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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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楚圭先是臉色一陰,跟著便笑了起來。 原來襄世子方才不肯領受只是因為誘惑不夠大!男人哪有不愛美色的,何況襄世子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 楚明玥的臉色卻十分難看。襄世子這句話簡直是往她臉上打,明擺著告訴眾人是因為她容貌不及楚明昭他才不肯娶她。 楚圭慢慢斂起笑,暗自審量。 若論以色動之,楚明玥的確不是最合適的。放眼整個帝京,還有誰的容貌能及得上他那小侄女兒的呢?但楚慎一家都不大聽話,和他又不一心,是以他開始時便將楚明昭排除在外了。 他本意是要選自己的女兒塞過去的,畢竟自家女兒用起來放心些,所以之前他想到的人是楚明玥。楚明嵐雖是他親女,但其性蠢笨,實在不堪用,寧可選楚明昭也不能選楚明嵐。 楚慎眼下跟他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真要選楚明昭也未嘗不可。 楚圭當下忖量已定,緩緩笑道:“那好,那便將……” “陛下!” “陛下!” “陛下!” “陛下!” 齊刷刷四道聲音遽然響起,緊接著便有四個人前后步出班列。 楚慎、魏文倫、楚懷禮、楚懷定依次行至最前,躬身行禮,不約而合道:“陛下萬萬不可!” 范循握了握拳,陰沉著臉沒有動,只是緊盯著楚圭那頭的動靜。 裴琰一見這陣仗,偏過頭去忍俊不禁,一臉幸災樂禍。 楚圭沉著臉道:“這是作甚?” 魏文倫剛要開口,被楚慎暗里拽了一把。楚慎鞠著腰道:“啟稟陛下,陛下可能有所不知,小女的婚事已然定下,明日魏主事便要來敝宅行采擇之禮?!?/br> “明日?”楚圭笑了一笑,“那不是還沒過禮么?” 魏文倫終于忍不住,上前一步行禮道:“陛下,臣與西平侯千金之親事業已計議定下,雖未正式過禮,然……” 楚圭早就盤算好了,此刻不想再聽旁的,揮手打斷他的話:“愛卿不必多言,既未過禮,那便不算,愛卿另尋良配吧?!?/br> 楚慎咬牙,撲通一聲跪下:“陛下,微臣已對魏主事允諾在先,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萬望陛下莫要強人所難!” 楚圭譏誚一笑:“強人所難?兄長不要強朕所難才是?!?/br> 楚懷禮與楚懷定對望一眼,也跪下附和楚慎。 魏文倫身子僵直著立在原地,神情麻木,眼神渙散。少頃,他倏地屈膝撲跪在地,朝著楚圭叩首道:“臣縱無蹇諤之節,亦有狂瞽之言,素日常進芻蕘之議,冀可千慮一得,庶幾閭閻安堵、河清海晏,伏望陛下念臣兢兢之份,另擇他人配于襄世子!陛下若肯改意,臣必銘心鏤骨,感德不忘。結草銜環,以報隆恩!” 楚圭陰著臉看向跪于下首的魏文倫。魏文倫是個百年難遇的奇才,亦且為人端直,多加歷練必能成為治世能臣,是以楚圭十分看重他,破大例讓他充任東宮講官。 但魏文倫的分量在襄世子這件事面前還是太輕了,襄王可攸系著他的皇位與性命。 而此刻看來,楚明昭又確乎是最合適的人選。 楚圭當即道:“不必說了,朕意已決?!闭f著便吩咐馮安去傳楚明昭來領旨謝恩,又想了一想,讓把三公主也傳來。 魏文倫仿似被抽盡了渾身氣力,一下子支持不住,癱倒在地。楚慎大驚,忙與兩個兒子將他扶起來。 魏文倫慢慢轉睛看了楚慎一眼,艱澀道:“先生……” 楚慎與魏文倫情同父子,此時見他如此,也是心痛不已。他拉著魏文倫的手,低聲道:“文倫不要急,我再想想法子,說不定還能轉圜?!?/br> 魏文倫清楚皇帝的脾性,心知大約已是無望。