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你七meimei知道錯了你帶著她就是,馬車寬敞,多個人無多大影響,大過年的,歡歡喜喜才好?!崩戏蛉藬[手,神色稍有不愉,寧櫻什么心思她何嘗不明白,薛小太醫對她有好感,是怕府里姐妹跟著搶了她的光彩了。 老夫人看來,比起寧櫻,寧靜芳更適合嫁給薛墨,寧靜芳是長房嫡女身份尊貴,又是寧府正經養大的孩子,從小耳濡目染清楚娘家的重要,寧櫻性子潑辣,和他娘一樣是個不管不顧的,嫁了人,估計不會念著寧府的好,如此一來,這么好的親事竟是可惜了。 因而,她才讓寧靜芳跟著,寧靜蕓與薛墨是不太可能了,巴著寧靜芳爭氣些,將薛墨搶過來。 寧櫻不知老夫人的想法,不喜寧靜芳的性子,轉頭,瞅了楚楚可憐的寧靜芳一眼,牽著寧靜彤朝外走,“隨你?!?/br> 寧靜芳僵在原地,氣得咬牙切齒,若不是柳氏說的那番話,她哪會低聲下氣的看寧櫻臉色,低下頭,眼里閃過暗光。 氣氛一下冷了下來,寧靜蕓事不關己,追上寧櫻的步伐,回頭朝黃氏道,“娘不用擔心,我會陪著meimei的?!?/br> 這時候,管家從回廊出走來,在寧櫻身前停下,說了兩句,管家的聲音不高,眾人皆停了下來,豎著耳朵,偷聽。 “六小姐,薛府的管家說今早太后身子不適,薛太醫和小太醫進宮去了,不能和你去京郊逛……” 管家的話一落,眾人臉上神色各異,上首的寧國忠蹙了蹙眉,端起青花瓷的茶杯,輕輕抿了口,他身側的老夫人眉頭一擰,隨即又緩緩舒展開,輕輕吐出口氣嘴角浮起淺淺的笑來,柳氏與老夫人差不多,不過神色更為收斂,低著頭,掩飾住了臉上的情緒,秦氏繼續剝著瓜子,一臉幸災樂禍…… “哎喲,我說小六啊,小太醫不來你別太傷心,讓你大哥二哥帶你去城外,他們年年都去,熟悉路,保管不會將你弄丟的?!鼻厥蠈⒁活w瓜子放進嘴里,慢條斯理道。 消息來得忽然,走了兩步的寧靜蕓不得不停下腳步,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她想和寧櫻一道無非是為了薛墨,黃氏替她相中一門親事,最遲初六就會有結果了,那種苦寒的人家她哪愿意,黃氏說得千好萬好,她心里認定不行,偏偏,寧國忠當著面說了往后不會管她的親事,寧伯瑾又是個沒主見的,如果她不自己想法子,那門親事她避不開,薛墨儀表堂堂家世清白,她不動心是假的,本想近水樓臺先得月,不想,天要絕她的后路。 一時之間,她燦若星辰的眸子暗淡下去,調轉回頭,面露厭惡…… 第037章 人情冷暖 寧櫻神色微斂,側過身,不著痕跡觀察著眾人反應,冷笑不止,有好處時人人想沾光,落了空,人人看不起,外人口中的大戶人家,不過爾爾。她嘴角扯出嘲諷的弧度,微微一笑道,“多謝二伯母了,天兒早著,我與彤meimei隨意逛逛,不麻煩堂哥了,畢竟,還有五jiejie,七meimei作陪呢?!?/br> 寧靜蕓面露失落,聞言,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沒有否認,身形略微僵硬的愣在原地,深想覺得自己舉措不妥,沉吟半晌,低眉附和道,“小太醫有公務在身也好,娘與我和六meimei一塊吧?!?