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這位襄夷公主乃皇后所出的公主,在宮里十分得寵,皇上也喜愛非常,她出生不久后便賜了封號,聽說是充當皇子一樣地教養長大的。如今看來,她果然比曲瀲所見的那些世家貴女們多了一種少見的颯爽英姿,縱然穿著一身繁復的宮裝,依然讓她看起來像一棵青松般帶著一種朝氣。 她進來后,便給太后和淑宜大長公主請安,曲瀲也和紀凜起身同她見禮。 曲瀲行禮后,便見這位襄夷公主突然轉頭看過來,上下打量她,朝太后問道:“皇祖母,這位姑娘生得好模樣,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br> 太后將她叫到身邊坐著,笑著對她道:“這是暄和的未婚妻,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曲大人的侄女?!?/br> 襄夷公主聽罷,一臉恍然,笑道:“原來是紀暄和這小子的未婚妻,怨不得長得這般漂亮,紀暄和自己長得好看,自也要娶一個漂亮的媳婦才對?!比缓笏τ爻缫舜箝L公主道:“還是姑祖母有福氣,以后有這般漂亮的孫媳婦陪伴左右?!?/br> 淑宜大長公主笑呵呵地道:“就你這嘴巴甜,怨不得你父皇給你哄得都要將他內庫的東西給你搬空了?!?/br> “姑祖母又冤枉襄夷了,是父皇自己賞我的,可和我無關?!闭f著,她眼睛轉了轉,對曲瀲道:“咱們坐在這里好生無趣,不若去御花園走走,也讓皇祖母和姑祖母說說體已話,咱們這些小輩就別留在這里礙眼兒了?;首婺?,你說好不好?” 太后笑呵呵地道:“可不許作弄人,照顧好你曲meimei?!?/br> “祖母放心,還有紀暄和看著呢?!?/br> 紀凜自然也跟著起身,對太后道:“太后娘娘,晚輩便不打擾您了,今兒進宮,也應該過去給皇上請個安?!?/br> 太后點頭。 曲瀲下意識地看向淑宜大長公主,見她點頭,方隨襄夷公主起身離開了慈寧宮。 出了慈寧宮后,三人在宮人的簇擁下往御花園行去,襄夷公主走在前頭,突然轉頭對紀凜道:“先前聽說你定親了,沒想到真有這回事,聽說是幼時定下的?” 紀凜答道:“正是家父定下的?!?/br> 襄夷公主淡淡地笑道:“曲家meimei這模樣兒倒是和你相配,看你也極是喜歡的模樣,鎮國公倒是好眼光,以后你可別欺負曲meimei才好?!彼氐乜戳怂谎?,眼中頗有深意。 紀凜笑得溫和,煦然地道:“公主說哪里的話,我自小認識瀲meimei,自然對她極是愛護的?!?/br> 襄夷公主一聽,頓時好奇起來,追問道:“哎呀,你們原來小時候也是認識的呀,怎么認識的?”然后她又轉頭拉了曲瀲,笑問道:“你還記得么?” 曲瀲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她沒想到襄夷公主會是這般性子的,看著凜然尊貴,卻是個開朗不過的性子,沒有故意擺什么架子。而且似乎和紀凜認識,并且交情還不錯,不然也不會問這種話了。她先前還以為襄夷公主既為中宮嫡女,自是尊貴無比,又養在深宮中,或許還會對紀凜有好感…… 原諒她腦洞太大,總會腦補,覺得紀凜這模樣,怕是連宮里的公主也會喜歡的,也不知道自己今天進宮來,會不會遇到什么刁難自己的人,可誰想,卻是這種情形,還被人追問和紀凜不得不說的一二三事。 問題是,她真的對小時候的紀凜從來沒什么印象啊,難道其中還有什么隱情不成? 到底要她說什么? 所以,她忍不住扭頭去覷紀凜。 紀凜見她這樣子,眼神有些黯然,不過面上卻未露絲毫,溫和地道:“公主莫要問她了,當年瀲meimei才四歲,年紀還小呢,自是記不得了?!比缓笕詢烧Z地將自己曾隨父親下江南,路過宣同府住進知府家的事情說了一遍,只說在那兒見過一面。 襄夷公主聽后咂吧了下嘴,嫌棄地道:“你說得太簡單了,一點趣味都沒有,我還以為你們早早地認識,這些年來還有聯系呢,沒想到會這樣?!?/br> “讓你失望了?!奔o凜輕飄飄地說了聲。 襄夷公主瞪了他一眼,然后挽著曲瀲道:“曲meimei,走,咱們去逛御花園,不必理他。你自去罷,別來打擾我們?!?/br> 紀凜見曲瀲巴巴地望過來,似乎不太習慣襄夷公主的作派,朝她安撫地笑了下,便往前殿去了。 等紀凜走后,襄夷公主便拉著曲瀲去逛御花園。 