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不怪卓嬌移不開眼,卓家身份不顯,卓嬌平日接觸的男子也有俊逸不凡的,可在譚慎衍跟前就顯得其貌不揚了,譚慎衍不止容貌出眾,通身氣質更是出塵,墨紫色的長袍襯得他高貴冷峻,劍眉入鬢,黑亮英挺,棱角分明的五官透著生人勿近,卓嬌一下就癡了,轉過拐角她就瞧著寧櫻和人坐在亭子里說話了,譚慎衍側著頭,說話時渾身散發著淡淡的暖意,卓嬌能想象那雙深邃的眼眸流露出的柔意。 對這個表妹說了這門好親事,卓嬌剛知道不久,為了她的親事,寧娥cao碎了心,高一點的人家瞧不上卓家的家世,矮一點的她自己覺得委屈,所以才從年初拖到現在,過了年她就十六了,再不說親,就成京里的笑柄了。 然而,此刻望著亭子里坐著的兩人,卓嬌心里生出股慶幸來,雖然,她也不懂自己在慶幸什么。 劉菲菲是新婦,照理說該避諱,秦氏卻沒那么多顧忌,拉著劉菲菲欲上前和譚慎衍搭話,譚慎衍輕抿著唇角,心生厭惡,面上卻不表現分毫,鋒利的眼神掃過一眾人,不疾不徐道,“刑部還有事,不便久留,先回了?!?/br> 整個寧府,譚慎衍也就對黃氏是真的敬重,秦氏早已領教過了,對他此番見人就走的行徑沒生出任何不滿,繼續熱絡的寒暄道,“你忙就快去吧,別耽誤了你的正事,等你和小六成親,再慢慢說話?!?/br> 譚慎衍微側著身,調轉目光,看向寧櫻時,臉上多了抹柔意,語氣也緩和不少,“我先回了,得空了來侯府陪老侯爺說說話,他常念叨你?!?/br> 老侯爺是真的想寧櫻常常去侯府陪她解解悶,他要忙接下來的秋獵,不在京,寧櫻去侯府的話譚慎衍不放心,他應承老侯爺待他秋獵回來再說。 寧櫻點了點頭,欲起身送譚慎衍離開,余光瞥到一抹鵝黃色的衣裙,她抬頭望過去,卻看卓嬌紅著臉,急切的走向譚慎衍,目光盈盈動人,柔得能滴出水來,說話的聲音更是柔中帶媚,“我是櫻娘的卓家表姐,你和表妹已說親了,見面不合適宜,我代她送你出去吧?!?/br> 聲音軟滴滴的,在場的人都看出其中些苗頭來,寧櫻站著沒動,心底冷笑了聲,寧娥半句不離女尊女戒,教出來的女兒卻如此不堪她自己反省過嗎? 秦氏反應得快,上前一步拉住卓嬌,誠惶誠恐的看向譚慎衍,見他嘴角噙著嘲諷的笑,鋒利的眼神閃過促狹,秦氏摸不準他心里的想法,只是她腦子沒暈,寧櫻是寧府的人,她嫁給譚慎衍寧府有好處,而卓嬌隔了層關系,她一顆心自然向著寧櫻,惶惶不安道,“方才阿嬌和他表嫂喝了兩杯酒,約莫有些醉了,小六,你送譚侍郎吧?!?/br> 寧櫻被卓嬌惡心了回,哪有送人的心思,招手吩咐金桂,卻先行被譚慎衍打斷,“哪兒來的不知羞恥的人,男女有別的禮數不懂嗎?” 譚慎衍早就注意到卓嬌的目光了,若非卓嬌自報家門,他還不會與她一般見識,寧娥自己的女兒都管教不好跑到寧櫻跟前指手畫腳,難怪卓家立不起來。丟下這句,他扭頭就走,而身后的卓嬌眼眶一紅,淚啪啪的往下掉,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攪著手里的手帕,望著譚慎衍遠去的背影,嘴唇哆嗦不已,寧櫻心下惡心,掉頭就走,金桂掃了卓嬌兩眼,臉上不忿,小跑著追上寧櫻走了出去。 