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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此平靜,平靜地就像很久以前。 那時人人都當她與謝慎必將成為夫妻, 她亦沒有旁的心思,對待謝延, 對待所有人,就是這樣的平靜。 平靜到, 再一次出現在他跟前,她嘴硬說過的“兩不相欠”都當作不存在。 歸根結底, 因為不在乎了。不在乎, 就不會難堪。 就像她自己所說,“我決定的事情, 就不會改變?!?/br> 她決定了從此放棄就,決定從此兩清,就不會再糾纏不休,不會再做讓人誤會的事情。 謝延沉默不語。 顧綾又道:“大哥哥不用憂心我有企圖,這些東西對我來說不算什么, 若說有所企圖,斷不是這樣的?!?/br> 她輕輕一笑,道:“大哥哥若是沒有別的話要說,我就先走了?!?/br> 謝延平靜點頭。 顧綾微微一笑,帶著云詩等人利落離去,沒和以前那樣,磨磨蹭蹭故意與他攀談。 至于轉過身后,手不由自主攥住裙帶,謝延卻看不到。 身后,謝延的手,緊緊攥住了手中書冊。 顧綾。顧綾。 謝延垂眸,松開手,那本書,驟然落在地上。 露出的書頁上,并非論語,而是一本賬冊…… 清風拂過,謝延俯身撿起書冊,舉步回屋。 室內,幾個宮人圍著那些個箱子打轉,道:“成樂公主真是皇后娘娘掌上明珠,出手如此闊綽,只怕真正的公主也比不得她?!?/br> 謝延腳步一頓,揚眉問:“成樂公主?” “今日宴會,陛下金口玉言,冊封顧姑娘為成樂公主,享食邑千石,和大公主是一模一樣的待遇?!睂m人對他解釋,“如今滿宮上下,都喊顧姑娘為公主了?!?/br> 謝延微怔:“為何?” “說是因著尚書令大人在廬州治水有功,如今位極人臣,封無可封,才加恩于成樂公主?!?/br> 謝延點了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心里卻有幾分疑惑。 顧問安身為尚書令,乃百官之首,今歲廬州水患嚴重,乃至寸草不生,他身為尚書令,便以身作則,親往廬州。 而今水患被控制住,傷亡比以往小了許多,莫大的功績在身,皇帝給予恩賞是應當的。 然而怪就怪在,這功績加諸于顧綾。畢竟,顧問安并非只有顧綾一個女兒。顧綾還有一位長兄,如今在燕地為官,加恩顧家,應當從他身上著手才對。 耳邊又傳來一陣閑談。 “如今看來,崔家公子是配不上成樂公主了,陛下身邊的海公公親自下的令,不許咱們再傳閑話,也不知是個什么意思……” “噓……快別說了……” “若給人告到海公公那,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謝延看著手中的書冊,心里隱隱有了猜測。 之前與崔顯的流言,大約并非她本意…… 皇帝此舉,是補償她。 因為,會想要她嫁給崔顯的人,天下之間,唯有謝衡一人。 謝衡害過她,皇帝要給顧皇后一個交代,又不愿責罰親生兒子,唯有用別的法子做補償。這個公主之位,就是用來堵住顧綾和顧皇后嘴。 皇帝自以為如此,就能讓顧皇后和顧家與謝衡冰釋前嫌,從此謝衡仍舊可以在顧皇后跟前做他孝順的兒子。 然而,顧綾是顧皇后的逆鱗。 他只是當著她的面表明不愿娶顧綾,顧皇后就生氣不已,徹底放棄他。謝衡做出這樣的事情,日后定然是顧皇后的眼中釘rou中刺,不死也得脫層皮。 可惜了。 皇帝不了解他枕邊的妻子。否則此刻就該主動責罰謝衡,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讓顧皇后消氣,而不是捂住顧皇后和顧綾的嘴。 這些都是他的猜測,若要證實,還需問一問當事人。 比如,崔顯。 謝延垂眸,放下手中書冊,起身往長鴻園去。 ======== 今日崔顯被顧綾羞辱,生了怒火,離開時連話都沒說,結果等顧綾回到長鴻園時,他竟已在藏書樓中干起活來,想必是一想通,就馬不停蹄跑來了。 能屈能伸,大丈夫也。 顧綾停在藏書樓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默默盯著崔顯的身影,幽幽嘆了口氣。 她是真沒想到,崔顯這等自視甚高的世家公子,居然能容忍她那般羞辱。 如今這情形,她若走進去,就勢必要讓崔顯離開,那就只能與謝衡一脈徹底撕破臉。若是離開,就默認了讓崔顯幫忙。 無論怎么做,都十分尷尬。 畢竟,皇帝的意思非常明顯,不愿她將這件事情挑破。 她不能違逆皇帝,與崔顯撕破臉??伤幌胱寗e人誤以為,她讓崔顯繼續留在此處,崔顯可以留下,但必須與她無關。 顧綾左右為難,滿目糾結。 謝延與她不過是前后腳的功夫。 一眼就看見她停在藏書樓前的身影,和其中忙碌不休的崔顯。 沒甚表情地走過去,謝延道:“你堵在這里做什么?” 顧綾看見他,眼睛頓時一亮,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攥住他的衣袖,道:“大哥哥,你找我有事嗎?” 謝延沒反應過來。 顧綾連拉帶拽地拖著他走出去,邊走邊道:“大哥哥千萬別客氣,你想要什么書,我替你找,咱們是親兄妹,千萬不要跟我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