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還有一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仵作皺著眉,看向黎熙的眼神隱隱透著同情,然后在京兆尹的催促下說了一句話。 而正是這句話,讓整個府衙大堂的人都無比驚訝…… 第83章 侯門世家打臉私生子男后(28) “陸候從十多年前起,就被絕了子嗣?!?/br> “什么!”仵作的話讓整個大堂一片嘩然。 “信口雌黃,胡說八道!我母親肚子里之前還懷著弟弟,你這話豈不是暗示我母親不貞?”陸唯耀也大驚失色,連忙開口反駁道。 “她貞不貞和我無關,陸候無法令女子有孕卻是實情!大公子,我干仵作已經三十余年,這么點事情還是可以清晰分辨?!彼坪跻虮划敱娰|疑不滿,仵作干脆將蓋著陸候尸體的白布掀開,拿出一根銀針,插進陸候的身體。不過幾息,又復抽了出來,那原本銀色的針尖,卻已經變成詭異的紫色。 “看見了嗎?這就是陸候中毒的反應。這毒雖然少見,但卻有奇效。不僅對房事無礙,還會讓中毒之人更覺龍馬精神。只可惜一點,從沾上的那刻起,便會絕了子嗣。若是不信,我只問你,京都之人皆稱陸候和繼夫人琴瑟和鳴,夫妻恩愛,緣何多年一直無所出?” “這……”陸維耀臉上漲紅一片,根本無法辯駁出口。這仵作也太不著四五,涉及房中之事,怎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詢問他一個未嫁雙兒?更何況什么中毒,絕了子嗣,這些事情母親并未和他說過,他根本無從準備。 況且事到如今,父親無法令母親有孕被仵作當眾點明,假孕一事也便無法在宣之于口。 可若是順手推舟下去,豈不就變成母親閨譽有礙,背著父親偷了男人? 這可如何是好?陸唯耀一時間陷入兩難,開始手忙腳亂,竟不知要說什么才能為自己辯白。 可偏這時,那仵作也一根筋,非要給黎熙一并檢查。 果不其然,一根銀針下去,得出同樣結論。黎熙身上也中了和陸候一樣的毒,只是分量不如陸候的多。 但黎熙是雙兒,本身便是子嗣艱難,如今又被這個影響,恐怕也基本和傳承無緣。 仵作的結論一出,整個府衙大堂瞬間安靜無聲,良久方有人下意識的小聲感嘆道:“這侯府竟是絕戶了!” 仔細想想,可不就是這樣。陸候唯有黎熙一個嫡子,卻偏偏都被下了絕育的藥物。陸候已經死了,常此下去,黎熙無子,那侯府一脈的血緣便會被徹底斷絕。 此時,又有人突然聯想起黎熙之前說起的那兩段公案,前后一對,竟是嚴絲合縫。 “莫不是那繼室懷了別人的種想要奪了侯府財產?”不知是誰一語將窗戶紙捅破,連帶著也將陸唯耀身上最后一層遮羞布揭開。 “有可能!”立刻便有跟著附和的:“剛那解元不是說這大公子是養子,當年連親爹死了都沒去祭拜,偏這養父出了事哭得慘烈?!?/br> 于此同時,黎熙也再次開口,寥寥數語,又道出一段陳年公案。 這段公案,竟是當年繼侯夫人如何在孝期向陸候自薦枕席,二人枉顧人倫天理,頻頻廝混。而后又因為被年幼的陸云晞撞破,怕陸云晞嘴不嚴壞了二人大事,強行買通無良道士篡改命格,說他克親克己,有礙天和,連先侯夫人祭期未過,就送去江南老宅。 “大人!”黎熙再次一磕到底,然而這次他卻沒有起身,就著這個姿勢慢慢說道:“云晞冤枉……” 不知是因為太過悲傷還是說了太多的話,原本清越的聲音帶了些許暗啞??善@絲絲縷縷的哽咽,卻好似砂紙直接磨在心尖上,連呼吸都帶著不可言喻的疼痛。 靜默,沉寂,府衙大堂中悄無聲息。 接二連三的反轉已經讓京兆尹震驚的說不出話。就連圍觀之人都下意識屏住氣,不發出聲響。 風水輪流轉,隨著往昔真相被一層一層掀開,陸唯耀也越來越慌張。他的額角滲出冷汗,跪在哪里的模樣更是如坐針氈。甚至在心里對生母繼侯夫人也生出一絲怨恨。 若說陸唯耀之前的狼狽是楚楚可憐,那么他現在的臉色蒼白便是心中有鬼,所以畏懼害怕。 偏此刻之前去問話的衙役也接連回來。 去王家和兩位表少爺取證的表示黎熙所言為真,同那兩位表少爺說的一字不差。陸候死前確實重罰陸唯耀,命他去跪祠堂。 至于去侯府提審管家的,也并非獨自回來,反而是帶著陸候姑婆以及繼侯夫人一起回來。 之前陸唯耀鳴冤之后,仵作第一次去侯府取證并未見到這位老太太。 原來那陸候剛一咽氣,這位陸家長輩就被繼侯夫人安排的人給關到別院軟禁起來。