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怎么可能!”老夫人也是嗤之以鼻。 “那就對了啊。我這個提議,別說是林婉清了,估計許氏這會兒都在犯嘀咕呢,畢竟把這孩子留在府里就是個后患,二哥和許氏也不傻,這礙眼的東西可不是一個物件擺設,那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許氏現在估計就在那兒想著怎么才能甩掉這個燙手山芋呢?!?/br> “可裴湘月今日帶著這樣一封信,你說她會不會還有什么下文?”老夫人是真有些拿不準了。 “裴湘月算什么?”陸云英看了一眼老夫人,笑得春風得意的,“她許孝熙不是總嫌我名不正言不順的嗎?可我再不濟,也是姓陸,侯府也永遠都是我的娘家,可她裴湘月呢?她如今就是個外客,明日若是她還敢這般囂張得替許氏籌謀,母親您自然是可以有理有據的把她給請出宅子的,事關靖安侯府的秘辛,她一個外人,有什么資格在內院里頭對著您這個長輩指手畫腳的?” “那……真的就這么放權了?”老夫人現在是全然的沒了主心骨兒,丈夫死了。大兒子死了,看看剛才小兒子那一臉不管不顧的樣子,老夫人覺得眼前這個女兒總算是沒有白疼。 “放啊?!标懺朴Ⅻc頭,“按著我和您說的,您明兒趕緊找兩個可信之人,偷偷的把值錢的莊子鋪子先置辦回來,然后當著所有宗親家眷的面把對牌鑰匙什么統統丟給她。我相信,少則三個月,最多半年,她肯定會屏不住來求了您的,到時候您再裝著勉為其難的樣子把活兒給重新攬回去,那不是更風光體面?” “可許氏看著也不像是個軟柿子啊?!苯涍^這么多的事兒以后,要說老夫人還看不透三娘子倒也不盡然。 “您真是……”陸云英不禁上前坐在了老夫人的跟前,一臉愉悅的笑道,“您真是以為您這幾十年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mama和那些媳婦子是吃素的嗎?您才下令讓廚房熄了一天的火,一院子的人都差點揭不開鍋了,若回頭真的輪到她許氏掌家了,您又不在一旁盯著,這日子一長,不亂才怪呢……” 母女倆這天絮絮叨叨的聊到了半夜,陸云英就在老夫人屋里的貴妃榻上湊合了一宿。 第二天天亮后,陸云英方才正裝梳洗回了榮府。不過走的時候陸云英特意讓老夫人的心腹丫鬟捎了四個字的口信給林婉清——母憑子貴! 林婉清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愣了很久,抬頭才看到那捎口信的丫鬟還沒有走,正笑瞇瞇的望著自己。 林婉清一怔,這才尷尬的連忙折回了屋內,很快的就拿著一小粒碎銀子走了出來,放在了那丫鬟的掌心中,客氣道,“辛苦meimei了?!?/br> 那丫鬟臉色明顯一僵,干干的一笑,“姑娘太客氣了?!闭f罷便撇了撇嘴,然后一臉不屑的轉身而去。 六月的風吹在林婉清的臉上。卻讓她覺得有千萬把刀子割下來一般刺骨生疼,也無地自容。 那丫鬟的表情她自然是看懂了,因為看懂了,所以頓覺悲憤交加。竟然連一個小小的丫鬟都嫌棄她出手不夠闊綽,可天知道,她的九宮匣子里,已經只剩下最后一錠銀子了! 是,和陸承安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愁過吃穿,大到宅子,小到桌上擺著的糕點熱茶,全都是陸承安命人一一打點好的。而且,她和陸承安在一起,從來都不是圖他的身份他的銀子,只要能和他相依廝守,林婉清就已經感覺心滿意足了。 可是如今,她孤苦無依飄零在世,肚子里又懷著陸承安的孩子,分明她應該要被侯府仔細的安養著才對,即便她成不了侯府的主子,可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寄人籬下啊。 母憑子貴! 