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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皇后慢條斯理翻過一頁奏折,回道:“我叫他跟來的?!?/br> 皇帝勃然大怒。 “明知朕見不得他,你此舉是何意?莫非是想氣死朕?”皇帝拍著桌子,陰沉沉瞪著她,“皇后,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忤逆朕?” “臣妾不敢?!鳖櫥屎蠛仙献嗾?,抬眸與他對視。 皇帝冷笑。 顧皇后輕輕一笑,軟聲勸慰,“陛下且聽聽臣妾的想法,若是覺得不好,再把他趕回去也不遲?!?/br> 皇帝皺眉,仍是十分不悅:“你說?!?/br> “這世上的事情,越特立獨行,越容易讓別人生出好奇,若事事按部就班,沒有分毫特出之處,那么旁人只會當做尋常?!鳖櫥屎笕崆樗扑乜粗?,一雙美眸帶著安撫,“陛下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皇帝勉強點了點頭。 “這二十年來,臣妾對阿延幾人一視同仁,未有半分偏私,便是出于這個考慮?!鳖櫥屎笮Φ?,“陛下瞧瞧,這些年宮里宮外,可曾有過半句流言蜚語?” 其實是有的,但那些私底下的閑話,傳不到皇帝耳中。顧皇后便可睜眼說瞎話,直說沒有。 皇帝想了想,近年來的確耳根清凈,那些個最愛挑刺的御史都沒再罵過他,便沒有反駁,只沉吟片刻,問道:“那與他來行宮有什么關系?” 他仍舊不悅,態度卻已經溫和許多,滿臉的怒火,跟著消下去, 顧皇后便深深嘆了口氣,臉上現出一絲極為深濃的惆悵。 “近日,許是因著阿慎和阿衡娶妻的緣故,漸漸又有人提起那些流言蜚語,臣妾雖壓了下去,到底治標不治本。思來想去,便想著不如一勞永逸?!?/br> “只要旁人有的,他全都有,臣妾與陛下沒有一點偏私,便不會有人能說閑話?!?/br> “正逢夏日避暑,人人都要來行宮,單把他留在宮中,豈不是平白無故給人增添談資,那些人不知又會編排成什么模樣。不如直接把人帶來?!鳖櫥屎髲澚藦澊?,滿目信賴地仰望著他,“陛下想想,臣妾說的有沒有道理?” 皇帝點了點頭,沉吟不語。 “臣妾也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該先斬后奏?!鳖櫥屎笪兆∷氖?,眼睛溫柔地沁出水,柔聲道:“只是,臣妾實在舍不得讓陛下受到流言污蔑,這才自作主張,陛下不會生氣吧?!?/br> 樁樁件件,都在為皇帝考慮。 如此深情,皇帝怎么忍心生她的氣。 “是朕錯怪皇后了?!被实鄯次兆∷氖?,“這天底下,唯有皇后處處為朕著想,時時為朕考慮,方才對你發火,委屈你了?!?/br> 顧皇后眉眼輕輕彎起,帶著溫柔笑意。 “陛下明白臣妾的心,臣妾就像喝了蜜糖,一點兒都不委屈?!?/br> 皇帝溫和地笑笑,對身旁的太監道:“朕在行宮旁有一處皇莊,記下來,賜給平寧公主?!?/br> 顧皇后嗔道:“嫂子她不缺這些身外之物,皇上這般恩寵顧家,臣妾受之有愧?!?/br> “皇后為朕勞心勞力,縱有再多的賞賜,也是應該的,你只管安心收下?!?/br> “那臣妾就替兄嫂謝過陛下?!鳖櫥屎笕崛嵋恍?。 皇帝拉住她的手,將人拉進懷中。 顧皇后輕輕依偎在他肩膀上,臉上溫柔笑意始終不變,唯有一雙美眸,霎時冷淡如水。 她曾經亦深愛過的。 十六為君婦,歡顏為君開,那時候她和無數少女一樣,有著最美的夢。 可是這個男人在新婚不久,便見色起意,jian/yin有夫之婦,在此之后,很快又納了無數姬妾。 而他不曾管過這些女人的死活,謝延的生母,那樣美麗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殞,聽聞死時瘦骨嶙峋,可見折磨。 深宮中那么多的女人,都過著宛如枯井的生活,了無生趣。 而他只是樂此不疲,仍舊在追逐最美好的年輕□□。 顧皇后此生,還未曾經歷婚姻和愛情的甜蜜,先迎來一次又一次的痛擊。 多少的情愛,都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薄情負心中,漸漸散去了。 二十年夫妻,只剩了敷衍和欺騙。 ======= 圣駕走了半日,午后方至位于京畿白山的升元行宮。 升元二字平平無奇,實則取自蘇軾的詞“海上撐槎侶,仙人萼綠華,飛升元不用丹砂?!?/br> 先祖以這二字訓誡后人,謹記教誨,切莫求仙問道,聽信術士讒言,亂用丹砂,禍國殃民。 每每至此,顧皇后都覺十分可笑。 皇帝年輕時身體極好,精于騎射,百步穿楊。如今病弱至此,皆是十年前寵幸一個女人,聽了她的讒言服用丹藥,掏空了身子,才致如此。 枉費先祖諄諄教誨,可惜后人就是不聽話。 才過了短短百年,就有君主為美色所惑,全忘了祖宗教誨。 所謂的告誡與警示,從來都只是笑話。 升元行宮有九園,前三后六的格局,前三園處置朝政,后六園安置皇帝的家眷。 按照往年的慣例,皇帝住在清凈的蓬萊園,顧皇后住了朝臣來往方便的長春園,妃嬪們同住萬春園,諸位皇子住在博望園,公主們住在長鴻園。 顧家別業距行宮極近,騎馬只需半刻鐘,可顧綾從不住其中,而是陪顧皇后住在行宮里。 她的待遇與諸位皇子公主一般無二,在長鴻園里有單獨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