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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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拿了一塊兒,道,“你們吃吧,我同你們母親有事情說。大郎好生看著弟弟meimei們?!倍谝痪?,拿著桃花糕就叫著媳婦走了,孩子們自有紀先生照看。 說軍國大事,夫妻倆一向是在書房的。 五皇子路上就把桃花糕擱嘴里吃了,到書房喝兩口茶,打發了侍女下去,五皇子才給妻子看戰報。謝莫如看過后道,“前番殿下不是說白浪帶的兵馬兇悍無匹,這樣看來,昨夜帶兵的人該不是白浪!” “我也這樣想。不過,我看,昨天那個也不是好相與的。幸而沒出事,扶風初練兵,自扶風往下,他那一營都是新手,不說別人,宇表兄有個萬一,就不好交待?!蔽寤首拥?,“你說也怪,這海匪也忒會挑,怎么就挑到扶風營下?!?/br> “新兵分了五個營,要說柳大人營下也沒什么稀奇的,就是柳大人的駐地,永定侯也是給他安排的相對堅固的縣城。唯一不同就是柳大人往下,有幾個出身好一些罷了?!敝x莫如將海防圖取出來平鋪至紫檀大案間,夫妻倆同看,謝莫如指尖所向,道,“柳大人在青崗鎮這里駐兵,青崗鎮地勢略高,易守難攻,這可不是好進攻的地方?!?/br> 謝莫如道,“不如再等等,我看這一仗打得不怎么高明。攻也攻的不是地方,倒是柳大人練練手?!?/br> 五皇子來找妻子商議,就是擔心這個,道,“要不還是把宇表兄叫回來吧,他在外頭,我總提心吊膽?!?/br> 謝莫如曲指在戰報上輕扣兩下,“上頭不是說李宇斬首五人么,初上戰場,戰績已是不錯。雖危險些,李宇倒也不是繡花枕頭。這次軍中行賞,殿下讓九江去,他們兄弟之間,有什么話總比外人好說一些??蠢钣畹囊馑及?,他若想在軍中有所建樹,以后這樣的事也是尋常了?!庇謱捨寤首拥男?,“王爺也不必太過擔心,如實告知陛下與長公主就好。再者,人該是什么命,都是有定數的。李宇要是命長,怎么著都不會有性命之危。要是命短,喝水也能嗆死人。他有父母之人,他的事,自當他家里做主,王爺何需煩惱?!?/br> 按下此話題,五皇子低聲道,“你說,靖江王是不是想擄走宇表兄?” “兩軍對壘,若能俘獲對方將領,自然是有益戰事的。李宇論父系,其實不如扶風更有身份,李宇主要是礙于長公主罷了。靖江王怎么會不想呢?只是他想也白想。我始終覺著,如果他是想俘獲李宇,昨日該派出更穩妥的人?!?/br> 夫妻倆商量一時,謝莫如道,“待吳地有確切消息傳過來吧。這一仗打得有些糊涂?!?/br> 五皇子深以為然。 不過,五皇子又道,“你眼光委實不差,扶風的確有將才?!毙卤聦?,這一仗能打成這樣,五皇子已是滿意。因指揮戰事的人是柳扶風,五皇子也算給他媳婦報喜了。 “我也只是一說,用不用全在殿下。那些昏庸之主,手下何曾沒有能臣,只是不肯用罷了?!敝x莫如笑,“殿下用人得宜,當有此福報?!?/br> 五皇子也笑了。比起政治老辣的永定侯,他自然是更喜歡柳扶風的。 對于軍中封賞,五皇子十分大方,當天底下人擬好封賞條陳,第二日就派李九江過去頒賞。該得銀子的得了銀子,該升官職的升了官職。 這也是五皇子掌軍政大權的好處,三品以下官員升遷由他做主。 李九江先辦了事,柳扶風見賞賜撫恤下來得很快,心下亦是歡喜,接了五皇子諭令,便命李宇崔昶下去行賞,唐政將給戰亡士兵的撫恤發下去。 吩咐完這一套的事,柳扶風才同李九江坐下閑話,李九江道,“再未料到你這里會是第一場戰事?!?/br> 柳扶風的臉色有些蒼白疲倦,三月天猶著夾衣,他倒了兩盞茶,道,“我倒是料得了,我這里既是新兵,手下人偏又價值高些,要是有人得知海軍布防,沖我這里來的機會很大?!?/br> 自來打仗,沒細作是不可能的。李九江問,“查出細作了嗎?” 