/br> 起初,黃氏不肯一起是怕掃了她們的興致,外人不在,黃氏不用顧忌誰,說完這句,寧靜蕓好似為自己折身回來找著了借口,行至黃氏桌邊,伸手扶黃氏起身。 寧靜蕓反應得快,沒丟臉,寧靜芳則不同,她低聲下氣本就是為了討好小太醫,一雪前恥,小太醫不去,她立即變了臉色,濃妝艷抹的嘴角輕輕顫動,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六jiejie,方才是不是以為我上趕著巴結討好你,心里竊喜著?”寧靜芳回想寧櫻看她的眼神,興味的眼神里明顯帶著嘲笑,心念一轉,她學著寧櫻,微挑著眉道,“怎么辦,小太醫好像不去了,六jiejie心里是不是很難受?” 寧櫻莞爾,臉上笑靨如花,面似晚霞,“我心里不難受,只是,有的人心里怕是不好受吧,好好的,希望落空,還得一整天與不喜歡的人湊一堆,看人臉色,想到這個,我心里高興著呢?!?/br> 寧靜芳頓時臉色鐵青,“你說誰不好受?” 寧櫻笑得更甚,“誰應我說誰?!?/br> “寧小六,你別欺人太甚?!睂庫o芳被寧櫻當眾拆穿心思,面色緋紅,但看寧櫻眼里滿是促狹,愈發覺得她在嘲笑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rou,配不上小太醫,氣血上涌,她提著裙擺,怒氣沖沖奔向寧櫻,聲音嘶啞,“寧小六,你欺人太甚?!?/br> 寧靜芳自幼被柳氏捧手心里寵著,寧櫻回來前,她都是寧府最受寵的七小姐,寧櫻回來后,她諸事不順,心里壓著火沒出撒呢,昨日在薛府丟了臉,她恨不得死了才好,偏偏面上不得不忍著,就因為寧櫻和小太醫關系好,寧府上上下下都得退讓,從小到大,她何時在人前諂媚過?寧櫻看她的笑話不說,如今又諷刺挖苦她。 怒火中燒,寧靜芳狠狠朝寧櫻撲去,濃妝艷抹的面容露出猙獰之色。 寧櫻牽著寧靜彤,眼疾腳快躲開了寧靜芳的身子,卻被她伸手抱個滿懷,身子直直摔在地上,寧靜芳就跟瘋了似的扯著她頭發,用力亂抓一通。 要知道,寧櫻最在意的便是她一頭濃黑的秀發,頭皮發疼,疼得她眼里漾起了淚花,“寧靜芳,大過年的,你發什么瘋?” “我打你,叫你欺負我?!睂庫o芳魔怔似的,手拽著寧櫻一撮發髻不肯松,鬢角的花鈿掉落在地,碎裂開來,寧櫻側臉著地,被花鈿刺了下,臉上一陣刺痛,她咬咬牙,回頭,手抱著寧櫻身子,腳往上一抬搭在寧靜芳身上,身子往上一踢騎在寧靜芳身上,兩耳光扇了下去。 速度發生得快,亭子里的人皆沒回過神。 寧櫻身側的金桂先回神,彎下腰,拉過寧靜芳的手,大力的將寧櫻發髻解救出來,她手里使了蠻勁疼得寧靜芳大叫聲,拳打腳踢,一時之間,三人滾做一團。 柳氏也反應過來,驚呼道,“來人,快將六小姐七小姐拉開?!?/br> 寧國忠豎眉,一手重重的拍向楠木嵌螺鈿云腿細牙桌,聲音如轟雷貫耳,肅穆威嚴,“好,真是好,姐妹互不相讓,你死我活,害怕寧府的臉沒丟完是不是?” 桌上茶杯晃動,啪的聲掉落在地,摔成碎片,亭子里,頓時寂靜無聲,丫鬟婆子們個個噤若寒蟬,寧靜芳身子一縮,害怕起來,寧國忠不茍言笑,甚少過問后宅之事,發起火,闔府上下沒有不怕的,她此時才清楚自己犯了怎樣的錯,停止動作,驚慌不已要推開寧櫻要爬起來。 寧櫻哪肯?