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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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嬤嬤心情很好,服侍著謝莫如洗漱后,眼中滿是歡喜與欣慰,“天晚了,姑娘也睡吧,明兒一早還得上學呢?!毙南掠X著謝柏委實是個大好人,杜鵑院的位置有些偏的,雖有張嬤嬤帶了丫環婆子去接,可親爹謝松也沒打發個人跟著一并送謝莫如回杜鵑院,相較之下,謝柏多么周全。 而且,謝柏是老爺太太心尖兒上的寶貝,在謝家也說得上話兒,且是新中的探花,以后大大的有出息。有這樣的一個人能對她家大姑娘另眼相待,張嬤嬤想一想都能歡喜的笑出聲來。 謝莫如知張嬤嬤的心思,大概杜鵑院實在冷落太久了吧,謝柏不過送她回來,張嬤嬤便能歡喜至此。 謝莫如并不覺著謝柏送她回來有何可喜之處,她自幼便不曾從謝家人身上得到過歡喜,但也不曾有憎惡。謝家不曾刻薄她,當然,也不曾喜歡她。她在這里出生、成長,可是,她與她的血緣親人之間更仿佛陌路人。 謝莫如不覺著如何,更沒有悲傷或是失望的感覺,好比一件東西,你從未得到過,不知這件東西還是好是壞,亦未生出過渴求,那么,便無關愛憎。譬如一個自幼茹素的沙彌,你問他喜歡吃rou么?他會說是愛還是厭?不,他根本不解其中滋味。 今日月初,天空一輪彎月如鉤,漫天星子將天地染上一層朦朦星色。連房間也不是完全的黑,而是深深淺淺變幻莫測的灰,紗幔之中,謝莫如翻個身,靜靜睡去。 謝柏中探花之事令整個謝家都添了三分喜慶,一大清早,謝莫如照例去花園里沿著鵝卵石繞圈兒。昨兒原說好要做荷葉粥的,張嬤嬤都命人摘好了嫩嫩的鮮荷葉,偏生謝莫如晨間轉圈兒時,瞧見園中有新出的薺菜,杜鵑院里她是主子,于是,應她要求,早餐便改成了熱騰騰的薺菜鮮rou大餛飩。春三月新出的小薺菜,鮮嫩又水靈。園中花木多,自然伴有些野草野菜,薺菜是野菜,倘不是有一次張嬤嬤做了給她吃,謝莫如都不知小小野菜這般味兒美。 她吃東西不大含蓄,大家閨秀都要小口小口的優美進食才不失禮儀,如吃這餛飩,自然是皮薄餡少縐紗小餛飩最適合。謝莫如卻偏愛皮薄餡足的大餛飩,大餛飩,湯料精致又要與煮小餛飩仿佛。用大骨頭湯,加透明的小蝦皮、蛋皮,出鍋時散入一小搓細細的水綠春蔥末兒,青花瓷的湯匙輕輕在碗里一攪,香氣撲鼻。 謝莫如閉上眼睛,聞一聞這餛飩的鮮香,方心滿意足的用起早飯。她每天堅持一早一晚的鍛煉身體,故而身體很好。身體好,胃口肯定也不錯,謝莫如一連吃了兩碗餛飩,方心滿意足的起身,挑了一身丁香色的衣裙換了,心滿意足的去松柏院請安,然后同謝莫憂一道去華章堂念書。 紀先生能被謝家聘為女先生,不只是因她在宮里做過女官,熟知禮儀。這位先生簡直無所不知,一般這種人都有一種統稱,名曰全才。紀先生是禮儀規矩也能教,琴棋書畫亦知曉,甚至經史子集也有涉獵。謝家請她來過供奉,真不是她占謝家的便宜,而是謝家占了大便宜才是。 昨日學畫,今日則講經。 講的不是和尚念的經,而是一本正經的十三經。