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繼母和繼子,自古以來就是不和的。 于是,有些疏遠黃氏的人又開始熱絡起來,說起來,胡氏不過是個繼母,譚慎衍是世子,又是刑部侍郎,胡氏的兒子可什么都不是,偌大的侯府都是譚慎衍的,該巴結誰,眾人心里跟明鏡似的。 見風使舵的人多了,氣得胡氏咬牙切齒,她起初還懷疑譚富堂出門是不是商量重回朝堂的事兒,拐著彎打探兩句,沒想到,他竟然瞞著自己給譚慎衍定親去了,還是他親自去的,叫她臉上無光,她是譚慎衍名義上的母親,譚慎衍的親事理應交給她才是,結果,一眾人瞞著自己。 胡氏發了一通火,卻拿寧櫻沒有法子,寧櫻是老侯爺看中的孫媳,老侯爺對寧櫻比對她好多了,她和譚富堂成親,聘禮少得可憐,而寧櫻的,不用說,光是譚慎衍生母留下來的就夠了,何況還有老侯爺生平積攢的。 她氣憤歸氣憤,面上仍維持著一派從容,大方得體的舉止倒是讓眾人看不明白了,因而也不敢太過得罪她。 寧櫻后背的疤脫落,留下大片紅色印記,金桂看得落淚,寧櫻倒是沒怎么放在心上,她不舒服的地方不是后背,而是胸,這幾日,胸口總會一抽一抽的痛,不敢碰,輕輕一碰疼得她齜牙咧嘴,她隱隱知道該是胸在發育的緣故,可那種疼,叫她有些受不住。 待回京時,她的胸微微鼓起了些,不過還不顯,這幾日金桂常常盯著她的胸瞧,銀桂也是如此,寧櫻渾身不自在,連黃氏落在她胸口的目光次數都多了起來。 回京后,老侯爺親自上門和寧伯瑾商量好她與譚慎衍成親的日子,后年的秋天,九月初十,老侯爺心里明白自己活不過那一年了,回府后,露出諸多感慨來,羅平攙扶著他,安慰道,“老侯爺別想太多了,您好好的,會等到那天的,薛太醫出門游歷時不也說過,有的人明明藥石罔顧,卻一年又一年活了下來,您也會的?!?/br> 老侯爺本來有些自怨自艾,聞言,倒是打起了精神,“是啊,慎衍那孩子,總要看著他過得好才行,你瞧著,小六真能和慎衍合得來?”他一眼就喜歡寧櫻這個孩子,但又怕譚慎衍為了寬他的心,故意討個媳婦回來。 羅平明白老侯爺的心思,笑道,“世子爺什么心思您還不懂?從小到大,您瞧著他像是委屈了自己的?” 老侯爺想想還真是,譚慎衍從小就是個受不得委屈的,當年胡氏那般待他,他將慎平推進水池可一點沒心慈手軟,感慨道,“那就好,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他中意小六是再好不過了,我也算安心了?!?/br> 老侯爺親自去寧府商議譚慎衍的婚期京城上上下下傳開了,要知道,今年老侯爺統共出過兩次門,一次是上朝覲見皇上清理門戶,一次就是為譚慎衍的親事了。 一時之間,關于寧櫻,大家攢足了勁兒打聽,寧府的帖子更是源源不斷,柳氏不卑不亢,從中挑選對寧府有利的人家前往,秦氏要cao持寧成昭的親事,一時半會走不開,黃氏張羅著寧靜蕓的親事,對應酬也沒多大的興趣。 中秋節時,昆州又來信了,茍志聽說寧靜蕓從清寧侯府出來,又像黃氏提親想娶寧靜蕓,黃氏中意這個女婿,可寧靜蕓的性子,黃氏擔心茍志吃虧,對寧靜蕓,她也有些束手無策,京城外的人家不好找,且不知對方品行,寧靜蕓又是個會來事的,鬧大了,丟寧府的臉。 