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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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夙淵沉了沉臉,“這附近山巒眾多,我又不認得方向,自然是它跑得比我快?!?/br> 耿通見狀皺眉道:“慶生,郎君能將你救出已經是很不容易,你不要太焦慮了?!?/br> “我只是擔心狼妖回來后更麻煩!”耿慶生嘆著氣,耿通也掩飾不住臉上的擔憂,向夙淵拱手道:“慶生說的也不無道理,那妖怪受傷逃竄,難保不會去而復返。我們這村莊里雖有壯漢,可遇到怪物卻也不是對手,還懇請兩位多待些日子,以保全村平安??!” 夙淵朝顏惜月看看,顏惜月躊躇了一下,道:“好,那我們暫時先不走?!?/br> 耿家父子聽了此話自然高興,連忙叫仆人再備酒菜好好招待。夙淵與顏惜月卻都提不起興致,簡單地吃了一些就回了后院。 * 夙淵才進屋,卻見顏惜月跟了進來,不由奇怪道:“你不回去休息一會兒?” 她背著雙手在他面前走了幾步,忽而問道:“狼妖呢?” “……不是說了跑了嗎?”他皺了皺眉,坐在了桌邊。顏惜月卻道:“它都受了傷,你居然追不上?騙騙耿家父子可以,騙我卻不行?!?/br> 夙淵語塞,起身又躺到了床上去,閉著眼睛不說話。 “起來!”顏惜月追過去叫他,他卻裝睡,連眼都不睜開。她扯他袖子也沒用,便返身用手巾沾濕了冷水,驀地往他臉上一蓋。 夙淵倒抽一口氣,一下子坐起身來,“干什么你?!” 他的臉上還淌著小水珠,眉睫更顯濃黑如畫,顏惜月哼了一聲,“翻山越嶺的臟死了,也不洗洗干凈就往床上躺,真配不上你這張臉?!?/br> “這跟臉又有什么關系?”夙淵將手巾扔到桌上,“累了自然要躺,你怎么什么都要管?” “那你先回答了我剛才問的,我就不管你?!?/br> “……”他朝她瞟了一眼,重又倚靠著床欄,面無表情地道,“追丟了?!?/br> 顏惜月氣道:“你等著吧!”說罷,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只剩下驚惶莫名的夙淵坐在床上發愣。 * 直至這天天黑,一切都還算平靜,只是顏惜月偶爾經過前院,會隱約聽到里邊傳來瑞娘的哭聲。 次日天才剛亮,南臺村就出事了。 先是有村民架著滿身是血的樵夫來找耿通,說是一早打算上山砍柴,結果才出村子沒多遠就被山狼襲擊,險些丟了性命。耿通連忙叫人去拿傷藥給樵夫包扎,可還沒處理完畢,被山狼咬傷的人就接二連三地登門。 一時間耿家的前廳傷員遍地,哀號不斷。 耿慶生急得團團轉,吩咐仆人趕緊準備好利刃,時刻帶著以備不測。正忙亂間,數名村民神色慌張地跑來,朝著耿通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村口那條路被狼群堵住了,這可怎么辦呀!” 耿通臉色發沉,當即令人將夙淵與顏惜月請來,與他們一同去了村口。 原先這個時候,正是村民們下地干活的熱鬧時分,現在老人婦女幼兒都躲在了家里,一群壯年男子雖守在通往村外的那條路上,卻也不敢單獨行動。見耿通帶著人來到便立即圍上來,指著前方叫他們看。 果不其然,雖是白天,但道路兩側草叢間不時有灰影閃現。耿通才剛往前去,立刻便有數頭山狼自暗處竄出,綠眼之中滿是惡意,隨時要向他撲來的樣子。 “豈有此理!這些惡狼竟如此猖狂,給我狠狠打!”耿通后退一步,朝著身邊的村民喊道。 顏惜月急呼:“不可!” 但村民們仗著人多勢眾,cao起柴刀斧頭便向狼群沖去。