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周繹見裴玉英萬事周全,心中極為惱火,可他今日來原就是為打動裴玉英,好讓她回頭。 按捺住煩躁,他盡量柔聲道:“玉英,你可還記得這里?去年,咱們坐在屋前一起看星星,我與你說,我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如今也一樣,只要你愿意,我馬上就能回去說服母親。咱倆還與以前一樣,好不好?玉英,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所以才介意許黛眉的事情,我已經想清楚了,不會再聽從母親……” 他說得情意綿綿,裴玉嬌大為惱火,世上怎么有這么無恥的人! 就在此時,司徒修悄悄折斷一截樹枝,猛地往徐涵那處彈射過去。 周繹聽見,回頭喝道:“誰在那兒?” 隨從都在茅草屋旁邊,絕不會在那么近的樹叢中。 有人偷窺! ? ☆、第048章 ? 裴玉嬌瞧在眼里,不明白司徒修為何要那樣做,原本meimei與周繹見面就夠麻煩的了,還讓徐涵暴露,他到底為何? 她疑惑的抬起頭看向他。 他朝她微微一笑,將手指豎在唇邊,示意她別出聲,繼續瞧著,像是有場好戲似的。 裴玉嬌越發糊涂,但也沒法子,總不能自己走出去罷?那更亂了,她眼睛透過樹叢盯著前方。 徐涵慢慢走出來。 瞧見他,裴玉英眼睛微微睜大,露出驚訝之色。 月光下,年輕男子容貌清俊,氣質沉穩,周繹一眼便認出他是誰,當初皇上宴請科舉學子,擺鹿鳴宴,他作為副指揮使,防護安全,自然是見過他的,只沒料到今兒竟以這種方式又相見。周繹臉色通紅,那剛才他苦苦哀求裴玉英,豈不是也被徐涵聽了個七七八八?他二人原是定親了,自己這會兒成了什么? 周繹只覺無地自容,可這樣走,他又不甘心。 目光從徐涵身上又落到裴玉英臉上,他們看起來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周繹挑眉,問裴玉英:“你原是要與他私會嗎,與我當初一樣?那我可打攪你們了!” 一腔怨意,越發刻薄。 當著徐涵的面,把臟水往她身上潑,饒是裴玉英潑辣,這會兒也氣得渾身發抖。 徐涵當真見識到周繹的本事了,他冷冷道:“玉英并不知我來,倒是你這背信棄義之人,有何臉面在此開口?” “誰背信棄義?”周繹冷笑道,“明明是她,我與她一早說好要白頭偕老的,如今只碰到些許磨難,她就急著勾搭上你。你以為她真的喜歡你嗎?她是為逼我勸服父母,你徐涵算什么,我聽人說,你們母子倆實則是被徐家趕出來的,不過是喪家之犬!” 裴玉英再難忍耐:“周繹,你別血口噴人!” “是真是假,你自己知道?!敝芾[也橫了心了,裴玉英叫他不好過,她也一樣,別想過安生日子! 男兒家,竟如此為難一個姑娘,徐涵此刻再難相信周繹是真的喜歡裴玉英。 喜歡,豈會叫她如此難堪?這些話,也絕不該說出口! 大概只是他一個人的私心罷? 徐涵冷冷道:“不管你如何說,我都相信玉英,卻是你這等無恥小人,著實令人厭惡,我原不知曹國公是這樣教導兒子的!若我沒記錯,當年皇上曾賜下金蓮,稱贊你周家乃國之棟梁,然你竟連禮義廉恥都不知,將來何以堪大任?凡治軍,必先教之以禮,勵之以義,使有恥也。你一個副指揮使卻寡廉鮮恥,倒有面目統領大軍!” 一番話說得周繹臉色大變,他一人之事牽連到周家,徐涵口吻宛若長輩,甚至將他父親之過都抬了出來,他哪里能忍,怒喝一聲,掄起拳頭就朝他沖過去。 徐涵閃身一讓:“我并不愿與瘋狗計較,在此相斗,斯文落地?!彼吆鹊?,“來人!”并看了裴玉英一眼。 裴玉英會意,也高聲道:“有瘋狗,快些將他抓了!” 她帶來的隨從得令,一下就從后方擁了過來。 足足有二十來人,將他團團包圍住。 周繹一怔,心知自己不好應付,若真打起來,還有裴應鴻,裴應麟呢,他怎么也不可能取勝的,最后傳到父母耳朵里,更是不好收場,他狠狠瞪了他二人一眼,疾步走了。 夜色里,背影匆忙,渾如只敗家犬。 他走了,裴玉英一下好像沒了力氣,擺擺手讓隨從們退下去,她坐在草屋前的石階上。 有片刻的沉默,徐涵道:“我原想與你說話,誰料你一路往前走,我怕你有危險?!?/br> 是在解釋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裴玉英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仍然沉浸在周繹的事情中,她沒有想到自己曾經喜歡過得男人竟是那樣不堪,她怎么一早沒瞧出來呢?真是可笑,從來自詡自己聰明,原來也傻的可以,如今只慶幸自己不曾嫁給他。 見她面色沉痛,徐涵一撩衣袍坐在她旁邊。 兩個人一直沒再說話。 萬籟俱靜,只有星光照耀。 裴玉嬌跟司徒修也不能說話,兩個人躲在樹叢中,恐隨意踏一步驚擾到他們,身子漸漸都要僵掉了。