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師父?” “去盛飯?!?/br> “哦……” 雖然粥煮得跟爛泥似的,可總算做熟了。 師徒倆安安靜靜地用完早飯,劉極真仍舊去做他的木工,陸明舒坐在不遠處,翻看邵正陽拿來的弟子手冊和基礎功法。 弟子手冊寫的各項門規和注意事項,這些對她沒什么用處,陸明舒翻了一遍就扔一邊去了。 那本基礎功法,她就翻來覆去地看,一邊看一邊對照天輪里的討論,一一推敲可行性。 說起來,她想入門還真是有點麻煩。 武者,可不僅僅是鍛煉身體那么簡單。成為武者的第一步,要先開脈。 所謂開脈,就是用珍稀藥材的藥性,刺激身體的經脈。經脈初始處于閉合狀態,只有足夠的刺激,才能將之打開。經脈打開,通過習練招式,便能產生玄力。 如果只是身手敏捷,那與軍中會些拳腳套路的士卒有什么區別?真正的武者,這樣的士卒,便是成百上千,也不足為懼。古夏那些名將,只需一人,便可力敵千軍。 這才是真正的高手,也是武者為世人所敬的原因。 而開脈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人最好的開脈時期,是八至十歲,這個時候,身體已初步長成,但潛力遠遠未發揮,這時候開脈,能將潛力激發到最大。 開脈還要面臨失敗的危險,如果有哪一步做得不到位,就會影響潛力的發展。 比如付尚清,開脈的時候已經十二歲了,他家無恒產,是一個好心的武館教頭見他天資好,幫忙開的脈。正是因為開脈遲了,影響了自身的潛力,那天周茵如去陸家送和離書,侍女瑞香才會說被耽擱了這種話。 當然了,付尚清被耽擱,跟陸家那是一點關系也沒有。他自家條件差,若不是陸家資助,他哪有那個本錢去東越國都,遇到周掌門父女? 陸明舒在心中盤算。九瑤宮的福利不錯,每個入門弟子都可以領取開脈的基礎靈藥。還有一部分增加藥效的,正好她身上還有周茵如拿來的那筆錢,差不多夠了…… 陸明舒想完,揉了揉腦袋,抬頭看到劉極真坐在那里,削著手中的木條。 木條現在已經能看出形狀了,是把木劍。 陸明舒看著他發愣。 師父這是在做什么呢?為什么一直削著木劍?那天她看到了,這兩間小屋,里面放的全是師父的木工活,無一例外全是木劍。 如果師父真的已經心死,為什么還要削木劍?如果他心不死,為什么除了削劍就不干別的?師父到底在想什么? 劉極真的心思如果好猜,也不會在碧溪谷一關就是這么多年了。 第二天,陸明舒跟劉極真招呼一聲,獨自出谷了。 她要去知真院領藥,準備開脈。 不知道是不是被六色流光洗滌過的原因,陸明舒一氣從碧溪谷走到主宮,都沒覺得累。 按地圖標識找到知真院,她拿著自己的弟子牌符,遞進窗口。 里面的管事翻看了一下她的牌符:“來領開脈藥?” “是的?!?/br> 管事笑笑:“行,到那邊等著?!?/br> 陸明舒按他所指,在旁邊一排長椅上坐下,慢慢等。 等了好久,眼看著過了午飯時間,陸明舒有點等不住了,跑過去問:“這位管事,我的藥還沒好嗎?” 管事一派淡定:“你來得不巧,玉梨居那邊,剛剛派人來領了大批量的開脈靈藥,這里已經沒了,我們還要臨時去調。你要等不及,下回再來好了?!?/br> 從碧溪谷過來可不近,陸明舒只好忍了,回去繼續等。 過了一會兒,又一個男孩過來:“開脈領藥!” 管事瞅了牌符一眼,笑道:“請到旁邊稍等,很快就好了?!?/br> 男孩“嗯”了一聲,大大咧咧地往旁邊一坐。 他好奇地看了眼陸明舒,問了句:“你也是來領開脈藥的?” 這男孩看起來不比她大多少,穿一身華衣,身上有一種世家子的驕橫。 陸明舒點點頭。 “你是哪一脈的?我好像沒見過你?!?/br> 哪一脈……陸明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道:“我從碧溪谷來的?!?/br> “碧溪谷?”男孩想了想,“沒聽過?!辈贿^這不妨礙他搭話,閑著無聊嘛,“我是柳林一脈的,叫高驤,我師父是安長老。你叫什么?” “我叫陸明舒?!?/br> 兩人一問一答,閑談著打發時間。 不多時,管事從柜臺里探出頭來:“高公子,藥好了?!?/br> 高驤上前拿藥,陸明舒也跟過去:“我的藥呢?” “你的在這?!惫苁铝磉f了一包藥來。 陸明舒接過:“謝謝?!笨偹銢]有太遲,趕得及回去。 她剛要走,卻被高驤一把拉?。骸拔?,你不檢查一下???” 陸明舒不解地看著他。 “萬一藥不齊,出了這個門,他們可不會認?!备唧J一邊說著,一邊拆了自己的藥包,一樣樣檢查過來,最后滿意地合起來,“還不錯?!?/br> 陸明舒想了想,便學他的樣子拆了藥包。數了數,分量不錯,再拆開里面的小包…… 看到那干癟的藥材,陸明舒愣了愣。 如果之前沒看到高驤的藥包,她也許會以為這是正常的,可對比高驤的那包藥,這明顯就是…… “次品!”高驤已經嚷了出來,“管事,這是怎么回事?這丹皮一看就是次品,你居然拿次品來抵?” 