜得太準了吧? 見她這模樣,如何不知道了,曲沁頓時有些無語。去年秋天時她還夸獎meimei這輩子總算能和紀凜好好相處,沒有隨便鬧脾氣,不想今年就鬧上了。難道這兩人真是歡喜冤家? “怎么了?” 曲瀲自然不好告訴jiejie,是紀凜第二個人格氣她的,那第二個人格,簡直是惡劣得不行,不僅專.制霸道、自以為是,行事還像個霸道總裁一樣,特么的討厭了。以前她因為害怕,還能忍氣吞聲地去應付他,如今摸清了他的脾氣,決定不能忍了。特別是她正為了jiejie的婚事上躥下跳時,他竟然還為此而威脅她,簡直不能忍。 “他、他不地道?!鼻鸀嚳赃昕赃炅藭?,還是不知道怎么說他好。如果沒人知道他的第二人格,那第一人格的紀凜簡直是個完美的圣人,說他不好,只會讓人懷疑。 這一刻,曲瀲又覺得憋屈了。 曲沁不由失笑,“紀公子那般好的人,哪里不地道?是不是你誤會他了?乖,別氣了,許是話沒有說清楚,等會兒有空,你再去和他說清楚話,切莫要耍脾氣?!?/br> 曲瀲差點萎了。 果然沒人相信她,只會以為她發脾氣。 就在曲瀲懨懨地提不起勁兒時,襄夷公主找來了。 ☆、第 98 章 見襄夷公主過來,偏廳里的姑娘們皆站起身來行禮。 襄夷公主神色淡然,抿著嘴,在一群宮人的簇擁下走進來,氣勢和排場將在場的貴女們都碾壓了,此時又是一個凜然高傲的公主,給人一種無法靠近之感,讓那些坐在偏廳里的姑娘們都對她有點兒敬而遠之。見到她直到曲瀲面前,那些人的眼神閃了閃,似有不明白。 其實她們都很不明白,傳聞襄夷公主傾心于紀凜,不然也不會頻頻借口來鎮國公府玩,曾經也聽說過皇上還開玩笑地說要給襄夷公主和鎮國公世子指婚,不過被淑宜大長公主岔過去了,所以襄夷公主不是應該和紀凜的未婚妻來個撕逼么?怎么可能兩人看著像朋友一樣? 見到襄夷公主冷傲的面容在看到曲瀲時浮上笑意,眾人皆是不解。 “曲jiejie,我找曲meimei有點事情?!毕逡墓骺蜌獾卣f。 曲沁抿嘴一笑,同樣客氣地道:“公主請便?!?/br> 見曲沁人挺好說話的,襄夷公主愛屋及烏,神色柔和了許多,朝她笑了下,便拉著曲瀲走了。 出了偏廳,襄夷公主吩咐一聲,便有人帶她們到了一間燒了地龍的廂房去歇息,丫鬟很快便奉上熱茶和點心,服侍得十分周到。 “曲meimei,你剛才怎么走了?”襄夷公主小心翼翼地問道,視線上下打量她,發現她似乎好好的,身上什么傷也沒有。 曲瀲此時仍是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隨意道:“有點事……” “什么事?” 曲瀲被她問得頓了下,抬眼望去,發現襄夷公主此時哪里有先前在偏廳里的那種孤傲凜然的氣勢,此時就像個很平常的鄰家小姑娘,正用一種小心翼翼的神色觀察著她,而且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思。 “就是有點事?!鼻鸀囉行┩掏?,不知道怎么和她說。 她不認為雙重人格這種精神病患者在這時代會被人認為平常,不然淑宜大長公主也不會將這事情隱瞞得如此緊了。她也是因為先認識了紀凜第一個人格,被他感動,才嘗試著接受他的,而且她擁有現代的知識,覺得這只是一種精神方面的病情,雖然一開始被嚇到,但很快便接受了。 自從知道紀凜是個雙重人格后,她便仔細查了這時代的一些雜記書籍,知道了雙重人格在這時代的人看來,是不祥的,被稱之為雙面人,為世間不容,若是被外界知道,紀凜便會身敗名裂,雖然鎮國公府能護住他,但對一個人的傷害是十分巨大的。 她不想紀凜走到這地步,所以發現以后,就連家人都不好透露。 所以,她怎么和襄夷公主說? 見曲瀲面有難色,襄夷公主看她半晌,突然道:“曲meimei知道雙面人這種存在么?” 曲瀲被她嚇了一跳,對上襄夷公主的眼睛,火光電閃間,她很快便明白了襄夷公主的意思,也知道了襄夷公主應該是知情的,這便是襄夷公主會對紀凜有著不同尋常的懼怕的原因。雖然懼怕,但紀凜卻又足夠優秀,使她有什么事情,還是想找紀凜幫忙。 曲瀲默默地點頭。 “那你知道了?”襄夷公主又試探地問道。 曲瀲又點頭。 