柳扶風搖頭,“此人知沿海布防,并不知我這里的具體布防,可見應不是我這里的人?!?/br> 李九江道,“王爺說,首戰能有此戰績,已是難得?!?/br> 柳扶風頜首,他也是新手,第一場戰役亦是緊張,能有此結果,柳扶風不置可否,問,“知道昨晚是誰帶兵么?” “還沒有確切消息。你覺著昨夜帶兵之人如何?” “手下兵士頗是彪悍,未能有活口留下,定是一支勁旅無疑,戰術上看不出來,并不見如何高明,不似讓永定侯敗于其手的白浪?!眰髀勚邪桌私苹绾?,兇殘如狼,一戰令永定侯傾家蕩產。前夜那一戰,委實不似出自這傳聞中人之手。當然,也有可能是永定侯夸大白浪之能,也有可能。 二人互交換些消息,李九江就說到柳扶風這里兵源補充之事,李九江道,“王爺的意思,你此次升職,正好可將新軍營并一營到你這里?!?/br> 柳扶風想了想,“這也可以,我以往未有戰績不能服人,如今倒是無礙了。還有一事,要托九江你同王爺說一聲,我這里想再募些兵馬?!?/br> “要多少人?” “如今營中還有六百余人,并一營過來也就一千六百人,再募一千五左右吧?!?/br> 兩人說完正事,李九江讓柳扶風多休息,柳扶風笑,“我一夜睡不好,幾天都沒精神,其實沒什么大礙。你難得過來,中午咱們一處吃酒,你也嘗嘗我這里的風味?!?/br> 李九江心里還惦記著李宇,笑,“先前沒好問,他沒給你添麻煩吧?” 柳扶風不吝贊賞,“頗得用。我想著,再募兵就讓李宇負責?!?/br> 李九江道,“他到軍中時日……”話話一半,李九江沒繼續說,與柳扶風相視一笑,好吧,柳扶風到軍中時日比李宇還短呢。李宇以往好歹在兵部當差好幾年呢,李九江改口道,“全憑你吩咐吧,我不通軍事,你在這上頭比我有眼光?!?/br> 柳扶風笑,“軍與政沒什么差別,無非是調理些可用的手下,在人想不到的地方挖個坑設個套罷了?!?/br> 李九江還是過去看了回李宇,李宇由于作戰兇猛,胳膊上受了些輕傷,余者未有大礙,精神頭不錯。說到人生中第一場戰事,李宇道,“大丈夫不來戰場一遭,白活一回?!?/br> 李九江聽這話,心說,哦,我們都是白活的,問他道,“王爺要向帝都回稟此事,你有沒有家書,一道捎回去?!?/br> 李宇已過了年少輕狂的年歲,道,“中午我就寫?!边€挺客氣,“有勞大哥了?!?/br> 李九江笑笑,“你注意安危?!?/br> 兄弟倆說幾句話,中午柳扶風設宴,柳扶風叫上手下大小將領,招待李九江一回,李九江就快馬回了閩安。 這場戰事來得有些早,但也相當及時。 五皇子的奏章送到帝都時,聞知此事的鐵御史都大大的慶幸了一回,幸而他那日公心秉事,不然看五皇子這勢頭,那日之事雖與他無干,畢竟是御史臺的人說五皇子的不是。倘五皇子聽人挑撥,還不得以為是他指使的呢。想到這事,鐵御史就來火,管你們誰與五皇子有仇有怨,也不該從御史臺下手挑撥,真當他泥捏的不成! 五皇子這封奏章寫得非常細致,連帶什么人斬首多少人都詳細備致,其間就有李宇的功勛,穆元帝大贊外甥,“這孩子,雖生于侯門,卻著實悍勇,未有半分權貴子弟的嬌氣!真是個好孩子!” 五皇子當然也沒忘了崔昶的功勞,崔昶也是身先士卒,斬首三人,穆元帝見是姓崔,五皇子也列出崔昶家門,永定侯府崔家子弟,穆元帝也說了一句,“嗯,不愧將門子弟?!?/br> 至于指揮此戰的柳扶風,穆元帝想了想,竟想不起平國公嫡長孫是何模樣,道,“柳扶風年歲也不小了,以前未在朝中領差么?” 這事兒,鄭嘉鄭內侍是知道的,鄭嘉道,“聽說柳將軍少時受傷,不良于行,或者因此未在朝中領差?!?/br> “對對對,朕倒一時忘了?!笔堑?,柳妃在他跟前說過一些,只是彼時穆元帝想著,平國公府嫡長孫這般,將來襲爵啥啥的。如今,穆元帝道,“這孩子倒是個將才。平國公也有些年歲了,他家世子……嗯,是個實誠人?!币蛉思覂鹤觿偭⑿鹿?,不好說平世子智商偏低。柳妃畢竟是八皇子親娘,可再想一想前兒被革職的戶部柳侍郎也是柳妃的親弟弟,穆元帝再想想平國公之妻王氏也是出身衛國公府,還有衛國公府死去的一門老小,穆元帝便道,“柳扶風是個難得的,他現在也是從四品了,他媳婦還沒誥命,這不大合適?!