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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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中午回了杜鵑院,又有丫環素馨過來請謝莫如過去用飯,近些天來,謝太太總喜歡叫她一道用飯,謝莫如也沒說什么,剛換好的家常衫子又重換成一套外出的輕紫暗紋紗衣,交待張嬤嬤道,“嬤嬤服侍著母親用午飯吧,近來天熱,跟小廚房說備些銀耳羹解暑?!?/br> 張嬤嬤應了,讓靜薇紫藤兩個服侍著自家姑娘出門。見謝莫如面色淡淡,悄捏一下她的手,去都去了,可別擺臉色給太太看,她家姑娘能熬出頭多么不易。 張嬤嬤也不知道她家姑娘有沒有明白她的暗示,滿是不放心的目送自家姑娘出了大門,又交待守門婆子兩句,方帶著小丫環張羅起方氏的午飯來。 謝莫如到時,松柏院喜氣盈盈。寧姨娘謝莫憂母女也在,謝莫如請了安,謝太太笑,“坐吧。中午清靜,他們當差的當差,上學的上學,都不在家里用飯,咱們娘們兒正好一起,也熱鬧?!?/br> 謝莫憂笑,“我問過素藍jiejie了,今天有活熗雪晶蝦?!?/br> “多大個人,還這樣貪嘴?!敝x太太笑。 謝莫憂眉眼彎彎,一片天真燦爛,“這不是有喜事么,一有喜事,我就忍不住高興?!?/br> 素藍端上茶來,謝莫如接了,靜靜的呷一口,只聽著屋里鶯聲燕語的說喜事,至于什么喜事,大家都不明說,仿佛就等著謝莫如問了,偏生謝莫如請過安后只管徑自品著香茗,一字不言。 謝太太一笑,不在聽謝莫憂撒嬌,轉而道,“過幾日寧家定要請客的,莫如莫憂都與我一道去?!彼m這樣說,卻想著,莫如該不愿意去的。只是既然出門,沒有只帶謝莫憂的理,謝莫如愿不愿意去,都隨她吧。 哦,原來是寧家的喜事。謝莫如有些明白了,淡淡道,“我正想抽空整理昨天文休法師講的東西,太太,我就不去了?!?/br> 謝太太并未勉強,“也好。文休大師是得道高僧,能得大師教誨,好好參悟?!?/br> 謝莫憂嘴唇動了動,也沒說啥。倒是站在謝莫憂身后的陳嬤嬤不甘寂寞,喜氣盈腮的對謝莫如道,“大姑娘怎么不去,又不是外處,是親家老爺升官兒了!” 素藍一聽這話,眼睛都瞪圓了,看向陳嬤嬤,深覺不可思議:如今竟還有人敢在大姑娘面前說這等沒天日的話! 倒是謝莫如淡淡看她一眼,問,“聽說方家沒人了,怎么,我外公還在世?” 寧姨娘立刻喝斥陳嬤嬤,“好多嘴的奴才!還不給我下去!” 陳嬤嬤絕對是個忠心為主的奴婢,她一片忠心,活了這把年紀,自然知道這話會大大得罪了謝莫如,只是,如今親家老爺官兒越做越大,自家奶奶、姑娘也應該立起來了吧!再未料得她這狂言未得主子稱贊不說,反而被攆,頓時臊的臉上通紅,火辣辣的說不出話。還是寧姨娘身邊兒的丫環蕙春推了她一把,拉著跌跌撞撞的陳嬤嬤下去了。 陳嬤嬤是謝莫憂的奶娘,謝莫憂忙與謝莫如說好話,“大jiejie,你別與這等沒見識的婆子一般計較,她可知道什么呢。大jiejie與她計較,白低了jiejie的身份?!?/br> 謝莫如只看謝莫憂一眼,一言未發。 謝太太面若寒霜,一掌擊在案上,斥謝莫憂,“這是什么糊涂話?