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你明天起來會記得嗎?
日子很快到國慶,吳渝寧和陳帆去接機,六個傻大個排著隊從航站樓出來,幾個月不見,服飾一個比一個夸張,把吳渝寧逗樂了。 “媽 的!”吳渝寧拉著陳帆狂笑,“你看看這幾個傻子,穿的都什么東西哈哈哈!” 陳帆也笑,不動聲色地看她拽著自己胳膊的手,解釋說:“暑假就這樣了,他們說這叫脫胎換骨?!?/br> “哈哈哈哈哈哈這是面目全非吧?也太夸張了!” 說這話一行人就到了他們眼前,一個個勞役著C大體院學子給他們提箱子拎包,吳渝寧悠哉悠哉地走在前面。 出了機場,八個人叫了兩輛車,去吳爸爸提前給他們訂好的民宿去。 考慮到國慶哪兒人都多,吳爸爸托朋友給他們在市郊訂了一套獨棟小別墅,地方大,人少,方便他們吃喝玩樂。 到了地方,一群人利落地分了各自的房間,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出去玩,但總歸不太一樣。 這是一場遲到的畢業旅行,補上了過去那一個夏天沒完成的,所以他們難免都有些激動。哪怕哪兒也不去,一起呆在一個房子里也開心。 因為第二天要去爬山,大家也舟車勞頓了半天,所以今天沒有什么行程,叫了外賣吃過之后,各自洗澡回房休息了。 次日清晨,作為一個長期需要晨練的體育生,陳帆是第一個起床的,他洗漱完,給大家熱了牛奶,把昨天面包店買回來的吐司也熱了一遍,從小的生活經驗讓他做起這些來輕車熟路。 做完這些后,其他人相繼起床了。 吳渝寧是最后一個醒的,她半瞇著起來刷牙洗臉,再回房間,好半天都沒再出來。 她的房門敞開,陳帆一過去,便看到她趴在被子上,又睡過去了。 陳帆:“……” 他走到床邊,喊她:“魚仔?!?/br> 沒反應。 “差不多要出門了,起來吃早餐吧?!?/br> 沒反應。 “吳渝寧?!?/br> 他聲音有些低,念出這叁個字的時候尤其低,有一種溫柔的錯覺。 吳渝寧翻了個身,睡更香了。 陳帆:“……” 最后是被過來湊熱鬧的梁臻薅著腦袋薅醒的,因而今天的頭發比平時還要炸毛,氣得吳渝寧追著梁臻滿屋子跑。 眾人鬧騰了一番,終于在七點鐘準時出了門。 都是年輕人,并且是平時都有運動的年輕人,爬山對他們來說不是什么難事,一群人有說有笑,很快就爬到了半山腰。 十月的上海漸涼,但吳渝寧怕熱,只穿了一身長衫搭配短褲,倒是不怎么招蚊子,只是一路過來打了好幾個噴嚏。 陳帆默不作聲地從背包里拿出一件薄外套,遞給她。 他們男孩兒年輕氣盛,穿得比她還少,短袖短褲,像是還在過夏天,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往包里塞了外套。 山上空氣很好,吳渝寧套著陳帆大大的外套,外套上有他身上慣有的香皂味,清新好聞。 他們兩個落在隊伍最后面,也許是秋日的晨光過于溫和,生出一種氛圍很好的錯覺,讓她覺得這個早晨的陳帆過于好相處,過于溫柔,她終于有勇氣問出那個橫在心頭的、幾個月前的夏天欲言又止的疑惑。 “陳帆,你是不是有些討厭我?” 陳帆不意外她提出這個問題,他們不是初高中認識的好朋友,而是記事以來就認識的兩家房子相鄰著的好朋友,他比她想象得更了解她,因而知道過去幾年她面對他小心翼翼的原因。 陳帆只是想讓她在乎他。 可現在看著她無措的眼睛,陳帆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太自私了。 