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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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間扳過她的肩,凝眸看向她時正對上她投來的目光。他迎著燈火中那一雙橫波美眸,忽有些心旌搖曳,情難自已。她懷孕以來他都是能忍則忍,到了能行房的月份也是十分謹慎,適可而止,唯恐傷著她和孩子。 眼下又到了不能行房的時候,他更是要憋著,只能看不能吃。所以他現在有意無意地避免與她過于親密的接觸,以免把持不住。 楚明昭覺得他待她實在是體貼入微,心中十分觸動,抬起頭正預備抒一抒情,卻見他忽然紅了臉。 楚明昭伸手摸摸他的臉,奇道:“夫君臉紅什么?” 裴璣覺得他不能再盯著她看了,偏過頭去:“我是為你臉紅。你有我這么好的夫君,還不知珍惜,總是貶低我的容貌?!?/br> 楚明昭嘴角抽了抽,又哼了一聲:“因為我比你好看?!?/br> 裴璣挑眉:“你的美貌顯然是不及我的。你看卲哥兒每回見著我都夸我變得更好看了,小孩子最實誠了,他怎么不夸你?” 楚明昭默默低下頭,心道那是在抱你大腿好不好? 只是裴璣提起劭哥兒倒是又讓她想起,楚家大房如今都賦閑在家,皇帝沒有起復的意思也沒有處置的舉動,似乎只是在靜靜等著,等著她將孩子生下來,他再審時度勢地決定楚家人的命運。 楚明昭心里一時感慨萬端,若非她遇著的是裴璣,她如今莫說安心養胎了,興許連命都難保。 時入九月,交秋早涼。 裴弈為著給裴璣挑講官的事整整忙活了近一月。那幫臣子磨纏得很,每商議一個人選便要爭論半日,言官們更是沒日沒夜地寫奏疏彈劾,彈完這個彈那個,十年前的案底都能翻出來,誰養了幾個外室都拿出來說,知道得比東廠錦衣衛還詳細,每日吵得不死不休,說得好似朝中沒一個能同時在德才上勝任東宮講官似的。裴弈原本很是惱火,認為這都是裴璣搞的鬼,太子若是能將整個朝堂cao縱至此,那豈非可怖? 但他轉念一想,意識到并非如此。裴璣本事再大也不可能cao控這么多臣子,會出現這種狀況,有著更為深刻的緣由。 朝中不少大臣經歷了偽朝,如今又迎新君復辟,心里實是忐忑,不知自家前程如何。而遴選東宮講官慣例上就是為下一代帝王選擇心腹輔臣,能入圍的都將是未來的高官,也將因師生之誼得太子青眼,前途不可限量。這樣的美差人人眼紅,再混入黨派之爭,自然十分熱鬧。 因為這將是在先朝復辟后站穩腳跟、明確風向的絕佳機會。所以,大臣們必定會狠狠折騰一番。 裴弈雖然想明白了,卻也對于兒子的深謀遠慮暗暗心驚。他一直以為他兒子這一招拖不了多久,選個講官又不是多費勁的事,如今看來,是他想得太淺了。 兒子太聰明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裴弈也知此事的利害,很是下了一番工夫。只是選來選去,最終還是差一個。他瞧著那幫大臣大約也掐不出什么人了,正想著缺的這一個回頭有了合適的再補也不遲,腦子里卻忽然蹦出一個人來。 裴弈一拍大腿,魏文倫!說到學問高深、人品端方,怎么能落了魏文倫! 香河縣,出云村。 魏文倫臨著水次靜立,眼望面前浩渺的蘆花,只覺如同銀濤卷雪、雪浪翻銀,一陣風來,花潮湍轉則日月似驚,葦海浪動則星河如覆。 美則美矣,只是景壯人孤。 他在這個寧靜的小村住了小半年的光景,裴弈稱帝后,他一直在歸京之事上踟躕。他眼下在村學堂里做先生,每月不過得一兩銀子,但日子過得清閑安穩。不過,他知道自己還是要回到朝堂的,否則怎對得住他當初的抱負,又怎對得住楚先生的傾力提攜。 