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程云潤心思百轉千回,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有這等關系,他自要好好利用,“靜蕓,聽祖母的話,你先回寧府,我和你如今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你先回寧府,待我八抬大轎娶你過門,如今你是我的人了,難道我會反悔不成?” 他斂著眉目,眼里一片陰翳。 寧靜蕓趴在他肩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是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我回去了,我娘便不會讓我再嫁給你,你也愿意?” 想到方才兩個衣衫不整的丫鬟,寧靜蕓心里不難受是假的,記憶中,那個溫文爾雅,氣質出塵的程世子,和眼前的這人已相去甚遠,想到他殘疾的雙腿上,寧靜蕓迷茫了。 她真的要和這樣的男人過一輩子嗎? 保住了世子之位又如何,沒有實權的世子,五品官都比不上。 程云潤看她面色怔忡,又低頭吻了她兩下,“不會的,若你六meimei真的說親,你娘看在寧府的名聲上也不敢拘著你,長幼有序,照理說你該先出嫁才是?!?/br> 寧靜蕓遲疑的望著他,眼里止住了哭泣,心跌至谷底,冷冷道,“你想讓我做什么?!?/br> 程云潤滿心是報復譚慎衍,并沒注意寧靜蕓的反常,湊到她耳朵邊,小聲說了起來,寧靜蕓連連搖頭,寧府她是不準備回去了,程云潤還讓她卑躬屈膝討好寧櫻和黃氏?門都沒有。 “我出來的時候就沒想過再回去,你別想了,我不會回去的?!彼角鍖幒罡鲦氖虑闆]有傳開,憑借寧伯瑾和黃氏的本事,該是打聽到她的消息了,想到下人們輕視的嘴臉,她承受不住,她以為程云潤會體諒她,結果和老夫人一樣,都是利用她罷了。 程云潤拽著她,聲音極為陰冷,“必須得回去,我一雙腿不能白白被廢了,父親看在青巖侯如日中天的份上不管我的死活,我得為自己報仇?!?/br> 被他掐得有些疼,寧靜蕓怒了,用力的推開他,吼道,“要回你回,別拉上我,你們如今看寧府發達了,都上趕著巴結是不是?老夫人是,你也是……”她不懂,為何程云潤和他記憶里溫潤如玉的少年差了那么多。 “由不得你?!背鸷抻可闲念^,程云潤聲面色猙獰,掐著寧靜蕓脖子,“你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要你死?!?/br> 他身子養好了,然而終究落下了病根,監牢陰暗潮濕,他受了涼,大夫說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子嗣了,當時給他看病的大夫被老夫人收買了,陳氏不知從哪兒又打聽來這事兒,當著他的面攤開來講,否則,清寧侯怎么會毅然決然的呈遞上折子。 不出這口氣,他不甘心。 寧靜蕓被他掐著脖子,面色震驚,雙腳不斷踢著他肚子,旁邊的丫鬟驚呆了,反應過來上前幫寧靜蕓的忙,她心里拎得清利害,寧府真要和青巖侯結親了,寧府往后水漲船高,寧靜蕓是寧府正兒八經的嫡小姐,若在侯府出了事兒,寧府不會善罷甘休的。 