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果不其然,下一句,寧靜蕓便拒絕了她。 “祖母病著,喜歡聽我念書,一時半會走不了,母親回了府,一年半載不會離開,何愁尋不到說話的機會,你選了人,我回去和祖母說聲,剩下的得送到其他院子去?!睂庫o蕓吩咐身邊的婆子將人送走,處事有條不紊,眉目賢淑,像極了大戶人家的主母,可惜,上輩子,寧靜蕓并未能如愿。 寧櫻帶著挑選的幾人往回走,避開了翠翠的名字,對翠翠,她心情復雜,不知該以何種心情待她,翠翠對她是忠心的,為了她甚至差點沒了命,最后,走到那步田地,并非她所愿。 梧桐院,尚在門口,寧櫻便被里邊一身菊紋繡花長裙的婦人所吸引,三十歲上下的樣子,背影溫厚,站姿從容,即使背著身,寧櫻也能感受到她慈眉善目的暖意,沒想到,她竟是自己的奶娘。 第013章 熟人見面 黃氏余光瞥見寧櫻站在門口,止住了話題,嘴角噙笑的朝寧櫻招手,“你不是嚷著要見你的奶娘嗎,快來瞧瞧?!?/br> 聞mama聞言轉過身,臉上的笑意愈發慈祥,和寧櫻記憶里的那種臉并無多大的出入,不過更年輕些,“這就是六小姐了?亭亭玉立,奴婢都不敢認了?!闭f著,斂目屈膝,恭敬的朝寧櫻行禮,寧櫻不自主的走上前,扶住了聞mama,喉嚨有些發熱,想問問聞mama,如何成了她的娘。 “瞧這孩子,怕是忘記小時候你伺候她的事情了,沒認出你來?!秉S氏拉過她的手,替她順了順因著走路而略微飛揚的碎發,“你身邊缺人,聞mama回來就不走了,往后,娘不在你身邊,什么事可與聞mama商量……”話沒說完,但看一顆顆水珠子往下掉,黃氏心下驚訝,定睛一瞧,卻是寧櫻眼眶通紅,抿唇哭泣,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順著臉頰滑落,黃氏蹙了蹙眉,手滑至寧櫻臉頰,聲音愈發柔和,“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在榮溪園受了委屈?” 抬眉,看向門口的秋水,秋水盈盈屈膝,如實稟報道,“榮溪園并未發生什么,小姐自幼沒離開過您,怕是聽您說往后不在她身邊,心里怕了才哭的?!?/br> 黃氏哭笑不得,掏出手里的絹子,輕輕替寧櫻拭去眼角的淚痕,溫聲解釋道,“娘手邊還有其他事兒,再者,你年紀不小了,住在梧桐院像什么樣子,過兩日,我稟明老夫人,旁邊的院子空著,你搬到那邊,左右離得近,想娘了過來就是?!?/br> 寧櫻常常心神不寧,尤其晚上,黃氏信了秋水的說法,覺得當務之急是想法子去南山寺上香,祈求菩薩保佑寧櫻平平安安才是。 寧櫻心緒久久不能平靜,望著聞mama稍顯圓潤的臉頰,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哽咽道,“聞mama……” 聞mama和藹一笑,“老奴在?!?/br> “好了,別哭了,不是帶回來丫鬟嗎,讓聞mama敲打番,過些日子再放在你身邊伺候?!秉S氏拍著寧櫻的手,感慨的看向聞mama,“你下去找吳mama說說話,好些年不見,她也怪想你的?!?/br> 聞mama低頭稱是,俯首走了出去。 