于是他笑笑,從背包里拿出一瓶氣泡水,對她說:“想什么呢?你不是最喜歡喝這個嗎?白桃味的?!?/br> 她也笑了,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眼睛彎成一道半圓。 …… 一群人瘋玩了幾天,臨走前一天,他們睡到大中午自然醒,然后出門吃了頓飯,一齊去大采購,準備晚上燒烤的食材。 回來洗這個串那個的,把食材都備好后,太陽也快下山了。 年輕的人做什么都有干勁,時間也過得尤其快。來上海叁個月了,吳渝寧后知后覺品出點更深層的離別傷感來,原來他們早已不是想見面就打開老房子的窗戶吼一聲,便能在巷口集合的小孩兒了。 大概是一起長大的默契,這一晚大家都有些感性,啤酒喝空了幾打,挨個跟吳渝寧說寒假回家過年再聚。 陳帆一個人坐在沙發邊上,看著好友們喝得爛醉如泥,坐在地上撒潑,他無暇顧及。 地板上涼,他要把醉得最厲害的吳渝寧哄回房間。 這姑娘死活不肯起來,跟梁臻抱在一起哭,說想念家里的涼皮糖水。陳帆無奈,只好一手穿過膝彎,一手攔著腰,將人穩穩抱了起來,往樓上走去。 大概是怕摔倒,懷里的人可算是消停了一會兒,乖乖摟著他的脖子,被他抱回房間。 二樓只有他們兩個人,現在是夜里兩點半,房間開了一盞暖橘色的燈,萬籟寂靜。 陳帆想走,卻被她無意識地抓住了手,他只好停住,長久地凝視著她,低聲問道:“吳渝寧,你明天起來會記得嗎?” 陳帆分明知道她不會記得,因為早在幾年前他就實驗過,也明知道她不會回答他??伤€是這樣問。 好像提前問了他就不是那個偷偷覬覦她肖想她的混蛋似的。 他半跪在床邊,傾身吻她。 這不是一個淺嘗輒止的吻,他吻得稍許用力,重重吮著她的上唇,舌尖撬開她緊閉的牙關,單刀直入,侵占她的唇舌,在她嘴里嘗到了和自己一樣的啤酒味。 這是一個溫熱,潮濕,綿長的吻,他漸漸沉溺,甚至不想抽身。 許久,他終于起身,輕聲對她道了句晚安。 …… 房間門緩緩闔上,那盞暖橘色的燈也熄了。黑暗中,吳渝寧睜開眼,捂著失序的心臟,大口喘氣。 其實她記得的。 …… 初叁畢業的那個暑假吧,他們去體育館打球,吳渝寧跟著去。結束后去吃了大排檔,那時候梁臻這個不怕死的一時興起點了一打啤酒,說要嘗嘗,那大概是他們第一次喝酒吧,一個個興奮得有點飄了。 吳渝寧也跟著喝了兩杯。 少男少女都成了街邊醉鬼,幸好離家不遠,一群人相互扶著歪歪扭扭地走回了家。 最后到家的仍然是她和陳帆。他們家門前的路燈年久失修,像蒙了一層霧,給少年的沖動借了膽。 在她掏出掩飾開鎖,轉身同他揮手的時候,陳帆握著她身后的門把,吻了上來。 無從解釋是酒精驅使還是欲望支配,南方的夏夜悶熱,樹上蟬鳴聲不斷,他在朦朧月光下、昏暗燈光下,和她接吻。 是一個極其青澀的吻,他的唇貼上她的,接著就不會動作了。吳渝寧驚得忘記了眨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他臉頰泛紅,睫毛微顫,她才知道,原來男生的睫毛可以這么長。 最后,他輕咬一口她的下唇,接著放開她,轉身回了家。 吳渝寧又驚又嚇,只是第二天看他一切如常,只當他前晚醉得厲害。 原來不是。 他剛才說錯了,她并沒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她是記得的。 吳渝寧在床上滾了一圈,腦袋埋進枕頭里,慢慢平復了呼吸,才深覺自己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