辟p了柳扶風之妻小王氏四品誥命。 五皇子的奏章寫得細致,也很謙遜,并不如何吹噓自己手下打勝仗的事,當然,該手下的功勞,五皇子也得為他們爭到手。五皇子就說了,因都是新兵,cao練的時間短,所以損耗較多,待得軍隊多練些時日,勝算更大云云。 當然,也不忘提一提閩地大小官員,總之是十分中肯的一封奏章。 穆元帝心下就覺著,還是得派兒子過去,閩地才能安穩呢。 穆元帝又命人將李宇的家書給meimei送去,在meimei進宮時,又跟meimei贊了通外甥如何驍勇之事。文康長公主盡管擔心兒子,也識好歹,且在家里丈夫也勸過她,文康長公主笑,“他就這一點子志向,攔也攔不住,隨他去吧。那么些人都在閩地為皇兄打仗,江山到底是咱家的,我也不吝惜這一個兒子?!?/br> 穆元帝愈發覺著meimei貼心,兄妹倆又說了許多話,十分歡樂。 人逢喜事本就精神爽,穆元帝正高興五兒子打了勝仗,后宮也傳來喜訊,史美人生下一子。 穆元帝更是大喜。 在此情勢下,自然沒人敢說五皇子的不是了。 倒是太子,因史美人是他獻給穆元帝的,史美人生子,穆元帝對太子也稍稍和緩了些。太子趁勢極力夸贊五皇子如何周全穩妥如何有治理才能,反正是說了一通五弟弟的好話,穆元帝嘆,“你總算明白了,這江山以后還不是你的?!?/br> 一句話說的太子心驚rou跳,太子忙道,“兒子先時……兒子知道錯了?!?/br> 穆元帝留太子一并用了晚膳,到底是一國儲君,穆元帝也不想人猜度自己與東宮的父子關系。用過晚膳,太子又做了深刻反省,父子倆就算和好了。 太子的處境是撥開烏云見了太陽,對于大皇子,這些天真是沒一件好事,死對頭五皇子打了勝仗,接著太子重得穆元帝青眼的事就夠郁悶了,結果,還有他那不開眼的六弟,唉喲,不知怎地就跟太子勾搭到一處去了! 嘿,我說六弟你眼瞎是不是,大哥是誰,你還有眼不? 人六弟絕對是有眼的,而且眼力不差,你雖是大哥,可太子是儲君哩! ☆、第190章 意在此處 閩地接下來又有幾場不大的戰役,互有勝負,勝么,都是小勝。敗么,也是小敗。主要是閩地是防守戰,便是有海匪擾邊,把那些匪徒趕回海上便罷。 當然,這仗打得十分不過癮也是真的。 宋太太去江行云那里說話時都道,“有一回,聽我們將軍說,要是咱們能有幾條船,當真能將海匪全殲?!彼坞p城是五皇子巡視時第一個犯事的,手下人都被奪了交給永定侯麾下將領接管,好在他機警,全心全意的投靠了五皇子,成了五皇子忠誠的狗腿子,五皇子手下武將稀缺,宋雙城這樣能認真改過的五皇子也肯后,命接管了兩營新軍,還很有運道的撈到了一場戰事。宋雙城不是沒經驗的人,他做了這些年的武官,祖上也是武官出身,本事也有一些,打了場不大不小的勝仗,先前的處分就一筆勾消了。宋雙城也看出來了,眼下只要有仗打就不愁沒有立功的機會,有立功的機會,自然有升職的機會。所以,宋雙城是心心念念的能多打幾場仗才好。只是,眼下他們多是防守,而且,軍中無船,海匪只要往海上一跑,他們就沒法子了,十分郁悶,同五皇子提了一次,是不是要建幾艘海船,練一練海戰啥的。五皇子不置可否。 好在,宋雙城關系廣,他家祖上據說與江行云祖上是一個老祖宗,宋雙城很會走夫人關系,讓他太太去江行云那里絮叨幾次。江行云與謝莫如關系好,眾所周知,多少人巴結不上王妃,都是先去江行云那里走關系。 宋家更有便利,他自稱同江行云是親戚關系。當然,不好占江行云的便宜,據說祖上算下來,算是兄妹。 宋太太這話,江行云也就同謝莫如提了一句。時已近臘月,謝莫如著一件玄色貂裘,斜倚著軟榻同江行云下棋,聽聞此事,思量著落下一子,方道,“如今卻是不急的,當年永定侯初到閩地練兵,也是這般偶有戰事,勝多敗少。這種小戰事,軍中練練手尚可,對大局沒什么影響?!?/br> 江行云想了想,拈起白子,未看棋秤,而是望向謝莫如,“你的意思是,不練海軍了?!