望著那張臉,寧櫻想起了更多,她身子不太好說起來還是聞mama先發現的,剛和譚慎衍成親,她性子明朗,譚慎衍乃沉默寡言之人,兩人常常是她在說,譚慎衍聽,日子久了,外邊傳出她是妒婦,攔著不讓譚慎衍納妾的名聲,她有心不予理會,可耐不住身邊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那段時間,頭發掉得厲害,她以為自己是思慮過重沒有休息好的緣故,經過黃氏的事情后,她對大夫格外排斥,是聞mama私底下請了大夫來為她診脈。 那時候的聞mama是青巖侯府的管事,和她的奶娘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 “娘,聞mama兒子好了嗎?”想起黃氏上次和她說的事情,聞mama的身上還有其他事,黃氏不想她知曉,上輩子,直到黃氏死,聞mama都沒有現身,這次回來,想必是發生了什么事。 黃氏臉上漾著如沐春風的笑,站起身,拉著寧櫻走在門邊,比劃了下腳下的位子,“你可有喜歡的刺繡,明日讓吳mama去庫房弄扇屏風安置在這,聞mama的兒子好了,你別擔心,聞mama沒有惡意,不會害你,你jiejie可說了什么時候過來?” 寧靜蕓不搭理她黃氏能理解,換做她,心里對拋棄自己的爹娘也會存著恨,小時候的寧靜蕓是個攆人的,守著她,能安安靜靜的在屋里坐半天,小孩子愛玩的心性,寧靜蕓半點都沒有,然而,那樣攆她的女兒卻被她丟在府里十年不聞不問。 “jiejie說得空了就過來,娘,不如櫻娘去榮溪園照顧老夫人,叫jiejie過來陪著你如何?”黃氏不被寧靜蕓傷透心不會回頭,寧靜蕓的性子被老夫人養歪了,她想黃氏早點看清寧靜蕓的為人,老夫人生病,她去榮溪園侍疾說得過去。 黃氏一怔,眉峰稍顯凌厲,“說什么呢,你祖母那兒規矩多,你去榮溪園,哪有你說話的地兒?!崩戏蛉诵膽压硖?,寧靜蕓畢竟是她一手養大的,有利用價值不會心生歹意,而寧櫻不同,老夫人眼中,寧櫻是她的仇人也不為過,哪會給寧櫻好臉色瞧。 寧櫻沒有說話,黃氏以為自己嚇著她了,頓了頓,語氣軟和下來,“你祖母身邊的人多,不差你,侍疾孝心可嘉,府里還有大房二房,你不懂其中彎彎繞繞,我讓聞mama好好和你說,在府里,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做爭著出頭,安安穩穩過自己的日子就好,知道嗎?” 寧櫻點頭,看似容易的事兒,到最后,她和黃氏都沒有做到。 從榮溪園領回來的丫鬟不見蹤影,金桂也不見了,寧櫻沒有多問,她對聞mama身上的事情極為感興趣,夜里不和黃氏一起睡了,收拾了東邊的屋子出來,讓聞mama陪著,黃氏既高興又失落,多少有些吃味,待聽聞mama稟告說寧櫻打聽她在京城這十年發生的事情后,黃氏收斂了酸味,“她對什么都好奇,你記得別說漏了嘴,否則,平白生出事端來,對了,暗地做手腳的人一點消息都沒有?” 黃氏想不明白,誰會在背后偷偷幫她。 聞mama替黃氏垂肩,常年干活的緣故,黃氏身上的rou結實,聞mama的力道有些輕了,如隔靴搔癢,她擺手道,“你坐著說吧,這事兒到底是有心人為之還是巧合?” “照我說,估計是巧合,清寧侯府乃二等侯爵,侯爺三十出頭還算年輕,這幾年做出功績說不準還能往上升一升,府里的人不就是看準這個才應下這門親事的嗎?”聞mama松開手,恭順的站在黃氏跟前,說來也諷刺,她在京城等了十年才等到這個契機,結果被人誤打誤撞搶了先,望著黃氏枯瘦的臉頰,聞mama心里一陣悔恨,“若奴婢早日想到法子,您和五小姐也不會在莊子上吃這么多苦?!?