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他說完的時候,角落里的宋厭不自覺地蜷縮了下指節。 原來夏枝野是因為初三那年他父母去世,才負擔不起實外的學費,選擇了去三中嗎。 畢竟實外就算全額獎學金免了學費,學雜費校服費還有平時各種活動娛樂衣食住行都不便宜。 之前一直沒想明白夏枝野為什么初中能夠上得起實外的宋厭,終于得出了答案。 而實外其他人也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心里一下又酸楚又愧疚。 明明當時也是稱兄道弟的朋友,結果人家父母去世了自己不知道,見義勇為了自己不知道,被迫轉學了自己不知道,還留下一堆誤解,罵人家人渣敗類。 陳銳想到自己之前被冤枉的感受,再代入了一下夏枝野當時的境地,覺得自己真是太過分了。 夏枝野這都能忍,不愧是真男人。 “不過主任,夏枝野的意思不是不說嗎,你現在告訴我們……”陳銳欲言又止。 教導主任嘲諷一笑:“看你們這群大男生的慫樣,還以為人家女生和你們一個格局呢?江圓圓早就聯系我了,說她現在已經想明白了,既然她沒做錯什么就不害怕那些流言蜚語,讓我還夏枝野一個清白。你再看看你們?除了惹是生非還會什么?” “……” 無法反駁。 “所以這件事到此為止。而且雖然人家江圓圓不介意,但你們作為男人也要有男人的擔當,別背后亂嚼舌根,聽見沒?” “聽見了?!?/br> “聽見了就繼續寫檢討,不寫完三千字檢討不準走?!?/br> “那籃球賽……” “還籃球賽,看看你們一個二個青一塊紫一塊的樣子,能打籃球賽?取消,改成隨堂測試!”教導主任說完就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狂拽離開。 剩下一屋子莫名其妙就要多考一場隨堂考的實外眾人:“……” 難道不是才剛考了期中考?! 小胖看著他們悔恨又絕望的表情,心情倍兒好:“嘿,放著好好的籃球賽不打,非要打架,誒,就是玩兒?!?/br> 語氣欠揍得不行,但陳銳他們自知理虧,只能一人抄著一張草稿紙,忍辱負重地在墻角蹲成一排。 小胖大仇得報,身心舒暢,轉頭看向宋厭:“厭哥,干得漂亮。不過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宋厭低頭撥著腕骨上的手串,答得散漫:“剛才?!?/br> “?” “剛才和你們一起知道的?!?/br> “??” “也就是說你之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陳銳瞳孔震驚,“那你他媽還敢跟我打賭,就不怕自己臉疼嗎!” 陳銳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德州撲克的賭桌上,自己先手起了一個rise,對方秒all in,本來以為是因為對方拿了一手aa,輸得還算服氣,結果對方告訴你他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底牌。 這種感覺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他覺得宋厭就是個賭徒。 然而宋厭卻只是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不怕?!?/br> 如果夏枝野真的做了什么值得被唾罵的事情,是個污點學生,那三中作為一個市重點,也不可能全額獎學金錄取,所以只要動一動腳指頭就知道這里面肯定有隱情。 而江圓圓的表現明顯是知道什么的,想說,卻又缺乏一個直接的動機讓她毫不猶豫地說出來,所以宋厭才想著來了這么一出。 江圓圓如果愿意說,那說明夏枝野當時的決定是值得的,皆大歡喜。 江圓圓如果不愿意說,那也不勉強,讓陳銳他們體會一下被冤枉的感受也行。 陳銳卻還是不服氣:“但你憑什么就確定夏枝野是被冤枉的?” “憑我相信夏枝野?!?/br> 宋厭說這話的語氣仿佛是天經地義。 陳銳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只能又問:“就算你相信他,但他自己都不在意不解釋,你費這么大勁冤枉我圖什么???” “圖個我在意?!?/br> “?” “他受了委屈他不在意,但是我在意?!?/br> 宋厭比誰都清楚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相信自己是什么感覺,所以別人不在意,但他在意。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夏枝野。 陳銳:“……” 行吧。 這事兒到底是他不對在先,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從褲兜里掏出一瓶紅花油扔過去:“剛才摜你那下不輕,肩膀應該撞墻上了,早點涂了,免得回頭夏枝野找我算賬?!?