真的是去逛御花園,兩人溜溜達達,逛了大概兩刻鐘左右,便回慈寧宮了。 回到慈寧宮時,太后和淑宜大長公主正喝茶聊天,說的竟然是京郊外的哪座山的寺院環境好之類的,見到兩個少女回來,招手叫她們過來喝涼茶。 襄夷公主坐到太后身邊,朝淑宜大長公主說道:“姑祖母,曲meimei真是個妙人,我很喜歡她,改日便出宮去尋她玩,可不可以?” 饒是曲瀲淡定,也被襄夷公主弄得愣愣的。 明明剛才只是陪她逛了圈御花園,也并未怎么說話,更沒看出她哪里喜歡自己,怎地突然就說要出宮來尋她?曲瀲感覺襄夷公主似乎有什么目的,頓時看向淑宜大長公主。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你喜歡她,是她的福氣,自是可以的?!?/br>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曲meimei,改日我出宮去尋你玩兒?!毕逡墓鞒鸀囆Φ?。 曲瀲忙道:“這是臣女的榮幸?!?/br> 等曲瀲跟著淑宜大長公主離開慈寧宮時,不僅得了太后的賞賜,還得了襄夷公主的賞賜,都是一些玉如意和首飾等東西,一看就是給小姑娘的,而且兩人出手頗為大方,讓曲瀲有一筆不菲的收入。 可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出了皇宮后,曲瀲扶著淑宜大長公主上馬車,因紀凜還未回來,兩人便坐在馬車里等他。 此時正是晌午時分,六月的天氣十分躁熱,就算馬車里放了冰塊,依然擋不住外面的躁熱,曲瀲擔心淑宜大長公主年紀大了被熱著,便取了把絹紗碾白繪紫竹團扇給她打扇。 淑宜大長公主接過明珠倒的茶水喝了口,對曲瀲道:“先別忙活,先喝些水潤潤喉?!?/br> 明珠也給曲瀲倒了杯水,“姑娘喝茶?!?/br> 曲瀲忙謝過,等喝了茶后,見明珠自己給淑宜大長公主打扇,無事可做,便乖巧地坐在一旁,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淑宜大長公主見她正襟危坐,面上不由得笑起來,和藹地問道:“累不累?” 曲瀲搖頭,乖巧地道:“公主放心,我年輕,不累的?!?/br> 她這誠實話又逗得大長公主發笑,長著一副柔美漂亮的模樣,聲音也軟軟的,說出來的話實誠又逗趣兒,讓見慣了那些在她面前恭恭敬敬或討好的小輩的淑宜大公主見了就覺得可愛有趣,覺得這淮孫媳婦初時看罷還有點兒小心機,如今久了又是一副老實樣,不由得暗暗搖頭。 她故作一副概然的模樣,“果然老了,不過走了半天,就覺得累得緊,比不得你們小姑娘?!?/br> 曲瀲眨了下眼睛,心里琢磨著難道剛才她的話不對,可是淑宜大長公主的脾氣不是這般小氣的人???那她要換個方式和她相處么?不過等見淑宜大長公主臉上的神色并沒有什么變化,決定還是保持不變吧。 她們整整等了兩刻鐘,才見紀凜從宮里出來。 紀凜的臉被太陽曬得有些紅潤,額頭沁出了晶瑩的汗珠,鬢角的發微濕,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比平時的溫潤煦然多了種說不出的昳麗之姿,看起來就是個粉嫩嫩的美少年,讓人都想咬一口。 特別是此時他竟然還朝她笑了下,讓曲瀲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差點忍不住捂著胸坎了。 慘了,她覺得自己中了美男計了。 “抱歉讓祖母和瀲meimei等了,皇上先前留我說了好一陣子的話,一時間走不開?!奔o凜解釋道。 淑宜大長公主聽罷,笑道:“不礙事?!比缓蟊惴愿儡嚪蚧馗?。 回到鎮國公府后,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在二門處迎接。 曲瀲扶著淑宜大長公主下車后,見鎮國公夫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地迎過來,心里雖然有些無奈,不過旁邊有淑宜大長公主在,暫時也不悚她,便扶著淑宜大長公主回寒山雅居。 因著時辰晚了,淑宜大長公主便留曲瀲午膳,吩咐烏嬤嬤道:“瀲丫頭今兒也在這里用膳,你讓廚房做幾道江南的菜色?!?/br> 烏嬤嬤笑著應了,便去廚房張羅。 鎮國公夫人臉色有些沉,抿著嘴不說話。 