何況他也十分惦念恩師,不知恩師近況如何。 魏文倫輕嘆一息,正欲回身折返時,瞧見一個總角男童朝他奔過來。 “先生,”男童手舞足蹈,仰起臉囅然笑道,“先生家里來了好些人,說是要找先生接……接紙?”男童撓撓頭,不明白為什么接個紙要那么鄭重。 魏文倫怔了怔,他怎么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裴弈處置好了兒子出閣之事后,終于騰出了手,轉去cao辦為兩個兒子選妃的事。他已經將朝中勛貴都斟酌了一遍,內定了幾家。他如今只恨兒子太少,能選的人數寥寥。不過好賴他那個次子那頭是安生了,他也能松口氣。 只他到底是高興得太早了些,九九重陽這日,他聽到了一個十分尷尬的消息。 ☆、第八十九章 重陽又名重九、茱萸節,節俗頗多,主要有登高賞菊、圍獵射柳、放風箏等,因而重陽節也是女眷們出來游賞的好時節。 秋高氣爽,韶光正好,然而不巧的是,地震了。 京師地震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有些年份里京師要地震好幾回,但這次地震有些非同凡響。這次地震中心在京郊,雖則持續時候不長但震動甚大,巨響頻頻。京郊多山林,強震之下山體滑坡、林木紛倒,而重陽這日游人多在山上登高,因此傷亡狀況較為嚴重。 這種天災不可避免,震后自然是賑災,但對裴弈來說卻有個十分尷尬的問題——京中勛貴家的姑娘們也多借著這難得的機會出外游玩,閨閣小姐們大都柔弱,平素走路都是慢慢悠悠的,忽遇地震更不及跑,因而此番僥幸不死的也大多受了傷,這種情況之下,是不能來參選淑女的。 因為遴選淑女的要求極其嚴格,且不論旁的,首先儀態便要端雅,找一群不是瘸了腿就是斷了手的,那也是壯觀,縱然裴弈想徇私都破不開那個臉。亦且,參選入圍還需要身上無疤痕,尤其是臉與手。 好巧不巧的,裴弈原本內定的好些家如今都中了招,有幾家還死了人,余下的身份合適又能來參選的屈指可數,裴弈想想就牙疼,這叫什么事兒? 楚明昭也知道地震了。地震那會兒她正窩在榻上打盹兒,睡夢里忽覺晃啊晃的,她還以為是裴璣在與她玩笑,伸手去推時卻又沒人,意識到不對勁,撒然驚醒,就聽眾人都喊地震了,當下一驚跳下塌,一路被人攙扶著踉踉蹌蹌跑到外頭,等確定沒有余震了,方才回去。 宮殿大多十分堅牢,皇宮又并非震中,基本不會出現房屋倒塌的狀況,只是博古架屏風之類的家什倒是會倒。楚明昭擔著心,命人四處去查問一番,看裴璣與姚氏他們那頭可好。待聽到回話說帝后太子盡皆安好,她才松了口氣。 裴璣從文華殿出來后,找來何隨詢問了此次地震的狀況。何隨神情凝重地敷陳罷,見裴璣面上神色復雜,知他在想什么,輕嘆道:“此番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br> 裴璣思慮一回,道:“父親至少想往我這里塞兩個過來,如今合父親的意又能中選的還是有的,咱們還是要早做計議?!?/br> 何隨點頭,想了想,又踟躕著道:“殿下有沒有想到一件事……” “何事?” “陛下要為殿下選妃時,忽然就出了這種事情,這是否表明,老天爺也不想讓陛下選妃?老天爺都在幫著娘娘,那娘娘豈非就是天命中宮?” 裴璣擺手道:“你怎么至今都在想這些有的沒的,我是不信這個的。不過我正打算拿這個來與父皇說道說道,讓他好好思量冊立明昭的事。不過父皇多半不會信,大約只會認為我是在憑空胡謅。我也只是想將這件事往前推一推?!?/br> “呃,”何隨猶疑著道,“您如今說了,那萬一老爺子當初算出來的不是娘娘呢?” 裴璣哼了一聲:“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如果不是,只能說他的卦不準。