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寧櫻訝然,不想月姨娘知曉昨晚的事兒,“不用,送了嬤嬤也不會收?!?/br> 月姨娘覺得是,抬起頭,喜不自勝,“嬤嬤是宮里出來見過大世面的人,哪和尋常人相同,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妾身送去的,的確入不了她的眼,虧得有六小姐提醒,否則,妾身可見丟人現眼了,不成不成,我先回去和十三小姐說,她和你關系好,知道后鐵定開心?!?/br> 倉促的給黃氏行了個禮,提著裙擺跑了出去,步伐輕快,看得出,月姨娘心情大好,寧櫻失笑,和黃氏道,“月姨娘沒有煩心事,活得快樂?!?/br> “你能有什么煩心事?你既是覺得桂嬤嬤有本事,好好跟著學,差什么了告訴娘,娘替你辦齊?!秉S氏整理桌上的賬冊,心里有了成算,田莊鋪子的管事陽奉陰違,欺上瞞下,該換了,只是不知,十年的時間,有沒有被老夫人收買的。 桌上,厚厚的賬冊已剩下薄薄幾本,上邊的字跡龍飛鳳舞,寧櫻隨手翻開,問道,“娘查到源頭了?” 黃氏看她什么事都想打聽,無奈道,“你多大的年紀,長輩的事兒別管,你既是要靜彤跟著你一道學習,過兩日,府里估計又不安生了,三房子嗣多,接下來發生什么,你心里有個底?!?/br> 寧靜彤跟著桂嬤嬤學,府里眾多小姐,都想博個好名聲,寧櫻若不應,厚此薄彼的名聲便出去了,黃氏捋著寧櫻耳鬢的碎發,嘆道,“你頭發毛毛躁躁的,多喝湯,補補身子,你jiejie的頭發就很好?!?/br> 寧櫻順著黃氏的手,按住那幾根飛揚的頭發,“用不用拿剪刀剪了,藏進發絲就不會隨風晃來晃去了?!?/br>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哪能說剪就剪,多補補身子,頭發會順下來?!睂帣杨^發生得烏黑柔順,偏冬天的時候毛毛躁躁,木梳下去,頭發就追著木梳子走,打理頭發便要費不少時辰,黃氏將不聽話的幾根法子順著發髻捋了捋,道,“叫秋水給她挑兩只花鈿別在耳鬢處就好了?!?/br> 寧櫻頷首,笑不露齒道,“可有櫻桃的花鈿,顏色嬌艷些?!?/br> “這我不清楚,得讓秋水找找,沒有的話,去外邊鋪子買?!秉S氏在椅子上坐下,悠悠然和寧櫻好話。 老夫人領著人來桃園鬧了場很快就在府里傳開了,隨即傳開的消息還有一件事,十三小姐會去桃園跟著桂嬤嬤學規矩,府里的小姐七歲啟蒙,寧靜彤才四歲,檀香繚繞的屋里,老夫人氣得撫著胸口,“她就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誰跟她好,她就幫襯誰,誰若和她對著干,她就不讓誰安生,老爺說她年紀小,從小養在莊子沒什么見識,你瞧瞧她做出來的事兒,可是小孩子想得到的?便是老爺嘴里常稱贊的靜蕓,心思也沒有她重?!?/br> 佟mama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今日她丟了老夫人的臉,隨后引來青娘對寧府嗤之以鼻,老夫人該是不會放過她了。 老夫人心里的確氣佟mama,然而,寧國忠在,發落佟mama不是時候,擺手道,“你下去吧,回屋想想今日做錯了什么,一大把年紀,被小丫頭騙子嚇得跪地不起,你啊,老糊涂了?!?