卓嬌這種上趕著討好譚慎衍的,金桂在避暑山莊見了不少,倒是像卓嬌這么惡心了,還真是頭一回。 寧櫻走得快,沒想到譚慎衍一針見血的罵人,傳到寧娥耳朵里,還以為她欺負卓嬌了呢。 和寧櫻猜想得不差,寧娥和老夫人在屋里說貼己話,卓嬌掩面哭泣的沖進了屋,小臉上滿是淚痕,寧娥素來疼她,看她哭得生氣不接下氣頓時臉就拉了下來,問卓嬌,卓嬌也不吭聲,寧娥臉色一沉,招來卓嬌身側的丫鬟一問得知亭子里發生的事兒就全怪在了寧櫻頭上。 丫鬟也是個來事的,添油加醋的將矛盾引到寧櫻身上,卓嬌則成了受委屈的一方,丫鬟顛倒是非也有自己的打算,她伺候卓嬌有些年了,往后是要當卓嬌的陪嫁跟著嫁人的,譚慎衍豐神俊逸,誰不愿意伺候其左右? 故而,對卓嬌厚臉皮湊上前之事含糊其辭的帶過。 “娘也聽到了,她不過說了門好親事就不把家里的親戚放在眼里,傳出去還以為咱寧府沒有把孩子教好你,您就任由在她家里作威作福?”寧娥瞧不上寧櫻的做派,京中貴女,長得漂亮的多為膚淺之人,她不信譚慎衍看上的不是寧櫻這張臉,既然靠臉得來的親事,鐵定不會長久,女人嘛,都有年老色衰的那天,能敵過同齡人但贏不了年輕人,譚慎衍早晚會膩味寧櫻。 她一邊替卓嬌拭淚,一邊給老夫人上眼色,“娘該管的還是得管,三弟妹自己都不懂事哪教得好孩子……” 寧娥見著寧櫻第一眼就打心眼里瞧不上,這會屋里沒有外人,說話便沒那么多顧忌。 老夫人也沒法,寧國忠將她手里邊能用的人全剔除了,偌大的寧府上上下下不再是她說了算的,況且,寧櫻那人邪門得很,老夫人是吃過虧了,不敢再輕易招惹她,更別說有寧國忠袒護,有青巖侯府當靠山了,在自己女兒跟前,老夫人也是有苦難言。 “她是你爹手里的寶,又有你三弟三弟妹護著,你大嫂二嫂都不敢拿她怎樣,我能做什么,往后讓阿嬌避著她一些,別往她跟前湊?!?/br> 寧娥極少回府,年初該回娘家省親她也沒回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卓高德都是做祖父的人了,年前和兒媳屋里的丫鬟攪在一起了,她心里頭不平,大病了一場,反反復復入夏才見好轉,因而不知曉寧靜芳被送去莊子的緣由,這會兒聽老夫人語氣不對,她心里勾起了疑問,“大嫂和小六還有齟齬?” 老夫人挑了挑眉,一副“你以為呢”的神色,將寧靜芳和寧櫻打架,最后被人剪了頭發,劃傷臉頰的事兒說了,寧娥驚呼起來,“她才多大點心腸竟然這般歹毒,嫁去青巖侯府不是悍婦嗎?要我說,這門親事娘可得讓爹再斟酌斟酌,能攀上青巖侯府固然好處多,但別因為小六的性子鬧得最后兩家親家沒做成,還成了仇人?!?/br> 寧櫻不過虛有其表,論才華不及卓嬌一半,而且當著她的面寧櫻就敢嘲笑她,是個恃寵而驕,蠻橫不講理的,寧娥心下愈發瞧不上了寧櫻,給老夫人支招道,“不是我說娘,您出門打聽打聽,誰家的晚輩敢在長輩跟前公然嘲笑挖苦人的?由著她鬧,可不更讓她得意忘形?您是她祖母,拿捏她不就一句話的事兒?” 