于是,等寧成昭成親了,黃氏都沒想到怎么安置寧靜蕓,倒是寧伯瑾中意茍志,和黃氏道,“茍志在昆州,把靜蕓送去讓她吃些苦頭也好,總在落日院關著不是法子?!?/br> 第064章 成親圓房 寧成昭成親,賓客滿座,寧伯瑾被灌了不少酒,這會兒有些喝高了,臉色蔓延著不自然的駝紅,眼神迷離,身子軟弱無力的靠在床上。也就在醉酒的時候,他才有膽兒和黃氏說這些,清醒的時候是萬萬不敢提的,怕惹黃氏不快,夫妻兩過日子,總得有人妥協,黃氏妥協過一次,不可能再退讓了,他也沒臉再讓他退讓。 十年前的事兒,是他怒火攻心,對不住她。 真的喝醉了,他眼中竟浮起剛和黃氏成親時情形來,黃氏坐在繡架前,一針一線為他做衣衫,不時抬頭瞅他是不是在看書,若是的話,她低頭繼續刺繡,若不是的話,便出聲喊他兩聲,他不應,她立即放下繡繃子,橫眉冷對,瞪著眼,冷厲的望著他。 如點漆的眸子,漾著不滿,以及淡淡的失望。 那段日子難熬,如今回想起來,卻是他最充實的時光了,心中有目標,不斷為之努力奮斗,結果,中舉后,心就空了,迷茫了…… 吳mama聽他說話舌頭打結,后背膈在堅硬的床板上,于心不忍,黃氏回京后就一直和寧伯瑾分床睡,十年前那樁事寧伯瑾不對,可日子長著,人要往前看,黃氏膝下沒有兒子,長此以往不是法子,她心里怨寧伯瑾當年不肯護著黃氏,讓黃氏心灰意冷,又希望兩人能重修于好,趁早生個兒子。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兒子是女子在夫家立足的根本,再無奈,世道如此,沒法改。 想著,她走到床邊,拿出個富貴紅的緞面靠枕出來,扶著寧伯瑾坐起身,將靠枕塞至他身后,轉而看向黃氏,小聲勸道,“三爺醉了,太太別和他一般見識?!?/br> 黃氏疼愛寧靜蕓不假,卻也是打心眼里看中茍志的,茍志為人老練沉穩,進退有度,比京中養尊處優的少爺還出色,寧靜蕓已不是完璧之身,黃氏認為寧靜蕓配不上茍志,心里不贊同,就是她,也是這般認為的。 寧伯瑾真的醉了,清雅的臉紅潤有光,好似抹了層胭脂,修長的睫毛下垂著,在紅彤彤的臉投注下一圈暗影,俊美無雙,黃氏有片刻的恍惚,日子好像回到兩人剛成親的時候,她性子剛硬強勢,得理不饒人,幾句重話說下來,寧伯瑾便沒了話說,跟犯錯的小孩子似的坐在椅子上,耷拉著耳朵求她原諒,她的氣來得快去得快,見他這樣哪還生得出氣來? 吵吵鬧鬧,倒也算蜜里調油,只是,凡事皆盛極必衰,夫妻的感情也是如此,越往后,日子越平淡,爭執越多,若不能有商有量,夫妻二人只會漸行漸遠,她和寧伯瑾便是如此。 想到往日種種,黃氏軟了神色,輕輕點了點頭,低聲吩咐吳mama出門打水。 吳mama見她神色怔忡,心下搖頭嘆氣,快速退了出去。 這一晚,蓮花色蚊帳內,夫妻二人同塌而眠。 吳mama和秋水守在外邊,聽屋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喘息聲,聲音忽而重忽而輕,伴著男子低低的呢喃,怒吼,二人面面相覷一眼,臉紅了紅,卻又各自松了口氣。 床頭打架床尾和,黃氏和寧伯瑾總算走出這一步了。 