卻見山狼身子一弓,以急速的彈躍撲向村民,最前方的兩人還未及揮動柴刀,便已被山狼撲倒在地。眼見那白森森的利齒就要咬斷他們的咽喉,劍光一閃,顏惜月已沖到近前,手起劍落,當即砍下山狼的頭顱。 污血四濺,群狼憤怒,追著剩下的村民瘋狂撲咬。 耿通在仆人的保護下急退一邊,只有顏惜月還在奮力搏殺,站在后方的夙淵袍袖一震,緊追而來的狼群被震退一丈開外。數道金芒在空中交錯成線,轉瞬間便織成細密羅網,將反撲過來的狼群阻在了外面。 那些惡狼在金線絲網外嚎叫奔跑,雖暫時無法沖進村子,卻毫無離開之意。 村民們早已脫力癱倒,一個個捂著傷口叫苦連連,此時又聽后方有人高聲呼喊,耿通聞聲望去,原來是耿慶生帶著數人匆匆趕來。 “村后的山路上也有狼!”耿慶生氣喘不已,臉色發白,“已經沖了進來,被我們拼死堵在了祠堂那邊,爹快去看看!” 耿通狠狠頓足,“真是瘋了!”說罷又轉向顏惜月與夙淵,苦著臉道,“還請兩位使用法術,將惡狼斬盡殺絕,不然的話靠我們自己用柴刀斧頭去打,只怕死傷慘重??!” 顏惜月躊躇了一下,低聲道:“我覺得它們是因為瑞娘而來的……” 她話還未說完,耿慶生已怒沖沖地道:“難道它們還想把瑞娘搶走不成?” 顏惜月沉默不語,還是夙淵提議先去祠堂那邊看看,眾人這才轉往村后而去。 * 耿氏祠堂坐落在村后背靠大山之處,原本場所整潔,香火繚繞,而如今卻已是遍地狼藉,殘破不堪。 惡狼們在耿慶生離開之后就沖出了圍堵,村民在驚慌之中逃進了祠堂,狼群卻又從窗戶撲進,非但將村民咬傷,還將祠堂弄得不成樣子。耿通看著倒在地上的祖宗牌位,氣得直哆嗦。 但狼群已經逃回山林,村民們又不敢貿然追擊,只能在村莊四面嚴防死守,不敢掉以輕心。在耿通的懇請之下,顏惜月在村莊四周皆布下靈陣,與夙淵之前留下的金線絲網一同將整個南臺村護得嚴嚴實實。 一時間狼群雖無法進村,但村里的人也不能出去,村莊籠罩在深深的恐懼之中。 眼看天色漸漸陰沉,村外山丘上狼群的綠眼又開始閃現,時不時傳來陣陣嚎叫。村民們越加害怕,耿慶生提議,晚上眾人輪流把守,以免狼妖出現,破壞結界沖進村來。 因顏惜月也已忙碌了一天,夙淵讓她先回去休息一陣,等半夜時再換她出來。于是眾人留在各處,她獨自先回了耿家,經過前院時,忽聽得瑞娘在房中連連拍門,四周卻無仆人。 “怎么了?”顏惜月上前問道。 “是你?”房中的瑞娘顯然焦急萬分,“我之前聽到仆人議論,說村子被狼群給圍住了,是嗎?” “是?,F在村子里的青壯年都去各處守著了,因此家中仆人也少。你……有什么事嗎?” 瑞娘帶著哭音道:“那你有沒有見到他?我讓他走得遠遠的,為什么還會有狼群出現?” 顏惜月蹙眉,略施法術將那門上銅鎖打開,身子一閃就進了房間。一天沒見,瑞娘已經形容憔悴,兩眼浮腫。顏惜月道:“暫時還沒看到他,但狼群必定是他指揮而來,倒不像是刻意報復……而是,試圖以此逼迫?!?/br> 瑞娘攥著衣袖倒退一步,倚在桌邊無力道:“逼迫什么……難道他以為耿家會放我走?” 顏惜月想了想,道:“我聽耿慶生說,他是在半年前與你回村的路上,莫名其妙被狼妖抓走,關進了山間的結界。而狼妖此后就變成了他的模樣,與你一起生活。我怎么覺得有些不太合情理呢?就算你當時被狼妖脅迫,可回到村里你也會替他隱瞞?” 瑞娘扭過臉去,“怎么可能是莫名其妙就被抓走?他自己,當然不會跟你說實話?!?/br>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瑞娘疲憊地坐了下來,神色凄楚:“自從我生下盼兒之后,他與我公公就滿心不悅,后來因盼兒經常能看到一些神鬼異象,他們更是對她憎惡厭棄。