/br> 佟mama臉色一白,額頭貼地道,“是?!彼汤戏蛉硕嗄?,今日被老夫人當面斥責,傳到其他人耳朵里,她怕也淪為笑柄了。 寧國忠坐在沉黑漆木椅子上,面色沉著,滄桑的眼角瞇起深邃的褶子,老夫人自顧說話,回過神,看寧國忠臉色不好,嘴角顫動兩下,止住了聲。 “你活了一輩子,和小六計較做什么?她心思深是她自己的本事,瞧瞧你這副樣子,可有半點主母的風范?小六昨日挨打是事實,薛府送來嬤嬤乃一番好意,嬤嬤如何教養小六是嬤嬤的事兒,你橫插一腳做什么?”寧國忠語氣極為不善,寧櫻的奶娘去薛府,連夜,小太醫就送了嬤嬤過來,他派人打聽過了,桂嬤嬤的確是宮里的老夫人,年輕那會在殿前侍奉茶水,六皇子成親,皇上突然想起桂嬤嬤來,點了桂嬤嬤的名去薛府伺候薛怡,眾位皇子公主的親事有皇后太后老人家做主,桂嬤嬤卻是皇上指給薛怡的人,愛屋及烏,皇上的偏袒之心可見一斑。 不管桂嬤嬤為何而來,薛府看重寧櫻不假,只此一點就夠了,偏偏,老夫人不當回事,去桃園鬧,得了青娘子的厭惡不說,桂嬤嬤心里如何看寧府?出了寧府,如何與人說寧府的事兒?念及此,寧國忠氣不打一處來,偏生這會兒,柳氏從外邊進來,寧國忠皺了皺眉,“何事?” 柳氏素來怕寧國忠,聽其語氣不好,心下愈發小心翼翼,一字一字頓道,“青娘子說小六身邊既是有教養嬤嬤,她留下無用,兒媳勸不住,只得叫賬房多支取五十兩銀子以表達對青娘子的無奈?!?/br> 柳氏心里明白,青娘子從小耳濡目染,為人守舊,遇事直來直去,是非對錯恩怨分明,今日的鬧劇在青娘子看來是老夫人不分尊卑挑起的,青娘子哪還會留下,至于說桂嬤嬤,不過是青娘子借故離開的說辭罷了,請神容易送神難,柳氏原以為青娘子不好打發,今日一鬧,青娘子主動請去,鄙視之心可想而知。 老夫人撇了撇嘴,“你可與她說了寧府發生的事兒?” 柳氏頷首,輕聲道,“青娘子說她不是愛說三道四的事兒,寧府的事兒與她無關,往后怕也沒什么往來,不會與人多言寧府的私事?!?/br> 老夫人松了口氣,回神細想今日發生的事兒,總覺得哪兒不合事宜,一時半會兒琢磨不出來。 “明日叫小六過來,你給她道歉,她要幫襯誰是她自己的事兒,靜彤那孩子心眼不壞,都是寧府的孩子,值得你小題大做?”寧國忠看得長遠,寧靜彤不過是個庶女,若因為寧櫻,往后高嫁,對寧府來說是門好事,寧國忠沉吟片刻,轉而看向柳氏,聲音渾厚如鐘,“靜芳年紀不小了,做什么都該想想后果,在府里,大家讓著,往后嫁了人,做事也這般莽撞不計后果,丟的是咱寧府的臉?!?/br> 柳氏誠惶誠恐的低下頭,不置一詞。 清晨,天邊露出魚肚白,漸漸,光色明亮,寧櫻正準備用早膳,門口的丫鬟通傳說寧靜彤來了,看得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玫紅色褙子,里間是身月白色繡花長裙,米分雕玉琢,看著便叫人喜歡,寧櫻揉了揉她的臉頰,目光柔和,“可用過早膳了?” 寧靜彤柔柔一笑,低頭瞅了眼自己略微凸起的肚子,因著穿得厚,并不明顯,聲音甘美清甜,“吃過了,姨娘說要去榮溪園請安,不能晚了,天不亮就把我叫醒了?!?/br> 月姨娘心里歡喜,這種事兒倒像是她做的,寧櫻微笑,“往后可以稍晚些,因著第一天,月姨娘怕你遲到,你與她說說,往后就好了?!?