春秋左傳一開篇便是鄭伯克段于鄢,微言大義,紀先生講了一遍此篇的含義,分別對兩個學生提問,謝莫憂不答,謝莫憂道,“所謂有因有果,鄭伯有失光明磊落,共叔段野心勃勃也不是假的?!?/br> 紀先生看向謝莫如,謝莫如道,“各有各的苦衷,左傳上這樣寫,結局是這樣,看看就罷了。 謝莫憂聽此“高論”,忍不住道,“凡事總事出有因,倘其母武姜一碗水端平,想來也不至于兄弟鬩墻?!?/br> 自古至今,人們總喜歡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尋找無數理由。研究莊公兄弟的鬩墻有什么意思,還真不如去念念道德經。謝莫如淡淡道,“鄭莊公十四歲即位,鄭莊公二十二年,鄭莊公三十六歲時因共叔段謀反趕跑了他,共叔段又不是一時頭腦發熱便行謀反之事,莊公忍他二十二年,又沒誅殺共叔段,算是仁至義盡。在我看來,莊公無甚錯處。至于書上說,‘「鄭伯克段于鄢?!苟尾坏?,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教也:謂之鄭志。不言出奔,難之也?!?。史官向來希冀人君是圣人才好,殊不知人皆有愛憎。莊公在位時,繻葛之戰鄭國擊敗周、虢、衛、蔡、陳聯軍,之后又擊敗宋、陳、蔡、衛、魯等國聯軍,使得鄭國空前強盛。莊公明主之資,為國君,施行強國之政,功績輝煌,并無昏饋之舉,算是善始善終之人。春秋多少人君,不如莊公者多矣。這些事不提,單拿出個兄弟鬩墻的事來大書特書,可知史筆刻薄。故此,我說看看便罷了,不必一葉障目,不見泰山?!?/br> “至于,鄭伯克段于鄢,此事想來是想警醒世人,娶妻娶賢。不然,娶得武姜這樣的女人,當真是一人禍害三代?!?/br> 謝莫憂與謝莫如一樣的年紀,論長幼,不過差兩月而已。聽謝莫如此話,卻是不能心服,道,“二十四孝里,蘆衣順母、臥冰求鯉,閔損王祥受繼母苛待,其人待繼母及異母兄弟如何?這還是繼母,而非生母。武姜再不好,起碼沒刻薄虐待過鄭莊公吧?”反觀閔損王祥,人家也沒因受到繼母苛待就把繼母和異母弟如何如何吧? 二十四孝是最老套不過的故事,不論閔損與王祥皆是受繼母折磨,前者在其父發現他受繼母苛待時,大怒之下要休棄繼母,閔損跪求父親饒恕繼母,說,“留下母親只是我一個人受冷,休了母親三個孩子都要挨凍?!备赣H十分感動,就依了他。繼母見閔損這般仁義,悔恨知錯,從此對待他如親子。王祥這個大致也是如此,不得繼母喜歡,繼母生病要吃魚,天寒地凍,河水也結了冰,他大冬天的解開衣服臥在冰上,冰忽然自行融化,躍出兩條鯉魚。繼母吃了魚,病痛痊愈,自此待王祥如親子。 真的是老掉牙的故事。 謝莫如真不明白謝莫憂如何拿這個出來說,閔損焉何不替繼母求情呢?反正父親已知繼母不慈之事。他替繼母求了情,是他的仁義。何況,家里有繼母所出的三個弟弟,他爹說要休棄繼母,談何容易。怕多是一時之怒,他替繼母求了情,揚了自己的仁義之名,而繼母有前科在,如何還敢有半分對閔損不好。王祥亦是同理,王祥大冬天的去脫了衣裳趴冰面上,長眼的誰看不到?繼母還要如何?何況,冬天弄魚的法子多了去,也沒人去趴冰面上弄,繼母想為難王祥是真的,不見得就是讓王祥大冬天趴冰上弄魚,可人們看到了,就得說王祥為繼母賢孝至此,而繼母刻薄至此。 