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你似乎并不擔心?” “當然不?!崩栉踔噶酥缸约赫f道:“我是侯府嫡子,她不過是個無子的繼室??v然陸唯耀是陸侯親子那又如何?一句名不正言不順就足以斷掉她母子的所有退路,不緣著不貞之罪被送去庵堂就不錯了,如何會對我產生什么威脅?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害他?不過是她被逼到絕路了,才會出此下策,試圖將我拉下水。只可惜,這字仿得太差,肖形不肖骨,長眼的人都能看出不對。更何況,她那個假肚子,恐怕也不是什么保命的良藥,反而是另一道催命符。她都混不吝的打算作死,我又何來擔心?” 清越的嗓音帶著毫不掩飾的不屑一顧,挑起的眼角眉梢更是隱約含著傲氣。黎熙這般做派同攝政王夢中簡直一模一樣。 搖了搖頭,攝政王沒有在說話。倒是黎熙靈光一現,拉住他,在耳邊悄聲說了些什么。 “胡鬧!”攝政王想都不想,便立刻拒絕:“這東西也是能隨便沾的?”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黎熙忍不住湊近蹭了蹭他的胸口:“沒事,我百無禁忌?!?/br> 黎熙潛意識的依賴讓攝政王十分窩心,但卻依舊不贊同他的做法。 就在這時,他懷中的重量突然消失,唇上卻多了一抹溫潤,而后一句略微有些含糊的話自兩人唇齒間傳來:“若這個世界上真有神明,那就一定是你。所以別擔心,我什么事都不會發生?!?/br> 唇齒的交融讓屋內的氣氛變得格外甜蜜,原本的些許緊張和在意也盡數化為烏有。良久,二人唇分,攝政王方點頭,低聲說了一個:“嗯?!?/br> 揚聲命跟在身邊的暗衛進來,將一本黎熙寫過的字帖帶走,藏到陸唯耀的書房。 “另外,再去尋人做個一模一樣的人偶,埋到陸唯耀的院子里。生辰就直接寫我的……”黎熙接著也跟著囑咐。然而話還沒說完,就察覺到身邊攝政王冷了許多氣場,無奈的多補了一句:“具體時辰就別寫了,另外,想個法子把那周圍的花草弄死,讓人早些發現不對?!?/br> 黎熙這邊游刃有余的準備著,繼侯夫人和陸唯耀也同樣沒有閑著。 做戲總要做全套,這會子趁著陸侯過來探視,繼侯夫人和買通的小丫鬟在他面前演了出戲。 那丫鬟是含章閣負責打掃前院的,雖然不在內室伺候,倒也常幫著黎熙跑腿,陸侯對她也多少有點印象。 這丫鬟不受主子重視,因此對黎熙也沒有太多衷心。繼侯夫人便是看中這一點,才想了法子把她買通。讓她趁著陸侯在時,將之前黑衣人從黎熙書房偷出畫以黎熙的名義送來。 陸侯原本就對這些事漠不關心,至于那丫鬟送來的東西更是連看都沒看。繼侯夫人也并不在意他的態度,反而故意當著他的面掛在床頭,對黎熙的畫技大肆稱贊。 她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將來事發之時,陸侯能夠立刻將事情聯想到這幅畫上。 看著陸侯點頭附和樣子,繼侯夫人的眼中的勢在必得更加濃重。 明日舉子宴便是最好的時機。 殺害繼母腹中子嗣,又涉嫌巫蠱害人,險惡用心昭然若揭。當眾獲罪,證據確鑿,定能讓陸云晞徹底陷入絕望的境地! 侯府的風云暗涌自然影響不到府外事宜。眾人期盼的舉子宴也終于開始。 大周學子若想為官入仕,舉子宴便是他們踏進權利核心的第一步。在這個宴會上,朝堂之中各大派系皆會派人參加,若是表現出眾,入了貴人的眼,便能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非但寒門學子對此向往不已,就連世家權貴子弟也同樣憧憬渴望。而今年,攝政王的出現讓這場舉子宴的熱潮達到頂點,就連那些當世大儒也恨不得自己能夠得到一張覲見的拜帖。 攝政王府,各式各樣的馬車停在王府的角門前。然而寬敞的大門卻緊緊閉著,絲毫沒有打開的意思。至于角門接待的門人雖然禮貌但也并不熱忱,就算來的是當朝宰相,也不能讓他們高看一眼。 可眾人對此卻皆認為理所當然。畢竟是足以和當今圣上媲美的人物,這般做派并不夸張。 