林婉清忽然就握緊了拳,對啊,大姑奶奶說的沒有錯,母憑子貴,她如今有老夫人最疼愛的大兒子的遺腹子在身,若她再不仔細的想想來路,悉心的替自己籌謀,難不成真的要等孩子落地以后任人宰割嗎? 可是林婉清其實也不傻,雖昨兒一早在祠堂的時候她對陸云英的提議確實是有那么一點動心,可經過了一晚上的深思熟慮之后,林婉清也清楚,把孩子過繼給陸云英,其實不過就是以卵擊石的做法。等到最后。陸云英把孩子帶走了,肯定是不會把她一并請回榮府做座上賓的。 那么到時候,她林婉清豈不是傻兮兮的變成了兩邊不是人?既得罪了陸家,也傍不上榮家。 可是當時,祠堂內所有人的直接反應卻給了林婉清一個非常好的提示,侯府忌憚她肚子里這個孩子,是怕這孩子將來若是個男孩兒會徑直威脅到昱哥兒的地位,那么她就干脆拭目以待。 還有八個月,她要看看,自己的運氣還能不能這么好,如果是個女兒。她就死心塌地安安分分的在靖安侯府寄人籬下,那如果是個兒子…… 林婉清忽然就握緊了拳,雙眸沉凝,唇角邊露出了一個似有似無的笑意。 而就在林婉清內心豁然開朗的時候,那個幫陸云英傳口信的小丫鬟已匆匆的返回了霽月齋。 “如何?”老夫人一見她,隨即放下了咬了幾口的實心饅頭,一臉嚴肅的盯著小丫鬟。 小丫鬟恭敬的福了身,然后伸手就把一直攥著的那粒碎銀子放在了老夫人的跟前,“奴婢按著您的吩咐,裝了嫌棄的樣子,那林姑娘當時臉都白了?!?/br>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后揮了揮手讓那小丫鬟下去了。 待屋里沒了人后,一旁的袁mama方才趕緊合上了門扉,然后走到了老夫人跟前道,“按您說,林婉清那孩子過繼的事兒有戲嗎?” 老夫人搖了搖頭,“就是因為拿捏不定,我才會特意囑咐了梨花那丫頭做這一場戲的?!?/br> “還是您想的周到?!痹琺ama奉承道,“如此一來,林婉清一定能認清自己的捉襟見肘了?!?/br> 老夫人聞言,看了看桌上那一粒碎銀子,也是格外不解?!安贿^我真沒想到她竟是這般拿不出手的?!北緛砭褪亲屟诀呷パ輵虻?,老夫人怕林婉清會給的豐足,還特意吩咐跑腿的丫鬟不管收了多少辛苦費,都要裝作一臉不屑的樣子,可現在看來,她這句叮囑也都白說了。 “如此說來,那個林婉清難道真沒貪圖安哥兒的錢財和身份嗎?”袁mama也是唏噓。 “怎么可能!”老夫人卻忽然瞪大了眼睛看著袁mama,“如今我左右還有點耐性可以陪著她逢場作戲一下,可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安哥兒是死在她那里的。若不是安哥兒心心念念想和她在一起,說不定他還能多活幾年。那這個家也就不會是眼下這般模樣!”老夫人眼露戾氣,說話的口氣冷若冰霜,“云英是給足了她面子,走以前還讓人和她去說一句‘母憑子貴’,可她憑什么想要富貴?安哥兒的命我都還沒和她算呢!” 老夫人說完大大的喘了幾口氣,然后滿臉懊惱的就把桌上的空碗給倒扣了。 “您不吃了?”袁mama見了著急了。 那空碗里頭原本裝著燕窩粥,老夫人方才是吃完了的,這扣碗之舉便等同于落筷之意,也就是說老夫人下令可以撤早膳了。 “吃什么?!崩戏蛉缩列鹕砭拖铝肆_漢床,“大廚房是不是還熄著火呢?” 袁mama一愣,腹誹著這讓廚房mama罷活兒不是您自個兒吩咐的么。便賠著笑臉道,“今兒大廚房的兩個管事mama都還不曾接到您的新指示呢?!?/br> 老夫人目光深幽的看了一眼桌上那淡而無味的兩顆實心饅頭,忽然笑道,“既二媳婦這么著急得想管家掌權,那一會兒你就去把她給我請過來吧?!?/br> “您要……”袁mama眨了眨眼,“雖說大姑奶奶的說辭也不無道理,可您要想清楚了,有些事兒您一旦做了,那可是沒法回頭的啊?!钡降资撬藕蛄死戏蛉艘惠呑拥馁N心老人了,袁mama也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 “坑是我挖的,難不成現在還要我自己哼哧哼哧的挖土填上么?”