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唐牧從后伸出手來,將一只小油紙包遞給韓覃:“我方才騎馬出去了一趟,見有家豆面酥糖攤子前排的人多,想必是好吃的,所以買了一包子來給你?!?/br> 韓覃接過來,見他仍低頭盯著自己,從包中撿出一只來放到口中慢嚼,捂嘴言道:“謝謝二舅!” 他待她的樣子,仍然無比親和,無比耐性。雖早上畫了那幅畫,卻到現在也沒有看她是否有美人尖。韓覃摸不準也猜不透唐牧究竟是懷疑自己,還是信任自己,此時也只能看他的反應,來逐步應對。 唐牧行到書案后負手審視她的字體:“你雖多日未練,手藝卻還沒有落下,很是難得。等到了甜水巷,我抽空手把手的教你幾回,估計你就能上道了?!?/br> 韓覃卻叫唐牧這話驚住,坐到圈椅上放下糖包拍著雙手問道:“二舅怎會要想到要帶我去甜水巷?” 唐牧檢視著韓覃已經練完了毛邊紙,復又提筆來替她書著:“你二表哥眼看就要回府,等他此番回府休完假再往山西,你二嫂就要隨他去太原府任上。到時候府中只剩一些孤兒寡母,阿難與品婷自有大嫂與文氏照應,你祖母年事已高,再照顧你也不太合適,你與我住到甜水巷,尋常隔三差五過來請回安即可?!?/br> 韓覃想了許久,才又問道:“二舅要帶我往甜水巷的事情,外祖母知道嗎?” 上午他還在品和堂,中午出去了一回,韓覃猜此時應該還未與唐老夫人商議過此事。 韓覃猜想如了的眼線應該在敘茶小居中的幾個丫頭與婆子中間,也正是因此,如了才能通過眼線,悄無聲息的把柏舟的手指放到她的書案上。 如果唐牧把她帶到怡園,如了的手應該是伸不到那里的。到那時,柏舟怎么辦? 唐牧擱了筆道:“我會與她商量,你再休養些時日,就與我一同搬到怡園去住?!?/br> 他轉身出了書案,借著下午的夕陽,再打量跪在太師椅上的小姑娘。以鞏遇的兒子鞏兆和昨晚從大理寺調來的檔案來看,這小丫頭應當是左僉都御史韓興府上的孫姑娘,今年該有十二歲。她父親在山西省做個七品的監察御史,全家因牽扯到白蓮教才會被下詔獄,一府皆誅。 十二歲的小姑娘,許是因為獄中營養不良,才會如此瘦小。 她太瘦太小,吃飯又總愛?;^,那轉著眼珠子?;^,假裝自己吃了許多卻實則不過總是磨著嘴皮子的樣子,總要叫他想起前世他的女兒來。那怕他的王朝幾近崩塌,那怕帝國的九邊皆叫敵人攻破,可生在帝王家,再短也短不了孩子們的吃與穿。 可她就是不肯好好吃飯,瘦的纖伶伶只有一把瘦骨。 到最后死的時候,仍還是那樣纖瘦,瘦到讓他多看一眼都要心疼?;食堑暮髮m中有許多的妃嬪,內侍,宮婢,整個皇城,到他死的那一日,仍還有約兩萬人眾生活其中。但最后陪著他一起與王朝走向末路的,卻惟有那細瘦纖伶的孩子。 * 唐牧去了品和堂,韓覃心知他必是要與唐老夫人去談帶自己往甜水巷怡園的事情,便也急急罩了件外衫,借著去看阿難的因由跟了上去。 她才出門走了幾步,便見一個穿著件鴉青色緙絲長衫,腰間束著白玉腰帶的年輕男子,正站在籍樓外,抱拳與一襲黑衫的唐牧見禮。 那男子面相清瘦,秀眉飛鬢,膚白如玉,慣??偸且⑽P面,目中總帶著些孤高無人的自許。韓覃之所以十二歲了還能被當作孩子從大理寺被放出來,而不至于與jiejie和母親一起被殺,全有賴于此人。 他似是察覺到了韓覃在看自己,轉過眼望著她時,滿目究尋。 