半夜,屋里的動靜漸漸消弭,傳來黃氏叫備水的聲音,吳媽喜不自勝,雙手合十的求菩薩保佑賜黃氏個兒子,激動的眼眶都紅了,秋水催促她兩聲她才回神,掖了掖眼角,遞給秋水一個“你懂我”的眼神,弄得秋水哭笑不得。 寧成昭是寧府的長子,哪怕劉菲菲身份不顯,這門親事辦得還算風光,起初秦氏一直不太樂意,但看劉菲菲的嫁妝豐厚,下抿的嘴角才有了笑,叫上身邊的丫鬟小心翼翼盯著那些東西入庫,眼神落在只聽說過名字的綾羅綢緞上移不開眼,劉府大方,陪嫁一百二十臺嫁妝,每一臺都裝得滿滿當當,沒有故意充場面虛張聲勢的不值錢物件,秦氏笑得合不攏嘴,心里頭總算舒暢了一大截。 沒人會和錢過不去,她也不例外。 秦氏在庫房守了一夜的事兒鬧了笑話,天涼了,夜里濕氣重,聽說秦氏天色破曉時才從庫房離開,不時捂著嘴咳嗽,像是感冒了,下人們竊竊私語,暗中議論紛紛,道秦氏是個見錢眼開的。 寧伯信喝多了,寧國忠不好意思插手管這種事,故而沒人喚秦氏回屋,由著她在庫房待了一宿,好在遠房親戚都走了,否則傳到外邊,秦氏少不得落下個惦記兒媳婦嫁妝的名聲。 聞mama說起秦氏的做派,心里不贊同,劉府畢竟是商戶人家,金銀細軟雖值錢,真正貴重的東西卻不見得有多少,真正貴重值錢的物件,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好比悠玉閣的首飾,除了銀子,還要身份。 故而,聞mama來看,劉菲菲的嫁妝值錢,卻不到令人眼紅的地步,畢竟,青巖侯府送來的彩禮,許多都是她聞所未聞的,物以稀為貴,劉菲菲的嫁妝哪比得上寧櫻的? 不過,她在寧櫻跟前沒表現出來,秦氏是主子,她沒有亂嚼舌根的習慣,今日是新媳認親,聞mama替寧櫻挑了身櫻花粉的織錦衫,下系月白色櫻花底紋馬面裙,身段窈窕,美輪美奐,若是胸前再挺翹些就更錦上添花了。 聞mama服侍寧櫻穿衣,問道,“小姐身子還疼不疼?” 這些日子,寧櫻都有泡藥浴的習慣,能緩解胸口的疼痛,這兩日沒聽寧櫻喊疼,聞mama想該是藥浴起作用了。 寧櫻在避暑山莊開始發育的,胸疼一直忍著,還是聞mama主動問起,她才說了,隔天,聞mama從庫房挑了堆藥材出來,讓她泡藥浴,的確有所緩解,聞言,寧櫻輕輕搖了搖頭,桃面粉腮,如仙子下凡,“不疼了,奶娘的藥從哪兒來的?” 聞mama歡喜,笑道,“前兩日老侯爺過來,侯府管家送了一車,老奴不懂,虧得太太提醒?!?/br> 老侯爺上門和寧伯瑾商議寧櫻與譚慎衍的親事,拉了一車綢緞補品,聞mama清點出來放庫房的時候,黃氏提醒她那一箱藥材的用處,饒是她一大把年紀仍然紅了臉,寧櫻來小日子時,六皇妃送了諸多補品,如今長胸侯府又送來藥材,她總覺得其中隱隱有什么聯系。 又覺得不太可能,譚侍郎沒理由借六皇妃的名義送東西給寧櫻才是,那會,兩人還沒說親呢。 寧櫻的眼角微不可察的上挑了挑,心虛道,“是嗎?” 不知譚慎衍哪兒看出她不不舒服的,回京后,兩人沒有單獨處過,她也沒提,說了親,兩人見面就有些避諱了,而且這門親事,京城上下議論紛紛,說她癩蛤蟆吃天鵝rou,大家都在尋她的錯處,越是這樣,她越發要小心翼翼。 她不在意,總要為那些在意的人。人活著,不是只圖自己爽快,不顧周遭親人的感受。 聞mama點了點頭,看她抹不開臉便沒繼續這個話題。 早膳在榮溪園用,寧櫻站在銅鏡前整理好自己的妝容,去梧桐院給黃氏請安。 