寧娥公婆已經沒了,卓府她說了算,平日沒人敢忤逆她,卓高德的一群小妾也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哪能忍受寧櫻這樣子目中無人的性子,若寧櫻在卓府,她能折騰得寧櫻說話都不敢出聲,寧娥又覺得老夫人太過軟弱了,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吃得死死的,她湊上前,沉聲道,“娘用不用我幫忙?” 寧櫻不把卓嬌當回事是寧娥不能忍的,寧娥是家里最小的女兒,闔府上下都寵她,寧櫻不給卓嬌臉,分明是不給她臉,想清楚了,寧娥猙獰著臉,睚呲欲裂。 “你可什么都別做,這事兒還是算了吧,吃一塹長一智,阿嬌待會去我庫房挑兩樣首飾,當是祖母替你表妹給道歉了?!崩戏蛉诵睦餂]底,實在是,寧櫻不是好招惹的,寧國忠對她的忍耐有限,再鬧出點事兒,她估計會被送去莊子,一大把年紀被送出京,她丟不起這個臉。 寧娥見老夫人沒脾氣,愈發下定決心要好好給寧櫻點苦頭嘗嘗。 卓嬌聽了會兒,止住了哭聲,心底升起得意,她想,寧櫻不過皮膚白些,眼神含著水似的波光瀲滟些,憑什么能得那人溫柔相待,嫉妒如春雨后泥里的草,在心底生長,蔓延開來。 然而,沒等寧娥出門找寧櫻,寧國忠寧伯庸他們回了榮溪園,寧娥收起獰色,笑容滿臉的拉著卓嬌給寧國忠見禮,寧櫻不懂規矩,她愈發要讓卓嬌知書達理把寧櫻比下去。 寧國忠嚴肅著臉,斜眼掃了下眼圈紅腫的卓嬌,板著臉道,“阿嬌年紀不小了,做什么事兒都要想著避嫌,哪能像小時候那般什么都不懂?” 寧娥一怔,寧國忠的話明顯是指責卓嬌不懂規矩禮數,寧娥是不信的,但是在寧國忠跟前不敢像在寧櫻跟前擺著姿態,低著頭,溫聲道,“是不是阿嬌做什么了?您是她外祖父,她若有不對的地方,您訓斥她就是了?!?/br> 寧國忠看了眼自己這個女兒,從小就是個有算計的,誰知卓家日益衰敗,卓高德立不起來,被下邊幾個弟弟搶先出人頭地,卓高德氣餒,一蹶不振,在北鎮撫司毫無建樹,和往年的寧伯瑾沒什么兩樣,可寧伯瑾有個好女婿,卓高德沒有,以卓高德如今的年紀和本事,升職沒多大的用處,高處不勝寒,沒人在旁出謀劃策,出事乃早晚的事兒。 不得不說,寧伯瑾在禮部能立起來,離不開他的教誨,他能教導寧伯瑾,卻沒資格管教卓高德,卓高德性子,這輩子安穩度日算不錯了,他看得明白,說話便沒拐彎抹角,“高德的事兒我聽說了,他在北鎮撫司多年,周圍都是熟人,以后繼續待里邊,換個官職,他應付不來,至于阿嬌,十五了,遇著合適的人家就定下,別一山還望一山高,結果落下手高眼低的名聲?!?/br> 寧娥出嫁后,寧國忠對她說話素來算不上和顏悅色,卻也不曾這般疾言厲色,她何況這會還當著寧伯庸寧伯信的面,她心思一轉,語氣不太好道,“是不是三弟和您說了什么?我就知他不是真心誠意幫我的,以譚侍郎的本事不過一句話的事兒,怎么就不成了?” “你胡說什么?”寧國忠神色一凜,如鋒刃的眼神盯著寧娥,厲聲道,“我看你是在卓家耀武揚威慣了,回娘家都不肯收斂了是不是?”京郊大營的兵符在譚慎衍手里不假,寧娥這番話傳出去,被有心人攛掇,給譚慎衍帶來多大的麻煩? 官職調任由吏部考核經內閣商議定奪,哪由譚慎衍一句話說了算?私底下雖也有家里通關系為家里人謀個官職的,多是先閑散職位,哪像寧娥說得簡單? 