唐牧亦將韓覃的神色全看在眼里,不動伸色指著面前這鴉青長衫的男子道:“嬌嬌,去你院子里沏壺茶來,我與陳寺正在籍樓有事要商量?!?/br> 這人便是當今宋國公陳疏府上的二子陳卿,比唐牧還大著兩歲,但以面相來論卻比唐牧要年輕不少。他在大理寺做個六品寺正,因為宋國公陳疏與韓覃祖父韓興是故交,在審案的時候便偷偷修改了卷宗,多為韓家留下了韓覃這一點遺苗。 韓覃回到敘茶小居,吩咐夏奴往大廚房去要開水,自己親自端了書房里她常用的小竹茶臺出來,揀了一套蜜色茶具,端著便往籍樓去。 到了籍樓門上,因趙嬤嬤的開水還未送來,韓覃也不入內,屏息站在門上聆聽,便聽里頭隱隱是陳卿在說話。但籍樓那老船木的門又重又厚,隔音實在太好,里頭的人究竟說些什么,韓覃卻是一句都聽不真切。 “嬌嬌!”唐牧忽而喚道:“為何不進來?” 韓覃眼見夏奴遞來的開水,一手提著水壺,一手端著小竹茶臺進了籍樓。 往日她與唐逸曾對坐過的位置上,此時陳卿與唐牧兩人便對坐著。自韓覃一進屋子,陳卿便一眼不眨的盯著她看。韓覃端著茶臺,到條案一側跪坐,先溫過茶壺,再取茶撥來撥茶入壺,接著淋水洗過茶葉,將水倒入那茶臺隔層中,這才重又注水入茶壺,悶得片刻,一人斟上一盞,雙手捧著送了過去。 “這就是清臣你福建來的那小外甥女兒?”陳卿接過茶盞,雙眼仍盯著韓覃,一字一頓卻是問唐牧。 唐牧揮手示意韓覃離開,待她到籍樓門口穿上鞋退了出去,關上大門之后,才轉頭盯著陳卿,壓低了聲音道:“陳清極,你私改牽扯白蓮教的欽犯年齡,助她逃過殺頭之罪。再之后,她便冒名頂替我的外甥女柳琛到了唐府。難道說,你連你自己私下照料過的小姑娘的長相,竟都不記得了?” 陳卿微揚著頭,半瞇著眼看了唐牧片刻,指著自己的下頜骨道:“這不是我救的那個小姑娘,那小姑娘下頜骨位置可沒有生著一顆朱砂痣?!?/br> 唐牧一聲哂笑,親自替陳卿斟了一杯茶,緩緩搖頭道:“那可不是什么朱砂痣,而是守宮砂。你在大理寺斷案,想必不會不知道什么是守宮砂?!?/br> 陳卿當然知道什么是守宮砂。以七斤朱砂喂養壁虎,待朱砂喂盡后,再取壁虎血植入處/子之體,那血經七日不散,從此便能長在,直到處|子行房之后,守宮砂遇男子之精而崩,方會散去。 他愣了片刻才問唐牧:“誰這樣乖邪,將顆守宮砂種在韓姑娘的下巴上?” 唐牧挑眉道:“人是你救的,我還沒質問你,你竟然來問我?” 陳卿與唐牧自來熟識,也知他都查到這一步了,勢必也已查清韓覃的身世來歷,遂也不再加以隱瞞,直言道:“韓興牽連到白蓮教,這事牽著詭異。但因是皇上御筆朱批親自批的死刑,我一個六品寺正,又不負責他的案子,便不好再過問此事,只動了動筆替他家多留了個后人而已。但至于她如何會流落到你們府中來,我確實不知道。你要查什么,盡管吩咐,我替你查即可?!?/br> 唐牧邊聽邊點頭,聽完了才道:“我不需要你替我查什么,該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了。但我如今還是個翰林,皇上他老人家又最忌翰林們不好好學史干預政事,狀元郎齊懷春就是因為妄議朝政被貶到海南去了,我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冒風頭,所以,我得讓你幫我抓幾個人?!?