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在請姐妹們過府來玩耍時,駱槿見曲家姐妹們并沒有來,心里雖然有些惱怒,但想到以往曲沁的行事方式,也明白幾分。只是明白歸明白,卻也仍是有些不愉快。 等晚上大皇子回來,她伺候大皇子更衣時,便和他說起今兒請家中姐妹們來大皇子府中玩的事情。 “姐妹們難得出門,都十分高興,這也是大皇子妃心善,讓妾身能將姐妹們請來一起玩,就像仍在家中一樣。只是……”她嘆了口氣,“曲家兩位表妹因有事情來不了,多少有些遺憾?!?/br> 大皇子伸開手,讓她解開腰帶上的搭扣,聽到她的話,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駱槿貼著他,為他更衣,他身上那股屬于男性的醇厚氣息撲面而來,讓她的臉蛋微微發紅,垂下的眼睫微顫,覆住那雙明媚的眼睛。 “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兩位侄女?我記得曲家三房的那位二小姐是紀暄和的未婚妻吧?”大皇子開口道,聲音是屬于男子的低沉。 “正是這位表妹,她平時和家中的櫻meimei感情最好,兩人自小一起玩大的,都是性子極好的姑娘?!瘪橀刃χf道。 “那紀暄和倒是有福氣了?!贝蠡首有α讼?,又道:“我聽宮里的皇妹說,這位曲小姐和襄夷的感情也頗好,可有這回事?” 駱槿有些驚訝,“這妾身就不知道了?!毙睦飬s有些皺眉,她可不知道曲瀲竟然還和襄夷公主有交情,難不得是因為淑宜大長公主的原因?聽說襄夷公主自幼極親近淑宜大長公主,與鎮國公世子青梅竹馬長大,襄夷公主不是應該和曲瀲不對付才對么? 駱槿一時間搞不清楚其中內情,自然不好冒然開口。 等換上一身寬松的暗紅色團花紋的直裰,大皇子接過丫鬟呈來的茶抿了一口,又對駱槿道:“襄夷是母后唯一的女兒,又深得父皇寵愛,性子有些嬌縱,不過并無大礙,她是個直爽脾氣的,和誰好或不好都會明確表現出來,斷不會委屈自己?!?/br> 駱槿恭維了幾句,想著他是什么意思。 果然,很快便聽他將話題轉到了當今皇后的娘家靖遠侯府上。 中宮皇后無子,只生了襄夷公主一人,這讓諸位皇子們難免起了心思。大皇子自然也不例外,他母妃是安妃,母族是安國公府,又是最年長的皇子,比下面的兄弟們都有優勢。當然,只是有優勢罷了,卻也不一定有十分把握,大皇子不介意讓七分的把握變成十分的把握,決定從皇后那兒找突破口。 皇后雖無子,但是皇帝對她并沒有惱怒,皇后的地位也是穩固的。而所有人都知道,皇后除了無子這項,她心里最憂心的便是娘家靖遠侯的子嗣,靖遠侯世子那身體,真是讓人擔心他能不能給袁家留下血脈。 “聽說靖遠侯打算給世子定親?!?/br> 駱槿吃了一驚,她沒聽說過這事情,再看大皇子平靜的模樣,暗忖這應該是靖遠侯府自己商議的事情,外面還不知道的。如今大皇子提它……莫不是心里對靖遠侯府有什么想法不成? 等發現大皇子只是隨口地提了一句,便不再提它了,駱槿一時間弄不懂他的意思,心里有些忐忑。 等被大皇子摟著上床就寢之時,駱槿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忙道:“殿下,今兒我聽家中的meimei說,三月下旬是祖父的壽辰,祖父屆時會回京城,家中的長輩們想給祖父熱鬧地辦一次生辰?!?/br> 大皇子怔了下,輕輕地撫著她艷麗的面容,“真的?” “自是真的?!瘪橀茸孕诺匦χ?,“怕是過幾日,便會有消息了?!?/br> 大皇子心中微動,便對駱槿道:“我也很久未見駱老侯爺了,屆時可要去討杯酒喝?!?/br> “殿下能去,祖父自然是極高興的?!瘪橀刃θ菘赊?。 兩人自去歇息不提。 雙茶胡同那邊,曲家人也從平陽侯府派來的嬤嬤口中得知了駱老太爺將從西陵苑回京之事。 