/br> 小胖一聽這話,立馬踮起腳去扒宋厭領口,看到肩膀后面淤青一片,頓時紅了眼眶。 宋厭嫌棄地把他推開:“就這點傷,至于嗎?” 小胖哽咽道:“厭哥,你不懂,我這是感動和羞愧于自己以前對愛情的狹隘偏見?!?/br> 宋厭:“?” “無條件的相信和守護,甚至不惜身受重傷,你真的好愛他?!?/br> 宋厭:“……” 屋內傳來小胖死亡的悲鳴。 屋外夏枝野拎著一袋礦泉水瓶,低頭笑得溫柔又縱容。 第43章 同情 籃球賽打不了了,群架也打不了了,看著陳銳他們寫完三千字檢討,再去醫務室涂好藥膏,這場恩怨就算了解。 但是一群人也不想回三中,就無所事事地坐在實外夕陽西下的cao場看臺上,一人叼著一根冰棍,沉思著人生。 沉思著沉思著,小胖還是不甘心地回過身,第一百零八次地問宋厭:“你和夏爺真的就只是清清白白好兄弟?” 宋厭坐在高處,俯身看他:“你真的就很想挨打嗎?” “……”小胖秒慫,“對不起,打擾了?!?/br> 說完乖乖轉身,假裝無事發生過。 宋厭也就收回充滿殺意的視線,然而眸光一轉,就瞥見了看臺下正在朝著他們走來的女生,于是踹了一腳旁邊正懶洋洋地剝著栗子的夏枝野,沒好氣道:“起來,有人找?!?/br> 夏枝野抬頭一看,心中了然,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放心,我去去就回,不會跟別人跑……” “跑你大爺?!?/br> 話還沒說完,就被宋厭一腳踹下了看臺。 看著某人高度神似吃醋的表情,夏枝野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等到走到江圓圓跟前時,才微斂了神色:“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那個……嗯……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想說謝謝你,然后就是挺抱歉的,讓你受了這么大委屈,還耽誤了你們籃球賽。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梢孕{?!苯瓐A圓遞過一疊門票。 夏枝野看了一眼,問:“這是?” “城南新開的那家游樂園的套票,我爸公司發了好多,反正我拿著也沒用,你幫我轉交一下,就當賠禮道歉了?!?/br> 有的人情,別人想還,你不收,反而會讓別人過意不去,只有收下了,曾經的那些不開心的過往才算徹底了了。 于是夏枝野什么都沒多說,只是接過收好:“謝了?!?/br> “沒事兒,不客氣,祝你們玩得開心?!苯瓐A圓大方得體地綻放出一個笑容,然后就瀟灑轉身離開。 沒有任何多余的話,也沒有任何多余的逗留。 像是知道有的事沒必要說出來讓大家為難一樣,就讓那些少年時代的心事安安靜靜地畫上一個心照不宣的句號,也算是一種圓滿。 而坐在最高一層看臺上的宋厭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只能看見江圓圓遞了個什么門票之類的東西給夏枝野,然后夏枝野想都沒想就收下了,頓時覺得夏枝野剛剝的栗子也不甜了。 自己在這兒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天替他出氣申冤,結果是在幫某人再續前緣。 夏枝野一回頭,就撞上了宋厭冷冰冰的視線,微勾了下唇角,慢條斯理地走上去:“厭哥周末有空嗎?” 宋厭白眼都懶得翻,他們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洗澡的那半個小時基本就沒有進入過對方視野盲區,他有沒有空,夏枝野心里沒點逼數嗎。 倒是坐在下面的小胖愛湊熱鬧,積極轉身:“我有空我有空!怎么,夏爺有什么活動安排嗎?” “江圓圓說為了表示感謝和歉意,請你們去游樂園玩,12月1號前門票都有效?!毕闹σ鞍验T票發了下去。 五個主力,三個替補,兩個啦啦隊,十張票正好。 小胖和孔曉曉高高興興地接過門票:“不如我們明天就去吧?反正籃球賽也取消了,這周末又沒作業,閑著也是閑著?!?/br> 劉越把門票一塞:“我就不去了,對這種東西沒興趣?!?/br> 說完帶著幾個籃球隊的走了。 周子秋也站起身:“周末約了人上分,沒時間?!?/br> 小胖和孔曉曉只能看向僅剩的兩個人:“厭哥,夏爺,你們去嗎?” 夏枝野懶洋洋地抻了抻腿:“別看我,問你們厭哥,我說了不算數?!?/br> 孔曉曉期待地看向宋厭,然后得到冷酷無情一句:“不去?!?/br> “……” 慘被拒絕的孔曉曉氣抖冷地問了來自北京的宋厭同學一個問題,“你知道夏爺這種人用成都話來說叫什么嗎?” 宋厭:“?” 孔曉曉:“耙耳朵?!?/br> 說完不給宋厭任何反應過來大開殺戒的機會,拽起小胖就飛快逃離案發現場。 剩下宋厭微蹙起眉,看向夏枝野:“耙耳朵是什么意思?” 夏枝野面不改色編瞎話:“就是這個人滿嘴跑火車的意思?!?/br> 宋厭懂了,面無表情道:“那你確實挺耙耳朵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