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她不太相信:“你現在可是太子啊,還能到處走嗎?” 司徒修笑道:“住東宮不是坐牢,怕什么?等到秋天,帶你去狩獵?!彼竽髢鹤拥哪?,“咱們去騎馬好不好?” 熙兒連連點頭:“好?!?/br> 裴玉嬌聽說還能出去狩獵,心里也頗是高興,拉著司徒修的手:“剛才我叫膳房煮了荷葉雞,里頭包了做粽子剩下的江米,可好吃了,等你們一起吃,你們早些回來!” 司徒修道好:“最遲申時?!?/br> 他帶著兒子去白河。 臨水亭兩旁,官員們見過司徒恒成,也紛紛朝司徒修行禮,往前沒個太子,如今他做了儲君,立時便有差別,其他王爺們黯然失色。薛季蘭見到此情此景,心中暗恨,沒料到司徒恒成真是眼瞎,最終竟選了司徒修! 也不知他怎么衡量的? 可憐夫君日夜為華國效力,竟沒有相等的回報,司徒修成年才幾年功夫,也配嗎?薛季蘭緊緊咬住了嘴唇,反倒是司徒熠相勸:“若是不舒服,便先回去?!?/br> 他原是得力人選,這么些年一直也有人跟隨,而今落敗,多少受到嘲弄,要論起來,司徒熠不比薛季蘭好受,然而他平靜多了。 薛季蘭不肯走,眼里泛著淚光,握住他寬大的手掌道:“不用,我陪著你?!?/br> 不管他當沒當上太子,在她心里,司徒熠始終是最好的。 他笑起來,攬住她肩膀道:“今日仔細瞧這白河,當真漂亮,你還記得嗎,你我初遇便在這兒,你當時穿了件玫色荷花裙,”他看著薛季蘭,“就跟現在一樣好看?!?/br> 每次來白河,都與父皇,兄弟們一起,他放了太多的心思在上面,已經許久不曾好好的看這風景,突然也覺得疲倦,這十幾年彈指飛過,他失落過,期望過,在司徒淵被廢之后,想過自己或者能得到這位置。但現在,他明白了,好多事情便是求而不得,或許,他也該嘗試著放下。 而這需要時間,時間最終會引導他走到哪里,他并不知,只是此刻,有妻兒在身邊,卻是在心里覺得安寧。 薛季蘭眼淚落下來,輕聲道:“我老了,哪里還好看呢?” “在我眼里,沒什么變化?!彼就届诮o她擦掉淚花,柔聲道,“別為我傷心了,咱們現在這樣也不錯?!?/br> 薛季蘭哭得更厲害,為他不平。 他忙把她摟在懷里,這樣外人看去,只當他們老夫老妻還那么恩愛,在人前摟摟抱抱呢。 司徒璟這時正坐在司徒修身邊,笑著問道:“太子妃可好?” “能吃能睡的,來前還叮囑我跟熙兒早些回去陪她吃荷葉雞?!彼就叫耷屏艘谎鬯就江Z,他好似也漸漸平復了,只眉宇間好似無喜也無悲,難道跟袁妙惠的關系還沒有緩和?他朝司徒熠看過去,雖然他成為儲君,對司徒熠是巨大的打擊,然而幸好他夫妻感情深厚,總是個安慰。 可司徒璟…… 他問道:“五嫂今兒怎不曾來?” 司徒璟面色有些尷尬:“身子不太舒服?!?/br> 看來是沒有好,司徒修微微皺了皺眉,正當要說什么,卻聽白河上一聲令下,龍舟賽開始了。 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司徒修見亭中人多,抱起熙兒與司徒璟道:“五哥,咱們不如去前面吧,坐這么遠沒意思,上次我跟娘子便去了前頭,能從頭看到尾?!?/br> 司徒璟見他興致勃勃,當下也陪同。 誰料二人沒走幾步,就見對面來了幾位姑娘并丫環,也不知是哪些人家的,有撐著傘的,有戴著帷帽的,雖說都遮了面,可在一條路上,豈能不相逢?司徒璟看著司徒修,揶揄道:“不用說,定是來瞻仰太子殿下的風采的?!?/br> 司徒修嘴角牽了牽,腳步都沒有停留,目不斜視的走過去。 結果其中一個姑娘的帷帽被河面大風一吹,竟露出絕美的容顏來,司徒璟看得一眼,微微發愣,與司徒修說道:“這個好似是京都第一美人賀六姑娘?” 還有這等名號?司徒修朝前看去,果然見是個麗人,年約十六歲左右,生得花容月貌,眾目睽睽之下,丟了帷帽卻也是落落大方,絲毫不慌張。 