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我又聽見蘇幕的冷哼,“嗤,自己是個女人□□的酒囊飯袋,便當其他人都是?” “陛下也是感念大人的功勞,想必沒有其他的意思,大人不必生氣?!?/br> 沒有聲音了,但有人在摸我的頭發,“明月,你以后就是我一個人的明月,天涯海角,我都帶著你,我們生很多的孩子在草原上奔跑。明月,你說好不好?” 我頭疼得很,昏得越發厲害了,怎么回事,馬車究竟要帶我到哪里去。 我一定是在馬車之上,我想睜開眼睛,卻徒勞無功。 那輛馬車在一個寂靜無聲的夜晚拉著我駛向了另外一片天地。 我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也許是一日,也許是兩日,總之我醒來之時,已經不在那軟玉溫香的薜蘿院里,我躺在一個色彩華麗腳下鋪設深厚羊絨的房間,身下是柔軟的毛皮墊子。剛睜開眼睛,一個穿寶藍色鑲銀紅滾邊長袍的長辮子姑娘走過來,“你醒來了?我去回稟慕舒大人?!?/br> 我頭腦昏沉,只是揉揉腦袋,沒有說話。 這位長辮子姑娘看著我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瞧她怪異打扮,“你是誰,這是在哪里?” 她說一口正宗官話,比我嘴里的官話都還要正宗,似逐字逐句地練習過發音,她說:“姑娘好,我是皇帝陛下賜給慕舒大人的侍妾,佛善。姑娘跟著慕舒大人一道回來,大人說姑娘受了驚睡著了,只是這一覺睡得太久,都讓慕舒大人很是憂心呢?!?/br> 窗外陽光正好,我扭頭看出去,瞧見了一條冰雪路,還有冰雪覆沒的草原。我坐起身子,試探著問了一句,“你們的皇帝陛下是?” 這里的一切都太過奇怪,我有些疑慮,她上前扶我起來,嘆息一句:“哎,姑娘不要怕,我們項人并不吃人,只是你初來乍到,有些不習慣罷了,以后日子久了也就好了?!?/br> 她是項人,這里是項,我怎么會出了龍門來了項地? 我心中警惕,臉上愈發疑惑,“這里不是陜境?那這里是......” 她知道我是殷人,只道:“這里是祁連山腳下,慕舒大人奉命過來巡視馬場,不日便要回朝。佛善知道姑娘身世可憐,慕舒大人到這里的第一日就同我們說了,姑娘是他在大殷撿來的女子,因姑娘父母雙亡,險些被人逼良為娼,他路見不平,才帶了姑娘回來?!?/br> 佛善看著我笑,笑容里還有少女獨有的羞澀,“感謝佛祖的庇佑,感謝慕舒大人如此心善,皇帝陛下將我賜給他許久,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見到他,想不到大人如此高大英俊,更重要的是,還有一顆包容愛護的心?!?/br> 她雙手緊握,“我佛保佑,感謝佛祖!” 我不知她口中的慕舒大人是誰,我掀開被子,“勞煩姑娘將我的衣裳給我,我要回家?!?/br> 佛善睜著一雙眼睛,又從籠屜上拿了一件長袍給我,那袍子茜紅滾紫色的邊,色彩真是妍麗得很,我問她,“我自己的衣服呢?” 她搖搖頭,“佛善不知,只知大人命人拿來這套新衣裳,說是給姑娘醒來以后更換的?!?/br> 我身上只剩一件云白的里衣,她將袍子遞給我,“外頭天氣冷,姑娘還是換上吧?” 我捏著袍子,這是項人的衣裳,我又怎么能穿項人的衣裳? 第30章 佛善真是個善心的姑娘,她從銅壺里倒了一杯茶給我,“姑娘別怕,既然大人從大殷帶了你回來,說明他也喜歡你,不如我去同大人請求,讓你也做他的侍妾,將來就沒人敢欺負你了?!?/br> 這茶還是溫熱的,團茶沉在下頭,上頭還浮著一層馬奶,我低頭一聞,險些吐出來。她拿勺子攪了一攪,“這是甜的,我在里面落了蜜糖,姑娘試試?” 我低頭抿了一口,團茶的苦味滾著馬奶的腥氣引得我胸中酸水往喉嚨外頭涌,她說:“姑娘喝一大口,喝下去就不苦了?!?