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有些事情不去想,就什么事都沒有,有時候剖開了想,便覺得無趣得很。 蘇幕想往上頭爬,不靠著我這個沒用的女人,他又能拿甚么交換呢。 落玉已經不耐煩,“這位將軍是否放行,若是依舊無故阻攔,那我們回西?;食?,此刻就找梁皇后當面說個明白?!?/br> 蘇幕終于開口:“放行?!?/br> 我坐在馬車里,既無喜悅之感,也無劫后余生的慶幸,我唯一只覺得,應當是蘇幕瞧見我覺得不好意思,他才應當愧疚。 我又不虧欠他甚么,為何要活的這樣惴惴不安。 天快亮的時候,我們進了龍門城,我掀開車簾,手伸出去,外頭有些悶,也沒有風。我手放在外頭,一滴雨水落下,砸在我指尖上,似要開了花。 又行了一盞茶功夫,車夫將馬車停下了,明兒來扶我,“姑娘,咱們到了?!?/br> 細雨淅淅瀝瀝落下,我抬腳進了院子,卻覺得周圍冷颼颼的,不似平常有丫頭婆子的交談之聲,今日的早晨,格外冷清。 我側耳去聽,也沒聽到甚么東西,落玉很安靜,明兒也很安靜。 我說:“怎么了?” 明兒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聽落玉道:“王爺,節哀順變?!?/br> 節哀? 我腦子有些悶,誰死了。 ‘砰’,驚雷乍響,一道猩紅的閃電帶著焦黃的尾巴從天邊劃過,我連忙轉身去拍身上細碎的雨水粒子,我斗篷的帽子里鋪著厚厚一層水珠,我扭著頭,使勁拍了兩下。 再轉過頭的時候,瞧見一襲青衫的陸相站在雨天里,不言不語。這頭有個白衣的男人,手里杵著一根手杖,亦是靜靜站在細雨里,不聲不響,安靜沉悶。 落玉拿著一把傘,穿過長廊,走向那個白衣男子,我扭頭問明兒,“葉姑娘的尸首呢?” 說罷門外便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我,你也剛剛隨我回來,怎么知道葉姑娘的尸首在哪里?!?/br> 明兒有些驚奇的看著我,“姑娘,你說甚么呢?!?/br> 我指著陸青羽,“那不是陸相嗎,那個是恭王爺,是不是葉姑娘去了?”我搖頭嘆息,“這才幾年功夫,我爹那時候看腿,我還見葉姑娘好好的呢?!?/br> 我扯開裙子,直接往雨里去,我站在陸青羽身后,說:“陸相,你節哀順變,你若是不開心,葉姑娘去了也不安心,你......” 青袍男子緩緩轉身,我抬頭看他的臉,清晨冷光下,又是這樣的陰雨天,他露出一抹微笑,瑩玉一般,好看極了。 我抿抿嘴角,“那個......那個你也別太傷心了,葉姑娘在天上,也不想看見你傷心?!?/br> 明兒跟過來扯我,我拍她的手,又道:“那個......怎么不見葉姑娘的尸首,你們把她埋了?這才幾天功夫,你們怎么就......” 明兒扯我的衣裳,“姑娘,錯啦,葉姑娘好生生在屋里躺著呢?!?/br> “怎么可能......” 我擰著眉,“若是沒事的話,他們怎么都在院子里站著,他們......” 我又抬頭去看陸青羽的臉,那人說:“是我和王爺的一位故人去了,不是仙兒?!?/br> 我低著頭,“抱歉啊,抱歉......” 我拉開裙子轉頭就走,這胡說甚么,人家好端端活著,我怎么詛咒人家去死。我抬手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崔蓬蓬,你個烏鴉嘴,烏鴉嘴!” 我在前頭疾步而走,明兒在后頭追,“姑娘,錯了,不是這邊,咱們住在那頭?!?/br> 我抬頭一看,長廊,夏花,這不是我住的院子嗎? 明兒說:“姑娘平日里也不會走錯啊,今日怎么這樣莽撞?!?/br> 是的,莽撞。我眼睛看得見東西了,我便順著自己的眼睛去瞧,忘了平日里的用手摸索,也忘了了一個瞎子才有的小心謹慎。 我閉上眼睛,用手去摸,卻沒走上兩三步,就睜開了眼。 眼前有似錦繁花,也有青青綠草,這樣鮮美的顏色,我為何還要閉上眼做瞎子。我睜著眼睛,說:“以前瞧不見,便甚么都知道,現在瞧得見了,反倒成了睜眼瞎?!?/br> 明兒在前頭帶路,“姑娘說什么呢?”說罷,就轉頭看我,“姑娘眼睛好了?” 我指著前頭梔子花,“我過去就喜歡這個花,摘下來戴頭上,香得很?!鼻胺降拇_是一叢梔子花,明兒指著另一株,“梔子太香,姑娘說說,那邊是甚么?” 我吃吃笑,“月季嘛,這幾個花我還能不認得?” 明兒抿著嘴巴,快要哭出來,“姑娘的眼睛果真好了?!?/br> 我拍她的背,“哭甚,好了是好事,應該高興?!?/br> 她連連點頭,“是好事,婢子該打?!?/br> 我沖她笑,“以后免得你喂飯,我不拖累你了?!?/br> 她說:“婢子高興,姑娘早前看不見的時候,日日睜著一雙大眼睛,那眼睛又大又圓,偏偏還看不見,婢子每每見了,心里都難受得很。如今可好,瞧得見東西,省的姑娘那樣好看的眼睛成了睜眼瞎,真是......” 我拍拍她的背,“喲!真瞧不出來,你還挺憐香惜玉??!” 我們說說笑笑,繞過長廊之時,我見到一個熟悉極了的身影,她穿一條青色的綠羅裙,我站在廊下,她瞧見我,說:“天香給小姐請安?!?/br> 明兒并不認識天香,天香在看我,明兒也在看我,我說:“給天香姑娘泡茶?!?/br> 明兒轉身去了,我指著屋里,“里頭坐吧?!?/br> 天香道:“不坐了,天香有幾句話想同小姐說,說完天香就走了?!?/br> 我側著臉看她,“你想說甚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