他回頭要是敢去父皇跟前胡說,我就把你拉到宮里閹了當太監?!?/br> 何隨瞪大眼,心道殿下您還講不講理? 裴璣轉去找裴弈時,裴弈正為善后賑災之事忙得焦頭爛額。他原以為兒子是來跟他說什么賑災之策的,沒想到他張口第一句就是:“父親,您知道這回為什么地震么?” 裴弈怔了一下,地說震就震,這還有緣由?緊跟著他便想到了什么,蹙眉道:“你不會要說什么因為我德行有虧云云吧?” 一般來說,臣民都認為天災是上蒼發怒之下的示警,天災頻仍時,帝王需修省齋戒,以息上蒼之怒,但實則不過是在安撫人心,因為多數人都會將天災與天子聯系起來,認為天會降災是因天子德行有虧。從前三大殿走水,太宗皇帝還下了罪己詔。 裴弈雖也打算齋戒修省,但那不過是想做個樣子,他心里并不認為是自己的錯,他覺得自己是真命天子,他的權威不可動搖。 “不是,不過兒子其實也是猜測,兒子猜,天公不過是在阻攔父皇選妃,”裴璣語聲不高,但十分平靜,“兒子來與父親說一樁事吧?!闭f話間將命定中宮一事大略說了一說,末了道,“瞿先生說明昭是命定的皇后,一生得無上榮寵,父親如今存了遴選他人代她之心,天公自然就要示警?!?/br> 裴弈輕嗤一聲:“瞿先生又不在,話自然由著你說?!?/br> “父親,”裴璣抬眸望向裴弈,“您不是覺得您是天命所歸么?” 裴弈不豫道:“你如今莫非是要說朕能復辟踐祚,全是因著你媳婦吧?” “不是,您自然是真龍天子,這是毋庸置疑的,”裴璣認真道,“不過兒子一直在想,明昭興許是那個給您加運的人。您想啊——”說話間走到父親身前,開始循循善誘,“是不是自打我娶了明昭之后,您做事便更加順遂了?您起兵不到一年便得了大位,這擱在哪朝哪代都是不多見的?!?/br> 裴弈面色微沉,少頃,問道:“瞿先生真的曾經這樣說過?” 裴璣點頭,真誠道:“兒子敢欺君么?” 裴弈冷哼一聲,心道你什么不敢干? “那父親是不是先將明昭立了?” 裴弈緘默須臾,道:“此事往后再議?!彼€是覺得立楚明昭當太子妃太荒唐。 其實,若楚明昭只是個尋常的官家小姐,那他倒也能勉強答應,畢竟跟他這個次子周旋實在是太費勁。但楚明昭是罪臣親眷,按理說,楚圭犯下的是覆宗滅祀的滔天大罪,是要誅滅九族以泄天下之憤的,楚明昭原本是必死無疑的,縱然能法外容情,那她也要沒入教坊司去當官妓,這樣的一個人,怎么能當太子妃呢?那不是太荒唐了么? 裴弈對那個天命中宮的說法半信半疑,一個罪臣親眷哪來的鳳命?不過楚明昭命好倒是真的,不然怎么會得他兒子這般愛重。 裴璣知道他父親不可能因著一場地震就被說服,他只是在用不同的法子來瓦解他父親在這件事上的偏見。他父親終有一日會頂不住的。 魏文倫回到他在京師的宅邸時,心境十分復雜。他在門外立了片刻,才命小廝將東西都搬進去。 他姑母魏氏也跟著他來了京城。他實則不喜他姑母,因為她實有些勢利。他幼年失怙,日常嚼用以及讀書上頭的供應全靠他母親一人做些針黹活計苦苦支撐,所以他中間幾次中斷學業,坐館教書補貼家用。而他姑母基本是袖手旁觀,從沒個幫襯的意思。后來他中了解元,他姑母一下子就熱絡起來。再后來他名滿天下,他姑母便死活都要與他親上加親,將自己女兒嫁過來。 他那表妹品性隨他姑父,是個質直之人,但他對她很難生出男女之情。包括此番在出云村與他表妹相處了大半年,他也始終只當她是meimei。他不知原因為何,大約總還是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心境。 魏文倫指揮下人抬東西時,忽見前頭一頂轎子遙遙而來。魏文倫掃了一眼,他帶來的物件占了半個路面,估量著那轎子大約過不去,便命人騰出地方來。誰知那轎子到了近前卻是停了下來。 “魏大人?!