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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延看她一眼,抬眼望去。 他個子高,看的遠,觸目是一片明黃色的華蓋,九龍的幡帷招展著。 “是陛下?!敝x延淡淡道。 顧綾頓了頓,拿起他的墊子,和自己的摞在一起,又盤膝坐下。 謝延一愣。 顧綾笑瞇瞇地看著他:“這樣陛下就不會罵你了?!?/br> 謝延頓了頓,唇角浮現譏誚的冷淡。 長在富貴鄉溫柔窩里的千金小姐,天真得令人發笑。若不犯錯就不會被懲罰,那世上哪里還有冤假錯案? 他神色冷然,看著越走越近的儀駕,躬身行禮,語氣波瀾不驚:“參見陛下?!?/br> 皇帝是個極為俊美的男子,四十余歲卻像才三十出頭的模樣,臉色有些蒼白無力。他身體虛弱,一年有一半的時間臥病在床,這才會叫顧皇后掌握了朝政。 此刻,皇帝看著謝延,像是看到了臟東西,眸中厭惡絲毫不加遮掩。 顧綾一骨碌爬起來,規規矩矩行了個萬福禮:“阿綾給陛下請安?!?/br> “阿綾?”皇帝態度溫和了些,“坐在這兒干什么?” “我……”顧綾低頭扣著自己腰間的禁步,訥訥道,“我惹惱了太傅,被太傅趕出來了,陛下千萬別告訴姑姑,姑姑會罵我的!“ 皇帝笑道:“明知會挨罵,還要惹太傅生氣?” 顧綾嘿嘿一笑,摸著后腦勺撒嬌:“阿綾不是故意的?!?/br> 皇帝搖了搖頭,又看向謝延,冷聲問:“你也是被太傅趕出來的?” “是?!?/br> “不長進的東西!”皇帝冷聲罵道,“上不得臺面,已是弱冠之齡,還不如阿綾一個小姑娘!” 謝延垂目不語,通身氣息冷淡漠然,好像挨罵的不是他。 顧綾道:“陛下,怪不得大殿下,是我惹太傅生氣連累了他,都是我的錯?!?/br> “阿綾敢作敢當是極好的,可是太傅不罰別人,單單罰他,可見他不好!”皇帝看著他那副模樣更加生氣,怒道,“回去把禮記抄上十遍,給太傅賠罪!” “寶華殿跪上一夜,向列祖列宗請罪!” 說著,甩袖轉身進教室內,再不理會謝延。 顧綾看著他明黃色的背影,驚地不知該說什么,看向謝延,小聲道:“對不起……” 如果不是她先惹沈太傅生氣,叫謝延當了槍,謝延便不會有這遭無妄之災,說到底都怨她,還沒有討好謝延,先讓謝延因為她的緣故受了責罰。 謝延看她一眼,道:“與你無關?!?/br> 就算沒有顧綾,那個男人也會找別的理由責罰他。 從小到大,早已成了習慣,他早已不在乎了。以前拿他當父親,會傷心會難過,可現在不會了。 誰會為了一個陌生人傷心呢? 顧綾咬著下唇,拉著他的手腕,“你跟我來,我去求陛下!” “不必?!敝x延掙開她的手。 他平靜冷然,不像受了責罰,轉身朝著寶華殿的方向去。 顧綾咬著下唇,低頭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心里很難過。在她的記憶中,姑父慈愛和藹,對他們小輩一向是溫和的,很少發脾氣,更是體貼宮人,仁德善良。 可是她從不曾注意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對謝延如此冷漠絕情。 連對身邊的小太監,都比對謝延好。 為什么要這樣呢?謝延是他親生的兒子,雖然身世難堪,可畢竟是他的骨血。 他怎么能如此狠辣? 謝延已經走遠了,背影沒入森森花木當中,顧綾嘆了口氣,磨磨蹭蹭進了教室內。 皇帝坐在沈太傅的位置上,沈太傅站在一旁,唇角含笑正說著話,“公主和皇子們俱是好的,天資聰穎,勤懇好學,雖淘氣了些,卻也不失大體……” 皇帝點點頭。 沈太傅又道:“只大殿下脾氣過于執拗,不服管教,上課看別的書,說他也不聽,臣實在是沒有法子……” 聽著這樣的話,顧綾對他的厭惡更深幾分。 謝延已經過的夠苦了,這老東西還要添油加醋火上澆油,他何曾有過一絲一毫為人師表的仁心? 沈太傅和沈清姒是同一種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平生最擅長落井下石。簡直令人作嘔! 皇帝臉色冷了冷,當著眾人的面道:“謝延頑劣難以教養,真真是上不得臺面,太傅多多費心吧?!?/br> 沈太傅道:“此乃臣分內之事?!?/br> 顧綾捏緊拳頭。幸好謝延不在此處,否則又將是一場難堪。 第9章 罰跪 皇帝身子骨弱,并未在上書房久留,問了幾位皇子的功課便帶著人離開,教室又恢復了安靜。 沈太傅甩著寬大的衣袖,眉眼間帶著幾分春風得意:“繼續上課!” 大皇子此生最大的作用,就是給他做了晉身的階梯。只要每次都在陛下跟前詆毀一二,就能得到夸贊。 如此輕易,怎能叫他不高興? 只盼著有朝一日能再進一步,從太傅的虛位上離開,成為陛下真正的心腹。到時候,不論顧家還是顧皇后,都不能再欺辱他沈家。 顧皇后再如何權勢熏天,都要依附著陛下而活,區區女流之輩,不需在意! 這個顧綾,如今對他的所有折辱,有朝一日都要雙倍奉還! 他這幅小人得志的模樣,深深灼痛顧綾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