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珩卷著衣袖笑道：“我一直都想給你看的，只是沒機會?！?nbsp;他一邊把底片夾進放大機調焦，一邊同蘇眉解說：“洗照片和拍照片是一樣的，都是實光成實像?！?/br>
    蘇眉點頭笑道：“物理課常常做題的，’凸透鏡能成倒立縮小的實相’?！?/br>
    虞紹珩頭也不抬地笑了一下：“進了大學還沒忘，好學生?！?/br>
    然而等他說聲“好了”拿起相紙，那紙上卻了無痕跡，蘇眉疑道：“這就好了？”

    “洗照片嘛，當然還得’洗’一下?！?nbsp;虞紹珩把空無一物的相紙浸入藥液，片刻之后，上面果然浮出一條條淡灰色的輪廓線，像是有一支看不見的鉛筆在飛速繪圖，濃淡、明暗、黑白……一筆一筆都細致精準。

    轉眼間，方才還一片空白的相紙就成了一張16開大小的“照片”。

    蘇眉以往的照片大多都在照相館里洗成標準的六寸大小，此時看著一幅抓拍的側影洗了這么大一張，新奇之余又不免好笑：“洗這么大一張，相冊夾不進去吧?！?/br>
    “我配個框子放在辦公室里，你說好不好？”

    “那也很傻氣啊?！?/br>
    “眉眉，要是我這個時候都不犯傻，你才該發愁呢?！?nbsp;虞紹珩又等了一分多鐘，把撈出的照片放進了另一個盛著藥液的淺盤，“再等半個鐘頭，撈出來晾干就好了?！?/br>
    蘇眉端詳著浮在水波中的“自己”，輕聲道：“你拍得比我好看?！?/br>
    虞紹珩探身過來看看照片，又看看她：“那也要人上照啊?！?/br>
    蘇眉搖頭笑道：“別人都說我這樣的不上照，要五官分明的才好看，唐恬就比我拍出來好看?！?/br>
    “那是他們不會拍?！庇萁B珩不以為然地反駁道：“反正也要等，我洗一張唐大小姐的給你看?！闭f著，又翻了張底片出來。這回他不用給蘇眉講演，速度快了許多。只是相紙一經顯影，卻只有半個煙盒大，和方才那一對比太過強烈，蘇眉見了，忍不住要“非議”道：

    “你正經洗一張，我回頭帶給她好了，干嘛這么小氣？”

    虞紹珩悉心察看著照片的明暗，道：“我才不送給她呢，我洗給葉喆，擱在皮夾子里辟邪用，這個大小剛好?！?/br>
    “什么辟邪……”蘇眉擰著眉頭，在他手臂上輕輕捶了一下，虞紹珩一把握住她的腕子，贊賞地瞟了她一眼：“進步真快，都會打情罵俏了?！?/br>
    蘇眉抽開手，沒好氣地看著他：“唐恬是我的朋友，還是……你不要老是刻薄她?！?/br>
    虞紹珩笑道：“我對唐小姐很客氣的，她父親的事我也有份幫忙；可私下里你們就不能逼著我喜歡她了?！?/br>
    “你為什么不喜歡她呢？恬恬人緣一直都不壞，偏你跟她過不去?！?/br>
    虞紹珩用毛巾擦了擦手，淡然一笑：“我覺得女孩子——聰明的當然可愛，笨的呢，也可愛；只有她那種自作聰明的，比較討厭。你想想，要不是葉喆看著她，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虧了，她還整天挑揀葉喆的不是?！?/br>
    蘇眉聽著，嫣然一笑：“原來你是為葉喆打抱不平?！?/br>
    虞紹珩嘆了口氣：“他也是不知道在哪兒撞到頭了，喜歡唐恬……你等著瞧，以后他跟小油菜還有的鬧?！?/br>
    蘇眉垂眸笑道：“嗯，只有虞大少爺一個是頂聰明的?！?/br>
    “誰說的？”虞紹珩肅然反問了一句，柔聲道：“我一見你就傻了，自己總管不住自己，可怎么辦呢？”他口里說著，人已經貼在了蘇眉身上，“眉眉，等照片定影還得快半個鐘頭，你說咱們做點兒什么好呢？”

    蘇眉被他擁在懷里，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推開他，“我們聊聊天啊?！?nbsp; 一抬起眼，只覺得暗房里幽紅的燈光在他俊美過人的容顏之上，覆了一抹綺異的麗色。

    “聊什么？”虞紹珩輕聲問著，手上卻不甚老實，蘇眉欠身躲避之際，更覺得這空闊而幽暗的房間曖昧叢生，忽然一個念頭跳出心底，脫口便道：“你騙我?！?/br>
    虞紹珩一怔：“我騙你什么？”

    蘇眉按住他的手，亦嗔亦笑地說道：“你跟我你怕黑，那你怎么在暗房里洗照片？”

    虞紹珩用手指絞著她的發辮道：“開燈嘛?！?/br>
    “剛才進來的時候，你也沒有急著開?！?/br>
    “這不是有你陪著我嘛！”虞紹珩諂笑著，慢慢說道：“又不是我一個人?！?/br>
    “說謊，以前也總有人陪著你嗎？”

    虞紹珩兩手拘著她的腰肢只是笑：“要是有，你生不生氣??？”

    蘇眉輕輕“哼”了一聲，別過臉：“轉移話題?！?/br>
    紹珩笑道：“好了，我說實話，我以前真的怕，后來不怕了?！?/br>
    蘇眉抿了抿唇，笑道：“小孩子個個怕黑的，你這么騙我，是因為真讓你害怕的事你不好意思說罷了?！?/br>
    虞紹珩聞言默然一笑，沒有分辯，反而毫無征兆地吻了下來，他的唇輕柔和緩地匍匐著她的，沒有絲毫侵略性的溫存叫她也沒了推拒的理由。

    虞紹珩抬起頭來，像老師判卷子一般滿意地“評估”道：“嗯，這樣就很好。眉眉，有些事你要習慣一下?！?/br>
    蘇眉下意識地用指背去安撫自己的雙唇，低著頭道：“我也不是躲你，可你總是這樣，會被別人看到的……”

    “原來你是怕這個，那你怕不怕給記者拍照？”

    蘇眉一怔：“你是說——結婚的時候？”

    “也許啊?！?/br>
    蘇眉回憶著她在雜志上看到過的婚禮照片，遲疑著道：“那也不是一定要拍這個吧？”

    虞紹珩聳聳肩：“誰知道呢?！?/br>
    蘇眉設身處地想了一想，赧然苦笑：“我覺得我會緊張……”

    “那我們抓緊時間練一練，這種事也是熟能生巧。習慣成自然，你就不緊張了?！庇萁B珩煞有其事地說著，抬手把她架到了身后的臺案上。

    蘇眉被他假正經地偷襲不是第一回了，然而一不留神仍是上當，推著他惱道：“你想干什么？”

    卻見虞紹珩不緊不慢地看了看表：“ 還有十分鐘我就得去撈照片，這會兒工夫干什么也不夠，我就教教你怎么樣拍照最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