他沉默片刻,苦笑一下,不知說什么好。 他緩緩站直身子,頓了一下,突然掙脫楚家父子三人,不管不顧地沖到裴璣跟前。 何隨面色一冷,當下就要沖上去拿住他。然而他剛要有所動作,便見魏文倫已被兩個眼疾手快的錦衣衛校尉反剪了雙手,于是又退了回去。 魏文倫站在裴璣面前不肯走,怒聲指斥道:“婚姻大事如此兒戲!一句話便隨意奪人妻室!你可曾覿面見著她?不過坊間幾句傳言……” “我沒有奪你妻室,她還不是你令閫,”裴璣目光平靜,“之前不曾覿面也無妨,我即刻便能見著她了?!彼耙娺^楚明昭的事自然是不能說出來的。 魏文倫一時啞然,想到只差一天便失諸交臂,登時氣血翻涌,怒火攻心之下竟兩眼一黑,當場暈了過去。 楚圭命人將魏文倫抬下去,著兩個御醫去看診。 楚明嵐與楚明昭到時,眾人神色各異。 楚圭當場立楚明昭為世子妃,立楚明玥為郡王妃,命欽天監擇定婚期。 楚明嵐至今仍舊難以置信,立在一旁呆如木雞,楚明昭變成世子妃了?! 楚明玥垂下眼眸,面色陰沉。楚明昭這回真是撿了個大便宜。但恐怕她這世子妃的位子也坐不了太久,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成了一文不值的棄婦! 她想至此心里才舒坦了些,但很快又蹙起了眉,她都被立為郡王妃了,怎不見范循沖冠一怒為紅顏? 范循此刻臉色陰暗至極。他與楚明玥的婚事只是兩家默許,楚圭從未當眾允諾過。然而即便是允諾過也無用,皇帝的面子是不能駁的,他只能忍。 楚圭點了兩對之后,又宣范循上前,一張口就將楚明嵐指給了他。 眾人又是一驚。 范慶暗嘆一聲,看來皇帝仍是不肯放過他。只是如此安排,孫都督難道沒意見么? 孫魯對皇帝的話恍若未聞?;实圩蛉毡銈髡龠^他了,知會說他的親事可能有變。為著穩固大業,皇帝想如何安排都可以。孫魯并不在意娶的是誰,要緊的是大局。 楚圭最后看向裴鼎,笑著說素聞他與襄世子跟臨邑王兩個侄兒親厚,讓他姑且不要回封地,留下來觀禮。 全部安排停當后,楚圭照例賜宴于建極殿。楚圭先行起駕,落后眾人依次退下,往建極殿去。 裴璣經過楚明玥身旁時,就聽她低聲道:“世子把我讓給別人是何意?” 裴璣步子一頓,轉眸看她一眼:“大嫂是不是想太多了?” “世子每回看我的眼神都不對,當我瞧不出來么,”楚明玥勾唇一笑,“世子會后悔的?!?/br> “我將娶到我想娶的人,哪里來的后悔?!?/br> 楚明玥借著回身的間隙別有深意地掃他一眼:“我看世子能嘴硬到何時?!?/br> 裴璣沉聲道:“大嫂請自重?!?/br> 楚明嵐直至現在都回不過神來,連袖中帕子掉了都沒察覺到。裴璣從她跟前路過時,睨了那帕子一眼,突然彎腰將那疊成嚴實方塊的帕子撿起來拆開:“這是哪位的?” 楚明嵐猛地回神,一見那帕子,當下就要扭頭走,然而已經遲了,趁著一陣風來,裴璣狀若無意地順著風向將帕子往楚明嵐面前忽地一抖。 對于楚圭的安排,楚明嵐因瞬間的驚悸而吸了一大口氣,待到想起要捂住口鼻時,為時已晚。她意識到自己吸入了催情香,忍不住失聲尖叫,根本顧不得儀態,掉頭慌里慌張地往自己的鳳轎處奔。 范循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他此刻只想殺人! 楚圭毀了他所有的計劃! 范循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走著瞧,他想要的遲早都會到手! 楚明昭詫異地看了一眼落荒而逃的楚明嵐,又瞧著走在前頭的楚明玥,想起方才的事,仍覺不可思議。 從聽到馮安告訴她楚圭要立她為世子妃,到領旨謝恩,到朝會散去,她都呆呆掙掙的,感覺跟做夢一樣。 她真是完全懵了,楚圭把她嫁給襄世子做什么?