/br> 寧靜彤點頭,乖巧的爬上椅子,左右望了兩眼,不見桂嬤嬤影子,問寧櫻道,“嬤嬤呢?姨娘說嬤嬤厲害,什么都懂,靜彤跟著學,再大些,誰都不敢欺負靜彤了,而且,誰也不敢欺負姨娘?!?/br> 寧櫻一怔,嘴角笑意不減,“嬤嬤還在休息,我們從榮溪園回來,嬤嬤就在了,你好好學,往后比誰都厲害呢?!睂帣岩е曜?,多看了寧靜彤兩眼,隨即繼續吃碗里的餃子。 榮溪園較往常安靜許多,寧櫻和寧靜彤到得是最晚的,不過,她已習慣了,行禮后便牽著寧靜彤在黃氏身側坐下,等著老夫人刁難。 老夫人妝容精致,厚厚的脂米分蓋住了眼角黑色,而細密的褶子卻稍顯白皙,脂米分能掩飾疲憊倦色,然而蓋不住歲月的老態,老夫人一遇著點煩心事,就會顯出與年紀相符的氣質來。 “小六啊,祖母昨天糊涂才去桃園吵你,你啊,可別記恨祖母,祖母也是擔心你被人蒙蔽走了歪路?!崩戏蛉巳∠率掷锏蔫C子,朝寧櫻招手,笑得一派慈愛,“你回來,祖母也沒正經給過你什么,這鐲子祖母一直帶著,能保佑你往后平平安安的,收著吧?!?/br> 她的東西,寧櫻哪敢收,虛以為蛇道,“祖母喜歡這只鐲子便留著吧,櫻娘回來,祖母不是送過禮了嗎?” 老夫人笑著拉過寧櫻,仿佛昨日的爭鋒相對是場夢境,她與寧櫻祖孫關系和睦,感情深厚。 “你不肯收祖母不強求,過些日子,祖母去南山寺上香,替你求個平安符,桂嬤嬤剛來府邸,你多跟著她學,我與你大伯母二伯母們去就成?!崩戏蛉嗽掍h一轉,說起了上香之事,寧櫻螓首低垂,緩緩道,“祖母說的是?!?/br> 老夫人不提,她倒是忘記老夫人年前都會去南山寺上香這事了,不過離過年還有些時日,老夫人這會兒開口,擺明了不想她跟著,拿桂嬤嬤說話,不過是個借口罷了,上輩子,沒有桂嬤嬤,老夫人去南山寺上香她去了,在那里,差點沒了命,若不是翠翠救了她,或許,她活不到后邊。 這輩子,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去的,老夫人這般說,正合她意,至少,不用欠翠翠人情…… 第031章 入府做妾 老夫人看寧櫻這會低眉順眼,不驕不躁,安安靜靜的,心頭又升起股無名火,寧櫻裝的像,若非見識過她的潑辣,老夫人很難將面前這個秀麗曼妙的孫女和那個潑辣陰狠的寧櫻聯系起來,吃過虧,才知是她小瞧了寧櫻,自己這個孫女可不是簡單的。 “你跟著桂嬤嬤好好學,梧桐院和桃園離得遠,你和你娘不用整日過來,一月來一回看看我就好,就是靜蕓,我也讓她在屋里休息,不過來請安了?!崩戏蛉苏Z氣輕和,望著屋里一眾人,感慨道,“往后不用整日往我這邊跑,偶爾過來陪我說說話就好,天冷了,多注意身子,別著涼了?!?/br> 又說了幾句話,瞅著時辰差不多了,老夫人揚起手,面露倦色,“時辰不早了,各自忙去吧?!闭Z畢,叮囑藏在黃氏身后的寧靜彤道,“桂嬤嬤是宮里的教養嬤嬤,見多識廣,你年紀小,凡事跟著六jiejie學,不可使小性子惹嬤嬤不快,明白嗎?” 寧靜彤受寵若驚,從黃氏身后探出半邊身子,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看老夫人臉色不太好看,唯唯諾諾藏了起來。 頓時,屋里安靜下來,寧櫻視線暗暗掃視一圈,不見寧靜芳身影,嘴角不自主的揚了揚,挽著黃氏走出院子,身后,柳氏與一眾庶女說話,寧櫻豎著耳朵,側身聽了幾句,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只字不提寧靜芳為何不過來給老夫人請安的事兒。 