兩家繼母皆毒辣,只是閔損王祥也不是省油的燈。不然,繼母們刻薄之事如何傳頌千年。而且,謝莫如根本不信王祥這個解衣裳往冰上一臥,冰面自行融化,魚自發從河里蹦出來的事兒。王祥又不是神仙。 謝莫如不能說仁義君子不好,便道,“所以,閔損王祥是仁義君子,至賢至孝;而莊公為春秋小霸?!?/br> 謝莫憂道,“大jiejie怎么忘了,二十四孝第一孝便是舜帝孝感于天之事。舜,同樣是帝王之尊,豈不比鄭莊公高貴百倍,卻無莊公之氣量狹小?!?/br> 說來二十四孝里,真有幾篇不錯的故事。圣王舜比閔損王祥都慘,而且,舜遭遇的就不是被繼母虐待這樣簡單的,他家繼母直接想要他的命。反正,不知是舜家的風水不好,非但繼母想要舜的命,繼母所出的弟弟象,連舜的親爹瞽叟都是想方設法不擇手段的要弄死舜。結果,舜硬是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后來,舜做了皇帝,還給不計前嫌的給弟弟象封了諸侯。 說到舜孝感于天的故事,先不說舜生活在神仙時代。舜不與象計較是在什么時間,是舜在未稱王之前。倘舜稱王之前,先把象給咔嚓了,想必便沒有孝感于天的故事,也不會有堯對他的欣賞了。 至于舜稱王之后,象好像也沒有不識趣。倘鄭莊公繼位后,共叔段沒有謀反,難不成鄭莊公還要上趕著去收拾共叔段?哪怕共叔段謀反,莊公也沒要他命。就是武姜,莊公放出“不至黃泉,永不相見”的狠話,結果還是挖下地下道母子相見。不管是為了聲名還是別的,鄭莊公沒殺母弒弟,較之秦始皇、唐太宗如何? 歷史是最沒有爭論意義的東西,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謝莫如不欲爭執,“是啊,要不怎么稱舜為圣王呢?!?/br> 謝莫憂覺著謝莫如隱諱認輸,唇角一綻,也不再說話。 上午時間過得很快,到下課的時辰,兩姐妹收拾起課業,于華章堂門口分道揚鑣,各回各院。昨日因在松柏院用了午餐晚宴,今午,謝太太并無召喚,謝莫如與母親方氏一并用飯。 方氏向來只用午晚餐,她素來寡言,對謝莫如也沒什么話,對午飯也沒什么要求,故而,都是謝莫如來安排。春日非但春光好,草長鶯飛的季節,亦有諸多美食。不論是新生的春筍與鮮嫩的薺菜,便是尋常的小青菜在滾水里燙過,拌以泡軟的紅芋細粉、攤得薄薄切的細細的雞蛋絲,淋以香醋秋油,最后將海米在素油里稍稍一煸,一并拌入,調以勻味兒,便是一道爽口小菜。 謝莫如享受這樣的春光,方氏臉上看不出喜惡,亦不開口說話。謝莫如盛一碗豆腐火腿菇筍湯放在母親身畔,母女兩個食不言,相當靜謐的用過午餐。方氏起身去臥室午睡,謝莫如告辭出方氏的正小院兒,回到自己的紫藤小院兒后,捧一盞芳香四溢的茉莉花茶,于游廊下紫藤花畔靜靜出神。 謝莫如喝過茶,看書直到下午上課的時辰,提前去華章堂等紀先生。紀先生下午教了琴,謝莫如對音樂毫無天分,僅止于懂譜會彈而已,彈的一手匠氣。相對的,謝莫憂則于琴道頗有天分,彈的琴曲十分動聽,謝莫如也挺喜歡聽謝莫憂叮叮咚咚的彈琴。 謝家女孩兒的課程并不緊張,可以悠悠然然的打發時間。 謝莫如通常只用早上去松柏院請安,下午課時結束便回自己院子或是看書或是玩樂,都可。 