許是因為攝政王的名頭太大,往年總要等到開宴才能全員到齊,今年竟提前兩個時辰便聚在王府前廳等待。 不,并不能這么說,因為似乎還有一個人沒有來。有好事之人打聽了一句,缺席的正是號稱江南舉子之首的陸云晞! “不愧是侯門嫡子,這排場可夠大的?!币粋€打扮清雅的舉子對身邊人小聲說道。 “哼,那誰知道呢?”身邊之人不可置否的搖搖頭:“你沒聽說?當初會試之時,某些人占了身份便宜,成績有些貓膩兒。如今江南那幫都因此聯合在一起,紛紛揚言說要在舉子宴上當眾揭開他的真面目?!?/br> “那依著兄臺的意思,這陸云晞不會不敢來了吧!” “哈哈,且等著吧!一個雙兒,誰知道他有沒有種呢!” 廳中竊竊私語不斷,皆是討論陸云晞名不副實之語。此時攝政王還沒有來,只有他身邊常伺候的侍從在場。 聽著這些人的猜測,侍從雖沒有阻攔之意,眼中的輕蔑之色越發濃重。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馬上便是開宴時間,這些舉子們也變得興奮不已。 可就在這時,正對前廳方向,始終緊閉的王府大門突然打開,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正穩穩當當的停在那里…… 第77章 侯門世家打臉私生子男后(22) 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得攝政王府如此慎重對待? 眾人不禁嘩然,皆相好奇。 然而卻無法從這馬車上得到半點端倪。 青色車??雌饋硎制胀?,就連前面拉車的馬也并非良品。 一無世家標記,二無權貴排場,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找不到任何線索。 “難道是哪位大隱于市的稀世大儒?”廳內諸人滿心疑惑。 而就在這時,那坐在車轅上的雙兒侍從掀開簾子,輕聲說道:“爺,到了?!?/br> 眾人連忙睜大眼,生怕錯過。 只見,一個素色學士衫的少年從車中走出。不同于眾人腦補的那般夸張華麗。少年容姿清冷,略帶一絲凜然的傲氣。 靡顏膩理,容色無雙。 一雙眼睛,清如寒潭冷玉,皎若銀盤之光,不沾半分世間庸俗。 舉手投足間亦帶著銘刻進骨子里的優雅,自成一派風華。 不過剛照面,便讓人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他身上,竟將這一前廳的舉子們都生生比了下去。 “小主子,主子有命,讓奴才直接帶您去前廳?!遍T人一改方才招待別人時的疏離之態,十分殷切。 “也好?!崩栉觞c頭,示意他帶路。兩人一起離開。 大廳內一片沉默,直到黎熙進去許久后,方有人小聲驚呼:“是陸云晞!” “不會吧!”方才言語冒犯的舉子們面面相覷,都覺不敢置信。之前坊間皆傳陸云晞名不副實,是個花瓶,可剛剛那名少年,卻完全不似傳言那般輕浮。 “不過是面上功夫做得好,是否有真本事,一會宴上見分曉!”那幾個江南來的舉子依舊不屑一顧,然而眼中的妒忌之意卻溢于言表。 他們和陸云晞是同窗,亦出身良好,是大儒之后,自然不會將陸云晞這種不倫不類的雙兒放在眼中。而陸云晞為人也一向十分低調,念書時鮮少高談闊論,除了字寫得好經常得到稱贊以外,其余皆是平平。 可偏偏是這樣的人,卻一招揚名,連奪兩元,成為舉子之首。就連那看似小凍貓子一樣貧窮背后,隱藏的身份家境也是高高在上,讓人不得不心生艷慕。就連攝政王也對他高看一眼,十分重視。 同樣為人,緣何陸云晞就有這般造化? 這些平素在江南被人追捧慣了的才子們心有不甘,亦不能接受這般變故。 帶著偏見看人,自然那人也就是偏的。 這幫被嫉妒沖昏了頭的小人已經忘記了什么叫禮義廉恥,什么是謙遜克己,一味的只想踩著他人上位,謀奪自己得錦繡榮華。 舉子宴準時開始。 不愧是大周最重要的學士聚會,為了前途和未來,每個人都用用盡了心思展現自己的才華橫溢。 這個的書,那個的畫,都端的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黎熙坐在席間,漫不經心的啜了一口杯中的酒,眼里劃過一絲無趣。