對寧國忠的話充耳不聞,手滑至寧靜芳頭頂,狠狠拽了一把寧靜芳的頭發,她發髻松垮,衣衫不整的坐在寧靜芳身上,下手狠毒,疼得寧靜芳啊啊叫出了聲。 寧國忠面色一沉,抓起桌上的盤子扔了出去,“還要動手是不是?” 寧櫻不解氣,又扇了寧靜芳一耳光才停下,身子一轉,伸出手要金桂扶她起來,金桂手里握著她被寧靜芳拽落的一撮頭發,寧櫻拿在手里,目光淬毒的瞪了寧靜芳一眼,又伸腿踢了寧靜芳一腳才看向亭子,望著自己少了的一撮頭發,眼眶發熱,極力忍著不掉淚,還得裝作云淡風輕的模樣,不慌不忙邊整理自己衣衫邊道,“祖父說得對,像七meimei這種品行,是該好好教養了,規矩差丟人現眼是小事,可要像今日打我這樣打了外邊的貴人,那可是要對簿公堂的?!?/br> 柳氏氣得嘴都歪了,“小六慣會倒打一耙,真當我們是眼瞎的不?靜芳沒怎樣你呢,倒是你,毫不猶豫扇了三個耳光,孔融四歲知道讓梨,你不謙讓姐妹就算了,竟朝比自己小的meimei動手……”柳氏擦了擦眼角,快速上前扶著還處在震驚中的寧靜芳起身,見她面頰通紅,漸漸有腫的趨勢,沉穩如她也變了臉色,質問黃氏道,“三弟妹瞧瞧靜芳的臉,之后如何出門見人?” 知曉有人撐腰,寧靜芳哇的聲大哭出來,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淚如泉涌,哭聲震天,寧國忠擰眉,莊嚴的面上滑過不耐。 金桂替寧櫻整理妝容,撩開寧櫻鬢角的頭發,才見著,寧櫻臉上劃傷了道口子,血順著傷口流下,在白皙的臉頰上格外顯眼,“小姐,您臉受傷了?!?/br> 說著,拉過寧櫻,讓柳氏自己瞧,柳氏撇嘴,不出聲了。女為悅己者容,如果寧櫻毀了容,往后的親事就難了,也算為寧靜芳報了仇,擔心寧靜芳臉受了傷,拉著她細細檢查起來,偏袒之意甚重。 黃氏沉默不言,垂目,緩緩走了過去,寧櫻這會兒也覺得傷口有些疼了,手碰了碰,疼得她皺起了眉頭,嘴上故作輕松的安慰黃氏道,“娘,我沒事?!?/br> 黃氏見她眼里含著淚花,極力忍著不落淚,鼻尖都紅了,扭頭反駁柳氏道,“事情如何起的,大嫂也見著了,靜芳六歲啟蒙,有夫子教她琴棋書畫,禮義廉恥,《女戒》《孝經》倒背如流,結果長幼不分動手打人,完了將事情推到jiejie頭上,大嫂你出身書香世家,你與我說說,靜芳做得對還是不對?!?/br> “一府姐妹就該互相幫襯,三弟妹也瞧見小六目中無人的樣子了,真當有薛府做靠山,在府里耀武揚威刁蠻任性,靜芳年紀小,被小六冷嘲熱諷難免沉不住氣,她做jiejie的本該胸襟寬廣多包容,靜芳做錯了,稟明母親與我,我自會訓斥靜芳?!?/br> “大伯母?!睂帣训偷秃傲寺?,聲音低若蚊吟道,“你的意思是七meimei要打我,我就該任由她打,完事了再稟明您,請您為我主持公道?” 柳氏眉頭緊皺,心虛的點了點頭,正欲繼續為寧靜芳說兩句話,但看寧櫻一腳踢了過來,正中寧靜芳屁股,力道大,她抱著寧靜芳,差點跟著寧靜芳摔了一跤,抬眸,怒氣沖沖瞪著寧櫻,語聲冰冷,“你做什么?” “我先打她一頓,再讓我娘訓斥我兩句好了,大伯母話里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寧櫻頭皮還疼著,一早的好心情全沒了,想著自己沒了的頭發,氣得紅了眼,掙開金桂,意欲再補兩腳,否則,難解她心頭之恨。 “小六,你做什么,真以為拿你沒法子是不是?”寧國忠積威甚重,這會兒已到盛怒的邊緣,“金順,將兩人帶去祠堂,請家法,小小年紀不學好,倒是學會窩里橫了,對自家姐妹拳腳相加,這種不仁不義不孝的子孫要來何用?” 一時之間,院里鴉雀無聲,寧靜芳嚇得止住了哭聲,在柳氏懷里瑟瑟發抖,從來聽說府里的少爺挨家法的,小姐還是頭回,傳出去,她真的沒臉見人了。 寧櫻順了順發,撿起地上碎裂的花鈿交給金桂,旁若無人道,“收著,問問哪兒可以修復?!彼曇舨桓卟坏?,在場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換做平日,寧國忠皺眉的話,大家大氣都不敢出,實在沒看出來,這六小姐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這會兒了還在意弄碎的花鈿,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不知為何,秦氏笑出了聲,看寧伯信倪她一眼,不贊同她這會兒出聲,大房與三房的事兒,他們插手不合適,說不準還會左右不討好,何苦呢。 秦氏不覺得害怕,反而膽子大了起來,“父親,您別氣,大年三十,讓小六小七鬧鬧也好,喜慶,而且,小孩子打架本就是這樣,像成昭成德兄弟,親兄弟小時候那會也沒少鬧過,何況是小六小七,兩人年歲相同,做事沖動了些在所難免,只是,小六是什么性子府里的人都清楚,小七平日斯斯文文的,沒想著下手這般重,您瞧瞧,小六白皙的臉蛋傷了一道口子呢……” 聽著前邊,都以為秦氏勸寧國忠別生氣,話到后邊漸漸變了味兒,秦氏語氣明顯偏向寧櫻,柳氏斂目,眼里閃過幽光,沒吭聲。 “站著還不動,我說的話是不是不聽了?” 金順不敢,招手叫來幾個婆子,上前欲拖兩人,這時候,走廊外傳來一道林籟泉韻的男聲,“寧府真是熱鬧,難怪在門口等許久不見有人出來,竟是都來這湊熱鬧了?!?/br> 寧國忠眉梢不耐,凌厲的看向來人,只見譚慎衍一身絳紫色祥云暗紋金絲直綴,奢華貴氣,俊顏冷峻,清冷的眼眸如出鞘的利箭般鋒利,偏偏,此刻斂了內里煞氣,似笑非笑的站在走廊上,臉上露出促狹。 寧國忠一震,譚慎衍的身份他當然不陌生,平定邊關軍工顯赫,任刑部侍郎刑部更是如虎添翼,已有超越大理寺的趨向,大理寺少卿看重譚慎衍一身正氣,提過兩次要提攜譚慎衍的事兒,皆被皇上找借口回絕了,黃氏的意思,怕是想讓譚慎衍任刑部尚書,管理刑部事宜,畢竟,那樣的話,刑部上下算是徹底落在譚慎衍手里了。 心思轉念間,寧國忠收了臉上的怒氣,“譚侍郎怎么來了?”譚慎衍不愛與朝廷官員打交道,除非,刑部辦事的時候,念及此,寧國忠心口一顫,在朝為官,私底下多少有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如果譚慎衍是沖著那些見不得臺面的事兒而來,寧府可就完了…… “墨之有事入宮,唯恐六小姐記恨,叫我為他走一趟,說在酒樓定了雅間,我們先去,看這樣子,貴府有事?”