/br> 莊子是寧府名下的,山高皇帝遠,莊子的管事只怕沒少給黃氏臉色,想到這些,聞mama只覺得氣血翻涌,“她們欺人太甚,這筆賬總要找人算清楚,明明不是太太您做的,憑什么冤枉到您頭上” “這事不急,我擔心的是蕓娘,清寧侯府和寧府各有所需,府里不是沒有和蕓娘同齡的女子,她卻偏生挑中了蕓娘,可謂心思歹毒,這樁親事我不答應便不作數,她利用蕓娘,我便叫她丟盡寧府臉面?!秉S氏臉上帶著狠絕,聞mama領會過黃氏的手段,知道她的能耐,只是,這件事情談何容易,雙方應下的親事好端端的作罷,會損了寧靜蕓臉面,一個壞了名聲的小姐,可什么都沒有了。 回寧府的日子不如莊子自在,加之寧櫻有心結,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踏實,夢境中,反反復復見著照鏡子的她,面色灰白,望著鏡子,眼里盡是哀戚之色,很快,嘴角溢出了暗紅色鮮血,不住的咳嗽,像要把心臟咳出來似的。 晨曦的光剛灑下一室灰白,茉莉花色的被子下,一顆腦袋冒了出來,趴在床邊,捂著嘴劇烈咳嗽,恍恍惚惚輕喚了聲金桂。 聞mama挑開桃粉色棉簾,扶著燈大步而來,“小姐別怕,又做噩夢了,您再睡會兒,時辰還早著,今日府里宴客,晚些去榮溪園給老夫人請安?!甭刴ama放下燭臺,蹲下身,輕輕替寧櫻順背,昨晚寧櫻也是這般,反反復復醒來咳嗽。 聽著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寧櫻瞇了瞇眼,好一會兒才適應屋內的明亮,盯著聞mama溫柔的臉頰,嗓音干澀道,“我要鏡子……” 不看看她自己的模樣,總覺得現在的日子是場夢,而她滿頭烏黑的秀發全部脫發,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 聞mama不知寧櫻從哪兒學來的習慣,好在她心思轉得快,前兩晚寧櫻醒來兩次找鏡子時,她便拿了一面巴掌大的鏡子擱在寧櫻的枕頭下,寧櫻伸手就能拿出來,聞mama手伸向枕頭,不忘提醒寧櫻,“枕頭下,小姐記著,往后要的時候伸手拿就是了?!甭刴ama扶著寧櫻坐起身,抓過一個如意靠枕墊在寧櫻背后,安慰道,“太太說,明日就去南山寺上香,小姐莫害怕,明日就好了?!?/br> 蔥白般的手輕握著銅鏡,寧櫻目不轉睛的盯著銅鏡的里的人,眉若新月,杏眼生姿,不點而朱的唇下抿著,銅鏡中的少女明艷清麗,重要的是,一頭烏黑柔順的秀發散落在兩側,黑亮黑亮的,她抬起手,握著自己的秀發,喃喃道,“真好,都在,什么都在?!?/br> 聞mama以為寧櫻擔心自己的容貌丑,丟了臉,小聲道,“小姐生得好看,有點像太太,又有點像三爺,最是好看不過了?!睂庫o蕓和寧櫻生得好看,兩人隨了黃氏和寧伯瑾的長處,眉目如畫,精致得很,比大房二房的小姐要好看,聞mama收了鏡子,勸寧櫻再睡會兒,“府里來客,您是主角,怕一會兒都不得閑,趁著這會兒時辰早,多睡會兒,我放下簾帳?!?/br> 照過鏡子,寧櫻心里石頭落地,看聞mama將鏡子放在枕頭下,她才躺下,手探向枕頭下,甜甜一笑,“好,時辰到了,你記得叫我?!?/br> “老奴記著,小姐睡吧?!?/br> 第014章 不請自來 晨光熹微,蕭瑟清冷的院子傳來灑掃的聲響,窸窸窣窣,甚是惹人煩躁,床榻上,寧櫻掀開被子,揉了揉惺忪的眼,星眸轉動,看清頭頂的簾帳后才恢復了清明,掀開簾帳,沙啞的朝外喊了聲。 “小姐醒了,老奴服侍小姐穿衣?!甭刴ama聞聲而來,榮溪園送的人黃氏不放心安置在寧櫻身側,可不好明面上拂了老夫人的好意,只有暫時留著,待尋著合適的機會逐一打發,這兩日都是她伺候寧櫻的。 