裴玉嬌有些站不穩,他伸手摟住她,將她整個人靠在自己身上,把他當做支柱,這樣才能勉強撐一會兒。 所幸裴玉英開口了,把袖中信予徐涵看:“我不是故意要與他見面?!?/br> 事情鬧到這個份上,她總要給他解釋。 徐涵接過信瞧一眼,總算明白,裴玉英為何要來見周繹,他心底最后一絲疑慮也消失殆盡。 裴玉英嘆口氣:“假使你介意……” “不?!毙旌?,“我不介意,你已經拒絕他,我沒有什么好介意的?!?/br> 早前他便見周繹糾纏裴玉英,這回見面,裴玉英甚至帶了那么多隨從來,可見她這人果斷,絕不會拖泥帶水,而今又看到周繹的真面目,他又有什么好介意?他打算娶她時,便已知她跟周繹的事情。 如今一清二楚,反而更放心。 “走吧?!毙旌銎鹚?,“出來那么久,恐一會兒裴大公子來尋人?!?/br> 她嗯了一聲,抬頭問他:“你原先找我想說什么?” 徐涵道:“也沒什么,就是想多看看你?!?/br> 她低下頭,面色微紅。 他與她并肩而立,又不知說了什么,她發出輕輕的笑聲。 最終慢慢看不見人影。 裴玉嬌這時才能吐出一口氣,只眼見竟成全了徐涵,二人感情像是進了一步,她一時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回頭瞪司徒修一眼道:“你剛才為何要讓徐公子出來?他出來了,周繹就跟瘋了似的!” 說出那么狠毒的話,叫人寒心。 可司徒修有他的理由。 徐涵這人輕易不說心思,假使他今次不露面,裴玉英照樣也可以解決周繹,那么這件事就只能埋在彼此的心中了。徐涵肯定是不會主動提的,他是希望二人借著這件事,可以把周繹徹底排斥在外。 他笑一笑道:“現在這樣不是挺好?你meimei與徐公子原本也要成親的?!?/br> 裴玉嬌不滿的咬著嘴唇,也不知司徒修這輩子怎么就那么青睞徐涵呢,上回馬車出事就是他插手,這回又是,她氣憤道:“你就知徐公子一定是好的?我,我夢到他后來納妾呢!” 滿臉的厭惡。 司徒修被她一說,也想到那一茬,不怪裴玉嬌,徐涵當初確實納了妾,他二人成婚三年多,裴玉英無所出,有日徐涵便納了兩個妾,原是他房里的丫環,這事兒弄得裴臻動怒,打上徐家,徐涵挨了好幾拳,周繹又橫插一腳。 后來他才知這事兒其實是裴玉英先行提出的,因覺愧對徐家,徐老夫人又待她極好,可徐涵卻覺裴玉英不信任他,不喜歡他,二人原本就有隔閡,鬧得更僵,便出了納妾一事。 司徒修淡淡道:“做夢的事兒難說,興許下回又做一夢,徐涵將妾室都放走了呢?!?/br> 裴玉嬌不信,還在不高興。 嘴兒撅著,憤憤不平,司徒修一笑:“這樣吧,假使這輩子徐涵負你meimei,本王親自教訓他,如何?” 她詫異:“怎么教訓?” “將他貶官,將他趕出京城,再替你meimei挑個更好的相公?!?/br> 這話甚合她心意,裴玉嬌道:“你可不能食言,這件事兒多半算你促成的!” “本王一言九鼎?!彼就叫拚?,“此心可表明月?!?/br> 比起之前答應她的事,這次他態度很認真,裴玉嬌心想,姑且信他一回,她道:“我要回去了?!?/br> “好,本王送你?!?/br> 裴玉嬌原是不肯,可竹苓沒來,她手里也沒個燈籠,哪怕有月亮,路上也還是暗了點兒,她有些害怕,便沒有拒絕。 二人肩并肩走著,周遭很靜謐只剩下他們的腳步聲。 司徒修突然問:“你在云縣還要待幾日?” 他聲音很溫和,裴玉嬌道:“待到下個月就走的?!?/br> “都在做什么呢?” “其實與在京都也差不多,只不跟女夫子學習,多了時間玩兒,這邊又涼爽,能四處走走?!迸嵊駤深D一頓,“還有查莊子的事情,我尚不知如何著手?!?/br> “懷疑莊頭有問題?”司徒修問。 “還沒有定論?!迸嵊駤蓳u搖頭,“暫時沒看出來?!?/br> 這事兒是為難她了,想她原先連個奴婢也管不好,怎管得了這個?司徒修笑道:“像田莊,山高皇帝遠,沒個主子在身邊,要查得先從他身邊的人開始查。且看他這幾年有沒有借故趕走原先的管事,是不是任用了親信,如今莊上可都是他的人,若是,便得再往深處查……” 他徐徐說來,字字珠璣。 仔細一想,都是絕妙的招兒,裴玉嬌聽著,連連點頭,不知不覺便到了莊前,大門口,兩盞燈籠紅彤彤的,照著來路。 她沒有像往前那樣疾步就跑了,而是停下了腳步。 司徒修頗覺安慰,煞費苦心,總算有些成效! 他調侃道:“終于舍不得本王了?” 她又有些惱,輕聲道:“謝謝王爺,但只是為剛才那事兒謝您,別的不謝!” 他輕聲道:“咱們在京都再見?!?/br> 她身子一僵,側頭看去,他立在那兒,如芝蘭玉樹般俊雅,月光環繞,仿若謫仙,她的心跟小兔兒般疾奔似的跳了跳,哼了聲:“誰跟你見呢!”她不能受他誘惑,急忙忙往前走了。? ☆、第049章 ? 竹苓此時還在杏子林,裴玉嬌忙叫丁香去尋她,過得一刻鐘,二人才回來。 竹苓伸手拍著胸口:“剛才可把奴婢嚇壞了,姑娘去那兒沒遇到什么罷?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