第17章 管事的態度倒好,笑著說道:“高公子,上品的藥材本沒有多少的,恰巧之前玉梨居來領走了一批,新調來的就是這個品次?!?/br> “那我這些怎么是好的?”高驤追問。 管事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安長老之前傳過話來,這一包早就備下了,不然,高公子拿到的也是這個品次?!?/br> “這……”高驤本能覺得不對,但他年紀還小,想不周全,一時被管事的話堵住了。 至于陸明舒,她心里跟明鏡似的。就算沒有上品,普通正品也行,何至于就拿次品來糊弄她?她就不信,開脈這么大的事,九瑤宮也敢讓弟子用次品。先前讓她等了那么久,這會兒又給她次品,對方這是打定主意為難她。 偏對方話說得漂亮,態度也和氣,叫人抓不住錯處。 “不對,讓你們堂主出來!”高驤叫道,“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本派還給弟子發次品的?” “高公子……” 陸明舒本想說話,略一猶豫,頓住了。 付尚清接到消息,趕到外頭的時候,已經鬧得不可開交。 本來這種小事,報不到掌門這里,也是巧了,他正好在知真院里核對藥單,外頭就鬧起來了。 柳林一脈,在目前的九瑤宮極有地位,如今九瑤宮的第一高手,太上長老卓劍歸就是柳林一脈的。他們這一脈,一向不參與紛爭,保持中立。相對的,誰也不會去得罪他們,把他們逼到另一派。 付尚清這個掌門本就坐得不太穩當,哪會去得罪柳林一脈?別看高驤只是個小孩,柳林一脈向來單傳,一代只有一名嫡傳,卓劍歸只收了安同塵一個正式弟子,安同塵如今又選定了高驤,沒意外他就是柳林一脈未來的傳承人,鬧大了安同塵必定給他臉色看。 鬧劇前些天才過去,付尚清這會兒絕對不會干多余的事。 “這是做什么?”付尚清沉著臉色,從里頭出來。 那管事本就是自作主張,原想著,陸明舒一個孩子,欺負了又怎樣?討好了二小姐才是真。沒想到高驤剛好這個時候來,這愣小子還一心要為陸明舒出頭,這事情就難辦了。 叫堂主,他是不敢的。分發靈藥,這是個要緊活,普通的執役沾不上手,做到管事了才有資格。高驤是什么人,他也是清楚的,萬一堂主為了安撫高驤,把他擼了怎么辦?他一個小管事,送再多的禮,也不如高驤這個柳林一脈傳承人重要。 沒想到這一遲疑,付尚清就來了。 管事看到他,一時不知道該放心,還是該擔心。 說放心吧,他平常鉆營的就是周茵如那邊,當然知道付尚清不喜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女兒。說擔心吧,怎么說也是他女兒,何況付掌門明面上的行事,向來讓人挑不出錯處。 沒想到付尚清突然出現,陸明舒吃了一驚。她正猶豫著不知該怎么稱呼時,高驤已大大咧咧地一抱拳:“掌門,您來得正好。知真院也太不像話了,開脈何等重要,這小人竟然以次充好,克扣弟子!這要是傳出去,我們九瑤宮還有臉面嗎?” 付尚清一陣無語,這話說得真是漂亮,這小孩才幾歲?太難搞了! “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很清楚,兩包藥在付尚清面前一攤開,對比分明。高驤那包,樣樣上品,飽滿有光澤,陸明舒這包,干巴巴的,聞著味道都不對。 付尚清瞪著管事,心中暗恨。周茵如想為難陸明舒,他是知道的,也懶得多管。只是不該鬧到明面上,現在正是跟七真觀合作的關鍵時期,誰有空料理這等小事? 在他面前,管事不敢再將之前那番話拿出來了,結結巴巴,半天也沒說完一句話。 付尚清看著一陣心煩,又見高驤睜著大眼看著自己,只得快刀斬亂麻:“本座之前三令五申,知真院職責重大,不可掉以輕心。開脈事關重大,怎能以次充好?靈藥缺了不會往上報嗎?既然做不好,那就不用做了!” 管事膝蓋一軟,“撲通”跪下,苦苦哀求:“掌門,都是我貪一時之便,求掌門開恩??!” 付尚清還沒說話,高驤已經一眼瞪過去:“還沒罰你就要開恩了?太早了吧?”說著,又對付尚清道,“掌門,您看怎么罰他?” 付尚清揮揮手:“責打十棍,逐出門去?!币粋€小管事,沒什么大不了的。 管事大驚:“掌門……” 才說一句,已有人上來叉了他,去精義院執刑了。 處理完了,付尚清皺眉看向陸明舒:“你入門才多久就惹事?以后沒事不要出碧溪谷了,需要什么東西,我自會派人送去?!?/br> 明明是她被人欺凌,付尚清張口就斥責她。陸明舒早就對這個爹失望了,倒不覺得難過,心念一轉,道:“這怕是不容易,碧溪谷缺的東西多了?!?/br> 付尚清眉頭皺得更緊:“有吃有穿,你能缺什么?” 陸明舒說:“碧溪谷久不涉世,我師父脾氣好,那些人早就做慣了以次充好的事,不獨這一次。他們送的米面蔬果,無不是次品,仆婦都未必肯吃?!?/br> 付尚清按下心中不快:“行了,這事我知道了?!?/br> 說罷,起身帶著隨從出去了。 高驤摸不著頭腦,問:“你跟掌門熟???” 陸明舒笑笑:“他是我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