這樣無法無天的奴才,主子還不能計較了!計較便是低了身份?我告訴你,不計較你才是沒了身份!” 謝太太直接道,“素藍,立刻給我遠遠打發了她,再不準進府!” 素藍領命,謝太太怒氣難平,見謝莫如八風不動的模樣,問她,“莫如,你看如何?”既然陳嬤嬤大大得罪了謝莫如,這處置自然要謝莫如滿意方好。 謝莫如擱下茶盞,道,“這婆子既是二meimei的奶嬤嬤,想是積年老家人,又有服侍二meimei的功勞,處置太過,二meimei的面子怕是過不去的。只放她一人出府,她這把年紀,豈不分離人家骨rou,倒不如開恩放他們一家出府,讓陳家在外頭自由自在的生活吧,做良民比做奴婢強。倘二meimei或有不忍之處,府里罰了,你再賞她些,亦能收攏其心,這一家子忠心的奴才焉能不效死力?!?/br> 謝莫憂淚流滿面,泣道,“大jiejie這樣說,定是疑我了?!?/br> 謝莫如一動不動的望著謝莫憂,直看到謝莫憂臉上有些不自在,方道,“你真是半點不明白?!彼惺裁纯梢芍x莫憂的,謝莫憂這心思,她早便明白。她不明白的是,為什么這許多人總喜歡將時間浪費在這些無意義的事中,謝莫如起身道,“太太,我先回了?!?/br> 謝莫如回到杜鵑院時,方氏已經開始用飯了。因方氏不用早飯,故而,杜鵑院的午飯向來要早一些。 張嬤嬤見自家姑娘回來,不禁大為吃驚,暗道,莫非姑娘得罪了太太,不然這會兒怎么回來了?不過,張嬤嬤有個好處,她不是乍呼人,哪怕擔憂的了不得,仍是一臉笑容迎上前,“姑娘回來的正好,快洗手一并用吧。姑娘不在,奶奶一人用飯也沒滋味兒。今兒早上我就吩咐廚房預備昨兒姑娘說的素粉皮。姑娘嘗嘗,跟廟里的一樣不?” 謝莫如洗過手,丫環添了碗筷,她坐下道,“祖母那里亂遭遭的,二meimei被祖母喝斥,我在那里二meimei面兒上怕過不去,就先回來了?!?/br> 一聽是謝莫憂倒霉,張嬤嬤立刻放了心,笑著給自家姑娘布菜。昨日在西山寺吃的素齋,有一道素粉皮,味道委實不錯,謝莫如回來告訴張嬤嬤,讓廚房學著做一做。 杜鵑院的粉皮一般是配了雞絲來吃,正是暑天的菜,盤中粉皮晶瑩透明,灑了一層炸的酥脆的面筋末,謝莫如細嘗,滑潤細嫩一如往夕,只是味道與廟里的仍是不同。謝莫如道,“還是差一些,說不出差在哪兒,等下次再去,我叫廟里多做一份帶回來給廚子嘗一嘗,興許就能學會了?!?/br> 張嬤嬤笑,“這做菜,各有各的秘方呢?!?/br> “嬤嬤說的是?!?/br> 謝莫如中午看了會兒書,下午去華章堂上課沒看到謝莫憂,紀先生問了一句,謝莫如道,“二meimei大概有事吧?!奔o先生便也不問了,給謝莫如一人上課。 別看牡丹院對杜鵑院關切備致,謝莫如對牡丹院素不關心。故而,寧姨娘與謝莫憂哭回牡丹院的事,謝莫如亦一無所知。倒是謝松落衙回家,先受了謝太太一通斥責,“當初你非要她進門,我有沒有與你二人說過,想進門兒,可以!但這輩子只能是妾室!當初,你們是怎么應我的?言猶在耳,今天莫憂的嬤嬤當著莫如的面兒便說寧家老爺是親家老爺?你平日有沒有約束好她!” 謝松尚不知原由,不過,這是親娘,罵也就罵了,待親娘罵舒坦了。謝松親自奉了茶才問,“母親這是怎么了?要是有氣,再罵兒子一頓也使得,只是母親別氣壞了身子?!?