買賣官職,論大了可是砍頭的重罪,寧娥獅子大開口,軍營的司庫,寧伯瑾可能不懂其中彎彎繞繞,他在朝為官多年會不明白?軍營的司庫管著糧草,兩軍交戰,糧草先行,糧草是軍營將士生活的根本,寧娥開口就謀個司庫的官職,妄圖從中撈油水,心里打什么主意昭然若揭。 寧娥被寧國忠訓得面紅耳赤,訕訕道,“三弟都能入禮部做侍郎……” “你三弟有眼下的官職是禮部尚書向皇上舉薦得來的,你有本事,讓人去皇上跟前為高德美言幾句吧?!弊扛氖聝簩巼衣犝f了些,寧娥性子隨老夫人,半點虧都不肯吃,卓高德的幾個姨娘被她管束得服服帖帖,身為父親,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女子該以賢惠為美德,寧娥的做法有些過了。 寧娥心里惱寧伯瑾當著她的面應得好好的,轉身就把事情告訴別人,低著頭,滿臉不服氣。 見她聽不進去,寧國忠又訓斥卓嬌道,“譚侍郎和你表妹說親了,往后是你表妹夫,男女有別,你上邊有哥哥jiejie,不會不懂這個禮,好在譚侍郎不是多話之人,否則今日的事兒傳出去,你還要不要名聲了?” 本來嘛,寧國忠不想把話說得太重,可寧娥的表情叫他來氣,卓嬌十五了不說親,寧娥敢去寧櫻指手畫腳,將寧府一眾人何曾放在眼里?寧櫻是寧府小姐,做得不對也有他們教導,寧娥一嫁出去的女兒管教做什么?何況,錯還不在寧櫻。 譚慎衍說得隱晦,他派人打聽就知發生了什么,管家辦事效率高,將寧櫻的反應都描繪得清清楚楚,譚慎衍一番話明顯是為寧櫻出頭的,寧櫻是將來青巖侯府的女主人,卓嬌直言寧櫻不懂規矩,不僅是打寧府的臉,也是打青巖侯府的臉,這門親事是長公主和青巖侯親自上門求的,寧櫻真要是個不懂進退的,長公主會親自上門?傳出去,長公主那邊如何想寧櫻,如何想寧府? 卓嬌立即紅了眼眶,低下頭,泫然欲泣聳著肩膀,辯解道,“我沒有,只是覺得她們單獨一塊不合適宜,出聲提醒罷了……” 寧國忠不和她爭辯,周圍丫鬟婆子多,是非黑白,大家都一清二楚,“沒學好規矩,往后別來寧府,府里一眾表哥表弟年紀大了,別傳出不好的名聲?!?/br> 寧娥面上掛不住,辭別寧國忠和老夫人準備回府,卓嬌跟在身后,心里委屈,看這樣子,往后是不能常來寧府了,她和譚慎衍便真的是一眼之緣了,想想,心下有些不甘,可寧娥走得急,她不敢在這當口惹寧娥不快,亦步亦趨跟著寧娥回了。 榮溪園發生的事兒寧櫻自是不知,府里收到的帖子多,黃氏以她要繡嫁衣為由不怎么讓她出門,寧櫻樂得自在,她的繪畫功底有了長進,在調顏料上也進步不少,王娘子詫異不止,一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形容的便是寧櫻的繪畫功底,王娘子看寧櫻話的花瓶雖不如從小畫到大的,可寧櫻能畫成這般算是天賦的了,毫不吝嗇的稱贊了兩句。 寧櫻聽得不好意思,臉頰泛起紅暈,多虧了譚慎衍,在避暑山莊的那些日子,譚慎衍教導她不少,配色也是譚慎衍教的,三天不練手生,她不敢落下。 王娘子指點了幾處光影的部分,讓寧櫻顏色加重,突出對比,“花瓶畫好了,過兩日換個物件,你著色趨于成熟,動筆時干脆利落些,猶豫不決畫出來的畫少了份靈力,別擔心浪費紙,畫廢了留著,待有朝一日你功夫好了,再爛的一副畫也能在你手里活過來?!?