因春時已到,冬日的水仙凋零,房間里的盆栽換成芬芳茉莉,白底青花的青瓷花盆,襯著春天特有的青嫩的枝葉,一捧小小白白的花苞,香氣卻極濃郁。謝莫如素有閑情逸志,換了家常衣裳收拾茉莉,不一時,松柏院里小丫環阿芬過來傳話,謝太太叫她過去。 謝莫如只得重換了襦衣襦裙,重梳了發髻,重簪起珠花,令張嬤嬤安排晚飯,道,“若是我回來的晚,讓母親先用?!北銕еo薇、紫藤去了。 這世上,閨秀有閨秀的作法,丫環有丫環的作法。 譬如,若傳話是喜事,如昨日謝二叔中了探花,謝太太房里的大丫環素馨親去華章堂傳喜訊,不必問,丫環便自會報喜。譬如,前日謝太太著人叫她去選首飾,那來傳話的丫環也是臉上帶笑。今日傳話的是阿芬,這個小丫環謝莫如見的不多,也知她是松柏院的三等小丫環,初初留頭,一身大丫環穿舊賞下又改過的青衣青裙,話不多,也很老實。如阿芬這樣的小丫環,一般傳話的事是使喚不到她的。 謝莫如不必打聽也知謝太太找她應不是喜事,故,謝莫如也未擺出歡喜的表情來,只是一幅安然淡淡的神色,邁進松柏院。 ☆、第5章 丈夫 不知是不是謝莫如的錯覺,松柏院不似以往熱鬧,仆婢見她進來,多了幾分小心與恭謹。當然,這種小心恭謹并不是因為謝莫如的身份值得小心恭謹,而是不想沾染晦氣的那種小心恭謹。 謝太太依舊在坐慣了百子千孫的花梨木的榻上坐著,依舊富貴雍容,美貌從容,面兒上甚至沒有慍色,雙手握著一只白玉盞,只是眼睛里有一些冷。 謝莫如見了禮,謝太太笑,“莫如來了,坐?!比艘驓g喜而笑的時候眼睛會有一些彎彎的線條,謝太太的眼睛一如剛剛,故此,笑不至眼,更不至心。 謝莫如卻是坦蕩的坐了,她只需要知道謝太太有些不高興就是了。謝莫如自己也有好幾張適當的神色拿出來給人看,所以,她知道人高興時什么樣,不高興時什么樣。 大丫環素藍捧上一盞茶,謝莫如接了,微呷一口,淡香清透,定是今年新茶。靜靜坐著,謝太太不說話,她便也只管吃茶。 謝太太自認為見過不少大世面,卻總是為謝莫如的定力感到驚心。你不說話,謝莫如便不說話。哪怕你說話,她興許“嗯”一聲就再不言語了。 謝太太一直覺著謝莫如性子古怪,真的,如與謝莫如年齡相仿的謝莫憂,清澈如同山中溪流,美麗活潑討人喜歡。同謝莫憂說話,輕松愉快且舒適。謝莫如則不同,謝莫如性子偏淡然,她不是冷,她是那種審視后的得出結論的淡然。謝太太不大喜歡謝莫如,與這樣的人說話,謝太太會不自覺的在腦子里多過幾遍。并不是謝莫如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需要謝太太慎重對待,而是,對著謝莫如這樣的人,不由自主的便會慎重。 所以,謝太太并不喜歡同謝莫如打交道。反正,謝莫如是謝家的血脈,養她長大,盡血脈之情,便罷了。 只是,既然她吃謝家的飯長大,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的。 謝太太面色溫文,笑,“我成天在屋里無事,就喜歡同你們小孩子家說說話兒,也熱鬧。正想說呢,紀先生來咱家時日未久,她講課還好么?” 謝莫如點頭,“紀先生學識淵博,很好?!?/br> 謝太太笑問,“今天學了些什么?” 剛說完這句話,謝莫如還未開口,謝莫憂與謝柏進來了,謝莫憂一身大紅衣裙,懷里捧著一束半開未開的桃花,桃花映人面,人面比桃花更嬌美三分。 