老夫人有些氣急敗壞的看了袁mama一眼。心里滿滿的不是滋味。 不過轉念想了想昨晚女兒說的話,老夫人心下又忽然從容了起來。 是啊,想她從太夫人手中接過侯府這個擔子,滿打滿算也有將近二十多個年頭了,這整個侯府里頭,有多少是她提拔起來的mama和媳婦子啊,所有的小丫頭即便是垂花門處打掃的,她也都是一一問過話的,有誰會不認識她? 這江山易主還有存了二心的朝官奴才呢,而家宅換權亦然。她就不信了,小小一個許孝熙,回頭能用什么法子把這內宅近百號人拿捏在手中。 可即便真拿捏住了又能代表什么?這個世界上,唯人心最是難測,老夫人掌家一輩子了,太清楚那種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滋味了。 反正前頭的坑是已經挖好了,這回頭若是許氏掌了家,她的桌上擺的卻還是清粥饅頭的話,她這個正經的婆婆可就完全有理由好好的發一通飆了。 那場面,老夫人是光想想都覺得別有滋味,當即便更是下了要把手中那一大串的鑰匙、對牌統統丟給三娘子的決心了。 而話說就在老夫人琢磨著怎么開始輕輕松松的做個時刻準備找茬的甩手掌柜時,侯府的大門外,三娘子正在親自送裴湘月上馬車。 “等過了這一陣子,我就帶著云姍和云嫣兩位meimei來莊子上找jiejie玩兒,順帶看看jiejie籌辦的私塾如何了?!瘪R車就在門口,可三娘子卻拉著裴湘月的手久久不曾松開。 裴湘月聞言,輕輕的捏了捏三娘子柔弱無骨的掌心,笑道,“萬事開頭難,可沒有什么是比自己能親力親為來的更穩妥的了。只要挨過了這一陣子,這偌大的侯府,那以后就是你們自己當家做主了,豈不美哉?!?/br> “jiejie?!比镒悠鋵嵰膊⒎鞘桥?,“誒。不到萬不得已總也不想和那幾位撕破臉?!?/br> “你又想打好人牌,又想替侯爺管好內院,天底下哪兒有這么美好的事兒?!迸嵯嬖氯缃褚菜闶悄懿碌揭恍┤镒拥男乃剂?,“親疏有別卻并非是不仔細孝敬了,我知道你心軟,霽月齋那兒是肯定不會不管的,日久見人心,老夫人不可能一輩子都靠著云英、念著死去的大兒子,你的好,老夫人終有一天會知道的?!?/br> “承jiejie吉言?!比镒訜o可奈何的笑了笑,忽然神色微凝道,“對了jiejie,侯爺同意把林姑娘的孩子過繼給你了?!?/br> “真的?”老實說裴湘月聞言確實有些詫異,“看來侯爺也擔心這件事會節外生枝?!?/br> 三娘子點點頭,提議道,“不過咱們還是希望這孩子將來隨陸姓?!?/br> “那是自然?!迸嵯嬖乱哺裢獾乃?,順勢還不忘打趣道,“不過你可記得將來讓侯爺每個月往我這兒送孩子的伙食費啊,我這可是在替你們陸家養孩子呢?!?/br> 三娘子抿了嘴,“jiejie放心,我這兒盡量幫著您給爭取了,別說伙食費了。便是冰山銀霜炭,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襪,也定是要從侯爺的公賬里頭走的?!?/br> 裴湘月笑得柔肩直抖,半晌才順了氣沖三娘子豎了大拇指,“成了,那來年我就等著你們把孩子送來了,說不定我還能指著這孩子攢一點貼己的花費呢?!?/br> 兩人隨即又聊了一些笑鬧的話,直到巷子前頭傳來了飛奔的馬蹄聲,三娘子才松開了手目送著裴湘月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但誰知,這侯府門口的馬車有去有來。送走了裴湘月,三娘子還未進門呢,即刻就迎上了從邵陽趕回來的子佩和如畫。 ☆、第139章 靜水流?知人善用(上) 再見如畫,每個人都感慨萬千。 侯府大門口,如畫不顧一旁灑掃小廝的目光徑直就跪下了身,重重的給三娘子磕了三個頭。 子佩見了,正想去拉她,卻被三娘子的目光制止了。子佩一愣,橫在了半空中的手堪堪的頓了頓,然后只能默默的收了回來。 “三姑奶奶!”