比缃耖}地相對來說穩定許多,五皇子已牢牢的掌握了閩地軍政,要是練海軍,起碼應該造船了。 “海軍的話,天時地利皆不及海匪,哪怕海軍能練出來,我們手里沒有能與白浪相媲美的海軍將領?!敝x莫如一向是由人及事,沒有穩妥的人,這事就不能做。 “柳將軍如何?”柳扶風頗有為將天分,只要他遇到的戰事,從無敗績,這要是對于宋雙成這樣的為將多年的青年將領不稀奇,柳扶風卻是初初掌兵,有此手段,已是當之無愧的軍中新星。 謝莫如搖頭,悄與江行云道,“暫且不練海軍之事,是王爺他們商量后議定的,你不要外說去,這幾次戰役,還沒有對上過白浪?!?/br> 江行云長眉微皺,“這倒是稀罕。吳地那里難道沒有關于白浪的消息?” 謝莫如搖頭,“此人神秘至極?!倍诮性?,“若再有人與你打聽海軍的事,也不必一口回絕,似是而非的支唔過去便是?!?/br> 江行云是將門出身,自然知道消息的重要性,她心里明白吳地必有朝廷派去的細作,如果連朝廷的人都打聽不出白浪的來歷,這就很是蹊蹺了。江行云想了想,道,“你要不急,我有個人可以問問?!?/br> 謝莫如問,“什么人?”要是當著別人,謝莫如肯定不會問的這樣直接。但她與江行云不同,謝莫如能將軍中機密悄然告知江行云,這話,也就沒什么不能問的。交情到了,自然能問。 江行云道,“晉地銀號的少東家,姓徐,就叫徐少東?!?/br> 銀號什么的,謝莫如倒也知道,只是她用的不多,她家庫房結實,有銀子直接抬進庫房放著就是,用不著銀號。就是搬銀子,有正規軍護送,也不必銀號。不過,她也知道銀票這種便利的東西,據說只要向銀號交納相應費用,銀號開具銀票,持有人就能將銀子存到銀號,然后想取時,憑銀票到銀號分號去取銀兩,不必自身攜帶過重銀兩,非常便宜。 江行云先前的生意,就有許多是用銀票結算。 謝莫如對銀號的了解僅止于此,不過,謝莫如相當敏感,“晉地銀號在吳中有生意?”倒是江行云家在西寧關多年,西寧關離晉地極近,認識晉商不稀奇。 江行云笑,“有錢能使鬼推魔,錢能通神,何況吳中之地。我問一問他,端看他說不說了。你用銀票用得少,官員大戶用銀票極多的?!?/br> 謝莫如道,“銀票雖然極便利,但是要控制好,畢竟真金白銀是實實在在的,票是紙做的,要金銀與所開票額相對應才行,萬不能虛開。這樣,銀票才能值錢,才有信譽?!?/br> “是啊,他們做的就是信譽的買賣?!?/br> 謝莫如難得對商賈發表看法。 江行云在招待晉地銀號的少東家徐少東時,玩笑般的將這話說了出來,徐少東大為贊嘆,“王妃真是一語中的,道破我們這行的天機哪?!?/br> 徐少東道,“我們商賈本為末流,不想竟得王妃關注,幸哉幸哉?!?/br> 江行云聞言淡淡一笑,“我說這話你別覺著掃面子,娘娘平日里不甚關注商賈事,她根本沒用過銀票,只是我說起來,她聽一聽罷了?!?/br> 徐少東舉起茶盞,笑,“那我以茶代酒,謝江姑娘你為我們銀號的引薦之恩?!?/br> “無功豈可受祿?”江行云道,“我并無能相助你之處,倒是有相求之事?!?/br> 徐少東臉色鄭重,“江姑娘有話只管說,只要我能,必然沒有二話!”他這樣一口應下,倒不是想追求江行云,徐家雖是巨賈,但還真沒膽子肖想江行云。何況,人家徐少東是已婚人士。徐少東只是很敏銳的意識到,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來了。這個機會,可能會關系到整個藩地的商機。 江行云道,“我想向少東家打聽一個人?!?/br> “什么人?” “白浪?!?/br> 徐少東臉色微變,道,“你說的是海匪白浪!” “對?!?/br> 徐少東險給江行云嚇去半條命,連連道,“江姑娘,我正經商家,怎會認得白浪?” “又沒說你認得他,只是跟你打聽打聽他罷了。你們行商的人消息廣,你這樣反應,倒叫我真懷疑你們有什么來往呢?”江行云笑噙噙的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