/br> 對王娘子說的這點寧櫻深信不疑,她后背有傷,畫的時候便有些遲疑,有時候拉扯到傷口,筆一轉就歪了,譚慎衍拿過她的筆,三兩筆就給糾正過來,寧櫻眼下達不到那種境界,靜下心,慢慢打底子。 循序漸進,不驕不躁,付出總會有收獲。 入冬時,她的畫不僅王娘子稱贊,便是寧伯瑾瞧見了忍不住贊揚,拿著寧櫻的畫去寧伯庸寧伯信跟前炫耀了番,頗有種寧櫻繼承他衣缽的榮譽感。 最初寧櫻能察覺自己的進步,漸漸就看不出來了,王娘子讓她畫畫的速度慢下來,底子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在細節上多做功夫,精雕細琢后,畫才會精致。 寧櫻聽王娘子的,不過她不敢懈怠,每日都會畫一幅底圖,上色的畫作慢慢來,兩世為人,這是她第一門拿得出手的手藝,格外在意,人對“第一”的關注總是敏感些,她也不例外。 一冬,她就在自己屋里,涂涂畫畫,天寒地凍,她也不去書房了,吩咐人在西窗邊安置了張漆木桌,早上繡自己的嫁衣,下午騰出時間作畫,日子過得充實,年底到處都忙,黃氏忙著田莊鋪子的賬冊,寧伯瑾忙著宮里的祭祀,宴會。 便是落日院的寧靜蕓,都忙了起來。 茍志有心娶寧靜蕓,每月的來信中都會提及這事兒,寧靜蕓整天在落日院沒出過岔子,黃氏擔心寧靜蕓假意服軟,實則還抱著攀龍附鳳的心思,黃氏沒拒絕,回信給茍志,說再留寧靜蕓一年,一年后再說。 吳mama說起這事兒頗有些憤憤然,頗有白菜被豬拱了的意思,兜兜轉轉,寧靜蕓還是嫁給茍志,不知是良緣還是孽緣。 “小姐,莊子上送了野物過來,太太說中午去梧桐院用膳?!苯鸸鹛糸_簾子,秀眉上起了層冰霧,一進屋,冰霧融化成水掛在眉毛上,她輕輕抹去聲,眨了眨眼,適應屋里的舒暖后,才抬腳走了進去。 看寧櫻坐在繡架前,熟練的穿針引線,大紅色的杭綢上,一朵牡丹花栩栩如生,寧櫻低垂著頭,光潔的額頭瑩白如雪,精致如畫的眼斂著,鼻梁翹挺,雙唇不點而朱,美人靜坐,如蓮花仙子,金桂看癡了眼,都說嬰兒見天長,這話形容寧櫻也不假,胸長開了,身段愈發纖細,□□,哪怕冬日穿得厚,也遮掩不住好身段,聞mama給寧櫻做肚兜,尺寸都換了三四回了。 寧櫻的胸再長下去,走路該看不到腳踝了。 “怎么了?”寧櫻抬起頭,見她咱在門口一動不動,嘴角勾起抹淺笑,不解的望著她。 金桂搖了搖頭,腦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聞mama的話,有些臉紅,聞mama說寧櫻的這身段,世間沒多少男子受得了,其中的意思她懂,便是她看著寧櫻的模樣都有些臉紅心跳。 寧櫻停下動作,瞧了瞧自己裝扮,今日穿了身靛青色鑲金邊褙子,下系著靛青色緞面裙,衣服是秋水做的,在胸前領口繡了兩朵花兒,沉穩的顏色亮了不少,否則,她也不會穿。 “五小姐請你去落日院,說是有話說?!苯鸸鸹厣?,笑著遮掩臉上的尷尬。 寧櫻挑眉,“去落日院做什么?” “丫鬟沒說,可要奴婢問問?”傳消息的是落日院的粗使婆子,平日寧靜蕓有什么都是她傳信的,金桂沒有多問。 