確定沒有選錯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南山南山和永遠的萬事屋兩位菇涼投霸王票~\( ̄︶ ̄)/ 南山南山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728 14:55:49 永遠的萬事屋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729 12:21:17 ☆、第十九章 楚圭抬頭搭了一眼跪在下首以頭搶地的楚慎,不耐道:“該說的也都說完了,長兄是不是可以起了?” 楚慎又一次頓首:“微臣懇求陛下準許微臣單獨向陛下敷陳?!?/br> 楚圭略一思忖,揮退了殿內侍立的眾內侍,待見殿門掩上,冷笑一聲道:“大哥不必白費力氣了,說再多也是枉然?!?/br> 楚慎面色悲愴,緩了緩才道:“哥兒有什么怨氣撒在我身上便是,不要牽累我的女兒?!?/br> 楚圭見兄長對他用起了舊日的稱呼,嗤笑一聲:“大哥這是哪里的話,朕給大哥挑的女婿不好么?” 楚慎咬了咬牙,不答反問:“哥兒將六姐兒許給襄世子到底目的何在?還有,哥兒根本就沒打算放過襄王一系是不是?” “朕目的何在大哥就不必cao心了,”楚圭笑了一聲,“至于襄王,大哥覺得呢?朕會留著個心腹大患么?” 楚慎頹然沉默,少頃道:“哥兒實與我說,哥兒到底要怎樣處置襄王?” 楚圭緩緩道:“襄王若肯識相地交出兵權,朕可以不除他封國,只將他封地內遷。但若他真有異心,朕必削他封號,將他這一脈盡廢為庶人!他若敢反,朕便集合兵力全力剿殺!” 他并不怕他將這番話傳出去,不過他此刻如此直白地說出這些,不過是刻意往楚慎心窩里捅刀子而已。 楚慎跪坐在地,半晌才喃喃道:“你根本就是不管六姐兒的死活……” 楚圭笑了一下:“大哥莫要這等說,六姐兒可是朕的親侄女兒,朕豈會不管她?!?/br> “那哥兒便收回成命吧!” 楚圭直搖頭:“那可不行。大哥放心,若襄王一系倒了,朕絕不牽罪六姐兒,到時朕再給六姐兒尋個好人家配了便是?!?/br> 楚慎臉色煞白,癱坐在地。 萬一襄王起兵圖反最終卻敗了,即使楚圭放過六姐兒,也無濟于事了。楚圭說得好聽,哪個好人家愿意娶一個反叛伏誅親王家里出來的兒媳婦?況且西平侯府已經大不如前,作為娘家根本使不上力,到時候六姐兒的后半輩子就全毀了! 況且他可聽兩個兒子說了,襄世子不過是個佻達子弟,根本不是良配。況且他自己也親耳聽到,襄世子根本就是沖著他女兒的容貌來的,活脫脫好色徒嘴臉! 楚慎又跪求楚圭半晌,然而楚圭心意堅決,他的哀哀乞求只換來楚圭的一番冷嘲熱諷。楚慎無計可施,只好暫且退了出來。然而他跪的時間太長,從殿內出來時,一路上踉踉蹌蹌險些栽倒。 他在外頭丹墀上立了須臾,茫然地望著天際暮色,心頭涌上一股難抑的悲涼。 出宮的路上,他搜腸刮肚地思量解困之法,正苦無頭緒時,腦際中突然現出一個人來。 翌日從衙門出來后,楚慎來不及回府更衣,便直奔鄂國公府。 蘇修齊剛換了身家常打扮,一看見楚慎的名帖就趕緊命小廝將人請進來。 待楚慎入了正堂,兩人敘禮寒暄一回,蘇修齊正要讓座讓茶,楚慎便徑直道明了來意。 蘇修齊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沒聽錯吧?敬之不想要這門親事?想讓我與幾位公侯聯名上奏求圣上收回成命?”敬之是楚慎的表字。 楚慎點頭,委婉地自己的顧慮說了一番。蘇修齊是聰明人,他根本不需要點透。 誰知蘇修齊聽后直皺眉,一面示意楚慎坐下一面道:“誒,敬之怎總往壞處想,再者說,襄世子芝蘭玉樹,我要是有這么個女婿,簡直做夢都能笑醒?!?/br> 楚慎有點懵,心道你不要坑我,我兩個兒子可都說襄世子不是什么正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