寧靜蕓臉色發紫,心一狠,踢向程云潤下邊,程云潤吃痛,雙手捂著身子,寧靜蕓這才逃出來,罵道,“你發什么瘋……”丟下這句,踉踉蹌蹌走了出去。 丫鬟看程云潤不舒服,上前扶他站起身,她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寧靜蕓給了她不少好處,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她明白。 程云潤一把甩開她,惡狠狠道,“滾?!?/br> 丫鬟低下頭,不敢頂撞他,轉身跑了出去。 寧靜蕓跌跌撞撞的往外邊走,轉過拐角,聽到屋里有人小聲說話,她起初沒當回事,待聽到世子二字,她才斂了心神,不過對方說完這句就壓低了聲音,她什么都沒聽到,想到程云潤的花花腸子,約莫和丫鬟有了首尾。 沒有進侯府,她眼中的程云潤俊朗善良,和程云潤接觸后才知,他不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懦夫罷了,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來的謀劃,好似一場笑話,何時,她寧靜蕓為了一個正妻的頭銜,竟把身段放得這般低了? 黃氏和譚慎衍出來時,寧伯瑾和寧伯庸回來了,二人陪著六皇子說話,薛怡插不上話,讓丫鬟領著她去寧櫻院里坐坐,看多了宮里的景致,寧府的庭院在她看來沒什么不同,沿著抄手游廊走了會兒,看丫鬟指著對面的拱門道,“前邊就是了?!?/br> 薛怡的目光落在拱門上方的木匾上,暗紅色的“桃園”二字極為顯眼,在光照射下,紅得有些醒目,丫鬟解釋,“桃園是六小姐自己娶的名字,三太太問她可要栽種桃樹,六小姐不肯,三太太還打趣桃園沒有桃樹,名不符合?!?/br> 薛怡沉思了會兒,莞爾道,“或許有別的用意吧?!?/br> 走進桃園,一眼就望到頭,西屋的窗戶下,插著杏色玉釵的腦袋不時往外張望,像在等什么人,薛怡打趣道,“等誰呢?” 見是她,寧櫻微微睜大眼,猛地站了起來,臉上難掩笑,“薛jiejie,你怎么來了?”語聲落下,湖綠色薄裙的人已飛奔出去,聞mama在屋里聽著聲走了出來,搖頭失笑,待看清薛怡頭上天家的珠翠后,忙蹲下身施禮。 薛怡佯裝生氣,“方才瞧著你心不在焉的,等誰呢?”她看中的弟妹,結果被譚慎衍拐去了,心頭不忿,聽說這事兒她直怪薛慶平整日惦記藥圃里的藥,叫譚慎衍搶了先。 方才看寧櫻急不可耐翹首以盼的神色,只覺得她看走了眼,寧櫻心里頭喜歡譚慎衍,否則哪會著急? 寧櫻紅著臉,挽著她手臂,無賴道,“聽說你和六皇子來了,這不等著你過來找我嗎?” “你就哄我開心吧,等我是假,等人告訴你消息才是真,你與慎之的親事,猜猜三夫人怎么說的?”進了屋,薛怡打量著她的閨閣,布置清爽,沒什么貴重物品,給人的感覺,像極了在娘家的時候。 寧櫻不知薛怡知道多少,穩著情緒,硬著頭皮道,“我娘不管說什么都是為了我好?!?/br> 第059章 提親成功 薛怡嗤笑了聲,目光落在寧櫻如花似玉的臉上,這是她幫薛墨挑的媳婦啊,被譚慎衍半路截了道,問寧櫻,“三夫人做什么都是為了你好,你老實和我說,私底下你與慎之是不是來往過?” 她和譚慎衍打小一塊長大,那人就是三棍子憋不出一句話的主兒,審問犯人還成,討女孩子歡心比不得薛墨,小姑娘喜歡什么樣的男子她心有體會,寧櫻沒道理看上譚慎衍。 寧櫻小臉一紅,目光微閃,抵了抵薛怡,“薛jiejie說什么呢,被我娘知道,少不得要說我幾句?!?