寧櫻細細想了想,說起來,寧靜蕓回府后她就沒見過寧靜蕓,可能黃氏知曉她不喜寧靜蕓,偶爾會在她跟前提起寧靜蕓,卻也不像之前,手心手背都是rou,黃氏能考慮顧忌她的情緒,實屬不易,寧櫻慢條斯理收了針線籃子交給金桂,“替我找件襖子或披風?!?/br> 天氣寒冷,風刮得臉生疼,她不愛出門,榮溪園那邊一個月去兩回,梧桐院去的勤也不上十回。 金桂收了籃子,從床前的衣架上取了見白色的狐裘披風,這還是劉菲菲送的,秦氏兩件,寧櫻一件,顏色白的晶瑩剔透,有錢果真好辦事。替寧櫻穿上披風,又去拿了手爐給寧櫻暖手,準備好了,才跟著寧櫻出了門。 落日院景色蕭條,院中的雪鋪了厚厚的一層,雙腳踩在上邊咯吱咯吱響,屋里傳來寧靜蕓和黃氏的說話聲,細聞,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藥味,她好奇的瞥了眼金桂,寧靜蕓生病了?之前并未聽說。 金桂也搖頭,小聲道,“沒聽人說?!?/br> 寧靜蕓靠在臘梅花色的大迎枕上,臉清瘦了圈,臉頰發白,一雙眼烏黑發亮,纖弱之姿,卻也是美的,寧櫻蹙了蹙眉,走到黃氏跟前,低低喊了聲娘。 黃氏抬頭笑了笑,“你來了,你jiejie這兩日生病,鋪子的事兒忙不過來,娘來幫她看看?!?/br> 寧櫻點頭,這事兒她是知道的,寧靜蕓鋪子虧了銀子懷疑是掌柜的貪了錢財做假賬,寧靜蕓忙著查這事兒,她請吳管事一家來京果真是對的,鋪子生意好,周邊有其他鋪子模仿鋪子的裝潢擺設,終究遜了一籌,她的鋪子算是在韶顏胡同站了一席之地了,名聲出去了,維持個三五年不成問題。 哪像寧靜蕓,鋪子里安插的是老夫人的人,虧空了連哭訴的地兒都沒有,自己還跟著受累。 寧靜蕓盯著寧櫻看了好幾眼,心思百轉千回,幾個月不見,寧櫻大變了個人似的,眉眼依舊是那副眉眼,和往日卻有了天差地別,臉頰散著紅暈,粉光瀲滟,明明的嬌媚的臉,被身上的披風壓了下去,顯出幾分莊重了,她眼力好,當即認出是狐裘披風,去年過年,寧櫻都沒有,想來是黃氏為她新買的,斂下雙目,她牽扯出一絲笑來,“六meimei來了?” 寧櫻恩了聲,挨著黃氏坐下,黃氏擔心她待會出門的時候冷,叮囑她將外邊的披風脫了,緩緩道,“你jiejie賬面虧空了些銀子,我拿錢替她暫時替她補上,待她身子好了再說,為了公平,給你jiejie多少錢,我也給你多少?!?/br> 一碗水端平,黃氏的心思不能再偏了,她給寧靜蕓攢嫁妝的時候,吳mama就為寧櫻抱不平,認為寧櫻吃了虧,秋水嘴上不說,心里也是不贊同她的做法的,漸漸,黃氏也意識到自己不對,寧櫻不計較是寧櫻心寬,若她將全部的家底給寧櫻,寧靜蕓是不肯應的,她不能因為寧櫻不爭取,就傷寧櫻的心。 寧櫻解開披風的繩子,輕聲道,“娘給jiejie就是了,鋪子每個月都有盈利,我手里不差錢,而且平日不怎么出門,沒有用錢的地兒?!倍盏囊律栏餃蕚淞怂奶?,青巖侯府平日送來的綢緞還有許多,聞mama替她做了四套,加上劉菲菲送的,有衣服穿,何況,去年的還有呢。 黃氏嘆了口氣,好笑道,“鋪子盈利你好生收著,明年再買個鋪子,是人哪有嫌銀子少的?” 