黃氏留意著女兒的舉動,知曉她是打聽寧靜芳,心下無奈,輕輕的說道,“你七meimei昨日打翻了老夫人最愛的青花瓷茶杯,還出言頂撞老夫人,被老夫人罰禁閉了,三五天出不來?!?/br> 打翻茶杯不過是個幌子,得罪老夫人才是真的,寧靜芳受罰和寧櫻料想的不差,昨日是寧靜芳領著老夫人來的桃園,老夫人心里記仇,吃癟后鐵定會拿人出氣,佟mama是個奴才,懲罰她不足以熄滅心中怒火,寧靜芳不同,從小嬌生慣養沒吃過苦頭,老夫人把氣撒到寧靜芳頭上,一來是氣寧靜芳挑唆算計她,二來則是殺雞儆猴的意思了。 寧靜芳遭殃,寧櫻心下高興,挽著黃氏的手臂,步履輕盈,柳氏走在后邊,看寧櫻背影活潑動人,柳氏目色一沉,寧靜芳惹惱老夫人,被關在屋里抄寫佛經,而寧櫻卻好好的,老夫人不僅不疾言厲色,反而拉下身段向寧櫻道歉,縱使寧櫻背后有薛府撐腰,老夫人也不該這般阿諛奉承,失了分寸,長輩向晚輩道歉,傳出去不叫叫人貽笑大方嗎? 感覺到背后射來一道狠厲的目光,寧櫻回眸,柳氏臉上的陰翳來不及收斂,被寧櫻看得清清楚楚,一時之間,柳氏面色悻悻,寧櫻卻渾然不覺,嘴角扯出閣出水芙蓉的笑,清脆道,“大伯母是擔心七meimei嗎?別著急,祖母做什么都是為了七meimei好,挑撥離間不是君子所為,七meimei從小讀圣賢書長大,這些道理該清楚才是?!?/br> 柳氏又氣又惱,寧靜芳被罰這事一致說的是打翻茶杯,不想被寧櫻一句話拆穿,柳氏垂下眼,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情緒,寧國忠諸事由著寧櫻,她如何越得過寧國忠訓斥寧櫻,嘴角勉強一笑,道,“小六說的是,我平日太縱著你七meimei,才讓她犯下這種錯,往后你多勸勸她才是?!?/br> 她早勸寧靜芳要和寧櫻處好關系,寧靜芳素來驕縱,由不得人說她,這會栽了跟頭也好,至少往后能收斂些,吃一塹長一智,于寧靜芳來說,算不得壞事。 寧櫻笑了笑,淺笑嫣然,落在柳氏眼中盡是幸災樂禍,她氣悶,匆匆忙轉過岔口朝大房院子走,繼續待下去,她怕忍不住與寧櫻鬧。 寧櫻不知曉自己得罪柳氏,她不喜歡寧靜芳,甚至說得上是討厭,挑撥離間,貪慕虛榮,陷害姐妹,寧靜芳捧高踩低,嫻熟得很,沒少搬弄是非,這回得個教訓也好。 穿過弄堂,寧櫻無意間看到一抹淺黃色身影緩緩而來,她步伐微頓,專注的望著來人,這時候的翠翠才十幾歲,妝容清淡,一身得體的黃色襖子,容貌青澀,行走于回廊間,毫不起眼,這么不起眼的人,最后卻成了譚慎衍捧在心尖上的人…… 黃氏看她突然停下,循著她目光望去,見是她身邊的丫鬟,道,“該是院子出了事兒,娘與你一塊去瞧瞧?!?/br> 寧櫻沉默不言,直直的望著遠處,看著翠翠衣衫劃過褐紅色墻柱,不見人影,很快,人拐過彎走了出來,寧櫻心思復雜。 翠翠在離她們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屈膝蹲下身,厚厚的劉海蓋住了一雙瀲滟的眼神,“奴婢給太太小姐請安?!?/br> 黃氏頷首,溫聲道,“可是桃園出了事兒?”聞mama守著,如果不是抽不開身,不會讓桃園的小丫鬟過來。 “薛府的人送來兩箱藥材,聞mama命奴婢過來叮囑聲?!弊允贾两K,翠翠沒有抬頭,低斂著眉目,紋絲不動,還是黃氏開口叫她起身,翠翠在起身站直,恭順的等黃氏回話。 薛府名下有藥田農莊,每年出產的藥名貴,寒冬臘月,給寧櫻送兩箱藥材,該是真的中意寧櫻,黃氏想起早前老夫人說給各府送野物的事兒,心下有了謀劃,“既是點名給小姐的,你讓聞mama收著放庫房就是?!?/br> 寧櫻認真盯著翠翠的眉眼,心頭涌上難掩的情緒,上輩子,即使翠翠與她水火不容,她從心里沒有恨過她,只是,翠翠對她的恨意一日比一日重,寧櫻無奈,只能由著翠翠去了。 重生回來,得知翠翠仍在桃園當值,她下意識的排斥,和聞mama淡淡提過兩句,聞mama從不叫翠翠服侍她,說起來,除卻上次,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 “櫻娘,怎么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看女兒愣愣的發呆,黃氏低喚了聲,面露擔憂。 寧櫻反應過來,燦然一笑,搖頭道,“沒事,小太醫對我這般好,這份恩情如何償還得了?” 黃氏低頭不語,薛墨對寧櫻的這番心思她隱約明白,一個成年男子千方百計對一個女子好,除了喜歡,沒有其他,如果女子家世好,男子乃別有所圖又另當別論,然而事實而言,薛小太醫的身份,根本無需討好奉承誰,黃氏曾年輕過,男女之事比寧櫻通透,因而,黃氏想了想,意味不明道,“往后,你遇著薛太醫,誠心誠意道謝就是了?!?/br> 黃氏心里只有一對女兒,自然盼著寧靜蕓和寧櫻過得如意,薛府人丁單薄,薛墨體貼,只這一點,寧櫻嫁過去就不會受委屈,黃氏理了理女兒半敞的領子,圍著她脖子,緩緩道,“你自幼福氣好,往后,娘不用太過擔心你了?!?/br> 聽她話里有話,寧櫻面露不解,隨即黃氏岔開了話,“得來的藥材給你祖父祖母送些去,剩下的登記在冊,別想太多了,回去跟著桂嬤嬤好好學,娘找你jiejie有點事?!?/br> 寧國忠說會為寧靜蕓找門親事,有清寧侯府的事情在前,黃氏不信寧國忠會真心為寧靜蕓打算,她在京里沒有相熟的朋友,親事上,只能靠寧伯瑾多方打聽,這也是她留寧伯瑾住梧桐院的原因,寧伯瑾風流,然而在外卻頗有些名聲,待人隨和,溫潤如玉,滿腹經綸,他結交了群狐朋狗友不假,有的消息卻是真的,不像寧國忠,什么都是假的。 寒風凜冽,寧櫻身子哆嗦了下,眼中情緒斂去,她點頭應下,“jiejie情緒不對,她說了什么,娘別往心里去?!彼龥]法攔著黃氏不理寧靜蕓,她明白,若黃氏不為寧靜蕓做些什么,心理得不到安寧,女為母則強,黃氏眼中,她和寧靜蕓同等重要為了她們,黃氏才有目標和動力。既然攔不住黃氏,只得先安慰她,別因寧靜蕓的話自責和愧疚。 “哪有母親和自己孩子計較的,你回吧?!秉S氏寵溺的揮揮手,示意寧櫻先走,待走廊上沒了人影,她才與吳mama掉轉頭,去榮溪園找寧靜蕓。 薛府送來的藥材用半大的箱子堆著,聞mama高興得合不攏嘴,她見識過不少好東西,一一和寧櫻介紹,冬蟲夏草,靈芝鹿茸應有盡有,饒是寧櫻也愣住了,藥材珍貴,她和黃氏身子骨硬朗,用不著這些,問道,“薛府的人回了?” 聞mama彎下腰,細細翻著箱子里的藥材,背著身子回寧櫻道,“回了,老奴留不住,聽意思,只給桃園送了藥材,府里其他人并沒有,老奴挑些出來給榮溪園送去,太太那邊也要拿些過去?!?