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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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循不答反問:“不知能否請世子小酌一番?”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眼下尚不到辰正,酒肆里客人不多。 范循坐在雅間里拿著單子瀏覽一番,點了幾樣下酒菜,又把單子遞給了酒保。 等酒保關上雅間的門,裴湛冷笑道:“現在你可以說了么?” 范循適才與他說有要緊事與他說,他本不想理會他,但范循說是與他的婚事有關的,又一副神神道道的模樣,他忖量一回,便應了下來。 “你知道陛下為何今日又一次提起了你的婚事么?”范循不緊不慢開口道。 裴湛一頓,旋道:“你此話何意?” 范循笑了一聲:“你還瞧不出來么?這是你那堂兄搞的鬼啊。否則陛下日理萬機,怎會鎮日惦記著這些事呢。太子一心想把你的婚事敲定下來,如此一來,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你打發去封地了。他這是不想讓你在京城待著呢?!?/br> 裴湛冷下臉:“你想挑撥離間?” 范循低笑出聲:“我還需要挑撥么?世子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吧,世子與太子就差撕破臉了吧?太子如今是不是每回見著世子都冷著臉?我估摸著,太子如今連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br> 裴湛緘默不語。 裴璣對他的敵意確實越來越強了,他那日是的確想送楚明昭一份禮了結一樁心事的,但裴璣后來冷著臉就把楚明昭拉走了,根本不等他把話說完。 他心里說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但他又知道他不可能跟他堂兄對抗。 范循見裴湛半晌不吭聲,笑道:“世子想不想甩掉那門婚事?想不想再與太子妃覿面一回?” 裴湛冷聲笑道:“你要說什么?” “照著我說的來,”范循緩緩道,“就能讓世子稱心如意?!?/br> 裴湛起身就走:“我沒工夫與你歪廝纏?!?/br> 范循也不攔他,只是淡淡一笑:“世子可以不信我不聽我,我也不強求。世子回去繼續與王爺周旋便是?!?/br> 裴湛步子一頓。 他已經和他父親爭執了近一年了,實在也是累。他知道依著他父親的脾性,等他回去后必定還是要再行催逼的。 裴湛忖著姑且聽聽范循要說什么也無妨,回身道:“你有什么法子?” 臨近晌午時,結束了今日的課業,裴璣禮送了諸位講官,立在廊廡前凝思片時,才施施然下了丹墀。 他走到五彩云渾貼金的步輦旁,正要踏上足踏,就見一頂鳳轎被一眾人擁過來。他瞥了一眼那鳳轎的形制,知里頭坐著的是裴語,也沒有等她的意思,命內侍將步輦前面的兩扇門打開。 裴語下鳳轎的時候,正瞧見裴璣那織金蟠龍的赤色衣袍一晃而過,入了步輦。 她往文華殿掃了一眼,知曉魏文倫已走,懊惱自己來晚一步,又見裴璣的步輦要走,當下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攔住,一疊聲地與裴璣說她有事找他。 裴璣坐在步輦內的錦墊上,并不起身:“有事直說?!?/br> 裴語站在外頭往里探身看著裴璣,覺得這么說話有些難受,但她不敢進去更不敢讓裴璣出來,只好將就著。她一臉苦惱地與裴璣說起了父親給她定了個世家子弟的事,婚期就在三月之后,她想求裴璣幫她推掉。 裴璣斷然道:“這種事我管不著?!?/br> 裴語忽然有些不忿:“二哥既說管不著,當初又為何要插手我與魏文倫的婚事?” 裴璣不耐煩與她胡攪,只是道:“不要再來為此事找我。你早到了出嫁的年紀,再這般任性下去,毀的是你自己?!?/br> 裴語猶自不甘,還要再說什么,但裴璣已經命內侍起駕。 裴語忽覺十分委屈。她好好的姻緣,被她二哥給攪了。她覺得大約是魏文倫跟她二哥說了什么,但她二哥為什么寧肯幫著外人也不肯幫著她呢? 裴璣回到清寧宮后,聽楚明昭說起范循給她遞帖子的事,陰著臉道:“他走了最好?!?/br> 楚明昭點頭:“他大概是想找我做個了結。畢竟他如今前程似錦,該專心一意混官場了?!?/br> 事情看起來的確如此,但裴璣總還是無法完全放心。他覺得范循那種人執著得可怕,恐怕不會那么輕易放棄的。 裴璣嗟嘆一聲。 他本想讓裴湛的婚事趕緊定下來,好讓他趕緊回封地,但他那堂弟抗拒得厲害。