寧靜蕓臉色有些蒼白,咬著唇沒吭聲,她鋪子虧空得厲害,其中沒有貓膩她是不信的,沒想到,一手將她養大的老夫人會這般待她,寧靜蕓心里不寒心是假的,她的病是熬夜核對賬冊吹風受涼引起的,虧了銀子,賬冊上沒有任何問題,寧靜蕓不相信。 然而,年底了,想要換掌柜來不及,拿不出說法,換掌柜只會壞了她的名聲,老夫人暗中給她吃的這個虧,她記下了。 寧櫻拗不過黃氏,收了銀子,她沒想到寧靜蕓的鋪子虧了這么多錢,寧靜蕓的鋪子有黃氏送的,還有這十年間拿黃氏田莊鋪子的收益買的,那時候寧靜蕓有利用價值,老夫人是真心為寧靜蕓打算的,購置的鋪子地段不差,沒理由會虧損這么多,但看寧靜蕓只字不提,心里怕是明白的,她也沒有多問。 寧櫻收了銀子,她的錢積攢得不少了,鋪子的裝潢桌椅都是譚慎衍出的銀子,事后寧櫻給他,他不肯收,寧伯瑾給她的五百兩沒花出去,加之這幾個月鋪子的盈利,寧櫻興奮起來,不過想再買個鋪子還差得遠,若過年,寧伯瑾大方些,她和譚慎衍成親前能買個大鋪子,她覺得還是做茶水鋪子,讓茶茗居更有噱頭,京城胡同片多,若能在每一片都開個茶水鋪子,她只躺著數錢就是了。 她沒想過大富大貴,一輩子吃穿不愁就是了,想到這個,譚慎衍翻西窗進屋時,她一邊玩著剛得來的蓮花燈,邊問他,“你手里有多少錢財?” 第066章 不日離京 譚富堂被人彈劾后,名下的田產全部充了公,養活一府下人需要銀子,而闔府上下,只有譚慎衍有月俸,給她的彩禮中,青巖侯府羅列出來的都是些稀罕物件,她想那該是青巖侯府所有的家當了,這般一想,寧櫻有些不好意思。 譚慎衍在桌前站定,肩頭落了一地的雪,此刻漸漸融了,沒入肩頭的衣衫,顏色明顯深邃許多,發梢淌著水滴,他渾然不覺,笑道,“怕養不起你?” 冰冷的手落在桌上的蓮花燈上,花瓣以薄薄的木板雕刻而成,上了淡淡的粉色,和寧櫻臉頰一樣的顏色,觸感光滑細致,他心思一動,不由得想捏捏寧櫻的臉頰,抬眉,才發現寧櫻紅了臉,宛若盛開的梅花兒,鮮妍動人,他笑意更甚,“你還真擔心偌大的青巖侯府養不起你?” 他隨口調侃她的話,不想說到寧櫻心坎上,寧櫻臉上些許不自然,頓了頓,心虛氣短道,“忽然想起了,問問而已?!焙瞎芗?,中公的錢財只顧著往她自己腰包塞,上輩子的侯府不如這輩子拮據由著胡氏揮霍沒什么,眼下的青巖侯府說不定中公沒了銀子,譚慎衍和譚富堂無所察覺,被胡氏敗光了。 她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胡氏的確是那種自私貪婪的人,否則,也不會為了管家的權利和她斗了那么多年。 譚慎衍拉過她,手在她臉頰輕輕捏了下,和蓮花燈的花瓣一般光滑,軟軟的,有些熱,手感更佳,他放輕力道,慢慢揉著,跟逗小貓似的,寧櫻皺眉,直起身子,臉色羞紅,一本正經道,“你怎么來了?” 年底正是刑部忙的時候,寧伯瑾早出晚歸,累得瘦了一圈,譚慎衍依然英姿挺拔,清朗俊逸,多少讓寧櫻心里納悶,譚慎衍雷厲風行,辦事效率高眾所周知,可是不是太閑了? 而且最近,他常常來,要么坐一時半刻,要么說兩句話就走,老侯爺剛來侯府商定好親事那段時間譚慎衍沒來過,她還以為他知道避諱呢,結果,她想多了,譚慎衍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