/br> 之前榮溪園送了許多綾羅綢緞,聞mama聽黃氏的指使收拾了間庫房出來,收到的禮登記在冊往放入庫房,待寧櫻成親時,庫房里的東西就都是寧櫻的嫁妝,自古以來,女子的嫁妝越多,到夫家越受尊敬,寧櫻明后年便開始說親了,嫁妝的事兒早該著手準備了,嫁妝里有名貴的藥材,可是天大的福氣,聞mama神色愉悅,直起身子,問寧櫻道,“除了榮溪園和梧桐院,可要給大房二房送些過去?” 寧櫻沉吟片刻,思忖道,“大伯母二伯母常年在京中,什么好東西沒見過?除了祖父祖母那,記得給jiejie送些過去,姐妹一場,總不能留下話柄?!彼龑庫o蕓印象極為不好,礙于黃氏的面,她樂得和她走動,能讓黃氏覺得開心就好。 聞mama蹙了蹙眉,想起之前去晉府賞梅宴的事兒,府里瞞得緊,五小姐不曾透露一點風聲,聞mama心中不喜,這會聽寧櫻說給寧靜蕓送藥材,嘆了口氣,“小姐懂事,太太知道了會高興的?!?/br> 之后,寧櫻和寧靜彤去書房找桂嬤嬤,寧靜彤年紀小,坐一會兒便昏昏欲睡,寧櫻卻愈發神采奕奕,桂嬤嬤教的蜀繡,她在蜀州時見過,學的分外用心,遇著生硬的地方會不厭其煩請教桂嬤嬤,桂嬤嬤耐心好,并未因寧櫻問重復的問題而面露不耐,一人細心教,一人用心學,一天下來,寧櫻的刺繡進步極大。 薛府送藥材的事兒在府里傳開,聞mama面上有光,走路虎虎生威,和寧櫻說起這事,嘴角皆止不住笑,“這兩日,來這邊打探消息的丫鬟婆子多,老奴叮囑她們不準亂說,薛府的人送禮來桃園,老爺和管家必然是清楚的,送禮的人借的是薛小姐的名聲,府里想巴結也沒路子,您沒見著那些人的嘴臉,說什么對薛府來說最不缺的就是藥材,老奴看她們是眼紅嫉妒,如果小姐給府里的各位小主子都送點去,她們鐵定又該換副嘴臉了?!?/br> 寧櫻坐在銅鏡前,望著鏡子里明眸善睞的女子,微微一笑,“奶娘明知她們艷羨,理會她們作甚,祖父祖母不開口,不管誰上門要,我們充耳不聞就是了?!?/br> “小姐說得對,老爺老夫人都沒開口,大房二房的那些人也蹦跶得太厲害了?!甭刴ama取下寧櫻頭上的簪花,緩緩說起今日哪些人過來問藥材之事,大房二房的人來了好幾撥。 薛府送了藥材,之后便沒了動靜,寧櫻專心跟著桂嬤嬤學刺繡,閑暇時做功課,練字,樣樣不落下,窗外寒風簌簌,鵝毛般的雪斷斷續續下著,寧櫻功課突飛猛進,夫子稱贊了她好幾回,寧櫻仍然不驕不躁,好似陰狠的鷹,突然收斂了鋒利的爪牙,安安分分過起日子來。 佟mama受罰,寧靜芳被關禁閉,三房的人被老夫人免去晨昏定省,偌大的寧府,突然間安靜下來,好似波濤洶涌的水面,陡然,平靜下來…… 而府外,街道兩側高高掛起了大紅燈籠,來來往往行人面露喜悅,臨近年關,街上處處洋溢著喜慶,朝廷休沐半月,初六上朝。 一年,不知不覺到了末…… 佟mama挑了挑炭爐子里的火,待火燃起來,越燒越旺,她松開手里的鉗子,站起身,服侍老夫人起床,被罰后,佟mama日子不好過,府里的下人們都是見風使舵的,見她落了難,言語間頗有奚落之意,如果不是老夫人這兩日身子不舒坦,招她過來伺候,她估計還得繼續忍受那些人戲弄的嘴臉。 “老夫人可覺得哪兒不舒服?明日去南山寺的行程用不用往后延遲?”上南山寺的臺階多,老夫人這般模樣,哪走得上去,佟mama扶著老夫人坐起身,抱過細軟的緞面靠枕墊在老夫人身后,輕聲道,“七小姐年幼,說了什么都是無心之舉,您別往心里去?!?