直到發現司徒修的目光,她才露出一絲羞澀,臉頰微紅,但那更添了嬌媚。 就在這時,斜里走來一人,穿著件深青色直袍,腳蹬黑靴,高大威武,氣宇軒昂,司徒修瞧見他,忙迎上去恭謹道:“岳父?!?/br> ? ☆、第157章 ? 裴臻原是有事相商,只沒料到正巧看見這一幕,暗想司徒修當了太子,果真是身價倍增,哪家都是費盡心思討好呢。 這賀六姑娘來自金陵賀家,去年才隨父搬至京都,在上元節一露面,叫眾人驚為天人,從此芳名遠播,不要問他如何知曉,手下兵士都是年輕男兒,閑暇時還能不提女人?零星幾句落得耳朵,便知道大概了。 看來賀家也不能免俗,想叫這庶女入東宮! 倒不知女婿是何想法? 想當初,他想娶裴玉嬌,信誓旦旦,說要把心剖出來,今時今日,還能做到嗎? 他上下審視司徒修一眼,先是與司徒璟說話:“還請王爺見諒,裴某與太子殿下有話要說?!?/br> 人家翁婿見面會談,司徒璟當然不好打攪,忙告辭先走了。 此時龍舟賽還在進行,人來人往,聲音也嘈雜,司徒修四處看一眼,朝前一指:“岳父,前面有處茶寮,咱們不妨去那里說?” 裴臻點點頭。 太子駕到,茶寮的人盡數撤退,熙兒由賀宗沐抱著在外面玩,唯他們二人坐在里面,司徒修知道裴臻關心裴玉嬌,笑道:“岳父一會兒隨我去宮里吧,玉嬌看到您定然高興,她今兒還使人做了荷葉雞,叮囑我與熙兒早些回去陪她用飯?!?/br> 聽到女兒,裴臻面色也柔和起來:“看來她胃口不錯,胎兒也挺好吧?” “很好,經常在里面動手動腳的,極是活潑?!彼就叫蕹饪纯醋约旱膬鹤?,“跟熙兒那時差不多?!?/br> 裴臻笑道:“那就好?!辈]有說去不去吃飯,兩人面對面喝完一盅茶,他才又道,“你是儲君,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不說遠慮,說近憂,”他頓一頓,“最近兵部有些變動,不止如此,各大衙門也有些人很不安分,我與父親談過,深覺有必要與你提一提?!?/br> 他神色嚴肅。 司徒修沉吟片刻道:“多謝岳父提醒,我坐上這位置,自然有人虎視眈眈,就像當年的大哥一樣,故而也不曾有一日懈怠?!?/br> 裴臻道:“既然坐了,便得坐到底?!?/br> 原先他們裴家不摻和太子之爭,然而司徒修走到今日,裴家也沒有絲毫退路了,被卷入風雨之中,唯一的辦法便是聯手同進,故而他說話也不同于往日,語氣里有著堅決。 這當然是司徒修樂于看到的,他笑道:“有岳父支持,應不會有后顧之憂,我肩上擔子也輕一些?!?/br> 裴臻沒好氣:“原本這非我所愿?!?/br> “岳父,您都要有兩個外孫了,還惦記以前的事兒?”司徒修道,“請隨我去東宮,我請您喝兩杯?!?/br> 裴臻把玩兩下茶盅,淡淡道:“你如今身為太子,變相諂媚的人定是層出不窮,好比那賀家……” 未曾說完,司徒修噗嗤一聲:“岳父,您當我是毛頭小子,被個姑娘勾引下,就能中計?再說,也不見得她比娘子生得好看?!?/br> “若是好看,難不成你就要動心?”裴臻挑眉。 他無法想象自己那傻女兒傷心的樣子,只怕真要出了此事,她不知如何應付。又想到司徒修的身份,那位置坐到底可不是就要當皇帝了,皇帝三宮六院,到時女兒如何自處呢? 這么一想,恨不得又不幫他,讓他一輩子當個王爺就好。 就在他心思頗是糾結的時候,司徒修正色道:“言辭有時是無用的東西,岳父若不能相信我,便看以后的表現吧?!?/br> 這句話卻是大實話,花言巧語不能代替行動。 裴臻看他坦坦蕩蕩,這三年也不曾納妾,當下站起來道:“走罷,去東宮?!?/br> 司徒修笑著點頭。 卻說司徒璟一人沿著河岸慢慢而去,行到盡頭,正待要折回,有個身穿醬色粗布衣服的少年也不知從哪里竄了出來,竟突然出現在面前。 