如畫聲音微顫,“咚、咚、咚”的磕頭聲一記一記的撞在地上,也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抬頭的時候,如畫額頭通紅,子佩見狀,瞧瞧的別過了臉,心下對三娘子方才制止自己的舉動萬分的不解。 而三娘子卻依然的不為所動,只微微的沖她點了點頭道,“起來吧,讓子佩先帶你去梳洗一下,吃點東西,我們一會兒見?!彼f著,握緊了拳,然后目不斜視的轉了身,在眾人肅穆的注視下穩穩的邁開了步子,走進了侯府的大門。 半個時辰以后,子佩先一步進了內廂房,見三娘子正單手托腮靠在窗邊發呆,她輕輕的行禮問了安,說道,“如畫jiejie吃了東西馬上就來?!本o接著子佩又問了個一直憋著沒時間問的問題,“夫人,您的脖子怎么了?” 三娘子淡淡的說了一聲“沒事”,隨即轉過了頭,見子佩正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己,她笑了?!澳阆雴杽偛盼以诖箝T口為何會阻止你對嗎?” “夫人……”子佩忽然就跪下了,“奴婢昨日去了邵陽的莊子,見著如畫jiejie正在……正在給那莊子上的老莊頭倒糞桶……” 那場面,是子佩完全不曾想到的,曾經在許家那么八面玲瓏的三房大丫鬟如畫,當時正穿著一身破破舊舊的衣裳,吃力的提著一個散發著熏臭味的糞桶,在村口費勁的走著。 三娘子心頭一沉,卻終究耐著性子道,“子佩,你可知你最大的優點就是溫柔心軟。慈悲懷恩,可偏偏這也是你最大的缺點?!?/br> 子佩愣愣的抬起了頭,臉頰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夫人……奴婢不懂?!?/br> “我今日讓你不遠長路去邵陽把如畫接回來,不是為了把她帶回侯府來享清福的,讓她來,是因為我要讓她來幫我打點這內院的里里外外。一個有威嚴的主子,人前必要有所拋舍,一個有威嚴的奴才,人前也必要學會屈尊,方才在大門口,左右也有五、六個負責灑掃的下人看著,他們是這個侯府里頭最卑微的仆役,因為卑微所以無所顧忌,因此他們會把看到的一切當成茶余飯后的談資?!?/br> 三娘子說著,便聽見了門口傳來的淺淺腳步聲,她朗聲繼續道,“如果今日在大門口我讓你攙了如畫,所有人就會知道她是個在主子心中有分量的丫鬟,而她進侯府,可能是因為主子喜歡,而并不一定是因為自己的本事和能耐。我問你。這一個打從一開始就是‘走后門’進來的丫鬟,以后要如何在內宅服眾?” 子佩聞言,一張臉迅速漲了個通紅,半晌才垂了眼簾糯聲道,“是奴婢想的不夠周到?!?/br> “子佩,雖不過才短短幾個月,可如今我在這家的身份地位和從前已大不相同了,很多事,咱們若是按著以前那般循規蹈矩的去做,只怕將來別說是這個侯府了,便是桃花塢里頭也沒法由我說了算了。成大事者。雖不能心狠手辣六親不認,可若是太過婦人之仁心存慈念,那難免會讓有心人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的?!?/br> “奴婢明白!”子佩重重的點了點頭,見三娘子的眼神正看著門口,她便自然而然的轉過了頭。 門外站著的,是已換了一身干凈清爽的衣裳,發髻整齊,素面朝天的如畫。 子佩趕緊走了過去,先是將如畫迎進了屋,然后便退了出去,順勢還輕輕的合上了門扉。 見如畫一進屋就又跪了下來,三娘子便盤腿挺直了腰身,正色看著低頭垂目的如畫問道,“難為你為了名節,在那莊子上卑躬屈膝了?!?/br> 如畫身子一顫,詫異的抬起頭,愣愣的望著這個可以算是自己看著她從小長到大的小主子,眼里露出了敬佩,“三姑奶奶……夫人如何知道我……” 改口的當下,如畫的思緒如潮水一般翻涌而起。 想她剛被老夫人送去莊子的當天晚上,那見色起意的老莊頭就摸黑偷偷的進了她的屋子。