寧伯瑾在正屋的桌前坐著,臉色有些發白,寧櫻上前施禮,寧伯瑾看她好幾眼,好似沒回過神來,寧櫻覺得詫異,往屋里瞅了瞅,好奇道,“娘呢?” 黃氏沒有人影,吳mama和秋水也不在,寧櫻斂目想了想,猜測是不是寧伯瑾和黃氏鬧了矛盾,但看寧伯瑾聽了她的話后臉紅了紅,不像是得罪黃氏似的。 遐思間,簾子掀開,吳mama扶著黃氏走了出來,黃氏臉上涂抹了脂粉,妝容精致,乍眼看,叫人眼前一亮,寧櫻笑盈盈上前,稱贊道,“娘真好看?!?/br>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黃氏這么一打扮,人好看了許多,吳mama也笑,不過她笑的可不是這個,提醒寧櫻道,“時辰不早了,也該去榮溪園了?!?/br> 寧伯瑾脊背挺得筆直,白皙的臉慢慢爬上一抹潮紅,昨晚喝多了,做的事兒也迷迷糊糊,他以為黃氏會怪罪她,而且一直等著黃氏開口,但黃氏就跟沒事人似的,弄得他一顆心七上八下,關于嫡子的事兒,寧國忠催促他好幾回了,讓他和黃氏商量過繼個孩子養在黃氏名下,寧國忠不敢開口何況是他,招惹了黃氏,日子不好過,他一直壓在心里頭,寧國忠問得及了他便含糊不清的應付兩句。 昨晚,他稀里糊涂爬上了黃氏的床,心里忐忑不安。轉頭,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黃氏平坦的小腹上,暗暗祈求昨晚塞了孩子進去才是,否則等下次喝醉,估計只有寧成德的親事了,然而,寧成德親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得等到什么時候? 寧櫻注意到寧伯瑾的反常,扶著黃氏另只手臂,上下打量一眼,擔憂道,“娘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不怪她沒有往那方面想,實在是,黃氏臉上的表情太過鎮定,而寧伯瑾又一副忐忑緊張,哪像是夫妻恩愛過的模樣? 黃氏眼里閃過一抹不自在,很快便遮掩了去,“昨天忙活一天有些累著了,沒什么,走吧,瞧瞧你大嫂去?!?/br> 寧靜蕓還在落日院關著,寧成昭成親都沒將其放出來,說來也諷刺,上輩子,她為黃氏守孝,府里的喜事從不請她參與,寧成昭也不是今年成的親,而是明年,那時候黃氏死了沒多久,府里的人嫌她晦氣,讓她去祠堂,名義是祠堂安靜,守孝更有誠心,她去祠堂住了三天,金桂從廚房端回來的膳食也不是喜宴,而是平常的飯菜,說是人多,顧忌不到她,讓她忍著,她沒有吭聲,那時候心里是有過氣的,但只能咬著唇忍下去。 她感受到的排擠這輩子換成了寧靜蕓,只是寧靜蕓幸運,早早的,黃氏就讓人將喜宴送去了落日院,哪怕不能出來,心底起碼是有人關心的。 黃氏轉頭,看寧櫻眼底起了層水霧,眼角發紅,“怎么了?” 寧櫻搖頭,“沒,走吧,瞧瞧大嫂去?!庇行┦码x得遠了,忘得差不多了,然而忽然想起來,心里仍然會升起nongnong的傷感來。 “jiejie今日不去榮溪園認親嗎?”