曲沁初聽之下,平靜的雙眸頓時滑過激烈的情緒。 ☆、第 82 章 大周朝建朝至今未及百年,邊境素來不太平,駱老太爺早年在軍中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就算當今皇上說起他來,也給予幾分敬重。 可能是戰場上受傷頻繁,大多時候又因戰事緊張,受傷沒能及時處理,等年紀大了,便留下了后遺癥,身體有些熬不住。等從戰場上退下來后,覺得留在京城中吵鬧,便帶著貼身伺候的忠仆,搬到了西陵苑去靜養了。 西陵苑距離京城約有三百里路,那兒山清水秀、風景優美,達官貴人在那兒專門建造了一片園林,連成一片形成了一處避暑休養之地,駱家便有一處莊子在那兒。 這幾年來,因為駱老太爺的身體不好之故,除了逢年過節駱大老爺會帶兄弟兒子去探望外,其他時候也不敢去打擾,生怕擾了老太爺修養。 如今聽聞駱老太爺突然要回京時,季氏等人都吃了一驚。 “老太爺的身子可是好了?”季氏詢問道。 今天過來的嬤嬤是駱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古嬤嬤,自然不是平陽侯府里的其他嬤嬤能比的,說話也實在一些,當下便嘆了口氣:“哪能是好了,不過是熬著罷了。聽大老爺的意思,老太爺在西陵苑那邊靜養了幾年,甚是想念家中的子孫,方才回京住些日子,許是過了壽辰又要回西陵苑那邊去的?!?/br> 季氏聽罷,訥訥地道:“原來是這樣,不知老太爺的壽辰是什么時候?府里打算怎么辦?” 古嬤嬤笑道:“也不遠,就是這個月的二十六日,大老爺等幾位老爺是孝順的,說老太爺難得回京一趟,恰逢老太爺的生辰,自然想要給老太爺大辦一場,屆時請上一些親朋好友過來熱鬧熱鬧?!?/br> “這是應該的,屆時我們也要去沾沾老太爺的福氣才好?!奔臼峡蜌獾氐?,嘴皮子終于比以往順溜了許多。 季氏如今雖然仍是個社交障礙廢,但來到京城以后,因著兩個女兒連續定親,要她出面的事情多了,時常往常葉胡同和榆林胡同走動,曲二老夫人也有心拉她一把,帶她在身邊指點,終于讓季氏沒有像以前那般木訥了。 所以聽到季氏的話,古嬤嬤臉上的笑容深了一些,覺得這位繼夫人終于會說話了,沒去年進京時那般讓人鬧心。 在季氏和古嬤嬤寒暄時,曲沁和曲瀲姐妹倆也坐在一旁傾聽,不過曲瀲卻是一心二用,一邊聽著古嬤嬤說話,一邊觀察她姐的神情,很快便發現她姐似乎反應很是激烈。 至少,她看到jiejie的眼神有些不穩定,甚至擱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地捏緊手中的帕子,那條繡著翠竹的帕子都被她捏皺了,可見她心里不平靜。 曲瀲不禁又琢磨起來。 難道是因為駱老太爺要回京的原因?或者是上輩子jiejie的命運的轉折點便是由駱老太爺回京伊始? 曲瀲從未見過駱老太爺,小時候她隨jiejie一起進平陽侯府時,駱老太爺在戰場上。等駱老太爺因病之故回京時,她也來不及見,駱老太爺很快又去了西陵苑養病,所以她也不知道駱老太爺的為人如何。 古嬤嬤和季氏說了會兒話,又笑盈盈地看向曲沁。 此時,曲沁似乎已恢復平靜,笑著說道:“我也好久未見外祖父了,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如何了。外祖父的生辰,我們也得好生準備一下,多謝嬤嬤今兒特地走一趟,等外祖父回京時,我再去拜見他老人家?!?/br> 古嬤嬤笑著點頭道:“奴婢就知道沁姑娘是個孝順的,若是老太爺見到您,定然十分開心?!?/br> 古嬤嬤又說了會兒話,終于告辭離開了。 等將客人送走,季氏便對兩個女兒道:“沁兒的外祖父回京,可是大事一樁,你們可千萬要記著,到時候別失了禮數?!?/br> 曲瀲沒說話,曲沁笑道:“娘您放心,我們省得?!?/br> 然后季氏又和她們商量著駱老太爺壽辰時曲家要送什么禮物去孝敬好,曲沁和曲瀲作為未出閣的姑娘,自然可以送自己做的針線活,這個倒是方便。 