/br> 在榮溪園伺候的人,稍微風吹草動便會傳到她耳朵里,佟mama知曉老夫人身子不爽利所謂何事,之前,七小姐以為抓著六小姐短處,在老夫人跟前煽風點火,害老夫人當眾丟了面子,老夫人讓七小姐在屋里清心靜氣,何時想通何時出來,七小姐不知悔改,陽奉陰違,忤逆老夫人的意思,前兩日更編排起老夫人的不是,大太太心思向著女兒,說話時頂撞了老夫人幾句。老夫人便身子不好了,太醫來開了藥,吃過也不見好,起初,佟mama以為老夫人故意裝的,到跟前伺候才知,老夫人是真的不舒服。 “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仗著年紀小為所欲為,她是府里正經的嫡小姐,沒有養在外邊,自幼嬌養長大,她竟抱怨我厚此薄彼,挑軟的拿捏,也不瞧瞧她是誰,以為我年紀大了,老眼昏花沒法子收拾她是不是?”一番話說完,老夫人吃力的喘了兩口氣,緩緩伸出手,佟mama眼疾手快的地上茶幾上的杯子,勸道,“七小姐性子直,沒有惡意,您身子不好,七小姐嚇得不輕,這兩日茶飯不思的抄經念佛,求菩薩保佑您長命百歲呢?!?/br> 老夫人呷了口茶,輕哼道,“她是怕我死了,影響她的名聲,真以為我不知她想什么?” 佟mama訕訕接過茶杯,不再多言。 “替我梳妝吧,過些時候屋里就該來人了,這些日子,桃園的那位可安生?”喝了茶,老夫人身子好受不少,又想起始作俑者來,如果不是寧櫻,她何至于丟臉,寧櫻倒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鬧得她不安生。 佟mama去梳妝臺上拿起梳妝盒,小心翼翼答道,“聽說極為安分,早上隨桂嬤嬤刺繡,下午在屋里做功課練字,去梧桐院的次數都少了,約莫是桂嬤嬤說了什么,六小姐懂事了……” “她可不是省油的燈,和她娘一樣不安生,反常即為妖,約莫想跟著一起去南山寺上香才安分下來的?!崩戏蛉私舆^佟mama手里的梳妝盒,打開盒子,從里拿出一小面鑲金邊的銅鏡,保養得好的臉,眼角細密的皺紋散開,老夫人撫著眼角的細紋,低聲道,“這幾日,皺紋好似越來越多了?!?/br> 佟mama捋著老夫人頭發,不動聲色道,“老夫人保養得好,看上去年輕著呢,走出去,大家誰不稱贊您容光煥發,光彩照人?” 老夫人聽著這話笑了起來,手從眼角滑至頭頂,感慨道,“年紀大了,不服老不行,瞧瞧,頭發都白了?!?/br> 佟mama拿起梳子,輕輕梳理著半白的頭發,安慰道,“您白頭發不多,瞧瞧老奴,滿頭的白發,最初幾年想方設法遮掩,如今,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了?!辟ama年紀比老夫人稍小,聞言,老夫人心里熨帖不少。 不一會兒,外邊傳來說話聲,老夫人命佟mama撤走梳妝盒,掀開身上的羊毛毯,端直身子坐著,最先來的仍然是柳氏,幾十年如一日,掀開簾子,柳氏畢恭畢敬福身行禮,“母親起了,今日身子可舒坦些了?” 老夫人嘴里輕哼聲,神色淡淡道,“坐吧,成昭成德他們今日回來,你都收拾好了?” “兒媳吩咐人準備好了,母親放寬心即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