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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親,對著他釋然一笑,放心地合上雙眼,臨終時唇角噙著溫柔的笑。 她一直是個溫柔的女人,深深恨著皇帝破壞了她的家庭,她的一生,可卻從不曾遷怒謝延。 她將謝延當做自己的珍寶,上天饋贈的禮物,活著的每一天,都好好對待他,給他足夠的幸??鞓?。 如今想來,她當時那個釋然的笑,是安心和托付。 她想要他做顧皇后的兒子,有新的母親護著他,照顧他,讓他繼續快快樂樂的,她才能安心離開。 他太執拗,讓她失望了。 沒能滿足她臨終的心愿。 謝延心底酸澀,低聲道:“這二十年,多謝皇后娘娘照顧,謝延感激不盡?!?/br> 他知道,皇帝那樣厭惡他,若非有顧皇后從中斡旋,他根本就活不到今日。 有些恩情,他不說,卻時時刻刻記在心底。 顧皇后嘆了口氣:“你能想明白,就不枉費她臨終前,嘔心瀝血為你謀算?!?/br> 顧綾滿臉茫然,左看看右看看,疑惑問道:“你們在說誰???” 顧皇后張了張嘴,又閉上,垂眸道:“讓阿延與你說吧。天色不早了,你們先回去歇著,不用等了?!?/br> “那陛下怎么辦?”顧綾撓了撓頭,一臉糾結,“我做新媳婦的,還沒有拜見陛下就回去,會不會不太好?” “我就是怕,改日有人說閑話……” “沒事?!鳖櫥屎竽樕焕?,“是陛下自個兒沉溺溫柔鄉,不愿意見你們新婚夫婦。他的錯,關你們什么事兒?” 今兒奉天殿前,滿朝文武都聽得一清二楚。謝延一走,皇帝沒給她顏面,直接去了容嬪宮中,還當眾晉封容嬪為妃,絲毫不顧及是長子大婚之日,也不顧及皇后的顏面。 如此荒唐的舉動都做了,他有什么資格責怪兒子和兒媳。 顧皇后唇間噙著一絲冷意:“你們只管回去吧,不必等他。來日他不問還好 ,若要問起來,我自有話說?!?/br> 顧皇后抿唇,陰森森笑起來:“到那時候,他不要怕才好!” 顧綾一向聽她的話,點了點頭,看向謝延。謝延已站起身,拉住她的手,沒什么表情:“兒臣告退?!?/br> 顧綾與謝延一共離開安泰殿,回到興慶殿,來回一趟,天色就不早了,冬日晝短夜長,此刻瞧著,太陽即將落山,屋內已經是一片昏暗。 興慶殿中仍是走時的模樣,只換了床單和被褥。原本金絲銀線繡成的鴛鴦被,換成了大紅織錦緞,柔軟絲滑,不傷肌膚,在夕陽下泛著瑩瑩光澤。 顧綾小臉紅撲撲的,悄悄抬起眼皮去看謝延。 謝延神色莫測,語氣平靜:“你們退下吧?!?/br> 侍女們抿嘴笑,推搡著退下。隨著關門聲響起,室內僅余二人。 顧綾咽了咽口水,手腳都無處放置,率先打破寂靜:“休……休息吧?!?/br> “還早?!敝x延眸光深邃,湊近了握住她的手,“今日婚禮禮儀繁多,你累嗎?” 顧綾下意識搖了搖頭。 謝延盯著他,倏忽一笑,邁著長腿兩步走到她跟前,俯首盯著她,口中熱氣噴灑在她臉上,輕聲笑道:“阿綾,我也不累?!?/br> 顧綾仰頭看他,臉色羞紅,訥訥道:“哦……” 話音落下,乖乖巧巧站在那里,溫順地像一只小兔子,低著頭不敢言語,還揪著衣角。 謝延沒再多說話,喉結滾動,上下打量著她,目光幾乎將她灼穿。 顧綾無所適從地站在那兒,想推他,又滿心羞意不敢伸手,雙腳動個不停,左腳踩在右腳上,右腳抽出來踩上左腳,一下一下緩解著緊張的情緒。 謝延心中一熱,燙的他大腦發暈,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被人打橫抱起來時,顧綾懵了懵,圓潤杏眸呆呆盯著他,不由得繃緊指尖,深深吸了一口氣。 顧綾想要張嘴。 可謝延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大紅灑金的簾子被扔下來,垂落在地面上,將簾子內的風光遮的嚴嚴實實,難以探求。 光芒昏暗,猶如深夜。 謝延定定看著她。 “阿綾……”他輕輕喊她的名字,在她耳邊啞聲呢喃:“阿綾,我愛你?!?/br> 一聲一聲的呼喚,珍重萬千,眸中的深情,幾乎將她溺斃。 顧綾心中微動,眼淚掉了下來,哽咽道:“謝延,我也愛你?!?/br> 許久之后,謝延嘆了口氣。 ……… 夕陽漸漸落下,夜色彌漫,薄霧氤氳,一輪明月高掛中天,靜靜照著地面,給地面覆上一層白霜。 謝延低頭看著顧綾的眼眸,輕輕親上她的額頭。 顧綾期盼地望著他。 她這模樣,當真可憐的緊。 眼淚掛在睫毛上,眼睛紅通通的,祈求地看著他,眼神澄澈,像求人的小兔子。 可憐又可愛。 謝延一時怔住,心軟得一塌糊涂。 輕輕將人擁進懷中,動作輕柔無比,好似在抱著易碎的琉璃。 顧綾身上一松,心里也松了一口氣,當即累的暈了過去?;杷?,手指抓著謝延的頭發,緊緊的不肯放開,生怕他再作惡。 謝延望著她沉睡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將人摟在懷中,扯過腳邊的被子遮在身上,亦沉沉睡過去。 這一覺醒來,天色早已大亮,陽光穿過帳幔落在床上,照在眼睛上,喚醒沉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