/br> 謝太太罵兒子,當然是秉退了丫環,氣了好半日,謝太太吃了口茶,將今日之事與謝松說了。謝松道,“就是個糊涂奴才,打發了就是?!?/br> 謝太太冷笑,“要不是平日便有這個心,怕奴才不至于糊涂到如此地步!” 謝松勸道,“母親想多了,寧氏素來柔順?!?/br> “寧大人升了國子監祭酒兼詹事府詹事,她這心,也大了?!敝x太太淡淡道,“如果當初的話,她忘了,你再提醒她一回吧?!?/br> 謝松忙道,“母親放心,我一定好生說她?!?/br> 謝太太又道,“莫如她娘身子不好,這些年懶怠見人,你身邊只有一個服侍的,不大妥當。你雖不是貪歡的性子,身邊兒總該有個明白人?!?/br> “母親,真不用,我好生教導寧氏,您放心,她日后斷不會如此疏忽的?!敝x松道。 謝太太輕嘆,“我難道是愿意給兒子身邊塞人的母親?倘她真懂事,我只有盼著我兒子好的。阿松,莫如漸漸長大了,她才是你的嫡女。寧氏既有這個心,我不得不防。這內宅,跟你們做官一個道理,除了正房正室,哪個妾能一頭獨大?莫如她娘不耐煩出來,這些年寧氏瞧著柔順,我一時疏忽,養大了她的心。她要覺著給你做妾委屈,放她出府另嫁人為正室也好,不然,心比天高,她在咱們府上做小伏低也難受。但,我在一日,便不斷不會為她一個,叫家里亂了嫡庶尊卑?!?/br> 謝松在親娘這里吃了頓排頭,回去難免責怪寧氏,寧氏已流了半日眼淚,眼睛都腫成個桃兒了,見她這樣,謝松嘆,“好了,你也莫哭,以后謹言慎行吧?!?/br> 寧氏泣道,“我倘有半點兒不敬之心,天打雷霹?!?/br> 謝松道,“不是說這個,你別的時候都好好的,正趕上寧大人一升官,就出這檔子事兒,倒顯著跟故意似的?!?/br> 這話,真比刀子還尖啊,捅得寧氏痛不可當。寧氏痛哭,“我恨不能把心剜出來,大爺就知我是不是清白的了!”她自己都恨死陳嬤嬤了,大好局面,積年隱忍,就給陳嬤嬤毀于一旦。 謝松只好勸完老娘勸姨娘,寧姨娘這一哭,先時還是嬌聲婉啼,今日哭的實在狠了,發絲篷亂,眼若爛桃,實在沒了往日美態。她為謝松生了三子一女,盡管頗重保養,此時亦難免顯出一絲年華逝去的痕跡。謝松一嘆,撫住愛妾脊背。 謝太太心里的不痛快在發作完牡丹院這幾口子后,也稍稍消氣了些,在見著次子的時候,不忘說一句,“去瞧瞧莫如吧?!?/br> 謝柏挑眉,“好端端的,母親怎么叫我去瞧莫如,有什么事?” “沒事就不興去了?咱們家,她與你最好?!敝x太太輕揉眉心,不欲多言,“去吧?!蹦档ぴ阂靶牟?,可杜鵑院難道是好相與的。不要說方氏動不得,謝莫如也不是省油的燈啊。唉,謝莫如非但不省油,她還一天天的在發光發亮,叫人想忽視都難。 謝柏先回自己院里換下官服,問了大丫環綠菊,才知道松柏院的事兒。謝柏皺眉,他不好說大哥房里人的不是,可那不懂事的婆子,總不會平白無故說出那等沒尊卑的話來! 問清原由,謝柏方去了杜鵑院。謝柏與謝莫如坐在院中梧桐樹下,道,“你祖母不放心你,忙叫我來看看,怕你把事存在心里不痛快?!?/br> 謝莫如道,“這有什么不痛快的?我早知道?!?/br> 謝柏道,“莫如,你別多想,嫡庶是早定的,沒人能改?!?/br> 謝莫如笑一笑,二叔真的是在寬慰她,向她保證,她的地位不會改變。她豈能不知道,要是寧姨娘能扶正,等不到這會兒。