寧櫻心里明白黃氏為寧靜蕓的事情發愁,其實,黃氏用不著擔心,程云潤廢了,程老夫人難過之余認清了事實,寧靜蕓的事兒,料想他們是不敢提起了,為了一個廢掉的孫子鬧得兩府對峙,其中利害,程老夫人不會不懂,況且,程云潤太早懂事,虧空了身子,不會再孕育子嗣了,那個庶長子,成了程云潤唯一的兒子,不知該說是作孽還是慶幸。 黃氏嗯了聲,“她的事兒我自有打算,你和譚侍郎的親事在后年,該著手繡自己的嫁衣了?!睂帣训拇汤C是跟桂嬤嬤學的,也算拿得出手,不至于太丟人,黃氏是放心她繡嫁衣的。 “知道了?!?/br> 寧伯瑾緩緩站起身,跟在黃氏和寧櫻身后,遇著寧靜彤她們,三房五個庶女,寧靜蘭被遣送回府后寧國忠覺得丟人將寧靜蘭送去了莊子,一個庶女因著在避暑山莊行錯了事兒被送去莊子,往后的名聲算是毀了,頂多是到了成親的年紀隨便指門親事嫁出去了事,府里連嫁妝都不會給,黃氏身為主母,明面上給兩臺也不妨,至于竹姨娘平日積攢的,都是給寧成虎的,哪會留給寧靜蘭。 寧靜蘭有今日也是自己作孽。 寧靜蘭被送走,三房的那幾位安分了許多,在寧櫻跟前不敢造次,低眉順目的彎腰給寧伯瑾黃氏行禮,黃氏臉上神色淡淡的,“起來吧,正好一起去榮溪園,見見你們堂嫂?!?/br> 幾人點頭,寧靜彤上前抓寧櫻的衣衫,因著寧櫻挽著黃氏,她只能落后一步。 一行人到榮溪園的時候,里邊傳來秦氏洪亮的嗓音,“哎喲,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菲菲那孩子我瞧著是個好的,還是大嫂看得明白,這找兒媳就跟找女婿似的,門當戶對固然重要,最重要的還是兩人情投意合,往后和和美美過日子?!?/br> 寧櫻心下嘆息,秦氏也知劉菲菲身份低,像大家不知她看上的是劉菲菲的嫁妝似的,欲蓋彌彰說這番話,嫁女兒和娶兒媳的差別大著,柳氏嫁女兒的時候滿心為女兒考慮,擔心她在夫家受了委屈,挑了許久才挑中了蘇家,寧靜雅肚子爭氣,進門一舉得男,在蘇家站穩了腳跟,上輩子有寧府的幫襯,蘇家在京城還算不錯。 而秦氏娶媳婦,雖是老夫人背后作祟,但起初,秦氏對這門親事別提多看好了,為了什么,明眼人都看得明白。 黃氏嘴角撇了撇,秦氏這番話的意思是蘇家配不上寧府不成?柳氏肚量小,怕是會記恨上秦氏了,蘇燁是柳氏千挑萬選的女婿,哪會任由秦氏將其和商戶侄女相比? 果不其然,下一句便聽柳氏道,“蘇家是百年世家,和咱也算門當戶對,靜雅公婆賢明寬厚,甚少過問她的事兒,晨昏定省也免了,二弟妹如今也是當婆婆的人了,多學學吧,菲菲那孩子進了門,你別嚇著她了?!?/br> 最后一句,柳氏故意拖長了音,明顯意有所指,諷刺秦氏惦記劉菲菲的嫁妝。 寧成昭成親,出嫁的小姐都回來了,寧櫻和黃氏進屋,里邊已經坐了不少人,秦氏和寧伯信坐在寧國忠下首,往后那是柳氏與寧伯庸的位子,約莫是看在寧成昭成親,秦氏和寧伯信是父母的份上,故意安排的。 “呀,小六來了,快來?!鼻厥咸痤^,看寧櫻站在門口,眉色溢出了笑,不和柳氏計較,一個勁兒的稱贊寧櫻容貌昳麗跟畫里出來的人似的,要想受人敬重,除了錢財便是權勢,錢財如今她們二房有了,缺的便是權勢了,而寧櫻往后的夫家可是個厲害的,秦氏當然要巴結好了。 諂媚的嘴臉讓柳氏嘴角輕微抽搐了下,不置一詞。 寧櫻嘴角噙著得體的笑,上前給眾人見禮,寧國忠和老夫人還沒露面,想來是端著架子,倒不是寧國忠和老夫人看不起劉府,京城許多人家娶媳婦都是這么做的。 