/br> 世人重貞潔,傳出她和譚慎衍有什么的話,黃氏不會應下這門親事了,薛怡低頭看她,有些日子沒見,她長高不少,身段盈盈動人,只是胸前仍舊平平的,薛怡盯著而寧櫻一馬平川的胸襟多看了兩眼,狐疑道,“慎之真沒和你私下往來過?我瞧著他求親的陣請,三夫人再不應,他能求到皇上跟前讓皇上賜婚,長這么大,還是頭回看他在意個女人?!?/br> 寧櫻宜羞宜嗔的掃了薛怡一眼,略有心虛道,“沒呢,我整日在家,甚少出門?!痹捦?,退后一步,從頭到腳端詳著薛怡,“薛jiejie是皇子妃了,叫我好生看看?!?/br> 薛怡一身葡萄紫的纏枝薄紗長裙,外邊罩了層月白色祥云暗紋的華服,端莊矜貴,頭上的金鳳步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京中貴婦多是這般打扮的,只是不如薛怡俏麗,寧櫻挽著她朝旁邊蔥郁的竹林叢中走,嘖嘖稱嘆道,“往回薛jiejie在薛府穿得簡單隨意,如今,高貴得我都不敢認了?!?/br> 薛怡氣質好,衣服穿在她身上不顯厚重,乍眼瞧著,與薛怡成親前沒什么兩樣,只是她擔心薛怡抓著譚慎衍的話題不放,故意岔開了話題罷了。 丫鬟會看人眼色,遠遠地跟在身后,不打擾二人說話。 “你別急著打趣我,說吧,你與慎之怎么回事?!比绻皇菍帣延w彌彰急著轉移話題,薛怡沒準接過這個不提了,美目流轉,聚精會神的盯著寧櫻,“你容貌不差是真,但慎之眼睛可長在頭頂上,如何就看上你了?” “……”這話聽著,是稱贊她還是諷刺譚慎衍? “我也不知發生了什么,聽丫鬟說,薛jiejie和譚侍郎還有六皇子一塊來的,你可以差六皇子問問譚侍郎,我也糊里糊涂呢?!睂帣阉酪е怀姓J,抬眉,清明澄澈的眸子目不轉睛望著薛怡,以求她的認可。 眼里清明,叫薛怡失笑,“罷了,不問你了,慎之從小嘴巴就緊,想從他嘴里聽真話比什么都難,只是,我看上的弟妹叫他給搶去了,總不是滋味,你說你和小墨也見過很多次面,你不覺得小墨比慎之好?” 黃氏剛透露給寧櫻議親之事,她就讓薛慶平上門提親,誰知太后身子不好,薛慶平耽擱了幾日,接下來一直忙藥圃的事情,她在宮里聽到風聲的時候,已經是譚慎衍寫了份不納妾的書信讓薛慶平蓋章,又聽說長公主去了寧府,她猜測會壞事,果不其然,薛家的媳婦就被譚慎衍給搶了。 寧櫻沒料到薛怡如此直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道,“小太醫妙手回春,自然是好的?!?/br> 聽了這話,薛怡哀嘆了聲,薛墨年紀不小了,依著薛慶平的心思,不知會給薛墨討個怎樣的妻子,她看寧櫻性子單純,待人接物不像京中那些小姐市儈才有意撮合她和薛墨來著。 “我帶薛jiejie去我父親的書閣轉轉,那里藏書多,府里辦宴會,許多小姐都喜歡往書閣走?!闭f著話,寧櫻轉身招手,讓金桂找老管家拿書閣的鑰匙,領著薛怡往外邊走。 夏風習習,夾雜著悶熱的空氣,寧櫻穿得單薄,照顧薛怡穿得多,走得極慢,沿路介紹寧府的院子,百年庭院,一花一草皆下了功夫,薛怡穿得多,哪怕走得慢,額頭也起了汗,說起六月去莊子避暑的事情來,年年皇上都會去避暑山莊避暑,三品及其以上官員會隨同,往年寧府沒有資格,今年卻是不同,薛怡叮囑寧櫻道,“年年去避暑山莊都會鬧出些事兒,你讓身邊的額丫鬟警醒些?!?