那天去進賢城燒香拜佛,回來的路上,耿慶生又惡狠狠地告誡我,如果一年內不能給他生個兒子,就要將我和盼兒趕出家門。我向他懇求,卻換來斥責與毆打,也正是在那時,山狼就從林間撲出,一下子將他按倒在地。我當時嚇得大叫,山狼卻化為了人形,還讓我不要驚慌?!?/br> 她說到這里,眼神明顯有了變化,從原先的痛苦漸漸轉為愧疚?!拔覐奈匆娺^他,他卻對我的生活十分了解,將耿慶生平日里對我的冷淡與對盼兒的厭棄都說了出來。慶生氣惱異常,撲上來還想拼命,那人卻只一拳就將他打得跌了出去。他走上前說要殺了慶生,可我膽子小,又不忍慶生死在眼前,就求他不要殺人。于是那人就施法將慶生關進了山壁中,說那是結界,尋常人根本找不到?!?/br> 顏惜月終于明白了當日之事,卻又疑惑道:“耿慶生雖然可恨,但狼妖為什么會知道你的事情?難道他一直在暗中觀察你?” 瑞娘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我那日也問過他,他告訴我,多年前他被道士追捕,身受重傷倒在林間,附近的獵戶見了就想將它剝皮賣錢……后來,有個進山采藥的女孩子看它渾身是血很是可憐,就用剛采到的藥材與獵人交換,以此讓他逃過一劫。他傷好之后就到處尋找那個女孩子,但她一家卻因饑荒離開了村莊,等找到之時,她早就長大,并已嫁為人婦?!?/br> “原來你曾對他有救命之恩?!”顏惜月驚嘆道。 她怯怯地點頭,“可要不是他說起,我根本早就忘記。那時候我還在老家,只是一時心軟不想讓它被活活剝皮,后來哪里還記得這事……” “既然這樣,你為什么還要回到南臺村?擺脫了耿慶生,自己尋個出路豈不是更好?” 她低下頭去,滿是悔恨?!白诰策@樣說過。他說可以把我們母女送到別處,再不用受氣??墒窃谶@南臺村中,我還有年老多病的母親與尚未成年的弟弟,我們是早年逃難至此的外姓人,虧得耿族長照顧,才得以在此安身。要是我丟下母親和弟弟走了,只怕他們在村中遭人白眼,難以生存??扇绻麑⑺麄円矌ё?,又沒法解釋清楚。我就是因為這些顧慮,所以當時不肯離開,宗峻就變化成了慶生的模樣,與我一同回了耿家……現在想起來,如果不是因為我優柔寡斷,或許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 “所以他一直在這兒待了半年,盼兒也只當他是自己的父親……” “是。為了不讓人懷疑,他在耿家對我與盼兒仍裝出冷淡的樣子,與原先并無多少差別?!比鹉镱D了頓,眼圈微微泛紅,“但是……他會在夜間施用法術,將我們帶到伏山嶺的幽谷中,就在那道山壁間,他給我們變幻出了另一個家,盼兒在那里過得十分開心?!?/br> 顏惜月聽著聽著,便不由想到了之前盼兒說過的山上的爹爹與家里的爹爹,腦海中又慢慢浮現那夜在幻境中所見的景象。她沉默片刻,再抬頭看著瑞娘時,心中竟有些后悔。 她正心事重重,瑞娘卻又含淚懇求道:“宗峻他雖是妖類,可到了南臺村后并未害人,還曾下令手下的小妖們也不得傷害這里的村民。我知道你們都是法力高強之人,他之前又已經受傷,要是他真的再次到來,請你無論如何留他一條生路。如果他不肯走,就說是我讓他離開,再也不要回來!” ☆、第二十六章 夜深時分,南臺村四面八方響起了凄厲的狼嚎。 寂寥的天幕之間,寒星隱隱,浮云層層,慘白的月光覆壓全村,家家戶戶都緊閉了屋門,躲在黑暗中瑟瑟發抖。 那狼嚎鉆入云霄,一聲連著一聲,在空曠的夜空下此起彼伏,恍如鬼哭。 顏惜月回到了村口,卻只見耿慶生帶著幾個少年守在那里,不由問道:“夙淵去了哪里?” 耿慶生惱怒道:“那些野狼狡猾得很,趁著我們趕到村口,另一群又從山坡上沖下。