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她停頓了有一分鐘，才又接著說，“可是今天，那護工有事出去了，她沒有和我們說，我們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大家也都沒有注意到她什么時候離開的，因為最近李曉敏比較煩躁，病情時好時壞的，如果我們知道護工離開的話，肯定會讓個人去陪護一會兒，可是真的，真的......

    “陳小姐，你不要怪我們，我們是真的知道錯了，你對我們那么好、那么信任，可是，我們......我們......”護士哽咽著無法繼續自己的話題，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陳若凡眼睛直視前方，一個字也不說，渾身的細胞都繃緊了，不敢問，僅僅是認真的看著路面。

    過了一會兒，護士又接著說，“是這樣，這事情真的太寸了，后來我們打電話給那個護工了，她說是有事出去，但是就半小時的事情，所以認為不用跟我們講，她想著半小時肯定不會出什么事，但是事情偏偏就那么巧，她出去的時候，刷卡開門李曉敏就跟著出去了，然后自己躲在三樓樓梯的一個角落，剛好三樓的通風窗就開著，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就跳下去了！”

    陳若凡一腳剎車，三個人都同時往前撲了一下，“什么？跳下去了？你是說李曉敏今天從三樓通風窗跳下去了？天啊，跳樓？她跳下去了，真的？你不要騙我！”

    車子還停在中間，后面的車子都跟著發出嘎嘎的剎車聲，陳若凡卻完全忘記了這一切，滿臉驚恐的看著護士，眼睛大得像是銅鈴，她完全不知道此時自己的臉色有多么的鐵青。

    護士被她的樣子嚇著了，帶著哭腔回答，“陳小姐，我們真的知道錯了，不過......不過，請你先把車靠邊吧，要不然我們打車去？你現在的情緒不適合開車??！都怪我，都怪我，應該晚一些再告訴你事情的經過，要是這一腳剎車下去，再出了點什么差池，我們如何承擔得起啊......對不起，陳小姐......”

    被護士這么一說，陳若凡才意識到車子還停在路中間，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哦，抱歉啊，我是不是有點失態了？那我們先停在路邊吧，過兩分鐘我再開車就好，等我調整一下心態，我沒事的，放心?！?/br>
    護士點頭，然后回頭看小護士，兩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相信陳若凡這樣的態度，這個女人太可怕了，這樣的情況居然半句抱怨和責怪的話都沒有，反而先說了抱歉，這讓她們兩個人心里內疚得要死。

    小護士哭得更兇了，吸呼吸呼的抽著鼻子，陳若凡心疼的回望她一眼，“夠了，別哭了，你看jiejie就不哭?！毙∽o士點頭嗯嗯的應答著，但是還是在哭，根本停不下來。

    然后突然的寂靜，三個人都沒有聲音，過了四五分鐘的樣子，陳若凡一言不發的把車重新發動，車速不快，誰也不說話，大家都只看著前路，小護士的哭聲也漸漸停下來。

    雖然路程并不長，但是過程卻很漫長，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一樣，車子終于停在了中心醫院的大院內。

    護士在前面走，“陳小姐，我帶路，我之前已經來過一趟了，那時候正在搶救，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反正，你也不要太難過了，現在只能面對現實?！?/br>
    陳若凡僵硬的點了點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雖然她對李小敏是有恨的，但是此時此刻，還怎么恨得下去。

    雖然這個人曾經那么討厭那么過分，但是現在，她不但變成了精神病人，還可能已經變成死人了，陳若凡內心忍不住的有些發抖，腳底下也突然發虛，好像每一步都是踩在棉花上。

    樓道好像特別長，陳若凡的大腦已經不會思考，只是機械的跟在護士后面，然后小護士無聲的走上前來攙扶著她。

    三個人一前兩后走到搶救室門口，醫生正好從手術室走出來，“誰是家屬，李曉敏家屬，我們已經盡力了?！?/br>
    “我們已經盡力了”這幾個字飄進耳朵，陳若凡立刻跌坐在地上，誰都知道這句電視上最常聽到的臺詞是什么意思。

    但是醫生又接著說，“去吧，還可以說話，剛才喊痛來著?！?/br>
    陳若凡一聽，立刻雙手撐地要起身，兩個護士趕緊一左一右將她架起來往里面走。

    李曉敏的身體被藍色的手術布蓋著，只露了頭部在外面，鼻孔和口角都還殘留著血跡，陳若凡之前的恨在那一瞬間消失殆盡，只是俯身過去輕聲說，“曉敏，你痛嗎？”

    李曉敏此刻卻似乎有些清醒，她硬生生的擠出來一個難看的微笑，慢得不能再慢的說，“若凡，你來了......我的......家......豪......”

    陳若凡有些驚喜，“你認出我了，天啊，曉敏，你現在是恢復了嗎？放心，手術已經做完了，你現在就等著康復了?！?/br>
    李曉敏特別輕微的搖了搖頭，“快死了，我的......家豪......我兒子......”說話的同時眼睛死死盯著陳若凡，眼神中透露出極度的渴望。

    陳若凡明白了，用雙手輕輕的拉著李曉敏的手腕，“放心，我承諾你，家豪我會管，我會好好待他，和對睿睿一樣，說話算話，絕不讓任何人欺負他！一會兒我就去找他，你放心我今天就把他帶回家，我保證，我向你保證！”

    最后一句話陳若凡說得特別慢也特別重，她怕李曉敏聽不清，李曉敏沒有再說話，只是微笑......然后，幾秒以后，這微笑凝固了，眼睛漸漸閉上了。

    陳若凡側過身去，眼睛發干發澀，但是沒有眼淚，那段時間，她眼淚都哭干了，現在雖然心里難過至極，也只是心底里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