/br> 皇上去莊子為了避暑,隨行的官員家眷百無聊奈,加之宮里的皇后貴妃,喜歡亂點鴛鴦譜,寧櫻和譚慎衍在此之前定下也好,寧櫻的長相,去了莊子恐會多生事端。 寧櫻想起還有這茬,避暑的日子是各家夫人為之女相看的好契機,那時候男女不用太過避諱,極為熱鬧,上輩子她去過一次,那時已嫁給譚慎衍,對她來說倒沒多大的影響,算著日子,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她肯定是要去的,“多謝薛jiejie提醒,六皇子待你好嗎?”她沒見過六皇子尊容,上輩子,幾位皇子為了奪嫡自相殘殺,六皇子領了封地,皇上先將他從奪嫡之爭中摘去了,不能坐上那個位子固然有遺憾,獨善其身,何嘗又不是一件好事? 不管哪位皇子得勢,為了名聲皆不敢做得太過,登基后為安撫文武百官,黎民百姓,拉攏王爺彰顯仁德是最快的途徑,而六皇子,不可避免會成為新皇登基拉攏的對象,對六皇子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薛怡身為六皇妃,宮里的大風大浪波及不到她身上。 可惜,上輩子她無心外邊的事兒,不知誰最后做了太子,否則能暗中提點薛怡一二。 薛怡面頰微微一紅,抬手順了順鬢角,遮掩自己的羞態,道,“六皇子為人通透,哪是苛責我的人?” 聽著這話,寧櫻嘿嘿一笑,打趣道,“好就是好,薛jiejie拐彎抹角做什么,聽說六皇子豐神俊朗,文武雙全,飽讀詩書,想必和薛jiejie關系極好吧?!?/br> 薛怡作勢掐了她一把,“愈發不懂禮數了,竟來笑話我?!?/br> 對寧櫻的親昵,薛怡是歡喜的,換做旁人見著她,卑躬屈膝六皇妃前六皇妃后了,寧櫻待她卻如平日一般,能讓薛怡緩解下心中的壓抑,初入皇宮,遇著人便是三跪九叩,一天下來膝蓋都紅了,桂嬤嬤在邊上提點她沒有出過亂子,終究叫她懷念成親前無拘無束的日子。 腰間的軟rou被薛怡掐得又癢又疼,寧櫻驚呼起來,連連求饒,回廊上一時充滿了女子打鬧的歡笑聲,剛穿過拱門的譚慎衍步伐微頓,他身側的六皇子眼神微詫,他和薛怡成親已有些時日,自然聽得出她的聲音,倒是不知,薛怡有如此開懷的時候,當然,比起另一道爽朗豪邁不壓抑的笑,薛怡算得上內斂穩重了。 倒不是聲音不好聽,只是這嗓門太過洪亮,樹梢的鳥兒被驚得到處亂飛,六皇子不太習慣。 “我竟是不知,你好這口?!绷首觽饶?,上挑的鳳眼里滿是揶揄。 笑聲漸漸止住,樹梢的鳥兒佇立枝頭,轉著脖子張望,似要瞧瞧誰驚擾了它們。 譚慎衍不置可否,聽著說話的聲音近了,拉著六皇子身形一閃,躲到了小路邊的假山后,猝不及防,六皇子的蟒袍刮著石壁,嚓的聲破了口子,他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透過假山的石縫望了眼,薛怡一身得體的衣衫,身形曼妙,臉上笑意盎然,他跟著勾了勾唇,視線一轉,落在薛怡邊上的女子身上,只一眼,六皇子忍不住哼了聲,斜眼打量著邊上雙眼發亮的譚慎衍,不明白他眼神哪兒出了問題。 寧櫻生得好看,可這等容貌,京中一挑一大把,他注視著走廊上的寧櫻,比起中規中矩的薛怡,她穿得單薄,杏色的薄紗外裳,下系著淺綠色長裙,打扮十分隨意,說話時,杏眼星光閃閃,給一張臉增色不少,饒是如此,他眼中,還不如薛怡好看呢。 兩人沒發現假山后有人,說說笑笑的拐過走廊,穿過了拱門,寧櫻的說話聲皆比平日大許多。 