/br> * 韓覃出籍樓時心已經灰死了一半。便是唐牧還未戳穿她,陳卿卻是認識她的,只要陳卿一言,立即,她就可以從柳琛重又變回罪臣之后的賤民韓覃。 她站了片刻,想起因為自己而挨了打的唐逸還在品和堂老太太的臥室里趴著,為了要最后去看一眼那叫自己拖累的孩子,韓覃撩起裙子飛似的便往品和堂奔去。 唐老夫人柱著自己那犀角拐杖,于這傍晚的夕陽下,一人在院中那株大鐵樹后面的檐廊下站著。老太太臉拉的很長,顯然心情十分不好。見韓覃進來,強撐著笑了笑問道:“可是來看阿難的?” 韓覃上了臺階,問老夫人道:“阿難可在屋子里?” 唐老夫人搖頭,轉身往屋子里走著:“我叫人送他回棲鳳居去了,我是個老人,又睡眠不好,叫他呆在他母親那里,更能得些照料?!?/br> 韓覃跟著老太太進了屋子,扶她在起居室那大榻上坐了,老太太仍是一幅愁眉不展的樣子。手中仍攥著那根犀角拐杖,攥了許久閉著眼睛問道:“嬌嬌,你二舅可曾跟你說過,他要帶你去甜水巷住的事情?” “說過?!币膊恢颇潦欠裣乱豢叹鸵M門來戳穿她,韓覃亦是無心應付著,伏到老太太身邊去替她捶膝蓋。 唐老夫人嘴角往下垂著,又閉眼醞釀了許久,才又說道:“他說不日就會娶查府那老姑娘過門。我雖不喜那姑娘,但你一個孤女,若沒個舅母在近前,我也不放心你去怡園住著。為了這個,我也得應了他!” 韓覃停手怔了片刻,復又替老太太捶站膝蓋。 ☆、鯤瑤 “論理,你是我的外孫女,就該我自己養著??墒墙袢盏那樾文阋惨娏?,眼不見兒的,阿難就叫他爹差點打成了個瘸子,而我卻連他也護不住。你大舅母不好相與,你大嫂更難相處,我如今連自己都難以照料,想來想去,也唯有老二能替我照料你,畢竟……”唐老夫人欲言又止,睜開眼晴見外孫女兒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瘸眼中擠了兩滴昏淚,緩緩道:“他那個人沒心沒肺誰都不愛,對你母親,卻是真的尊重。為了你母親故,我想他也會守好你的嫁妝,待你成年了找戶好人家把你嫁出去?!?/br> 韓覃早就聽人說過唐牧不是老太太的親子,就憑方才老太太說他那個人沒心沒肺這一句,可見老太太心里也不甚喜歡比孫子輩還小的這個小兒子。 這老太太到了風燭殘年,放不下女兒膝下一點遺孤,又放不下府中唯一獨苗的一個重孫子??扇死狭司褪抢狭?,她比誰都明白自己精力一天不及一天,總有一天要撒手人寰。即便她再不舍,再牽掛,這點瘦骨伶仃的小嬌嬌還是要交給別人去養育。 而想來想去,能替她撫養這孩子的,也唯有唐牧。 韓覃緩緩替著老太太揉著膝蓋,過了許久忽而覺得手上一絲冰涼,再抬起頭來,便見老太太臉上兩串長淚,竟是哭了。她有些怔住,輕聲喚道:“外祖母!” 唐老夫人這才回過神來,接過韓覃遞的帕子緩緩揩著眼眶,搖頭嘆息道:“早知道我就不該同意你來京城的。你父親雖說會娶妻納妾給你找□□,但他的心總歸是正的?!?/br> 她這意思是說唐府中諸人的心不正,還是說唐牧的心不正? 韓覃才要試探著張嘴問,忽而聽得外頭有丫頭們輕喚二爺的聲音,雖即簾子打起,唐牧已經走了進來。他目光搜尋到韓覃,略點了點頭,隨即叫了聲:“母親!” 唐老夫人一邊揩著眼角一邊指著唐牧坐,隨即指著韓覃道:“方才我也與嬌嬌商量過了,她可以跟著你去怡園過。