見狀,襄夷公主終于松了口氣,突然明白去年她威脅紀凜時,為何紀凜絲毫不在意,怕是曲瀲早就知道了,而且還幫著隱瞞,所以這便是他的倚仗,莫怪他那時候那般自信。 “你不怕么?”襄夷公主驚訝地看著曲瀲,覺得自己要對她改觀了,一開始她以為曲瀲就像她的長相一般,柔柔弱弱的,膽子小得仿佛有什么風吹草動就會將她嚇壞,可相處一段日子,發現又不盡然。 曲瀲老實地點頭,然后又搖頭,含蓄地說道:“一開始有點,后來習慣了就好了?!彼偛缓酶嬖V襄夷公主,她剛才還暴發了一回,撓傷了那人呢,簡直是好狗膽。 襄夷公主聽罷,眼里有些羨慕,說道:“我不行,我一直很害怕?!币娗鸀嚳催^來,怕她誤會,又道:“你別看我,我小時候就知道了,那時候怕得都不敢告訴旁人,我怕告訴了,他會殺了我,真的會殺了我的?!闭f著,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曲瀲看她神色不似作偽,不禁有些驚奇。 襄夷公主深得帝后寵愛,又是中宮所出的公主,宮里沒哪個公主尊貴過她。按理說,她這樣足可天不怕地不怕,沒人能傷害到她,紀凜再厲害,難道能和皇權相抗不成?所以她總覺得襄夷公主這表現不像一位公主,竟然由著紀凜像牽繩一樣克制著她。 襄夷公主是個聰慧的,看得出曲瀲的疑惑,頓時灑然而笑,說道:“你別這樣看我,當年若非我自己無知,他根本不可能傷我?!比缓笥行┬邼つ蟮氐溃骸拔倚r候的脾氣不好,十分嬌縱任性……咳,我父皇母后很疼我,我要什么有什么,就算殺個人,也沒人會說我什么,所以我那時候的脾氣挺不好的。不過,我覺得這也是應該的?!?/br> 說著,她又高傲地抬起下巴,展現出她作為公主的任性。 曲瀲只是看著她,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不發表意見。而她這種模樣,莫名地會讓人有傾述的欲望。 果然,襄夷公主接下來便將她和紀凜、靖遠侯世子之間的事情娓娓道來。 事情從襄夷公主六歲時的那年元宵佳節說起,她難得說動了皇帝,讓大皇子帶她出宮看花燈,因為一時間貪玩,任性地甩掉了跟著的宮人侍衛,沒想到被拐子捂住嘴抱走了。恰好當時袁朗和紀凜在旁邊,兩人正要阻止時,被那些發現的拐子一同給擄走了。 襄夷公主金尊玉貴,就算被擄了也沒什么自知之明,很是囂張地讓人將她送回去。也因為她的不懂事和任性,當時差點害得袁朗和紀凜險些喪命,而紀凜的人格也在那時候轉換,從一個萌萌噠的正太轉換成了個惡鬼,不僅那些拐子被他殺了幾個,連吵鬧的襄夷公主差點被他弄死。 “……要不是表哥將我救下,我怕那時候我就死了?!毕逡墓饔行@懼地道,又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有些埋怨地說:“雖然現在想來,我也知道自己小時候很惹人厭煩,連表哥以前也不太理踩我,可是那時候沒人告訴我這么做是不對的,他竟然因為不耐煩就要殺了我,簡直是個惡鬼、妖孽?!?/br> 見她又變得憤怒的模樣,曲瀲默然,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說什么去刺激她好。 不過,聽襄夷公主的話,曲瀲也覺得這位公主十分難得,她認識到自己小時候的性子不討喜,人憎鬼厭的,這些年已經改過來了,雖然依然很怕紀凜另一個人格,可也幫著保秘,并未將這事情透露出去,人品還是讓人信得過的。 或許,這便是淑宜大長公主也疼愛她的原因,方才縱著她借自己的名義往鎮國公府跑。 將三人當年的恩怨說出來后,襄夷公主又看向曲瀲,好奇地道:“剛才是不是他又嚇到你了?他……沒有要殺人吧?有沒有傷到你?” 曲瀲汗顏,忙道:“你誤會了,他、他只是因為頭疼時,才會克制不住脾氣,平時還是很好的?!碑斚掠置⑺杂子蓄^痛之疾的事情告之。 而且她很懷疑,當年紀凜之所以對襄夷公主出手,怕是那種情況下,他的頭痛之疾又犯了,精神有些失常,方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第二個人格確實很殘暴,可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顧,平時還是很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襄夷公主若有所思,她是聽說過紀凜有頭痛之疾,只是這些都是私底下的事情,她也沒見過他表現出來,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我怎么覺得你好像在為他說話?”