甚至打算趁人不備偷偷殺害藏到黎熙含章閣的密室里。這樣等事發之后,便可一并將殺人罪名也扣到黎熙身上。 畢竟連親生父親都能害死,一個沒見過幾面的宗族長輩又算得了什么。 “大人做主,這無恥賤婦是要絕了侯府滿門!”陸候姑婆一到堂上就哭了起來,什么身份,什么氣度通通不顧,邊哭邊催著那衙役將二次搜查侯府時找到的東西呈上。 至于繼侯夫人,則是面如死灰的癱軟在一旁,根本說不出話來。 三樣東西被一一放到京兆尹的桌案上。 第一樣是個青銅小盒,好似用了什么西洋造法,上了發條之后,這小盒會有規律的輕輕震動。 第二樣是個破碎的畫軸,里面還泛著嗆人的異香。 第三樣是一本習字的字帖并一個沾著土的木盒。詭異的封條和貼著的符咒不用打開也知道是作何用途,又一個咒人的巫蠱。至于那字帖是黎熙平時用來習字的,其他人偶上仿寫的字體多半是由此而來。巧合的事,這字帖,卻是在陸唯耀的屋子里發現的。 陷害之意,不明覺厲。 站在旁邊的太醫院院首好奇拿起青銅小盒把玩了一下,而后語氣驚訝的開口說道:“怪不得這繼夫人會有滑脈之象,原因竟是如此。這小東西是前朝禁物,原本是后宮娘娘們用來假孕爭寵的小玩意。后來被發現以后,先皇便下令銷毀,不曾想這竟還有一個漏網之魚。想必放了滑胎香料的畫軸也是這婦人自己所為,加上之前的巫蠱,目的便是要害陸解元身敗名裂,背上弒父罪名?!?/br> “好惡毒的女人!”太醫院院首三言兩句,便將繼侯夫人所作所為盡數道破。圍觀眾人聽聞也不覺面面相覷,恍然大悟。 案子審到現在,孰是孰非已經全部明了。繼侯夫人并陸唯耀二人狼子野心也被盡數揭開。 其惡劣狠毒程度令人發指,再次刷新世人對于人性卑劣認知的底線。 依照律法,縱這二人千刀萬剮,亦不夠償還那些枉死的性命。 況且侯府奴仆涉案人數眾多,凡事和繼侯夫人有關之人或多或少都不干凈。至于那管家,伺候過年,光是貪墨一項,就足以讓他掉了腦袋。 “娘親,娘親,救救我。大人,大人,我們冤枉!”死到臨頭,鐵證如山,陸唯耀也終于開始害怕,渾身上下抖得跟篩子一般,狼狽的朝著繼侯夫人哭喊。 昔日京都第一美人,被扒掉故作矜持的人皮以后,也不過如同市井無賴一般面目可憎。 至于繼侯夫人,也同樣心急如焚。富貴榮華還沒享受夠,她又怎能甘愿一死。 況且,黎熙對陸候沒有什么感情她心知肚明。畢竟從小就沒有養在膝下,縱有血緣,又能有多大的牽絆?可偏偏自己卻無法當眾點破。 最讓她心有不甘的,還是經此事后,自己和兒子的惡毒便會成為黎熙純孝的墊腳石。她和陸唯耀死后會被罵的多慘,黎熙就會收獲多少同情。 這怎么可以? 當年那賤婦搶了自己的姻緣,如今她的兒子又來奪取自己母子性命。 她不允許! 繼侯夫人惡毒之色溢于言表,對黎熙的恨意更是昭然若揭。她嘴唇闔動,對著黎熙開口說道:“云晞,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不過有一件事你恐怕并不知曉,唯耀,是你的親生哥哥?!?/br> “恬不知恥!”眾人皆被她的話語驚呆,可黎熙卻知道她話里有話。 果不其然,繼侯夫人沒有理會旁人的謾罵,而是笑著繼續說道:“你已經無法在擁有子嗣,難道不打算替侯府留條血脈嗎?我的所作所為,耀兒并不知曉?!?/br> 死,也要拉著陸云晞的名聲墊背! 繼侯夫人笑容如花,只是那嫵媚和甜美皆淬滿了毒藥讓人不寒而栗。 “賤婦!”陸候姑婆痛罵出聲。 繼侯夫人這是將黎熙陷入兩難。若是放過陸唯耀,便是是非不分,婦人之仁。若不放過,那便是不孝至極,斷了祖宗傳承。 “哈哈哈?!甭犞懞蚬闷诺耐戳R,繼侯夫人反而笑的愈發暢快,她死死盯著黎熙,慢條斯理的問著最后的答案:“云晞,你意下如何?” 森涼的惡意如同毒蛇將黎熙狠狠纏住,繼侯夫人的無恥更是下流到了極致。黎熙看著這個死到臨頭還妄圖拉她下水的女人緩緩開口道:“自然是不能!因為……” 他頓了頓,看著繼侯夫人錯愕的臉說完剩下的話:“因為徐唯耀根本就不是陸家的骨血!” “胡說八道!耀兒是我十月懷胎所生,他的生父是誰我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好似聽到什么荒誕的笑話,黎熙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而后指著京兆尹桌案上那個小銅器:“徐唯耀緣和會被診為早產,大家都心知肚明。