秦氏上前一步扶起寧櫻,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昨晚就該帶你們認親的,二伯母忙給忘記了,小六別擔心,待會讓你大嫂給你份厚重的見面禮?!痹捖?,捂著嘴咳嗽兩聲,在開口,嗓音都啞了。 劉菲菲送她的禮果真厚重,一套足金的頭飾,金光閃閃,抱著盒子,寧櫻都能感覺其分量,不自主的抽了抽嘴角,屋里只有她是未出閣嫡女,然而畢竟是三房的,和二房隔了層,劉菲菲這樣子做,不怕得罪其他人? 看寧靜雅面色波瀾不驚,輕微抽搐的嘴角泄露了她不屑的情緒,寧櫻就知劉菲菲得罪人了,劉菲菲恍然若覺,補充道,“這套頭飾是我爹花了大價錢準備的,六meimei收著吧?!?/br> 寧櫻臉上的笑有些僵了,劉菲菲的話擺明了其中還有層意思,與其說劉菲菲看重她,不如看重她身后的青巖侯府,這么重的禮,她抱著有些手軟,道謝道,“謝過大嫂了?!?/br> 沒有分家,她喚一聲大嫂是對的。 劉菲菲頓時眉開眼笑,嘴角的梨渦蕩漾開,給平淡的臉添了份靚麗,和藹可親,叫人討厭不起來。 她的禮最重,剩下的倒是沒多大區別了,不得不說,劉府確實有錢,給眾人的見面禮只怕都花了不少銀子,秦氏心痛,看劉菲菲笑得爽朗,忍不住出聲提醒道,“都是一家人,菲菲那般見外做什么?” 秦氏的話一出,柳氏的臉頓時有些不好看了,劉菲菲先贈禮給寧櫻就算了,那時秦氏不開口,剛輪到寧靜雅秦氏就說這番話,好似寧靜雅缺錢似的,抿了抿唇,有心剜秦氏兩句,又礙于人多,隱忍著沒發作。 劉菲菲倒也爽快,回眸朝秦氏解釋道,“不礙事的,箱子里多的是,我爹說府里兄弟姐妹多,備了足足兩箱呢……” 好吧,上首的寧國忠和老夫人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劉府,真的是財大氣粗。 但,也沒其他的了。 劉菲菲沒什么心眼,新婦不能坐要伺候婆婆用膳,秦氏滿心都在劉菲菲的嫁妝上,也沒為難她。 寧櫻嫁出去的姑母也回來了,老夫人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寧櫻沒和這個姑母接觸過,不知她的品行,只是,想著是老夫人肚子里出來的,下意識的不喜歡寧娥,因而,當老夫人讓她過去陪寧娥說話,她心里反感,寧娥夫家姓卓,在北鎮撫司任文職,朝廷重文輕武,文人多看不起武人,可武人又何曾看得起文人?北鎮撫司下設四城巡防營,里邊都是些武將的官職,而卓高德在北鎮巡撫任文職,地位可想而知。 寧櫻不是有意打聽卓家的事兒,金桂消息靈通,不止卓家,蘇家的事兒也打聽到了些,可蘇家的事兒她上輩子就聽到些風聲,沒有什么興趣,卓家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因而多問了兩句。 寧娥生得珠圓玉潤,保養得好,因著圓潤的臉頰仍有些顯老了,眉梢處縈繞著淡淡的凌厲,那種凌厲,寧櫻常在寧國忠臉上見到,是長輩對晚輩的不喜。 她這個姑母,也不喜歡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