黃氏和寧櫻回府的宴會是給外邊人瞧的,老夫人有心cao辦,宴請的賓客多,衣衫是前兩日備好的,迷離繁花絲錦長裙,領口,衣袖處拿金絲線勾勒出兩圈繁復綠葉,裙上百花綻放,美不可言,如姹紫嫣紅的春,昭示著派派生機。 寧櫻跟著黃氏去到榮溪園,里邊已是歡聲笑語,丫鬟挑開簾子,正遇著柳氏和秦氏出來,柳氏穿著玉渦色雙繡緞裳,發髻珠翠適宜,恰到好處的彰顯出她沉穩端莊的舉止,秦氏和柳氏齊肩,妝容與之不相上下,兩人皆雍容華貴,而她們對面的黃氏,裝扮則太過普通了些。 柳氏瞧見寧櫻,眼里閃過驚艷,像不知怎么招呼她,動了動唇,視線落在黃氏身上,笑吟吟點了點頭,“三弟妹來了,客人們快到了,我和二弟妹去外邊迎客,你回屋里陪著母親?!?/br> 黃氏頷首,側過身,讓二人先出門,才和寧櫻進了屋子,越過雙面繡的屏風,看老夫人精神矍鑠的坐在黃花梨雕花紋羅漢床上,暗青色的祥云圖案馬面裙整潔的散落在身旁,脊背筆直,臉上掛著淺笑,威嚴不失溫和。 她和黃氏的到來讓老夫人止住了話,眼神帶著些許滿意的望著她,“小六來了,過來坐,你年紀小,這種鮮艷的衣衫穿在身上正合適,靜蕓眼光好,你可得好好謝謝她?!闭Z氣親昵,更像真心待她好的。 寧櫻漾著笑,提著裙擺緩緩上前給老夫人行禮,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與府里正經的小姐并無出入,老夫人愈發滿意,“好,好,快過來,在祖母跟前坐下,今天來的都是些親朋好友,你別害怕,跟著靜蕓,她會照顧你的?!?/br> 府里宴客,老夫人自恃有身份,自然不會和一群未出閣的小姐玩,實則,京城規矩多,像辦宴會這種,多是長輩和長輩一塊,小輩和小輩一塊,美其名曰不拘束小輩,以免她們不自在。 寧櫻緩緩起身,扶著黃氏起來,眉目含笑道,“老夫人,我不懂規矩,在您身邊怕是給您丟臉了,今天來的客人多,不能叫她們看了笑話不是?” 老夫人看似慈眉善目,心腸卻是個歹毒的,寧櫻不想整日陪老夫人逢場作戲。 “meimei,祖母賞識你,今日來的都是京中有名望的人,你常年不在府里,今日多結交些朋友有何不可?”寧靜蕓坐在右側凳子上,摩挲著手腕的玉鐲,面容沉靜,語氣卻不甚好,指責寧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老夫人佯裝氣惱的瞥了眼下首的寧靜蕓,呵斥道,“小六剛回府,膽子小,不礙事的,你別嚇著她了,今日多給她引薦幾位其他府里的小姐,盡早融入這個圈子才是正經?!?/br> 寧靜蕓斂目,恭謹的回了聲是,寧櫻卻能感覺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帶著煞氣。 有她和黃氏在,屋里氣氛微冷,一時之間,無人說話,皆垂著眼瞼,沉思不言。 不一會兒,外邊傳來鬧哄哄的腳步聲,寧靜蕓理了理衣角,從容大方的站起身,緊接著,簾子被拉開,走進來一群雍容貴婦,笑意盎然的給老夫人見禮,屋里,熱鬧了起來。 寒暄一圈,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她與黃氏身上,其中一名身著暗紅色褙子的婦人問道,“這就是府里的六小姐了?真真生得好看,眉目間和靜蕓有些相似,仔細瞧又覺得不像?!?/br> 寧櫻認識她,清寧侯府的侯夫人陳氏,上輩子差點成了寧靜蕓婆婆的人,寧櫻不卑不亢的施禮,只聽陳氏又道,“旁邊這位就是蕓姐兒母親了吧,你將六小姐教養得很好?!?