問完這句,譚慎衍才不動聲色將目光轉至寧櫻身上,見她發髻松松垮垮掉著,衣衫皺巴巴的,略施粉黛的臉頰漾著勝利的笑,心底好笑,她該是這樣子的,再狼狽,也不會在人前服輸,哪怕眼里氤氳著水霧,泫然欲泣,也永遠昂著頭顱,趾高氣揚,勾了勾唇,笑意未顯,然而待看清她側臉上的傷口,他在刑部任職,對傷格外敏銳,眸色一沉,臉冷了下來。 寧國忠聽說過譚慎衍許多事兒,他性子難捉摸,見他笑里帶著陰沉的氣息,不由得心思一凜,細細想了想眼前的局勢,昨日,寧靜芳便是在譚慎衍跟前丟了臉,心思被他戳穿,訓斥得體無完膚,寧國忠不由得想到譚慎衍和薛墨的關系,兩人親如兄弟,薛墨中意寧櫻,譚慎衍護短,寧靜芳沒個規矩惹惱寧櫻,薛墨不好出面,譚慎衍替薛墨出頭。 這般想,昨日的事兒就說得過去了,他心里有了打算,笑道,“姐妹兩鬧著玩,不是什么大事兒,沒想到勞煩譚侍郎親自走一趟?!睂巼页读顺蹲旖?,努力揚起一抹笑來,“小六回屋收拾收拾,譚侍郎親自來了,你便與他一道吧,傍晚,我讓你大哥去接你?!?/br> 譚慎衍往前走了兩步,語帶嘲諷,“鬧著玩能傷了臉,寧府的小姐們真是貪玩,女為悅己者容,往后小心著?!?/br> 寧國忠訕訕,論起來,他一大把年紀,官職不如譚慎衍有實權,刑部尚書年事已高,刑部諸多事都交給譚慎衍把關,刑部尚書如同虛設,做主的都是譚慎衍。 他雖任光祿寺卿,可下邊的人陽奉陰違,凡事不敢太過,怕得罪貴人,哪像譚慎衍,皇親貴族平頭百姓一視同仁,偏偏,御史臺沒人敢說什么。 “譚侍郎說的是,往后會讓她們注意的?!睂巼页?,微微動了動,寧伯庸會意,上前與譚慎衍寒暄,不等他開口,譚慎衍轉身就走,“我在外面等著,六小姐別著急,時辰早著,記得讓丫鬟瞧瞧身上可還有什么地方傷著了,身子最要緊?!?/br> 寧伯庸尷尬的笑了笑,回頭望著寧國忠,見他若有所思,他心情復雜的看向寧櫻,不知她走了哪門子好運,入了小太醫的眼,如今又有譚慎衍出面為她說話,寧伯庸對這個侄女沒什么印象,偶爾從柳氏嘴里聽到寧櫻的名字,多是說她頑劣,蠻橫驕縱,寧伯庸看來,女子賢德淑良最重要,故而心底看不起寧櫻,曾與寧伯瑾說過,叫她好生教導寧櫻,以免往后惹出什么麻煩。 結果,這樣子無賢無德的人入了薛小太醫的眼,且有譚侍郎出面為她說話。來日,她若嫁入薛府,就是六皇妃娘家的弟妹,時常能進宮,來往的人多是皇親貴族達官貴人,身份地位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想到這些,寧伯庸這才細細打量起寧櫻臉,清麗的臉蛋已有美人之姿,眉如新月,唇紅齒白,杏眼微漾,似是天生麗質,容貌一等一的好,難怪,被薛小太醫看重了。 再看自己女兒,寧伯庸嘆氣,訓斥道,“你回屋好生歇著,之后去祠堂閉門思過一個月,抄寫《女戒》,每天三個時辰,我會讓管家守著,哪天時辰不夠,抄寫夠了再出來?!?/br> 寧靜芳抬起頭,臉頰腫得老高,嘴角似是有血絲,可見,寧櫻下手多狠。 寧靜芳目光怨毒的瞪著寧靜芳,“那她呢?” 寧伯庸皺眉,“什么她?你六jiejie還有其他事,給我去祠堂,金順,將人帶下去?!弊T慎衍親自出面,寧伯庸哪敢拘著寧櫻,惹得譚慎衍不快,改日寧府一些腌臜事少不得會被刑部翻出來,他在朝為官多年也不敢得罪這個玉面羅剎,寧靜芳多大點? 刑部作風乃六部之首,即使是考核官員的吏部都不敢給刑部使絆子,譚慎衍為人,可想而知。 “憑什么……”寧靜芳不服氣,明明寧櫻打了她,為何到頭來受罰的只有她一個人,話未說完便被柳氏堵了嘴,柳氏心里回過神來,清楚寧靜芳要是再鬧下去,討不了好,替她應下道,“她知道錯了,這便去祠堂,大爺今日可要出門?” 譚慎衍在,寧伯庸自然是要出去的,明年科考,官員調職變動大,刑部還有番大動靜,寧國忠想入內閣,他也想走動關系,往上升一升。 柳氏想想就明白了,每年科考,刑部吏部的事情多著,有的官員身居要職,刑部壓著等機會,科考便是他們的機會,要知道處置一個官員容易,之后再要找官員填補空缺難,科考結束,朝廷會提拔一大批進士入翰林,往年在翰林院當值的進士們補上朝廷官職的空缺,因而明年,是朝廷職位變動大的一年。 “你先去,妾身先帶靜芳下去收拾,將她送去祠堂……” “收拾什么?收拾一新又好與人打架是不是?”寧國忠拉著臉,揚手吩咐婆子將寧靜芳帶下去,“七小姐不懂事,罰半年月例,她身邊的丫鬟婆子不及時勸阻,一并罰半年月例,往后若要再犯,送去家廟?!?/br> 各府都有自己的家廟,寧府的家廟離得遠,如果寧靜芳真被送去那種地方,一輩子都回不來了,那可是比蜀州還苦寒的地兒,寧靜芳沒有聽說過,柳氏是知曉的,她身子一怔,差點落下淚來。 婆子不客氣的左右拉著寧靜芳走了,柳氏手空蕩蕩的,她管家十余年,小心翼翼,不敢行錯一步,結果,連自己女兒都護不住,抬眸,妝容精致的臉上有些許狼狽,“小六,你七meimei不是故意的,你幫她……” “你說什么?”寧伯庸眉頭一皺,甩了甩袖,今日的事兒乃寧靜芳挑起的,有此下場皆是她咎由自取,慈母敗兒,寧靜芳就是這樣子被柳氏寵壞的,寧伯庸一臉歉意的看向寧櫻,“你大伯母的話別聽,今日的事兒是你七meimei的不對,你臉上的傷口如何了,用不用請大夫瞧瞧?” 過年忌諱多,請大夫就是其中一項,但是寧伯庸沒有頭昏,臉蛋不比其他地方,若留下傷痕,說出去不太好聽是回事,影響親事是一定的。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譚侍郎還等著?!睂帣训膽B度冷淡,寧伯庸臉上沒有絲毫不悅,點了點頭,讓寧伯瑾跟著寧櫻回去。 這時候,被婆子拖著走了幾步的寧靜芳放聲大哭,嘴里破口大罵,用詞粗鄙,柳氏臉色微變,正欲上前勸兩句,只聽寧國忠道,“后天送去莊子養養,再不行直接送往家廟?!?/br> 送去家廟的多是犯了見不得人的事兒的小姐,又或者被夫家休回家的,寧靜芳年紀輕輕,被送去家廟,不說外界如何揣測,對寧府的名聲也不好,寧國忠不會不清楚利弊,他第二次說起,想來是真的氣著了。 寧靜芳也聽著了,頓時止住了哭聲,婆子們不敢懈怠,快速拉著她朝祠堂走。 秦氏手里的瓜子剝完了,站起身,拍拍手,朝一側的成昭道,“前些日子你外祖父不是送了你一瓶藥膏嗎,你七meimei受了傷,快拿出來給她涂抹,小可憐的,別留下什么疤才好,否則,如花似玉的姑娘……”像是說到動情處,她掖了掖自己眼角,眼里水花閃閃,“小六啊,二伯母瞧瞧,你七meimei可真是狠心,都是親姐妹,她怎么就下得去手?!?/br> 成昭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秦氏的心思,是想借機拉攏寧櫻,若有譚侍郎在皇上跟前美言兩句,即使入了翰林,往后出來也能大有作為。 