币坏缆曇糇陨砗髠鱽?。 魏文倫辨了辨,忽然想起這是誰的聲音,轉頭一看,心道果然。他上前敘禮道:“范大人,今日真是巧?!?/br> 范循下轎,拱手作揖,搖頭笑道:“不巧,某只是聽聞魏大人起復回京,今日路過,便拐來瞧瞧?!?/br> 魏文倫面色微沉。他跟范循,沒什么交情吧? “還未恭喜魏大人,”范循佯佯一笑,“此番為遴選東宮講官,滿朝上下可是吵翻了天。魏大人是唯一一個被圣上一錘定下的,魏大人不在朝中尚能如此得圣上器重,將來前途可是不可限量。不過說起來也是巧,魏大人當初的未婚妻如今眼看著就要當太子妃了,而魏大人卻要去給奪妻之人做先生?!?/br> 魏文倫忽然面色一冷:“范大人這般言辭為哪般?” 范循呵呵笑道:“沒什么,不過是替魏大人感慨而已?!毖粤T,又與魏文倫寒暄幾句,回身上轎離去。 魏文倫望著范循離去的方向,面沉如水。 范循坐上轎子之后便止不住地諷笑,魏文倫與裴璣這兩個變成了師生,也是有意思。魏文倫要是能跟裴璣掐一掐,那是最好了。他今日不過是來挑起魏文倫的心頭火的,他知道魏文倫心里說到底還是對當初之事耿耿于懷。 給裴璣多添些糟心事,他是十分熱衷的。 范循一路出了城,來到京郊別院。他見到裴琰時,裴琰正煩躁地一壺一壺灌茶。 裴琰如今跟薛含玉搬出了皇宮。他一個成年皇子長住在宮里是不成體統的,按理說皇子成年后都要封王前往封地,而封王之后就藩之前這段時間,是住在十王府里的。所以裴琰搬去了十王府。他上一回住進十王府還暗喜,因為他身為郡王住進十王府是破格的,但如今他可不稀罕那個鬼地方。 “父皇已經給我定了封號了,預備讓我先跟著阿璣出閣,等到明年夏便就藩山東樂安,”裴琰嘆氣連連,“同人不同命啊?!?/br> 范循淡淡瞥了裴琰一眼。若裴琰與裴璣的才能掉個個兒的話,他是很樂于幫助裴琰的,因為他的勝算很大,他正可以從中牟利。但如今這樣的狀況,裴琰若是真的造反兵敗,他也要被連累。 范循想起裴琰方才的話,忍不住笑道:“殿下,您不是跟太子是對頭么?怎么私底下也稱呼得如此親昵?” 裴琰按按額頭:“叫慣了……不過其實說起來,我跟他也沒什么仇,只是不太對付而已?!比舴侵莱鳙h就是那個命定的中宮,他說不得也沒心思去奪嫡。 “哎你說,我到底怎樣才能讓父皇廢掉裴璣?”裴琰一面琢磨一面道,“要不……陷害他?” 范循一口茶嗆在了喉嚨里,一頭咳一頭止不住地笑:“殿下想陷害他什么?” “陷害他……謀反?” 范循這回徹底笑噴了:“可太子為什么要謀反?” “你笑什么,”裴琰有些不高興,“他謀反也是可能的,畢竟他總是因為他媳婦跟父皇鬧得不歡而散?!?/br> 范循低頭直笑,等緩過氣來,擺手道:“殿下再想個吧,這個太荒謬?!迸徵煺媪?,裴璣縱然跟裴弈再是不和,也不可能造反的,裴璣必定有更好的處理辦法。裴弈打死也不會相信裴璣能辦出這等蠢事。 裴琰起身來回踱步:“裴璣根本就是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這也不行那也不對的,如何是好?” 范循沉吟許久,才道:“我能幫殿下的實則很少,我至多只能與殿下說說山東都指揮其人,家祖與他有些交情,我對他也略知一二。若是將來殿下真到了山東,或許可以去探他一探?!狈堆娕徵鼇砹伺d致,又道,“不過我也想讓殿下幫我個忙?!?/br> 裴琰爽快道:“說!” “等明昭將來出了月子……”范循在裴琰耳旁低語了幾句。 裴琰聞言大驚:“不成不成,裴璣知道了會撕了我的?!?/br> 范循挑眉道:“殿下怕他至此?那還奪什么嫡?” 裴琰被他說得一愣,忽然啞口無言。確實,他確實從骨子里畏懼裴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