說了會兒話,季氏便讓兩個女兒回房去了。 距離老太爺的生辰也不過十來天左右,雖然不算太緊,可是若要做得精細些的針錢活時間也不夠,曲瀲計算著若是要做孝敬長輩的衣服鞋襪等物,怎么著也得去平陽侯府尋人要駱老太爺的尺寸才行。 回到房,曲瀲邊吩咐丫鬟們去開庫房取適合做衣服鞋襪的布,邊瞅著有些沉默的曲沁,忍不住道:“jiejie,你怎么了?” 曲沁回神,見meimei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只小動物一般瞅過來,讓人很想捏弄一翻。她此時心情不太好,便也伸手捏了捏,平淡地說道:“沒什么,只是在想給外祖父做些什么才好?!?/br> 見她不肯說,曲瀲也不意外,沒有揮開她捏在臉上的手,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反而是曲沁訕訕的,給她揉了揉臉,不好意思再捏下去。 等碧春她們將幾樣適合的布取過來,曲瀲姐妹倆便坐到一起挑選布料,又討論花樣子。 等曲瀲畫好花樣子后,曲沁便以精神不濟為由,先回房去歇息了。 曲瀲見她心不在蔫的,不好多問,由著她回房去歇息。 接下來的兩天,曲瀲旁敲側擊,都沒能從曲沁那兒挖出什么內.幕來時,便明白上輩子駱老太爺回京這事,或者是駱老太爺回京后發生的什么事情,怕是在她心里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所以才讓她這般沉默,不肯像以前那樣透露絲毫,省得再揭開血淋淋的傷疤。 曲瀲是個體貼之人,見她難受,便決定不主動去問,除了變著法子轉移她的注意力外,也吩咐碧秋盯緊了jiejie那兒的動靜。雖然她不知道上輩子jiejie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也能根據一些細節來推測個大概,以此來避開,就算避不開,也要將傷害值減至最低。 等曲瀲去了一趟平陽侯府尋駱櫻要駱老太爺的尺寸時,和駱櫻一度話,很快便能肯定了一件事情:駱老太爺的壽辰定會發生什么事情,而這件事情對曲沁的傷害十分巨大,甚至是讓她上輩子落得那般下場的原因。 曲瀲去平陽侯府尋駱櫻時,駱櫻也被駱大夫人押著做針線,想讓駱櫻在老太爺面前露露臉,好生表現。 駱櫻的女紅只在及格水平,做出來的東西能看,但是卻不精細。她都對自己的女紅放棄了,可偏偏母親卻押著她,讓她做幾樣針線孝敬老太爺,心里對此十分的不以為然。 所以見到曲瀲來時,她便和曲瀲抱怨上了,“就算我現在開始努力,白天黑夜地做瞎眼睛,幾天的時間也不可能進步到你和林jiejie的水平,我娘就是愛cao心,事事想爭第一。若是大jiejie,定能滿足她的要求,給她臉上爭光,至于我……算了吧?!?/br> 駱櫻說著,懶散地歪在榻上,一副沒骨頭的模樣。 曲瀲見她這副懨懨的模樣,覺得挺難得的,不禁笑道:“你還是努力表現吧,若是大舅母見到你這樣子,又要生氣了?!?/br> “我就是個沒出息的,能怎么著?”駱櫻哼哼地說,讓翠屏去將祖父尺寸寫下來拿過來給曲瀲,“你和林jiejie都舍得在女紅上用心,女紅自然好了,我再努力,也比不過你們,還不如不去丟人現眼了?!?/br> “不能這么說,總是心意?!鼻鸀噭竦?。 駱老太爺雖然避居在西陵苑,可他在平陽侯府仍是說一不二的存在,若能得他喜歡,只要有他老人家一句話,將來受用無窮。沒看到駱林等幾人都在努力地策劃著在駱老太爺生辰那天好好表現么? 駱櫻嘆了口氣,只得繼續拿起針邊做邊和曲瀲聊天,聊的自然是家里為準備駱老太爺生辰的事情。 “雖說只是宴請親朋好友,不過我覺得我爹娘那陣勢,那天來的人定然會有很多,說不定連皇子都會來呢?!