聲音漸漸遠去,六皇子直起身子,發覺自己竟然躲在暗處偷窺,臉色僵了僵,調侃道,“那六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可你別和我說京城沒有比她美的人了?!?/br> 老侯爺為了譚慎衍的親事cao碎了心,奈何譚慎衍一門心思在刑部,兩耳不聞兒女情長,他幾個皇兄還說準備送譚慎衍幾個美人,傳到皇上跟前,皇上說老侯爺若怪他們帶壞了譚慎衍要出手打人,他不管。 那時候,他們才知,皇上對老侯爺竟如此敬重,私底下奇怪為何青巖侯府沒有公爵之位,畢竟,全京城上下,得皇上敬重的只有老侯爺一人,當然,老侯爺擔得起皇上的敬重,如今的太平盛世,大半是老侯爺的功勞,先皇從平平無奇的皇子一躍成為皇子,多虧了老侯爺鼎力相助,皇上不多說,史官都記著。 所以,哪怕青巖侯弄得民怨沸騰,皇上看在老侯爺的面上也沒追究。 “他活著一日,便是朕眼中剛正不阿戎馬一生的鐵血將軍,誰都不能動他,不能動先皇賜下的青巖侯府?!边@是皇上看到彈劾青巖侯的折子說的第一句話,之后,宮里的幾個皇子都想方設法拉攏譚慎衍,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譚慎衍抬頭撣了撣衣襟上的灰,慎重道,“長得再美,不是她有何用?六皇子說得云淡風輕,怎偏瞧上薛小姐了?薛小姐的容貌性情,京中比她出色的多了去了?!?/br> 六皇子一噎,嘴角抽搐了下,人都走了,他們躲在假山后互相嫌棄彼此的心上人,有意思嗎?六皇子輕拍了下譚慎衍肩頭,中肯道,“其實,六小姐花容月貌,性情灑脫,比京中一群滿口規矩禮儀的小姐強多了?!?/br> “下官也這般認為?!弊T慎衍面不改色,抬腳走了出去,留下一臉呆滯的六皇子,禮尚往來,不該是我嫌棄你你嫌棄我,我稱贊你你稱贊我嗎,哪有譚慎衍那樣子的? 寧櫻和薛怡自是不知兩個男人為了她們唇槍舌戰的事兒,寧櫻第二次來書閣,金桂打開書房的門,寧櫻先走了進去,日影在屋內投注下一片暖色,窗戶下的桌椅蒙上了薄薄一層灰,在陽光照射下極為矚目。 “我們待會再來,讓金桂先收拾番?!睂帣淹撕笠徊?,寧伯瑾入了禮部,書閣甚少有人來,主子不上心,下人們也懈怠了,好在前邊是待客的園子,寧櫻挽著薛怡朝前邊走,問起薛怡宮里的生活來。 薛怡挑了些好玩的和寧櫻講,兩人剛走上亭子坐下,六皇子和譚慎衍就來了,寧櫻看六皇子一身暗紫色蟒袍,虎虎生風,她急忙起身見禮,六皇子有意刁難她兩下,又怕討了薛怡不喜,冷著臉道,“免禮吧,長公主和三夫人商量提親的事宜,譚侍郎在,你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吧?!?/br> 一番話羞得寧櫻面紅耳赤,薛怡捂著嘴笑了起來,譚慎衍目光一暖,溫和的眸子漾過笑意,只是,那張陰冷的臉,怎么看都不像在笑的樣子。 六皇子多少摸透了譚慎衍的性子,不敢再說。 他那個小舅子死活不肯來,說是擔心譚慎衍吃醋,他還笑薛墨沒用,此刻看譚慎衍的反應,或許是真的。 “櫻娘年紀小,哪懂其中的彎彎繞繞,你就別打趣她了?!毙^了,薛怡出聲提醒六皇子,寧櫻面皮薄,哪有當著譚慎衍的話笑話人家的?不過她有件事想和譚慎衍求證,“櫻娘夸你體貼善解人意,小墨跟你要好,說起你從來都是冷漠,沒想到,你在櫻娘面前倒是變了個人?!?