護衛們正要拔刀,他抬眸一看,見這人眼眸清澈,圓溜溜的好似烏晶,身量也不高,腦海里有個人影一閃而過,他叫護衛們退下,皺眉道:“原是你,你還在京都?” 來人正是賈麗光,她嘻嘻笑道:“還你銀子,我向來不喜歡欠人東西的?!闭f著將一錠銀子拋過來。 他伸手接住,重量與他原先送與她的差不多,沒想到她一個姑娘家還真能在京都立足呢,他有些好奇,詢問道:“你去哪里找了活計?瞧這打扮,該不會在做小二吧?” “酒樓人來人往的,容易被人發覺?!辟Z麗光得意一笑,“我拜了師父學手藝呢,若你將來……”她想到什么,忙呸了聲,“王爺還是莫照顧我生意,我是在學做紙扎,那日去了云縣,在街頭晃悠見著這個,很有興趣,老師傅見我投緣便收我當徒弟了。包吃包住,還有工錢,我很快就要當別人師姐了呢?!?/br> 司徒璟大為驚訝:“你真不回去了?” “回啊?!彼UQ劬?,“我這就去見我娘,她今日也出來的,我與她說清楚,省得她當我死了?!?/br> “你不怕她抓你?” “不怕,想必過了這些時日,她多少有些想通,有女兒總比沒女兒好吧?”她看著白河,“反正我不想再被她牽著走了?!彼仨恍?,“今日來也為與王爺辭別,許是最后一面,謝謝您當初送我銀子,您是個好人?!?/br> 司徒璟自嘲道:“好人向來沒有好報?!?/br> 她怔了怔,想起剛才司徒璟面上愁容,知曉他心里悲苦,一時也不知說什么,想一想道:“王爺總是安康著呢,我學這紙扎不知見過多少死人,活著總比死了好?!?/br> 他訝然。 她朝他行一禮,轉身走了。 那身姿竟是如此歡快,好像山野間的小鹿,她解開了身上的束縛,自由了,司徒璟心想,可為何他竟過得那樣自怨自艾? 明明都不是他的錯,作為王爺,他自問不曾對不起兄弟,至少沒有使過下作的手段,作為兒子,生母去世,他知道她是罪有應得,也不曾怨恨父親,作為丈夫,他對妻子盡心盡力,百般體貼,他何錯之有呢? 或者,也是時候該讓自己過得輕松些了,畢竟人生是那么短暫。 他嘴角翹了翹,大踏步走了。 見到裴臻來家,裴玉嬌高興極了,一頭撲到他懷里,甜甜的道:“爹爹您來了啊,我都不曾想到?!?/br> “我請岳父來的?!彼就叫薇砉?,“這樣吃飯更熱鬧些?!?/br> 她沖司徒修笑一笑,拉著裴臻的手:“既然爹爹來了一次,往后可要經常來,祖父祖母他們好嗎?” 裴臻點點頭:“身體都很安康,就是你祖母想念你的緊,我說等你生完這個,請來家里坐坐?!?/br> “好,好,生完這個一定回家一趟?!迸嵊駤蓭嵴樗奶幙纯?,“如今換了這里住,比原先王府大多了,有個庭院我都種了菜,御膳房都使人來這里采呢,說新長出來的新鮮,父皇也吃過!” 女兒嘰嘰喳喳的,還跟以前年少時一樣。 裴臻笑著聽。 等到傍晚,留下來吃了一頓荷葉雞,司徒修與他喝光一壇酒,瞧見父親鮮少的醉態,裴玉嬌笑著使人送到宮門口,連聲叮囑了好幾聲才回頭。 司徒修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手掌輕撫在他臉頰上只覺微微發燙,當端了醒酒茶給他喝, 一勺一勺的親自送到他嘴邊,他才好像小孩子似的張口吃進去,熙兒在旁看著,嘴巴也張開來,要吃。 裴玉嬌道:“這東西難喝死了,我都不要吃?!?/br> 熙兒愣了愣才閉上嘴,小臉上滿是疑惑,既然難吃,怎么爹爹還要吃呢? 瞧見燈光下,她面色柔和,極有耐心的喂自己,司徒修想起白天的事情,笑道:“今兒在白河遇到一個京都第一大美人?!?/br> 她手一頓,嘴立時嘟了起來。 “遇到本太子,那帷帽就掉了,你說是不是故意的?” 她哼了聲,將醒酒茶頓在桌上,只關心她長得好不好看:“那太子殿下定是看直眼睛了?既然是第一大美人,想必生得極是漂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