想想也是作孽,他為他媳婦花心思不說,臨了連情敵的親事也得謀劃。 真是cao碎了心。 楚明昭見他繃著臉,上前拉住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笑盈盈道:“不要想那些了。我聽說,朝鮮國的使臣進貢了幾個美人來,我有些好奇她們長什么樣子,想去看看,但又不方便。你有沒有見過她們?” “掃過一眼,她們跟咱們這邊的人確實長得不大一樣?!?/br> “區別在哪兒?”楚明昭有些好奇在沒有現代先進整容技術的古代,朝鮮半島上的女子的純天然長相是什么樣子的。 裴璣挑眉:“在于她們長得普遍不如我朝女子好看。至于像昭昭這種仙女似的美人,她們更比不上了?!?/br> 楚明昭被他說得面上一紅:“你這話也太不謙虛了?!?/br> “我說的是實話,”裴璣說著忍不住笑了出來,“你該去看看父皇看見她們的反應?!?/br> 黃昏時分,暝色四合。 范循負手立在窗邊,眺望遠處的市肆人潮。 裴湛走后,他便留在雅間獨酌。他并沒說動裴湛,但他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坐得久了,一股不可名狀的落寞便潮水一樣漫上心頭。 他這些年來一直過得十分壓抑。他懊惱于自己從前做的很多事,但他往深了想,又認為那都是情有可原的。追逐權勢有什么錯呢,世人汲汲營營,不也都是為了名利么?沒有誰能真正超脫物外。何況他當年也并沒有為了權勢而全然拋棄真心,只是他以為等他坐上想坐的位置之后還能轉回頭去娶真正想娶的人,結果裴璣跳了出來。 他如今早就不信什么天命不天命的了,也絕了當初的念頭。裴弈不是楚圭,裴璣更不是楚懷和,他不可能扳倒見今的皇權。 他眼下爵位在身,官位也高,不曉得有多少人羨慕,但他心底其實古井無波。他覺得,他似乎已經不大在意這些了。 范循輕輕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他現在,只想做一件事。雖然這件事看起來有些瘋狂。 十日后,裴弈將裴琰的事徹底處置妥當了。將裴琰遣返之前,裴弈把他召到了乾清宮。 裴琰在牢里待著時,總擔心自己會死,后來知道自己不用死時,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但那股高興勁兒過去后,他又無比失落。他的王爵沒有了,他往后就和那些平頭百姓一般身份了,甚至連平頭百姓還不如,因為他沒有自由。 經此大難,裴琰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雖則在面見父親之前已經梳洗拾掇了一番,但渾身上下都透著掩不住的憔悴。 裴弈的心境十分復雜。他其實不想廢掉裴琰的爵位,因為他統共就倆兒子,廢掉裴琰就意味著他在皇室里的血脈只剩下裴璣一支了。但他不得不殺雞儆猴,否則其他藩王都要蠢蠢欲動,那就亂套了。 裴琰見自己父親眼圈泛紅,順勢跪下哭求父親收回成命。他生于皇室,富貴日子過慣了,實在不敢想象成為庶人后要怎么過。 裴弈冷了臉:“我饒你不死已是顧念父子之情,大逆之罪是要凌遲的,你看看楚圭、楚懷和怎么死的就知道了。我當初就怕委屈了你,給你配最多的護衛,建最大的王府,可你是怎么回報我的?自己造的孽,怪得誰?” 裴琰癱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他忽然覺得,親王的爵位就很好,原先的王府也住得很舒服。然而這些他從前瞧不上眼的,如今想抓也抓不住了。 裴琰正要退下時,郭氏在外頭求見。 裴弈想到這是裴琰最后一次跟親娘見面,便放郭氏進來了。 郭氏一瞧見裴琰那狼狽相,便撲上去與他抱頭痛哭,哭到痛處,一下下打著兒子嗚咽道:“都是楚明玥那個賤人!當初若非聽信了那賤人的妖言,咱們怎會淪落至此……” 裴弈原本正心事重重地在一旁看著,聞言眉頭一皺。 郭氏在姚氏那里碰了壁,但知道皇帝還是顧念著情分的,本想再求皇帝減輕懲罰,但轉頭一看,正對上皇帝陰冷的目光,當即嚇得一個哆嗦,到了嘴邊的話全咽了回去。 裴琰退下后,郭氏本也要告退,但裴弈突然叫住了她,張口就道:“裴琰謀反的事,你是知情的吧?非但知情,你當初還幫著他窩藏楚明玥,目的實則就是保住裴琰造反的本錢,對么?” 郭氏心里一跳,這才驚覺自己方才走口了,不住叩頭辯解。 裴弈想起郭氏那日來給他送點心時的言行舉止,越覺這女人虛偽。他原本正想審問她是否串通裴琰謀反,結果她自己就招了。 裴弈面色沉冷地掃了地上的郭氏一眼,寒聲道:“既然你這么不想安安分分地當妃子,那好,朕成全你?!?/br> 押送裴琰啟程那日,裴璣換了一身常服去送他。 