襄夷公主仍是有些不以為然,在她心里,紀凜的另一個人格就是個妖孽、惡鬼,已經根深蒂固了。 曲瀲沒說話。 襄夷公主探究地看她,然后自以為明白了,說道:“你真的喜歡他?”喜歡一個雙面人? 曲瀲臉皮很厚,坦然道:“他是我未婚夫,我為什么不可以喜歡他?” 聽罷,襄夷公主笑起來,覺得曲瀲真是膽色驚人,當下她便拉起她道:“走,咱們去找紀暄和?!?/br> “找他作甚?”曲瀲忙拉住她,“時間差不多了,等會兒要開席了,今兒就不忙吧,若是教人看到咱們去暄風院,會被人說閑話的?!?/br> 襄夷公主冷聲道:“誰敢嚼舌根?看本公主不割了他的舌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地模樣。 曲瀲覺得襄夷公主真是個熊孩子,小時候熊得了教訓,長大后已經收斂了,但是某些時候還是習慣性地熊一下,從她對袁朗那種圍追堵劫非要嫁給他的沖勁來看,仍是個熊的。 最后還是曲瀲拖住了她,沒再去暄風院。 明明是他惹她生氣的,她再巴巴地跑過去算什么?曲瀲決定,如果他不道歉,她以后也不理他,見了他也當作沒看到。 等喝完年酒后,曲瀲便和淑宜大長公主告辭,和家人一起離開了鎮國公府。 在曲湙被小廝扶上車時,曲家三個女人都發現他臉上的潮紅,眼神朦朧,東倒西歪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喝醉了。 “怎么回事?湙弟喝醉了?”曲瀲伸手扶住都要坐不穩的弟弟。 季氏忙從馬車暗格里取了壺清水沾濕帕子給兒子擦臉,曲沁隔著車窗詢問小廝,很快便得知是鎮國公府的三公子紀沖和曲湙喝酒。 “先回家吧?!鼻叻愿儡嚪?。 等季氏給兒子擦了擦臉后,曲瀲掐了把弟弟的臉道:“小小年紀的,喝什么酒?” 曲湙雖然醉了,但是還算清明,苦笑道:“紀三要和我喝醉,我總不能拒了,就只喝了幾杯罷了。而且這種應酬以后也很多,總要學著一些?!?/br> “那行,以后你在家里時,每天喝一點兒,慢慢適應,總有一天會練得千杯不醉?!鼻鸀囻R上出餿主意,她也擔心弟弟以后喝酒誤事,不如現在就慢慢地適應,到時候就不怕在酒桌上被人坑了。 季氏聽罷,嗔怪道:“你這孩子,出什么餿主意?” “娘,meimei這主意挺好的?!鼻邊s開口道,“弟弟說得對,這種應酬以后多得是,總要學會一些的?!?/br> 見曲沁開口了,季氏只得作罷。 曲湙見母親不說話了,朝兩個jiejie笑了下,然后又紅著臉推了下他二姐,嘟嚷道:“二姐,我長大了,你能不能別再掐我了?” 曲瀲哭笑不得,才十二歲的小屁孩,毛都沒長齊呢,竟然說自己長大了,男女授受不親。她不以為然,又掐了下他紅通通的臉蛋,拿了個迎枕墊在他身后,扶著他的肩膀,免得他又滑倒。 等回到了雙茶胡同,便讓人扶曲湙回去歇息了,季氏忙跟過去照看。 曲瀲見沒什么事情,便回房去歇息。 夜色降臨,寒風似乎更凜冽了,雖說已經入春,可是早春的天氣比之冬天也不差。 曲瀲將頭發放下,正準備睡覺時,突然聽到窗口傳來咚咚的聲音,一聽那聲音,便知道是那只鷹又來煩她了,難道這么晚了,金烏的主人又讓它送信來? 想到白天時的那場沒有結果的爭執,曲瀲冷笑一聲,走過去,用力地推開窗。 果然,窗外站著一只黑漆漆的鳥,只有腦袋上那一點金色是夜色中唯一能識別的色澤,它朝曲瀲叫了一聲,卻不像以往那般抬起爪子給她看,而是直接飛走了,曲瀲正奇怪時,便聽到夜色中一聲低低的叫喚。 “瀲meimei?!?/br> 曲瀲:“……” 這一刻,曲瀲受到了很大的驚嚇,都以為是自己產生幻覺了,直到看到窗前不遠處的桃樹下走來的少年時,她簡直不敢相信。 他從黑暗中走來,站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