但是,她膝下那筆銀子怎么辦?” 韓覃以為唐牧要戳穿自己,屏息等了片刻,就聽唐牧說道:“那筆銀子在福建被兌成了寶鈔,但寶鈔如今貶值的厲害,兌出的銀子成色亦越來越差。兒子想著即早將它兌出來,置成田地莊產,替嬌嬌生息些嫁妝出來?!?/br> 唐老夫人頓了許久,揮了揮手道:“今晚各自回房用飯吧,叫品婷幾個也不必過這院子來,我有些不舒服,要提早睡覺?!?/br> * 棲鳳居中,唐逸才叫幾個丫頭們肘捉著放趴好在東廂的炕上,取了只軟枕撐腰趴著,便見母親文氏掀起簾子一陣風一樣撲了進來,進來隨即咬牙切齒道:“阿難,你爹怕是要叫唐牧打死了!” 唐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恨恨罵道:“他今天一場鬧還不夠丟人嗎?他要真死了,我立時就爬起來替他燒三柱香?!?/br> 文氏吱吱拐拐的嚎了起來:“真的。方才你爹糊涂,說自己把福建那柳姑娘殺死了,而他說那話的時候,唐牧就在大廳里聽著。出來就把你爹給打了,后來他們將你爹抬走了,如今帶到那里去了我也不知道,你說那唐牧要是下個狠手,殺了你爹可怎么辦?” 唐逸緩緩挪動著趴僵了的身體,冷哼道:“那我得謝謝小爺爺?!?/br> 忽而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文氏霍的揮頭,便見自打生來也從未踏足過她院子的唐牧已經進了屋子,正在門上站著。她連忙站起來,捏著帕子喚了聲:“二叔!” “文麗!”唐牧開口便是直呼其名:“以后管緊你的嘴巴,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不該問的事亦不要亂問,等過些日子,我自然會把世坤送回來?,F在,出去!” 文氏本還想替唐世坤開口求兩句情,卻叫面前這比自己還小七八歲的年輕人逼懾著說不出話來,揉著帕子委委屈屈站了片刻,撩著簾子退出去了。 唐牧走到床前,居高俯視著趴在床上的唐逸,看了許久,才道:“好好養傷,等養好了傷,小爺爺這里還有大事要你同我一起去辦?!?/br> 唐逸整個屁股都爛了,此時趴在床上十分費勁的伸著脖子,咬牙吸氣了片刻,也知唐牧只怕已經知道韓覃是冒名頂替的,卻不知道他要拿她怎么辦,是而問道:“韓姑娘怎么辦?” “阿難,這里只有你小姑母,沒有什么韓姑娘,現在是,將來亦是,無論在任何人面前,皆要這樣說,可記住了?” 唐逸將這句話在腦子里過了許久,才反問道:“小爺爺是否要拿小姑母來誘捉那渡慈庵的如了?” 唐牧已經轉身要出門了,卻也回頭答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好好養傷吧?!?/br> 雖唐牧曾說過要讓韓覃搬到怡園去住的話,但從唐逸屁股受傷之后,約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他未曾回過唐府,而如了的內應也仿佛從此絕跡了一般,再沒有過任何音訊。 在一品堂鬧了那么大一出亂事之后唐世坤不見了蹤影,唐逸亦躲在棲鳳居母親院子里養傷。而文氏自此也鮮少出門,韓覃每日除了跟著幾個同齡的小輩們上學堂,便是到唐老夫人膝下娛樂承歡,倒真成了這家的表姑娘一般。 