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謝星沉很執拗，“就算余下的人生，一天只說一句話，你還欠我好多話呢！現在趕緊的，能說多少說多少，不然我就太虧了?！?/br>
    “滾滾滾！別說的自己必死一樣！我師父又不是沒斷過經脈，他都活下來了！”嘴上這么說，她手下一點也不慢，飛快地給他止住，包住破損的經脈。

    “嘶……好疼！”

    “忍著！”

    “你親我一下，就不疼了?！?/br>
    “……滾！”

    ……

    這個是人皇，真正的人皇，而不是魔皇那個變異的家伙。

    戴長老凝視著他，想從這個影子里，看到千年前的過往。

    “我原以為，你會堅持到無衰的?！?/br>
    人皇輕輕笑了，他的影子很虛幻，風一吹就搖動：“孤也以為，能堅持到的?？梢娛朗聼o常，活到今日的，是貴妃您，而不是孤?！?/br>
    戴長老默不作聲。

    “孤已是個死人，貴妃可否看在昔日的情面上，解我一惑？”

    戴長老緩緩點頭：“說吧?！?/br>
    人皇定定地看著她：“夏國，到底是怎么亡的？貴妃您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戴長老張了張口，最后卻沒說出話來。

    “怎么，孤已經死了，也不能說嗎？”

    戴長老沉默半晌，方道：“當年是我對不起夏國?！?/br>
    人皇深深地凝視著她：“所以，貴妃在其中也扮演了一些角色？”

    “你可以這么說?！贝鏖L老與他對視，“我有今日，確實是踩著夏國的尸體，無可推托?！?/br>
    人皇點點頭：“好吧?！彼L嘆一聲，沒再追問下去。

    他已經死了，計較這個，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那么，孤今日想向貴妃討個人情，可否？”

    戴長老直接就道：“你要帶走補天石？”

    人皇笑道：“貴妃可否割愛?！?/br>
    “……”

    沉默片刻，戴長老也笑了：“老三，你這是故意考驗我??！”

    人皇坦然道：“貴妃若是不允，孤也無可奈何，不過白說說?！?/br>
    “你要看我心中的愧疚，抵不抵得過補天石?！贝鏖L老淡淡道，“老三，你從小就這樣，對別人總是這么仁慈。我都做了對不起夏國的事，又怎么會愧疚呢？”

    “所以要看貴妃怎么做了?！比嘶手缓粗?。她答應，不會驚喜，她拒絕，也不會失望。

    他這么坦然，別人卻很為難。

    “這兩個小輩，是你什么人？”

    人皇道：“那個小子，是孤的傳人?！?/br>
    “……”戴長老道，“他是你魔心的后輩，你竟選他為傳人？”

    人皇繼續點頭：“是?！?/br>
    “……”戴長老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好半天才道，“以前，我總覺得你不如老大決斷，不如老二敏銳，現下才知道，你比他們強不少。難怪，當年他們都死光了，你帶著的人跑了?！?/br>
    人皇道：“孤是不如大哥二哥，死了還是這么傻?！?/br>
    “你這不是傻，是……罷了?！贝鏖L老說不下去了，“若是我不答應呢？”

    “那就請貴妃給他們一條生路，能不能活下來，全看他們自己?！?/br>
    “……”他這是根本沒想過，她會不答應放人。戴長老不知道該不該說他對自己太有信心了。都千年了，他就這么肯定，他們之間還有情分在？

    這到底是他太天真，還是看人太清楚了？

    戴長老心思來來回回，半晌不語。

    人皇也不著急，就那樣靜靜等著。

    過了很久，戴長老終于還是嘆了口氣：“罷了，既然你要，那就物歸原主吧。夏國已亡，這塊補天石，本該是你的?！?/br>
    “謝貴妃高抬貴手?！比嘶实挠白?，客客氣氣地施了一禮。

    戴長老擺擺手，自嘲地說：“其實你知道，我沒有皇族的血脈，無法真正觸發這塊補天石。而我如今已經無衰，沒什么用了。既然你不拿這個理由來刺我，我就給你個人情?！?/br>
    她頓了一下，又道：“告訴你這傳人，玄陽派與他們的恩怨到此為止，日后不得再來我玄陽派鬧事。哪怕我玄陽派弟子有所冒犯，非性命相關，也不能出手?！?/br>
    人皇已經得到最大的好處，無不應允：“貴妃肯將補天石相送，這份情義，孤會令他記住?！?/br>
    “呵，希望你說話算話?！贝鏖L老淡淡道，“他們還抓了幾個人是不是？好好送回來，不然的話，之前的許諾就不作數?！?/br>
    人皇含笑：“自當如此?！?/br>
    “行了，到此為止吧?！贝鏖L老的身影慢慢淡去，“還能一見故人，我心愿已足……”