我爹剛才派人來說,后山附近的靈符已被毀壞,夙淵就去了那里?!?/br> “靈符已被毀壞?”顏惜月心中一驚,若是尋常的山狼根本無法靠近靈符,要想將之毀壞,除非也要施用法術……莫非,那受傷的山君去而復返? 她抬頭四顧,夙淵布下的金線羅網在夜間看來格外明顯,而就在不遠處,一雙雙綠油油的狼眼正在草叢間浮動,時刻盯著這邊。 “我也去那里看看?!鳖佅г抡f著就想離開,耿慶生急忙道:“他一個人去了夠了,你要是不在這里,我們……” 話音未落,忽聽狼嚎又起,緊接著,一頭高大的山狼便從黑暗的小路那端慢慢走來。它的右前腿仍是無力,行動時一瘸一拐,但那雙幽綠陰狠的眼睛中,卻透著冷厲堅硬的光。 它朝著金線羅網走來,路邊草叢中的狼群都一一停止了嚎叫,臣服似的退后數步。 “狼,狼妖!”耿慶生一眼認出了仇人,又驚又怕。他身后的少年們亦滿臉驚恐,手持砍刀紛紛圍攏。 顏惜月握著蘊虹劍走上幾步,隔著流光羅網對那山狼道:“瑞娘她……已經把事情原委都告訴我了?!?/br> 山狼的瞳仁明顯的收縮了一下,卻并未后退。 顏惜月蹲下來,急速而又低聲道:“你叫宗峻是嗎?你是斗不過夙淵的,還不快帶著狼群離開?” 山狼低吼了一聲,緊盯著她,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顏惜月還想勸阻,卻聽耿慶生在后面焦急叫道:“還在跟它說什么話?快,快殺了它??!” 顏惜月含怒回頭:“你住嘴!” 耿慶生一驚,手握木棍走上前,指著羅網外的山狼,“要是再被狼群圍上幾天,村子里斷了水源,大家都沒命!你不是道行高深嗎?為什么看到它來了,卻還不動手?!難道要等著狼妖把我們都活活逼死?!” 顏惜月看他如此蠻橫,心中就騰起火苗?!八m是妖,卻要比你好很多!” “你說什么?!”耿慶生怒極,“我耿慶生難道還不如一個狼妖?你拿了我爹給的謝禮就翻臉不認人了?” “那些錢財我都放在桌上,一文錢都沒動過!”顏惜月瞪著他道,“你對瑞娘做過些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狼妖還懂得知恩圖報,可你身為丈夫卻對妻子非打即罵,要不是狼妖出手相救,只怕瑞娘已被你折磨得不成人樣!” 羅網外的山狼抬起頭望著顏惜月,耿慶生攥緊拳頭,喘著粗氣道:“什么知恩圖報?不過是頭畜生,竟還學起人來?!”說罷,他竟揮起手中木棍就朝著山狼狠狠打去。 那山狼隔著羅網也不躲閃,相反嚎叫一聲徑直沖上。耿慶生的木棍才一觸到羅網,便覺對面一股強力陡然撞來,竟連人帶棍倒飛出一丈開外。山狼亦被震退數步,卻還朝著跌倒在地的耿慶生兇狠嚎叫。 顏惜月瞥了他一眼,并未說話,倒是幾個少年人趕緊上前攙扶。那耿慶生在眾人面前丟了臉,又見顏惜月也不相助,氣得將木棍砸在地上,惱怒離去。 * 村中一片寂靜,耿慶生憤憤不平地回轉家門,二話不說地就直沖到前院,一腳踢開了房門,將躺在床上的瑞娘拖拽起來,正正反反地連打四個耳光。 “你又要發什么瘋?!”瑞娘悲聲叫著,跌坐在地,嘴角都流出血來。 “我是看你發瘋才是!”耿慶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使勁將她拖起,“你是不是覺得跟一頭畜生也比跟我強?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與那狼妖同床共枕得很歡???還說什么知恩圖報……原來你跟他早就不清不楚了?既然這樣,為什么還假惺惺嫁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