當年徐家家主太過在意你和徐唯耀,在你生產之日找遍了京中穩婆去徐府待命。雖然名義上是早產,但當時所有在場的穩婆皆看出是足月。把時間往前推一個月,我父親那時身負皇命出京公辦,你卻一直待在徐府,這徐唯耀如何會是我陸家骨血?” 看著繼侯夫人慘白的臉色,和另一邊突然知曉真相的陸唯耀扭曲錯愕的表情,黎熙毫不猶豫拋下更勁爆的話語:“另外,據我所知,陸唯耀也未必就是徐家的種,因為你當時為了隱瞞和陸候偷情一事,還拉了另外一個人下水,那便是徐家家主的侍衛長。你趁著徐家家主醉酒,下藥將人弄上手,又借口懷孕,逼迫他同你狼狽為jian。繼夫人,就算你裙下臣太多,記不清日子,可也不能什么事情都栽贓到陸家身上。人要感恩,陸家賞了你母子十余年的榮華富貴,就算是個畜生也喂熟了,可偏偏你連畜生都不如!” 隨著黎熙話音剛落,攝政王府的暗衛帶著一個黑衣人上了大堂,正是潛伏在侯府多年,幫著繼侯夫人造下無數殺孽那位。 “這,不可能!”陸唯耀便不敢置信的大喊出聲。然而在對上母親躲避的眼神,他終于還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一直以來他都恨著黎熙,認為是他搶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卻不想到頭來自己才是那個偷竊者,甚至還是個父不詳! 巨大的打擊讓陸唯耀失去反應能力,呆滯的模樣好似癡傻。而繼侯夫人窮途末路,也唯有剩下狠毒的詛咒和尖叫謾罵。 案情徹底清晰,京兆尹依律將一眾涉案人員收押,該流放的流放,該游街的游街,秋后問斬的問斬。 至于繼侯夫人母子,繼侯夫人身兼數條人命,弒夫殺妹,不貞不賢,游街一月,實以剮刑,沉溏,尸體喂之魚蝦,不得入土。 而陸唯耀扁為奴籍,充為官妓,終身不得赦免。 那些開堂時跟著陸唯耀罵黎熙的人也都紛紛低下頭,漲紅著臉為自己最開始的人云亦云羞愧難當。侯府涉案的仆從也都跪在黎熙腳下求他原諒。 黎熙站在原地,看著一眾人哭喊絕望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冷漠的薄涼。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些人當年欠下的債,現在總該還清。 走出府衙大堂,終于替陸云晞完成愿望的黎熙有一瞬間的茫然。 十個世界的穿越輾轉,他見過太多的因果報應,看過太多的世態炎涼。 他,有點累了。 熟悉的氣息再次出現在身后,帶著暖意的披風幫他擋去初春料峭的微涼。 黎熙回頭,正對上攝政王熟悉的臉。 看著那雙眼中不變的溫柔繾綣,積壓在心里好久疑問變得無法忍耐,黎熙忍不住開口詢問:“你為何沒有登基為皇?” 沒有立刻回答,攝政王皺起眉,思索了一下才組織好語言回答:“我夢見你同我說,你覺得自己的命定之人定同你有十世姻緣。我與你已經有了九世,只差這里。若是我登基為皇,縱使你對我有意,也會相忘朝堂。所以,我放棄了?!?/br> “……”攝政王的回答讓黎熙驚詫不已。 的確,若攝政王這一世是皇帝,縱使無法割舍,他也會因為原世界中陸唯耀曾經是皇后而心生芥蒂。即便原世界里的皇帝并不是他,自己也很難輕松放過。 愛人的心思一向細膩,意識到這一點并不稀奇。讓黎熙最為驚訝的,還是他突然有了以前的記憶。 之前的每個世界,雖然他會一直追逐著自己,但卻完全忘了過去。 至于十世姻緣,這句中二至極的話聽起來好像十分耳熟??烧娴氖亲约焊f過?什么時候? 黎熙的腦子里滿是疑惑,可偏偏攝政王認真的樣子讓他無法繼續在追問下去。唯有在心里不停的琢磨,會不會是在現實世界的時候,自己不經意的撩過他然后就忘了? 應,應該不會這么狗血吧! 有些心虛的偷看了一眼攝政王嚴肅的臉,黎熙莫名的有種自己是什么撩完就跑的渣男的心虛感。 至于攝政王,雖然面上依舊十分冷肅嚴謹。但眼底卻劃過一絲不甚明顯的狡猾。 十世姻緣那句話確實是黎熙說的,但卻不是對他一人所說,而是在很多人面前公之于眾。 不過夢里他就在他身邊,也相當于是對他說了。這種小細節根本無傷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