她抵死不從,甚至拿起了桌上的燭臺,用插蠟燭的鐵尖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索性她并非是罪奴的身份,再加上從許府出來的時候,老夫人是特意派了兩個家丁相送的,排場雖然不大,可多少也能唬住那素來不曾見過大世面的老莊頭,這下才勉強的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可是清白保住了,接踵而來的卻是各種非人的待遇,大正午天的下地除草,半夜睡得正緊被喊起了倒夜香,一日三餐不管飽,難得有時候能見著一點兒rou腥也有著一股子餿味兒。 因為沒有從了那老莊頭,那老頭兒便變本加厲的折磨她,還明著放話,什么時候等她想明白了愿意點頭做他的填房了,那這苦日子就會到頭了。 想到這里,如畫瞬間就濕了眼眶,她雖不是許家的家生子,可五歲被賣進許家以后就一直跟在老夫人的身邊,雖也不是一路的富貴,可卻真的沒有吃過這樣扎扎實實的苦,眼下想起,她自己都不禁唏噓了起來。 見她神色動容。情緒也有了波動起伏,三娘子方才沖她柔柔一笑,輕聲道,“方才子佩來替你打抱不平,說昨兒去接你的時候見著你正在給那老莊頭倒糞桶,若是你真的被……莊子上的人哪兒會讓你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去做這些腌臜的事?!比镒诱Z氣淡淡,但目光中透著欣賞和歡喜。 “原奴婢也不知道那般堅持到底是為了什么,可卻不曾想真的等來了……等來了夫人?!比绠嬚f著又激動的沖三娘子磕了一個頭。 眼下三娘子的出手相助,對如畫來說無意等同于再造之恩,這幾個響頭,她是磕得心甘情愿的。 “這是我與你緣分未盡?!比镒由炝松焓?。示意她先起來,然后便是定睛看著她確有消瘦的臉頰道,“從前我在許家,多是由你照拂著的,母親心思的寬窄我常常拿捏不準,可只要你出聲提點了,我多半就不會出錯。母親這一次……” “夫人,您信我!我五歲就在許家為奴為婢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老夫人心比針尖這個您是知道的,我打小看著老夫人如何擠兌那些姨娘和想要變成姨娘的通房們,姨娘這條路,我如畫是真的想都沒有想過的?!?/br> “那日真的是個意外?”三娘子是決定要用如畫的,如今她身邊正缺人手,且錦上添花遠不如雪中送炭來的難得可貴,在如畫落難的時候伸手相助,三娘子敢保證,如畫是肯定會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可是她還是想親口聽她說一說當天在明月居那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天老爺喝多了,回來的時候我正在院子里除蟲,您是知道的,太太晚上淺眠。一入了夏,有的時候睡不踏實了總會嫌院子里的蟲鳴聲鬧得慌?!币娙镒狱c了點頭,如畫繼續說道,“既是捉蟲,院子里就沒有點太亮的燈籠,結果老爺一回來,險些在院子口磕了個跟頭,我見了自然上前去扶,結果……那兩天雨一直下不下來,晚上悶熱的緊,我沒穿褙子,老爺手一撐,就碰到了……”如畫目光素沉,臉上未見羞澀,有的卻是悲憤交加的神情,“我當即就喊了正在堂屋里的田mama來避嫌,可老爺醉得云里霧里,當下以為還在花樓不曾出來,把我當成了那邊伺候的女子,所以說了些不敢入耳的話。我事后是特意叮囑了田mama千萬別把這件事說出去的,老爺本就喝多了,壓根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仡^若是說者無心聽者有心那就是無中生有了?!?/br> “父親從外院回來,怎么入了內院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三娘子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