再者,寧姨娘與莫憂的那些想頭兒,她早便知曉。 二叔覺著事在嫡庶,不,這是禍根。 禍根已生。 ☆、第28章 暴雨 謝柏雖說奉母命來安慰謝莫如,不過,謝莫如神經強大,顯然并未放在心上。謝柏心說,嫡長女當如是。 這并不是說遇事不計較就是好,謝莫如也沒有不計較,實際上,謝莫如抓住陳嬤嬤的錯漏,直接將寧氏母女滅成渣渣。謝柏是覺著,謝莫如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性子豁達,值得稱道。 會有這種看法當然是有原因的,在謝柏看來,事情過了便過了,太糾結于小事的人,往往心胸狹隘。謝莫如能放開,再好不過。 謝莫如的確沒將寧氏母女放在心上,謝太太還年輕,寧姨娘順風順水時都沒能將杜鵑院如何,何況經此事,寧姨娘管家的事都懸。挽回在謝太太面前的地位都來不及,那么,起碼在一定時間內,寧氏會安靜一段時間。兩相對比,謝莫如還是喜歡以前寧姨娘苦苦忍耐,假做賢良的模樣。那時多好,哪怕是裝的,寧姨娘也比現在討喜的多。 寧氏母女不足為慮,謝莫如關心的另有他事,她問,“二叔,寧家什么樣?” “???寧家?”謝柏有些訝意,道,“怎么想起問他家了?” 今天極是悶熱,傍晚的小院兒沒有一絲風,亦不聞蟬鳴,天空是一種慘淡的灰,只有頭上闊大的梧桐葉遮出微微蔭涼,謝莫如輕輕攪動面前的涼碗,有些漫不經心,“姨娘畢竟是寧家嫡女,發生這樣的事,寧太太還在,沒有不擔心閨女的理,倘我是寧太太,也要過來賠禮的。再往深里想,倘寧太太能放下身段,難免要跟我說幾句好話,我不好對寧家一無所知?!?/br> 謝莫如說的坦坦蕩蕩,謝柏卻是四下瞧一眼,見未有丫環近前,方道,“她畢竟是你父親的妾室,我不好多說?!?/br> 謝莫如挑眉微笑,嗯,不好多說,可是,二叔你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么?果然,謝柏無奈一笑,“莫如你是我侄女,唉,家里也沒人與你說這個,你既然問了,知道一些不是壞事?!?/br> 謝柏能在弱冠之年奪得探花之位,除了過人天分,還要有十幾年的苦讀,關鍵,讀了十幾年的書,謝二叔還沒讀成個呆子,那么,可見謝二叔就絕對不是個呆子了。謝二叔已經意識到,謝莫如的話是有道理的。雖然謝二叔覺著內宅之事實屬小事,但,謝寧兩家淵源甚深,他父親官居正二品刑部尚書,不要說寧姨娘在謝家為妾,單看他父親在朝中官職,寧家倘知此事,便不可能裝聾作啞任兩家疏遠。哪怕作戲,也得把戲做全,這是一個為官幾十載官員起碼的素質。 那么,莫如的判斷是準確的。 謝莫如直截了當的問他寧家的事,要知道,謝莫如可是從來不說笑的,她說想知道這個,就是希望你如實告訴她。你當然也可以不說,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樣。只是,拋開叔侄情分不提,他為什么要為一個愚蠢的兄弟的妾室,而拒絕謝莫如呢?謝莫憂當然也是他侄女,事實上,以往謝柏真的更喜歡活潑的謝莫憂一些。但,那是在與謝莫如相熟以前了。謝莫憂是他的侄女不假,謝芝謝蘭謝玉也是他的侄子,哪怕有寧老爺已經官居國子監祭酒兼詹事府詹事,他依舊不準備選擇牡丹院。 