黃氏扶著寧櫻回府,寧靜蕓目光閃了閃,跟著去了桃園,她以為薛墨不會來了,正后悔自己不該表現得太過,誰知,峰回路轉,走了小太醫,來了譚侍郎,兩者都是身份尊貴之人,寧靜蕓不是好高騖遠之人,比起譚慎衍,她更看好薛墨,倒不是譚慎衍家世不夠,比起薛墨,譚慎衍更有前途,但不知為何,寧靜蕓總覺得譚慎衍看寧府眾人的目光不善,可能是她多心了,不管如何,能見著薛墨就成。 金桂替她清洗傷口時,聞mama站在一邊,嘴里不住的罵七小姐歹毒,兩邊的傷口淺,中間的深,天冷,血凝固了,黃氏陪在一側,問寧櫻疼不疼。 “哪能不疼啊,不過看她栽了這么大的跟頭,我只暫時忍著了,待她出來再好好算賬?!彼橆a疼,最疼的還是頭皮,手摸向被寧靜芳拽落頭發的地兒,讓黃氏看,“娘看看是不是禿了?會不會很丑?” 黃氏瞅了眼,頭皮有些紅,目光又沉了兩分,笑著寬慰寧櫻道,“沒多大的事兒,過幾天就好了,你受了傷,不如在家歇著,我讓人和譚侍郎說聲?!?/br> “不用,大年三十,我可不想在屋里待著,娘讓我去好了?!彼幌朐俸妥T慎衍有交集,但是不得不承認,若不是有譚慎衍出現,寧國忠不會饒了她,她心里不怕,大不了魚死網破,寧靜芳敢動她的頭,她不會善罷甘休。 黃氏揉了揉她的腦袋,“成,讓秋水也跟著你去,多帶兩個丫鬟?!?/br> 寧櫻點頭,想起寧伯瑾答應她的事情來,“父親呢?” 黃氏看向屋外,“你大伯和他有話說,待會,他們也是要出門的,讓你jiejie陪著你,我就不去了?!秉S氏臉上并未表現出憤慨,只是擔心寧櫻臉上的傷口往后留疤,外邊,寧成昭將手里的瓷瓶遞給寧伯瑾,恭順道,“三叔快給六meimei送過去吧,這藥膏是我外祖父問太醫院要的,治療傷口效果好?!?/br> 寧伯瑾感激,看向寧伯庸,心里有兩分忌憚,“大哥別說了,我清楚你的難處,小孩子打架,靜芳也收到懲罰了,就算了吧?!睂幉皇羌{悶,為何黃氏沒有動靜,他記得清楚,誰要是動了寧靜蕓和寧櫻,黃氏鬧得比誰都厲害,大有要玉石俱焚架勢,這次卻安靜的很。 寧伯瑾進屋,面色悻悻的看著寧櫻,“你大哥送來的藥,試試吧?!?/br> 聞mama看不上,二房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誰知藥膏有沒有毒,別本不會留疤的用了反而留了疤,金桂重新替寧櫻盤發,騰不出手來,吳mama和秋水想法與聞mama相同,站著也不動,因而,一時之間,沒人搭理寧伯瑾,寧伯瑾尷尬的笑了笑,兀自道,“是你大哥的心意……” 這時候,門口傳來老管家的聲音,“稟三爺,譚侍郎送了藥膏來,說是送給六小姐的?!?/br> 寧伯瑾抽回手,快速的折身出去,試圖打破屋里的沉默,朗聲道,“譚侍郎既然送了藥膏,就用譚侍郎送來的吧,他與小太醫走得近,藥膏該是小太醫送她的?!彼臼窍胝f藥膏藥效好,進屋的秦氏卻聽出了另一番意味,認為寧伯瑾不信任成昭送來的藥,只信小太醫,心下不喜,斜眼掃了眼老管家,斟酌一番,臉上又笑開了花,“三弟說得對,小太醫妙手回春,小六的臉不會留疤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