安定門外,裴琰正要被人架上馬車,抬頭瞧見弟弟前來,忽而氣道:“我如今一敗涂地,你高興了吧?往后再也不會有人與你爭奪儲位,你這太子之位算是穩當了?!?/br> 裴璣淡聲道:“我的儲位本身就穩當,大哥早該瞧出來的?!?/br> 裴琰想甩開鉗制住他的兩個兵士,但力氣不逮。他盯著裴璣,譏諷道:“你口氣未免太狂妄了些?!?/br> “大哥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了,”裴璣平靜地迎視裴琰,“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否則父親絕對不會動我的位置的?!?/br> 裴琰冷笑道:“我知道,你想說因為你比我強是吧?” “不是,”裴璣略略一頓,神容淡淡道,“因為我是嫡子?!?/br> 裴琰一怔。 裴璣命架著裴琰的兩個士兵退后,旋即一步步踱到裴琰身側,在他耳畔垂眸開言,語聲低緩而悠遠:“若他輕易廢嫡立庶,那就是亂了禮制。大哥想一想,父親頭先的王爵是怎么來的?可不就是依著禮制來的么?他頭先的王爵來得名正言順,如今的皇位也才名正言順。否則,他就要讓位給大伯父了?!?/br> 裴琰身子一震。他父親是嫡子沒錯,但序齒下來只是行四,若非依照“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禮制來,王爵根本輪不到他來承襲。 而裴璣與他父親一樣,是嫡非長。否定裴璣的位置,就等于否定裴弈自己皇位的正當性。 “正是因著他自己的位置就是這么來的,”裴璣眸光一轉,看向裴琰,“所以他絕不會去毀壞這個規矩。相應的,他自己是藩王起家,他踐祚之后便會不遺余力地打壓藩王,來鞏固自己的皇位?!?/br> 裴琰想想自己的王爵丟了,也不想看著旁人好過。他捏了捏拳頭,沉著臉道:“那他為何不削藩?” 裴璣笑了兩聲:“誰說他不削的?” 裴琰一愣:“我怎么沒瞧見?他削誰了?他好像只削了我一個啊……” “你沒發覺他改了很多藩王的封地么?譬如肅王。并且,我們那些皇叔伯被封為親王后,父皇給他們選的封地全部都遠離廣寧,譬如伊王。大哥可知為何?”他見裴琰悶頭琢磨,徑直道,“原因就是,父皇要讓那些藩王們遠離熟悉的人與地方,讓他們多年經營化為烏有,如此一來,相當于斷了他們的臂膀。然后父皇會派遣自己的親信去往大藩們從前鎮守的邊地,將大藩們之前掌控的兵權收回來?!?/br> “父皇登基之后,藩王們因怕削藩而個個恓惶,而這種做法既能不逼反藩王,又能大肆削減他們的實力,比直接削藩強多了,”裴璣說話不緊不慢,聲音宛若淙淙流淌的清溪,“再有就是,父皇近來還會抓幾個恣行悖逆之事的藩王治一治,拔去心頭大患的同時震懾眾人,名正言順,冠冕堂皇。大哥犯事犯在這個當口,父皇想輕辦都不成?!?/br> 裴琰聽得一愣一愣的。 裴璣這個人太可怕了。他把時局看得太明白,把人心看得太透徹。 這樣的人,他怎么可能斗得過。 他盯著弟弟看了半晌,忽而道:“你那十年究竟去了哪里?為什么你回來之后變得那么厲害?” “大哥還看不出來么?瞿素是我的先生,否則我怎么能和他那么熟稔?我那十年,都待在瞿家。我跟你們同在一城,但你們卻都以為我死了?!?/br> 裴琰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大哥還記得我剛回府那會兒,下人們都是怎么對我的么?我與大哥的生辰離得近,同是生辰,大哥生辰時,他們就賣力布置,等到我生辰,他們就支差應付。因為他們認為我不得父親看重,當不了世子。我后來就讓他們看看,究竟誰會坐上這個王世子的位置,”裴璣目光一銳,“‘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這兩句古語不是白說的。大哥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br> 裴琰沉默半日,忽而想起一事,攢眉道:“不對啊,你既然沒走丟,為何那么久都不回王府?我記得有一年王妃……不是,皇后病重,你怎么也不回……” 裴琰一句話未完,便見何隨著急忙慌地跑過來,連行禮也顧不上,大喘著氣對裴璣道:“殿……殿下,不好了!承華宮走水,太子妃……太子妃不見了!” 裴璣一驚回身,丟下裴琰,轉頭疾奔。他顧不上詳詢何隨,翻身上馬后,以電掣之勢縱馬疾馳。他一路狂揮馬鞭沖回皇宮,到得東華門外的下馬碑石前也不停下,直接沖了進去,唬得幾個守門的內侍全懵了,也忘了阻攔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