探花不是隨隨便便考出來的,謝二叔同樣善于判斷,而且,他不是茍且的會活稀泥想著兩面討好的人。既然謝莫如問了,謝二叔便細致而詳細的同謝莫如講述了謝寧兩家的淵源,“這個說來就是很早的事了,許多事我也是聽人說起的,不一定都對,不過應該比外頭那些胡說八道的要準確一些?!?/br> “事得從你祖父與寧老爺一并中了金榜說起,那一界春闈榜單也說得上是風云榜,如今在朝多位大人都是那一榜出身。你祖父是那一界的榜眼,寧老爺居探花之位,他倆人非但是同年金榜,恰巧還是同齡,也是我這樣的年歲,春風得意,可想而知”謝二叔心下算了算,道,“二十八年前,我還沒出生。不過,那會兒你祖父與寧老爺已是相交莫逆,互相為知交,咱們兩家從那會兒就是通家之好了?!?/br> 謝二叔嘆口氣,“二十八年前,還有一件大事,那一年八月,太祖皇帝駕崩,當今登基。你不大知道外頭的事,今年登基時年方五歲。你讀書讀的多,也能知道主少國疑的道理。何況彼時不過天下方定,百廢待興,朝廷總得有個做主的人。那時的事,我多是聽來的,太祖皇帝只當今一子,當今未降生前,太祖少弟靖江王一直住在宮里,我想著,多少總有把靖江王視為皇儲之意。后來,當今降生,靖江王便離宮建府。彼時,程太后尚在。太祖病重時,靖江王已經十八歲,長大成人,更兼他曾自幼養在宮里,聽說朝中頗有幾分不太平。不過,今上畢竟是太祖唯一龍子,而靖江王,與太祖乃是同母異父,既有正統血脈,再怎樣也輪不到靖江王。太祖將胞妹指婚方家,待太祖過身,便是程太后掌政,再過三年,程太后崩逝。太后喪儀百日后,寧平大長公主即刻譴靖江王就藩?!?/br> “我雖未經那段歲月,但想來朝廷雖有震蕩,不過也還算太平。掌政之人,功過自有后人說。那期間,你祖父官至翰林侍講,專為今上講授史書。而寧老爺,官至都察院監察御史,后來,寧老爺因貪賄被流放嶺南,這原應是一家人同去的,可在臨走前寧氏突發急病,真要一起上路怕是性命難保,還是你祖父上書說情,寧氏才暫且留了下來。再后來就是今上親政,賜婚大哥大嫂。大長公主在你還未出世前就過世了。寧氏,唉,寧氏,她當初被留在帝都,應該有十三歲了。你祖父原是盡朋友之義,讓你祖母照顧她。后頭的事,我不便多說?!敝x柏嘆口氣。 謝莫如明白,寧氏自甘為妾令謝家難堪。原是照顧朋友之女,最仁義不過的事,結果把朋友之女照顧成兒子小妾了,讓別人怎么想謝家! 謝莫如道,“我聽說寧家世代這宦?!?/br> “對,祖上就是當官的,寧老爺的父親還曾是前朝太傅來著。不過,那會兒天下也不太平。前朝末帝昏庸,寧家老太爺早便辭官歸鄉了,后來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寧家有獻城之功。待太祖登基,尚未來得及封賞,寧家老太爺就過逝了?!边@就是官宦子弟的家庭教育了,謝柏隨手拈來,侃侃而談。 謝莫如道,“那么寧家家境尚可,寧老爺貪了多少銀錢,以至于發配流放?” 謝柏面兒上微微尷尬,擦一擦額角微汗,謝柏抱怨一句,“怎么這樣悶熱?!敝x莫如并沒有吃冰碗的興致,干脆遞給二叔,謝柏嘗一口,涼意大去,與謝莫如道,“你二叔那會兒還在尿床呢,這怎能知道?” “那肯定是寧老爺做了得罪大長公主的事?!