等用過午膳后,淑宜大長公主又對曲瀲說道:“這日頭還毒著,等傍晚時太陽落山了,再讓人送你回平陽侯府?!闭f著,又吩咐明珠去給曲瀲準備客房歇息。 曲瀲知淑宜大長公主愛護自己,也不推辭,上前謝過她。 等明珠過來稟報客房收拾好后,紀凜便道:“祖母好生歇息,我帶瀲meimei下去歇息?!?/br> 淑宜大長公主見狀,心知孫子這是趁機想和人家姑娘處會兒,便笑著點頭,并未阻止。 ☆、第 55 章 離開寒山雅居的正房,曲瀲隨著紀凜往客院行去。 紀凜走在前頭,她落后幾步跟著,低垂著頭,教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后面是幾個丫鬟遠遠跟著,碧春便在其中。 這時,曲瀲突然感覺到前面的人放緩了速度,然后站在了她面前,讓她不得不跟著停步。 “瀲meimei?!?/br> 曲瀲抬頭看他,發現自己和他身高相差還是有些距離的,要抬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瀲meimei最近過得如何?”紀凜問道,臉上帶著慣有的笑意。 他的聲音如珠玉般,溫和煦然,聽在耳里成為一種極致的享受。 “挺好的?!鼻鸀嚦蜃煳⑿?。 紀凜也笑起來,他似乎很喜歡看她微笑,每次她露出笑容時,他的眼睛總會變得更明亮,清清澈澈地倒映著她的面容,仿佛他在認真地凝視著你,旁人再也進不了他的眼里。 不可否認,這樣子的凝視,任何女孩子都有些受不住,心里也會跟著泛起異樣的情愫。 “對了,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瀲meimei?!闭f著,他從袖口里拿出一塊玉佩。 當曲瀲看到那枚玉佩時,頓時有些不自在,蓋因這枚玉佩就和當初紀凜在祝家塞給她的那塊血玉太像了,就不知道血玉后面的字是什么,很快她便看到了,血玉后面雕刻的是一個篆體的“瀲”字。 曲瀲:“……” “希望瀲meimei能給這塊玉佩打個絡子?!?/br> 曲瀲糾結了下,最后還是道:“最近有些忙,可能要過段日子才能打給你?!?/br> “沒關系,我等得?!奔o凜笑得十分愉悅。 到了客院后,紀凜十分君子地在門口止步,對曲瀲道:“瀲meimei先歇息,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宮心?!?/br> 曲瀲轉頭望去,發現宮心不知何時來了,頓時臉皮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不過還是謝過了紀凜,又對宮心客氣地道:“勞煩宮心jiejie了?!?/br> 宮心忙道:“這是奴婢應該做的?!?/br> 等紀凜離開后,宮心便指揮著丫鬟過來伺候曲瀲洗漱,房間里已經鋪好了干凈的涼席和被褥,被子上縈繞著淡淡的安眠香,十分好聞。屋子里的角落放了冰盆子,沁著一股涼意,將炎夏白天的躁熱驅散了,在這樣的氣氛中,讓人幾乎忘記了場合,只想躺上去睡個糊涂覺。 曲瀲原本以為自己在陌生的地方會睡不著的,可是聞著安眠香,漸漸地意識朦朧起來。 燥熱的風穿堂而過,掀起房中垂落的絲絳。 曲瀲突然驚醒。 睜開眼睛時,一時間懵懵懂懂地不知身處何處。她側身而眠,面朝里頭,渙散的視線漸漸聚焦,盯著里頭填漆床上的雕花紋路,寒毛卻根根豎起,一種惡寒感從心底由然而生,讓她整個人都僵硬了。 一只手輕輕地撫著她披散在枕上的長發。 曲瀲只覺得渾身僵硬,呼吸放得極輕,那種幽靜的室內不只自己一個人的感覺太過明顯,讓她心里有些哆嗦。 碧春知道她的習慣,在她入睡時,從來不會進到內室來。 難道有鬼…… 直到那只手撫上她的腦袋時,曲瀲終于克制不住,猛地轉身,摟著被子翻身而起。 窗簾掩著,房間里有些幽暗,不過曲瀲仍是認出了坐在床前的少年,只因他身上穿的衣服,正是今天早上所見的那個少年身上穿的那件青蓮色的流云紋錦袍,她還記得在他行走間那袖口處鑲嵌著紅寶石在陽光下閃爍著璀璨的光芒,華美非常。 床前的少年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看著她防備的模樣,逆著光的臉龐神色晦澀。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