謝太太笑,“你們怎么碰一處了?” 謝柏一身天藍錦袍,頭束金冠腰懸美玉,風度翩翩人物俊美,笑,“我剛從外頭回來,在園子里瞧見阿憂,這丫頭使喚著我折了許多桃花,說是給母親插瓶?!?/br> “晌午吃飯時我見祖母這里瓶中供著的桃花不鮮了,就有心想換,一時忘了,剛剛經過花園正想了起來。我個子矮,丫環也不高,還是二叔最好,我這也是給二叔盡孝的機會嘛?!敝x莫憂帶著一點點撒嬌,捧著一抱桃花上前,給謝太太看過,親自去換玉瓶里供著的桃花。 謝太太眉眼彎彎,“明日再換是一樣的?!?/br> “明日也是換,今日也是換,早換一日,瞧著新鮮的花兒,心情也好?!敝x莫憂對著謝莫如微一福身,問,“大jiejie怎么來了?” 謝莫如在謝柏進門時便起身了,與謝柏見過禮后,對謝莫憂微頜首,道,“祖母叫我過來說話?!?/br> 謝太太笑,“我正說呢,紀先生來家也有些日子了,想問問你們姐妹,紀先生教的可好?” 謝莫憂手里拈著一枝桃花,道,“挺好的?!?/br> “今天紀先生都教什么了?”謝太太問。 謝莫憂想都未想,道,“左傳,鄭伯克段于鄢。下午學琴?!?/br> 謝太太微點頭,“做何解?” 謝莫憂還是自己的觀點,道,“鄭伯心胸狹隘,共叔段野心勃勃,武姜太心太偏?!闭f著,她嗅了嗅手里的桃花,看謝莫如一眼便繼續為謝太太插花。 謝莫如知道謝太太為何找她來說話了,謝太太的美眸也望著謝莫如,謝莫如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br> 謝太太臉上的笑就有些淡了,“哦,依你說,鄭伯還情有可原?!?/br> 謝太太總不會無緣無故說起華章堂的事,既然謝太太有問,謝莫如道,“也要看跟誰比,相較于玄武門之變的唐太宗,驅逐生母永未再相見的始皇帝,鄭伯一未誅殺共叔段,二未驅逐生母,人品尚可?!?/br> 謝太太道,“左傳寫此篇,實乃為警誡后人,兄弟鬩墻,母子反目,終非善事。便是鄭伯為人,亦要留下千古罵名。至于唐太宗,始皇帝,再如何雄才大略,史筆如刀,后人難免說一聲毒辣涼薄的?!?/br> 謝太太嚴辭正色的說這一席話,謝莫憂放下花枝,謝莫如起身,二人皆垂手應了。謝太太道,“做人,還是要往好里做的,對不對?” 這話,誰敢說不對? 謝莫如謝莫憂皆齊聲應了。 謝太太又道,“別人家我管不著,但在咱家,咱們謝家子弟,定要齊心協力,方能興旺家門。你們要記著,一旦哪日兄弟鬩墻,互為傾軋,那離禍事也就不遠了。若我謝氏族中有此不肖子孫,不論是誰,我再容他不下的!明白嗎?” 謝莫如謝莫憂再次齊聲應了。 謝柏撓撓臉,斜靠在椅中,屁股坐的歪,身子自然也是個歪的,總之很沒坐相。但因他人生得俊,即使沒個坐相,也是十足的俊美。謝柏嘴里念念有詞,卻又讓人聽不清,謝太太皺眉看向小兒子,道,“說話就說清楚些,怎么嘟嘟囔囔的?!?/br> 謝柏一本正經道,“我得趕緊把娘你說的話記下來,一會兒也如法炮制的拿來教訓阿芝他們一番,才叫威風呢?!?/br> 謝太太給次子攪了局,因是心愛的小兒子,又剛中了探花,模樣也可人疼,做親娘的,哪怕小兒子拆自己的臺,也舍不得訓他一句的,反是笑,“都快成親的人了,還這樣沒個正形?!?