敝x莫如略一沉吟,指節輕叩一下桌面,“自來功莫大于從龍,寧老爺怕是上了請大長公主歸政今上的奏章?!?/br> 謝柏輕輕抿緊唇角,冰碗里牛乳與蜂蜜的甜膩粘在唇際。謝柏看向謝莫如,道,“今上十六大婚,你外祖母在今上十八時方歸政。莫如,這是事實?!?/br> 謝莫如顯然有自己的看法,她并不似謝柏那般熟知過去的事,不過,她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她不急不徐,道,“如果當初大長公主光明正大為今上擇明師教導,如果今上的元后不是姓方,如果今上子嗣興旺,這三樣,有一樣,也可說明大長公主并沒有長期霸占朝政的野心。倘寧老爺是第一位公開上奏請大長公主歸政之人,而他的長女得以因病留在帝都,他一家老小能平安的抵達流放之地,且能在數年之后從流放之地平安回朝,一日三遷,那么,起碼,不論從我這里還是從我母親這里,對寧家,并無半點虧欠?!?/br> “這是自然?!敝x柏沉聲道,“皇陵之內,有大長公主的園寢。大長公主的謚為寧平輔圣大長公主,乃陛下欽定?!?/br> 可是,這有什么用。我與我的母親只能據守一方小小的杜鵑院,我的母族被悉數斬盡,我不得不為謀得一點地位費盡心機。 先時,猶豫良久、欲言又止,并不是因為這是不可說之事,事實上,這些事,不論今朝,還是千百年之后,都會在史書中占一席之地。 謝柏會猶豫,會欲言又止,不過是因為,這些事對他人不過是一段史書中的風云歲月,但對謝莫如,她又是這樣明敏的性格,必然是一種難以承受的傷痛。 謝莫如的臉龐凝固成一個悲哀的模樣,她握著茶盞的雙手微微顫抖,眼中流光一閃而過,快的讓人以為那是淚光,其實并不是。她并沒有流一滴淚,但你會覺著,這種悲哀比任何淚水都要深重。 “莫如?!敝x柏輕輕的握住謝莫如的雙手,這樣悶熱的傍晚,謝莫如的手冰涼徹骨,他應該等謝莫如長大一些,再告訴她這些事。 謝莫如的手終于有了一些力氣,她先穩住自己的手,繼而緩緩恢復了平日的淡然,最后,她道,“這些事,已經過去了。今上,已經給了大長公主應有榮譽。今上有自己的母親,大長公主不該插手朝政?!?/br> 謝柏輕聲道,“莫如,沒你想的那樣簡單。這話,我說出來逾越,但是,朝政不是容易的事?!苯裆咸?,并沒有主持朝局的能力。 “那么大長公主姓穆,在程太后崩逝后掌政,不為錯事?!彼W×嘶饰簧系难y傳承。一個女人,在娘家時沒有繼承娘家財產的權利,到了夫家被視為外姓之人,即便寧平大長公主這樣掌控朝堂數年之人,仍是不能避免這種性別上的悲哀。謝莫如第一次真切的感覺到,有時,死亡并不是最大的悲痛,死亡往往代表著一種解脫。謝莫如問,“方家呢?” 謝柏盡量保持自己所知的客觀,道,“英國公原是太祖指定的顧命大臣,但,其當權時權傾朝野,除了駙馬外,其子孫多有不法之事,也是事實?!?/br> 此刻的謝莫如就仿佛在評點史書上任何一段與她無干的歷史,她淡然而冷酷,“臣失臣道,有此下場,足可引鑒后人?!?/br> 伴隨著謝莫如此話落地,一個驚雷自天空炸開,閃電映亮謝莫如沉寂的眼睛。不知何時,慘灰的天空已被濃云覆蓋,轉瞬之間,暴雨已至。 ☆、第29章 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