/br> 黃氏別有深意的笑了笑,上前一步,不疾不徐和侯夫人說話,“櫻娘自幼乖巧懂事,省心得很,和她姐一樣,自幼聰慧動人?!?/br> 寧櫻看看從容不怕的黃氏,又看了看明顯想挑刺的侯夫人,心下無奈,侯夫人越過寧靜蕓而特意稱贊她的教養,暗諷黃氏厚此薄彼的意味甚重,寧靜蕓看重這門親事,對侯夫人這番話怕是再認同不過的,黃氏反駁,無論說什么,聽在寧靜蕓的耳朵里,都是錯的。 慢慢,又來了人,寧靜蕓人情通達,招呼著大家去東側的八角亭子,亭子坐落在寧香園中央,共有三層,站在高處,能俯瞰整個寧香園景致,假山樓閣,亭臺水榭籠罩于青蔥枝葉間,別有一番意境,那里是平日寧府待客的地方,朝東經過一片蘭花園,入了拱門就是寧府的書閣,里邊的書應有盡有,極為討閨閣女子歡喜,和寧府來往的人沒有不喜歡去寧府書閣的。 因而,寧靜蕓話一出口,立即得來許多人附和,黃氏要留下待客,走不開,寧靜蕓臉上又恢復了生為嫡姐的溫婉,主動的執起寧櫻的手,“母親不必擔心,我會好生照看meimei的?!?/br> 黃氏欣慰一笑,“你做事穩妥,我相信你?!?/br> 一群人行禮后退出了屋,侯夫人今日著帶了兩位正經的嫡小姐過來,兩人出了屋子便左右擠過來圍著她,眼里滿是好奇,清亮的眸子閃爍著耀人光華,“你是蕓jiejie一母同胞的meimei?怎么去莊子上這么多年都不回來,如果不是收到寧府的帖子,我們竟然不知曉寧府還有為嫡出的小姐養在外邊呢?!?/br> 開口的是程婉嫣,柳葉眉,鵝蛋臉,生得活潑可愛,一雙眼像是會說話似的,讓人生不出厭惡來,寧櫻回以一個善意的笑,看了眼寧靜蕓,緩緩解釋道,“府里有五小姐,有七小姐,自然是有六小姐的?!?/br> 程婉嫣揉著手里薔薇花手絹,如醍醐灌醒的點頭,“也是,平日兩府有走動,寧府多少位小姐我是清楚的,只聽丫鬟們稱五小姐,七小姐,怎就沒想想中間的六小姐哪兒去了?” 皺著眉,像遇著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似的,寧櫻覺得好笑,寧府的人巴不得她和黃氏死在莊子里,若不是這次偶然被人傳出風聲,說不準,真就如那些人的愿了。 “你回來就好,往后我過來找你玩?!背掏矜滩皇钦J死理的人,一瞬就拋開了為何寧櫻在莊子不回府的事,挽著寧櫻手臂,說起京中有趣的事情來,自來熟的性子叫另一側的程婉清哭笑不得,“嫣姐兒性子素來如此,六小姐別放在心上?!?/br> 她年紀稍長,有些話陳氏不會瞞她,寧府的事情多少清楚些。 “不會的?!?/br> 冷風瑟瑟,大家都是妙齡女子,正是愛美的年紀,亭子四面通風,冷得鼻子通紅,二樓三樓備有炭火,然而,眾人明顯更想去書閣,景致何時都能看,而書閣的書卻是不能,加之又來了好些為小姐,個個花枝招展,端莊高貴,明里暗里示意想去書閣瞧瞧。 “五jiejie,大家既然想去,不如我們就去書閣,昨天傍晚我遇著三叔從外邊這會兒,看樣子,今日不會出門了,你讓丫鬟找三叔拿鑰匙,三叔不會拒絕的?!逼渲幸蝗寺曇羟宕?,一番話落下引來不少人附和。 說話的是大房的嫡女,寧靜芳,年紀與她同歲,比她稍微小月份,程婉嫣口中的七小姐便是她了,平日甚得柳氏寵溺,加之又有兄長嫡姐護著,養成了驕縱的性子,上輩子,她在府里的難堪,前邊是寧靜蕓給的,后邊,就是這位七小姐了。 寧櫻打量著眾人神色,默不吱聲。 在場的人都是外人口中矜持有度的小姐,哪能做出勉強人的事情來,這也是為什么大家想去而不敢把話挑明白的原因,沒想到被寧靜芳明說出來,眾人難免覺得赧然,目光閃躲的看向別處。 