瘪槞涯弥樤诓忌蟿澙?,“那天我們姐妹幾個去皇子府看槿jiejie時,槿jiejie還特地問了我祖父的事情,看槿jiejie那樣子,必定會告訴大皇子,又有得熱鬧了……” 曲瀲聽著她絮叨,漸漸地擰起眉頭,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可能駱櫻還不能明白她今日抱怨的這通話背后隱藏的東西,曲瀲卻在了解了駱老太爺以前的事情時,隱約明白了那些皇子們對平陽侯府的態度,想要拉攏的應該不是平陽侯府,而是駱老太爺這個人,目標應該是想要駱老太爺留在軍中的人脈。 如果她猜得不錯,大皇子之所以冒著得罪鐘貴妃和三皇子的危險納駱槿為側妃、并且給駱槿這般大的面子,便是為了向駱老太爺表態吧。 駱老太爺回來,恐怕會讓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告別了駱櫻后,曲瀲很嚴肅地回府,等見到和季氏坐在一起做針線的曲沁,曲瀲看著她,心里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位jiejie的上輩子純粹就是那些人較量下的犧牲品,就不知道最后是誰將她推出去給了她致命一擊。 “瀲兒回來了,怎么樣?拿到老太爺的尺寸了么?”季氏笑著問道。 曲瀲將心思放在心里,面上不露分毫,笑瞇瞇地道:“自然拿到了,阿櫻她們也要做些拿手活兒孝敬外祖父,手上都有外祖父的尺寸?!闭f著便將那張寫了駱老太爺尺寸的紙拿出來。 曲瀲坐著陪母親和jiejie說了會兒話,便借口回房了。 回到房,她手中拿著個玉如意,無意識地在屋子里轉圈圈,消化自己分析的東西,直到轉得一旁伺候的碧春、碧夏兩個丫鬟頭都暈了后,她才道:“碧春,去給我鋪紙磨墨。對了,金烏在么?” 碧春去小書房準備了,碧夏回答道:“自是在的,今兒它還沒吃東西呢,姑娘回來就好,去喂它吧?!?/br> 金烏是只有脾氣的鷹,它只吃曲瀲和紀凜喂的食物,其他人遞的,根本不看一眼,寧愿每天在雙巷胡同和鎮國公府兩邊飛來飛去找吃的,也不吃旁人喂的。若是兩人都沒空理它,那它也會自己去覓食,很是傲嬌。 曲瀲從窗口探頭,果然看到站在架子上的金烏,它很醒覺,見她探頭時,便朝她懶洋洋地叫了一聲。 “金烏過來,給你吃的?!鼻鸀嚦?。 金烏直接給了她一個屁股。 曲瀲:“……” 曲瀲覺得和個扁毛畜生生氣太掉份了,便大人有大量沒生它的氣,親自拿了下人準備好的干凈rou條去喂它。等喂完它后,又拿工具給它梳理羽毛,清洗爪子,讓它做一只干凈整潔的鷹。 將鷹大爺伺候好后,曲瀲便回房去寫信,然后將寫好的小紙條卷起,系到金烏爪子上,拍拍它屁股的毛,讓它去尋它的主人去了。 晚上歇息時,曲瀲收到了金烏帶回來的信。 今兒的信很是正常,沒有威脅她如何,很老實地將她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她也沒問什么,只問了駱老太爺如今在軍中留下的人脈,沒想到紀凜竟然能查到,還這般快速地回復,可見紀凜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對這些事情也是了然于心的。 不過想想也能明白,當年老鎮國公去世之前,也是先帝身邊的一員猛將,在軍中的威望比駱老太爺還盛,只可惜他戰死,如今的鎮國公又是個錦繡鄉養出來的,無法子承父業,鎮國公留下的人脈都由淑宜大長公主作主交給了皇帝,方才讓皇帝對鎮國公府如此看重。 看完了那張沒幾句話的小紙條后,曲瀲將之揉搓成一團,放到火上燒了。 她對即將到來的駱老太爺的壽辰總有種心驚rou跳的感覺。 就在曲瀲也跟著心不在蔫時,三月下旬時,駱老太爺終于回京了。 駱老太爺回京的第二日,曲瀲隨著jiejie一起去了平陽侯府給名義上的外祖父請安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