時間久了,韓覃漸漸疑心當日陳卿到府,是她頜下那顆痣迷惑了他,叫他以為或者自己果真只是與韓覃肖似的柳琛而已。懷著這樣的僥幸,而身旁再無人戳穿,轉眼日子便過到了流火的七月。 她因漸漸放松自己又吃的好,每夜做夢皆是騰云駕霧,眼見得的長了起來。 這日唐逸柱著根棍子出門,往籍樓去調書,才走到雅園外,便見個穿著牙白色薄紗短襖系著條水紅色絹紗裙的小丫頭,身量與他相齊,面兒嬌潤一點檀唇,正與身量嬌小的品殊兩個自雅園中出來,一人手中持著一束木槿,邊走邊說著什么。 見唐逸柱著根棍子走來,品殊先就扔了花兒撲了上來,嚷叫道:“我竟有幾月未曾見過阿難哥哥了?!?/br> 唐逸點頭應了一聲,遠遠問韓覃:“你可也過的好?” 韓覃見他盯著自己手中那束花兒,折身背手將花藏到了身后,點頭道:“我很好?!?/br> 她確實應當過的很好,蛻掉了兩頰那股黑氣,臉頰尖尖眼兒萌圓,與品殊笑談時,眸中再無那股隨時要與人拼命的狠戾之氣。 唐逸支走品殊,帶著韓覃一起進了雅園,這園子里如今也是百花齊放,綠樹濃蔭,又清涼又寂靜。他到玉蘭閣外的石幾上坐下,試探著問韓覃:“這些日子小爺爺可曾來過?” 韓覃搖頭道:“不曾?!?/br> “那如了了?可曾給過你什么訊息?”唐逸追問道。 提起如了,韓覃臉上那股輕松舒暢的歡喜勁兒驟然散去,亦是緩緩搖頭:“她那內應,自打那日我鬧了一回,你爹被二舅帶走之后,就再沒了音訊,我如今也只能等,等一個消息?!?/br>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碧埔菰囍参宽n覃:“她沒弄到銀子,想必不會對你弟弟怎么樣?!?/br> 以她目前的處境來看,唐牧非但勒束了他與母親文氏,可能便是在他太奶奶面前,也未曾提過韓覃的真實身份。畢竟于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來說,外甥女兒叫大孫子殺死這種事情,只怕她會承受不了。 而唐牧在知道韓覃的真實身份后還一力隱瞞下來,想必也是想要查清如了身后隱藏的勢力,并找個機會一次解決掉,既然他當時說等他養好了傷,要他與自己辦大事,若他猜的沒錯的話,應當就是如了的事情。 這兩個孩子在玉蘭閣外坐了片刻,又一同回到籍樓,唐逸還支著拐,自然不能爬高爬低,便指揮著韓覃替自己搬了架子抽書,抽得好大一疊書出來,自抱著仍回棲鳳居去了。 韓覃一人上到籍樓閣樓上,暑天中,這小閣樓那怕兩邊開著窗子依然悶熱無比。她一人在此,也知除了她之外,再無別人會進這樓來,索性將外面那牙白色的薄紗短襖解開,取只引枕,盤腿倚靠在窗口趁著涼風讀書。 暑天易困,她讀了許久迷迷糊糊睡去,于夢中迷迷糊糊似聽得有人在樓下走來走去的說著話兒,還以為是唐逸又返回來了,才擦干口水自腰側一溜系著腰帶,便聽樓下竟是陳卿的聲音:“以我之見,沒有人會給一個小姑娘取這樣拗口的名字。鯤者,鯤鵬也,誰家待字閨中的小姑娘會取名叫鯤瑤?” ☆、裝睡 “韓鯤瑤!”陳卿又重復了一回:“我將順天府所有造籍在冊年齡在八到十四歲的小姑娘們,無論賤籍還是民籍皆查了一遍,沒有這樣一個名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