/br> 寧櫻起初不解,回味過來話里的意思不對,不待她開口,便聽譚慎衍回道,“他總說我常年在刑部,冷酷無情,我不慢慢改嗎?” 薛怡一副“我就知道”的神色看得寧櫻抬不起頭來,譚慎衍這話不是擺明私底下兩人有什么嗎?寧櫻抬眉,埋怨的瞅了譚慎衍一眼。 后者不以為然,挑著眉,眼里含笑的望著她。 六皇子看二人眉來眼去,身子一哆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們有什么話慢慢說,我們先回了?!痹捦?,大步走向薛怡,伸手扶著她站起身,薛怡臉上不自在,卻也沒推開他,對這個六皇子,薛怡多少是清楚些的,最不喜有人忤逆他,成親以來,她凡事順著他,在外人眼中她與六皇子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實則,她心里不這么認為。 宮里的皇子,誰都不是簡單的,她暫時分辨不出六皇子是做戲還是真心,亦或者二者皆有。 寧櫻送六皇子和六皇妃出門,穿過垂花廳,長公主和黃氏從里邊出來,寧櫻上前給長公主見禮,長公主和寧櫻以往見著過的貴婦都不太一樣,長公主面目和善,眼里漾著暖暖的笑,和京中貴婦虛以委蛇的皮笑rou不笑不同,長公主是由心底散發出來的笑,寬容大氣,但又不失端莊富貴,這等人才是真正的貴人。 “這就是小六吧,長得跟朵花兒似的,老侯爺說起你笑得合不攏嘴,往后有機會了,多去侯府陪他老人家說說話也好?!崩虾顮敾畈贿^年底,這事兒皇上和她是知情的,就是因為知情,她才想極力促成這樁親事。 譚慎衍開了口,對方家世低些無所謂,清清白白的就好,這會兒看寧櫻唇紅齒白,眼神黑白分明,神采奕奕,長公主笑得更溫和了。 難怪入了老侯爺的眼,寧櫻身上透著股倔勁兒,是老侯爺喜歡的。但是她沒有說破,寒暄幾句,準備和六皇子薛怡一道回了。 柳氏和秦氏站在不遠處,沒有長公主召見,兩人不敢貿然上前,寧伯瑾和寧伯庸也陪著小心翼翼,這么多年,寧府總算要出頭了,送走了人,寧伯瑾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不住的拉扯寧伯庸身上的官袍,“大哥,我沒看錯吧,長公主來府里幾回了?還有六皇子六皇妃,咱家真的是蓬蓽生輝了……”說著,一個人咧著嘴笑了起來。 寧伯庸聽得皺眉,回望了眼緩緩離去的馬車,臉上喜怒不顯,“若不是青巖侯府看中小六,長公主哪會一而再再而三上門?好在三弟妹答應了,否則,咱的日子都不好過?!?/br> 京城一有風吹草動大家都派人打聽著,長公主來寧府的事兒衙門的人都在問,寧伯庸只裝作不知,事情成與不成都不知,說出去,壞了寧櫻的名聲不好,好在,總算雨過天晴了,否則再故作神秘,那幫同僚還以為他端著架子呢。 寧伯瑾想的也是同樣的事兒,恨不得現在就回禮部,叫大家一同陪他樂呵樂呵,看向一側淡然鎮定的黃氏,情不自禁道,“澄兒,你給我們寧府生了個好閨女啊……” 澄兒是黃氏的閨名,十多年沒人喚過了,可想寧伯瑾心里有多高興。 “好了,先瞞著,別把風聲傳出去了?!睂巼也粣偟孽酒鹈碱^,長公主和黃氏商量六月派人上門提親,先瞞著比較好,否則,傳出去,還以為寧府眼皮淺,貪慕虛榮,因著一門親事就得意上了天。 經寧國忠一說,寧伯瑾正了正臉上的神色,努力繃著臉,可眉梢仍是掩飾不住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