/br> “在娘面前,要正形做什么?!敝x柏咧嘴一笑,問,“晚上吃什么?我跟娘你一道吃?!?/br> 謝柏與謝太太討論起晚餐的內容,謝莫憂悄悄松了口氣,暗道自己來的實在不是時候,只是掛落也吃了,便繼續整理桃花。謝莫如神色不變,一時,謝尚書謝松父子自衙門歸家,謝太太單留下丈夫與小兒子,將余者打發回各自院落。 謝莫如照例在謝太太門口對謝松說一句“就送父親到這兒”,便帶著靜薇、紫藤回了杜鵑院。 張嬤嬤迎上來,笑道,“我還以為姑娘得在太太那里用飯呢?!?/br> 謝莫如擺擺手,因天光尚好,未進屋,直接坐在爬滿迎春花的秋千架上,一晃一晃的問,“晚飯好了沒?” “差不離了?!?/br> “擺上吧,我跟母親先用飯?!?/br> 張嬤嬤想說,還沒到用晚飯的時辰,又想,她家大姑娘年紀尚小,小孩子家不禁餓也是有的,也說不上什么時辰不時辰的。張嬤嬤擔心謝莫如挨餓,忙去小廚房催飯了。 晚飯照舊擺在方氏的正小院兒,以往用飯前謝莫如必然換了家常衫子摘了珠花散了發髻洗漱后才肯用飯,今日只是凈手凈面而已。張嬤嬤思量她是真飯了,頻頻給她布菜。方氏因晚飯時辰略早而沒什么食欲,吃得有一筷子沒一筷子。謝莫如并不餓,只是不想一會兒空著肚子去聽謝松的教導罷了。 人皆有其性情,譬如謝莫憂,今日謝太太一場教訓,謝莫憂定要同謝松說的。鬩墻二字令謝太太警醒至此,謝松不論是因謝太太今日突發的教導,還是別的原因,想來待謝莫憂多嘴后也要差人喚她過去說話的。 謝莫如與謝松素來無話可說,尤其是知道謝松要說什么話時,更是連聽的欲望也沒有,更沒有將同一件事連續向第三個人解釋的欲望。重復做一件事,或重復說一套話,會令人疲憊。有這樣的時間,謝莫如喜歡窩在自己小院兒看書,或是看她娘一日復一日的伺候那棵杜鵑樹。 她的耐心比起她娘來,還是差了許多哪。謝莫如默默的想。 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于是,謝莫如很認真對待牡丹院來傳話的小丫環。用畢晚飯,漱過口,又喝了一盞茶后,謝莫如問張嬤嬤,“是新送來的茶么?”與謝太太那里的新茶一個味兒。 張嬤嬤道,“是,姑娘去太太那里后,姨奶奶打發人送來的,說是今年的新茶。老奴便自做主張的換了新茶?!?/br> 謝莫如點頭,“這茶不錯?!?/br> 衣裳不必重換,頭發不必重梳,因此這一次,謝莫如到牡丹院的速度很快。 謝松的臉色不大好,寧姨娘一只秀白如玉的手拍拍謝松的手,對謝松使個眼色,謝松面色微緩,寧姨娘笑,“大姑娘坐吧,大爺是想著,好些天沒一道吃飯了,咱們一道吃個飯,也說說話?!?/br> 謝莫如安穩的坐在椅中,道,“不知父親美意,剛剛同母親已用過晚飯。待下次父親有賜,再領不遲?!?/br> 謝松本就心情不大好,聽到謝莫如一提方氏,于是,心情更不好了。就是寧姨娘,也有幾分訕訕。寧姨娘笑,“我去廚下看看,你們父女好生說話兒?!北阊U裊娜娜的下去了,還善解人意的將屋中下人帶了走。 謝松開場白很直接,他道,“以后念書,多念些《女誡》《內訓》《女論語》之類,對你有好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