不過是些毫無意義的炫技,除了看起來像模像樣,其余并無他用。這樣的宴會到底存在的意義為何? 當年元帝開辦舉子宴,最主要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讓當時“諸子百家,百花齊放”的各大學派進行融合,剔除糟粕,找出最合適的為國之道。 而后幾朝,之所以一直維持,也不過是因為朝內各個派系看準了這個機會,試圖提前吸收新鮮血液。 至于現在嘛,那位攝政王大人會贊同保留,多半是利用舉子宴平衡朝內各大勢力。順便將自己安排好的棋子人不知鬼不覺的插進去。 想到這,黎熙看一眼空著的主位,唇角又勾起一分狡黠。這個時間還沒出來,估計是還沒有打理好,畢竟那兩個牙印,位置似乎……略明顯。 昨個為了轉移某些人的注意力,他故意提前換了赤霄送來的衣服,順便逗弄一下,問問自己穿著好不好看。然而似乎尺度太大,雖然捉弄成功,但那件衣服好像也沒法穿了。 嘖!又喝了口酒壓下去昨夜的不和諧記憶,黎熙盡量收回思緒,將心思放在所謂的舉子宴上。 此刻酒過三巡,那些心有所求的舉子們也開始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推杯換盞,恣意展示著自己的學識和見解。至于那幫憋著勁兒想要踩著黎熙上位的江南舉子們也做好了準備。 此時攝政王還沒有出現,首位依舊空著,但其他閣老皆已經在座。雖不能在正主面前揭穿這個沽名釣譽之人的真面目有些遺憾,但是眼前這些內閣朝臣分量也已經足夠。 思及至此,幾人互相對視,然后其中一人起身朝著黎熙走去。 “多日不見,陸解元風采依舊?!睅е簧跽嫘牡墓ЬS,一個舉子走到黎熙身邊向他敬酒。 “嗯?!崩栉跖e杯還禮,一飲而盡。 黎熙行動間的優雅瀟灑在這名舉子眼中,不過是些虛偽的裝腔作勢。殊不知,他藏匿在眼角眉梢的不壞好意同樣落在黎熙的眼中。 這些人打著什么樣的主意湊近黎熙心知肚明。 舉子宴,一個號稱不論身份高低,嫡庶貴賤的理想之地,需要展示的,唯有絕世的才華。 可在黎熙眼中,不過是些紙上談兵,沽名釣譽之輩假象的伊甸園以及朝堂之上各個派系之間利益爭奪的修羅場。 什么治國之策,為將之法,通通都是笑話。因為今日這些高談闊論之人,以后若有機會更進一步,就會發覺曾經的自己是何等的見識淺薄,猶如井底之蛙。 至于眼前這幾個,妄想踩著自己上位,卻不知身上早已被扣上了愚蠢的帽子。 他是攝政王看中之人,即便真的名不副實,也不是他們能夠輕易評判。 朝堂生存的第一要素就是識時務,唯有識時務者才能在暗流涌動的官場上沉浮,最終名利雙收全身而退。至于那些自以為是之人,恐怕不用踏進名利場便會先一步闖入閻王殿。 黎熙不動聲色的和他盤旋,果然不出幾句,這人便暴露出他的真實目的。 “舉子宴以文會友,我見解元似有心事,不如暫時放下大家一起同樂?”假裝示好的舉子指了指人最多的桌子熱情相邀。 “自當如是?!崩栉跖浜现脑捵叩阶顭狒[的那桌。略微一看便明白了這些人打算如何。 一個簡單的小游戲,擊鼓傳花。這花到了誰手里,誰便算得了彩頭,要當眾獻藝?;蚴亲?,或是畫,或是文章,不拘泥形式,但是卻限制了標題,那便是京都。 此刻已經酒過三巡,這席上的大多都輪過兩三遍。這些舉子,各自在家鄉都小有才名。如今又都聚在一起,用一個題目,幾輪下來,早已是寫無可寫。 想要勝出,便只兩個方法。要么手段出奇制勝,要么題材另辟蹊徑。 手段這里早被用盡,假如想不出好的,恐怕就會落個天資平庸名不屬實之名。 但若論題材,想要脫穎而出,恐怕就要更難。唯有嘗試無人涉及的論政一途。 京都自古便是權利核心,歷朝歷代都建都于此,可寫者甚多。 然而卻并非是聰明之舉,因為在場這么多的當朝閣老,各派思維不同,只要一句話說得微妙,未來便會盡數葬送在這里。 這是兩難之境,時間和場景都是事先算計好的。 那一桌的人早就暗通曲款私下商議,要當眾給他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