    說到最后一個字。她的身影如沙粒般落下，直到完全消失。

    風吹過，祭臺上已是空無一人。

    人皇孤零零站了許久，看著這片他曾經活著的天空，悠長嘆了口氣。

    他轉回身，踏前一步，影子亦消失于此。

    補天石所在的空間內，陸明舒滿頭大汗。

    她已經將謝星沉所以破損的經脈都綁起來了，但是這不能阻止他的玄氣流失。

    經脈，不是堵住就能補上的。

    不錯，她有藥可以治療經脈斷裂，但首先要把皮rou傷給治好。怕就怕，謝星沉受的傷太重，沒等治好外傷，就已經……

    陸明舒很想扇自己一巴掌。她明明可以利用天輪治傷的，偏偏之前花了大價錢換了兩個傀儡，現下不夠了。

    怎么辦？要怎么辦？

    這時，一個虛影出現在她身側，聲音輕輕響起：“把他扶起來?！?/br>
    第742章

    陸明舒抬起頭，愣愣地看著這個影子。

    他真的只是個影子，能夠清楚地透過他，看到后面的景物。

    “聽到我說的嗎？”他再次開口。

    語氣很平和，但是不容置疑。

    九龍出現了：“陛下?！彼硇卸Y。

    陸明舒脫口而出：“人皇？”

    人皇點點頭：“快點，再晚就錯過時機了?！?/br>
    陸明舒一咬牙，決定聽他的。

    謝星沉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處于半昏迷狀態了，睜眼看了看，似乎想說什么，但沒力氣說了。

    這個空間并不大，還不如周流宗那個密室。也沒有費心弄出花草樹木，只一塊光禿禿的黃土地。

    空間的中央，擺放著一塊不規則的石頭，看著很平常的樣子。

    人皇伸手一指，那塊石頭緩緩亮起光芒，先是白色，再是紅色，然后黃色、青色……

    小小的空間，被五顏六色的光芒映照。

    “五彩石？”陸明舒喃喃道。

    人皇微笑：“小姑娘挺有眼光?！?/br>
    隨即，五彩光芒合一，剛才還平平無奇的石頭，竟化成了一個水池。

    “把藥蟒拿出來，血給他喝了?！比嘶收f。

    陸明舒自是照做。

    宇文卓辛辛苦苦養大的藥蟒，終于還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那么大一條藥蟒，謝星沉自然喝不完，人皇又說：“剩下的你也喝了?！?/br>
    她道：“人皇陛下，我方才受到反噬，不可動用玄力，現下若是服了藥蟒之血，只怕會有爆體之危?！币驗闆]辦法動用玄力將藥性壓服。

    人皇只重復那兩個字：“喝了?！?/br>
    陸明舒略一猶豫，還是依言行事。

    藥蟒之血入體，暴烈的藥性在她體內沖突不止。

    人皇繼續道：“把他扶到池子里去?！?/br>
    陸明舒忍著經脈被沖擊的疼痛，先把謝星沉弄到池子里。

    “好了?！比嘶式K于道，“你什么也不用管了，調息吧，放心動用玄力?！?/br>
    “……”陸明舒心道，這人皇看著比魔皇和氣多了，可這說一不二的個性，比魔皇還一言堂。

    但她此時還能說什么？只能照他說的，坐下調息。

    咦？她動用玄力，居然不要緊？

    見她已經發現妙處，人皇微微一笑，挪開目光，把注意力放到謝星沉身上。

    “他這具身體，不能用了?！比嘶瘦p輕道，“千瘡百孔不說，功法也修煉得一團糟?！?/br>
    “……”陸明舒沒有發言權。其實她也想說，但是謝星沉怎么弄成現在這樣的，她比誰都清楚，說了沒有意義，又何必要說？

    他修煉的，原是七真觀的功法，正統得不能再正統。偏偏后來，因魔皇之事而激出了體內魔性，為了降伏這魔性，不得不開始練魔功。就這么著，正魔混雜，虧得他聰明，竟將兩種功法駕馭得如臂使指，互相克制，又彼此相容。換成別人，只怕早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