/br> 我害怕我真的吐出一口酸水來,便端著錫器杯子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我擦了嘴角,這茶的后味果然是甘甜的。她看著我笑,“是不是習慣了,這個好喝,我以后再煮給你喝?!?/br> 佛善笑得露出白凈的牙齒,我盯著她,覺得她若是再白凈些,也定是很好看的。她將衣袍遞給我,“快披上吧,看那外頭,快要起風了,你若是生病了,慕舒大人會責怪我的?!?/br> 我被她口中的那個慕舒大人繞得暈頭轉向,她不停提起,我抬頭看她,“誰是慕舒......?” 誰是慕舒大人。 眼前的光線驟然一暗,外頭走進來一個著藏青錦緞滾黑色毛邊長袍的男子,他腰間扣金玉帶,頭上編著小辮,額間還佩寶石,我人都凍住了,想要說出的話全都定在了嘴邊。 他瞧見我,依舊問我,“明月,你好些了嗎?” 佛善瞧見他,低頭行了一禮,“慕舒大人?!?/br> 我指著他‘咯咯’發笑,“蘇幕,你鬧什么,快讓我回去,快讓我回去?!?/br> 佛善沖我搖頭,“不得無禮,這位就是我們的大英雄慕舒大人,姑娘應該是見過的?!?/br> 是啊,我是見過的,我當然是見過的,但我不知他是項人,他在我相府十多年,他一直說他自己是個孤兒,誰知他竟是個項人呢。 我衣衫單薄,身體都縮成一團,我不知是被天氣冷的還是被蘇幕隱藏太久的真實身份所冰凍,我紅著臉,鼻尖噴出急促的呼吸,“你說你有個朋友在龍門經商,故意將我騙到陜西境內,又在薜蘿院里下藥將我帶到這里來,你這么做,到底是何居心?” 蘇幕坐到我的床榻上來,話語柔情蜜意,一如往常,他說:“明月,你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找醫官來看?!?/br> 我搖頭,“蘇幕,你是不是瘋了,我怎么可以入項,你怎么可以帶我入項?你自己想回來的話,你自己回來啊,沒人知道你是誰,也沒人知道你要去哪里,你為甚么還要帶著我?” 他的手掌伸出來握我的手,“明月,你說過的,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你會一直跟著我?!?/br> 他深邃的眉眼脧我,“你忘記了嗎,嗯?” 他的手依舊溫暖,包括愛勾我小手指的習慣都沒有變,我低頭推開他的手,“蘇幕,讓我走吧,我回去找我爹,你留在這里,我不會同第二個人說起你的,好不好?” 我言語中帶著最卑微的祈求,我有些無可奈何,走到今日這一步,我竟不知該怎么辦。我爹說得對,我只需被人稍稍哄一哄,就會迷了方向。蘇幕不過同我說了幾句客氣話,我便天涯海角地跟著他,直到了這一天,我才發現,從開始就是錯的。 他英挺的眉眼轉過來,目光中還有戲謔的笑意,“你想回去,回哪里去?是要單槍匹馬闖大理寺,還是去求你的那個先生?” 他抬起我的下巴,“你覺得我騙了你,覺得他那里更安全,嗯?” 我仰著頭,眼角快要垂淚,“不,不是這樣的?!?/br> 他手指不再用力,輕輕撫上我臉頰,“不是這樣的?那好,你就在這里呆著,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一步也不許離開我?!?/br> 他不再同我啰嗦,起身要走,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蘇幕?!?/br> 我拉著他的手,手指冰涼,他背對著我,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真的要與我在一起。我說:“蘇幕,我不喜歡這里,你讓我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