寧靜蕓為人八面玲瓏,哪不懂眾人的心思?瞅了眼急不可耐的寧靜芳,打趣道,“明明是你等不及了,怎么把事情推到大家伙兒身上,說吧,是不是昨日看我爹回府,你就打這個主意了?” 寧靜蕓心思活絡,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拋給了寧靜芳,寧靜芳故作不滿的撅著嘴,上前晃著寧靜蕓手臂,撒嬌道,“你就說答應不答應嗎,我可與你說了,三叔在府里,你不答應,我讓丫鬟過去,三叔也會答應的?!?/br> 兩人一番對話,氣氛回到了最初,寧靜蕓松開寧靜芳,朝亭外的柔蘭揮手,后者會意,轉身朝寧伯瑾的住處走去,寧靜芳立即笑得眉眼彎彎,“我就知道五jiejie心里是有我的?!闭f完這句,有意無意的看了眼寧櫻,眼里帶著挑釁。 上輩子便是這樣,寧靜芳是府里最小的嫡女,做什么,大家都讓著她,她回府后,寧靜芳處處與自己作對,什么都要拿出來攀比,這點,寧靜芳一點沒變,寧櫻沉浸在的思緒中,耳邊傳來寧靜芳獨有的嗓音。 “六jiejie,書閣有各式各樣的書,你也是感興趣的吧,可我聽說莊子里沒有夫子,不知書閣的那些書,六jiejie看得懂不?”寧靜芳收了臉上的笑,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里閃爍著不安。 她這般,惹來不少人注目,更有甚者,湊到她耳朵邊,寧櫻聽兩人耳語了一陣,不時斜眼掃過自己,寧櫻面不改色,斂目低垂,不好奇不詢問,乖巧的站著。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寧靜芳不明白的道理,總有人清楚,靜謐中,不遠處的青石磚路上傳來男子的說話聲,透過青蔥樹木,隱隱看到為首的男子一身青色長袍,側頭和右側的寧伯瑾說著話,眉目間盡是與年齡不符的嚴謹,寧櫻幾不可察的擰起了眉,隨即,眉目舒展,喜悅在臉上散開,如果不是在場的人多,恨不能跑過去,和薛墨套套近乎。 近水樓臺先得月,薛墨來寧府,她總能找著機會讓他給黃氏看病,年幾次,她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目光堅定的望著信步而來的薛墨,抬腳,走了下去。 薛墨:小櫻花,莫著急,本太醫不是來了嗎?你跑太快,我怕你家那口子吃醋~寧櫻:既然遠在天邊,咱就不管他了,我書讀得少,只看當下對我有利的,其他一概不理…… 譚慎衍:其實,手里頭事情做得差不多了,你若想我,明日就回。 叫苦不迭的福昌:我說主子,仗沒打完,怎么就差不多了?您別因為美人誤了大事啊…… 英雄難過美人關,美人關里英雄笑得歡,哈哈哈哈~ 第015章 各懷心思 薛家這兩年極得盛寵,往日想巴結薛府的人數不勝數,可薛慶平深居簡出,不和各府往來,早年原配死后一直不曾續弦,府里沒有張羅事的主母,家眷也不與后宅人往來,令那些有意結交薛家的人找不著門路。 薛墨是薛慶平唯一的兒子,六皇子的小舅子,性子不易親近,今日主動找上門,寧伯瑾頓覺蓬蓽生輝,自要小心款待。 “書閣的書乃我閑來無事胡亂收集的,不曾仔細過目,也不知你找的書有沒有?!?/br> 薛墨抬了抬如遠山的眉,篤定道,“前兩日無意聽人說起,那人語氣篤篤,不會假了,況且,寧府書閣在圈子里傳開了,哪怕有孤本也不足為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