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大楚律令,諸誣告人者,各反坐。誣告朝廷誥命夫人,本屬重罪。若查實屬于被誣告,誣告者反坐。你應該反坐的意思?!蹦窨粗〈罄衫渎暤?。 丁大郎跟著爺爺丁師爺念書,自然知道誣告是犯罪的,但誣告反坐……他抬眼看墨珩。只見他面容俊美無暇,卻籠著一層陰寒之氣,目光犀利如劍,頓時心中發寒,“我爺爺的確是被你們打過之后就死了的!是被你們打死的,我沒有誣告!” “那就請仵作來,開腹驗尸!”墨珩冷冷看向黃縣令。 ☆、第一百四十一章:只有一死了 墨珩一說開腹驗尸,丁大郎頓時心中沒底,而且很怕那個誣告反坐的,如果給他定個誣告罪,那他誣告裴芩殺人,反坐后他就得承擔殺人之刑,要被死罪。 看他臉色發白,眼神閃爍,畏懼,裴芩哪里還不知道,“那就叫仵作來驗尸?!?/br> 黃縣令早料到有驗尸一事,點頭,“傳仵作驗尸!” 仵作很快過來,并準備好,要驗尸。 “凡為誣告作偽證者,一律以從犯論處。說話前,你們可想好?!蹦竦曁嵝?。 黃縣令怒惱的看墨珩一眼,用他懂得大楚律令,就威脅,以為有用??? 裴芩知道,封建社會的仵作和太醫一樣,也是持證上崗的,知法犯法屬重罪,就在一旁看著,仵作驗尸。 仵作都準備好,仔細的檢驗了丁師爺身上所有傷處,有無中毒,死亡的時辰和原因,最后得出結論,“身上并無其他傷處,也沒有任何中毒跡象,致命的確是胸前兩腳,還有腳印的淤青在?!?/br> “拓下腳印給墨夫人比對?!秉S縣令吩咐。 仵作很快拓印下丁師爺胸前的腳印,拿過來讓裴芩做腳印比對。 “確定不改訴訟了?”裴芩扭頭問丁大郎。 丁大郎看她嘲諷又冷笑的眼神,抿緊了嘴,“草民沒有誣告!”心里卻很是沒底,又暗暗祈禱著。 裴芩就伸出腳,一腳踩在拓印的腳印上面。 大小寬窄全部吻合。 黃縣令彎了下嘴角,“墨夫人!你還有何話可說?” 裴芩笑了聲,“看到我這雙鞋,仵作又有何話可說???” 仵作剛才驗尸時,看那腳印的淤青就有些微疑惑,如今一看裴芩腳上的羊皮靴,腦中一閃,看了遠黃縣令和丁大郎,問裴芩,“夫人前幾日見丁師爺的那天,是否也穿著腳上的這雙靴子?” “不是腳上這雙,是另外一雙羊皮靴,不過,兩雙鞋底一樣?!迸彳诵?。 仵作又看了眼黃縣令,“大人!此案應該另有內情?!?/br> 黃縣令立馬陰冷的瞇起眼,“有什么內情?你又從何斷定此案有內情?就憑一雙靴子?” 仵作遲疑了下,“死者胸前的腳印淤青痕跡的確和墨夫人的腳大小吻合,但……鞋印卻有不同?!?/br> “鞋印有何不同的?”黃縣令冷聲問。 裴芩一個高抬腿,直接把鞋子伸到他跟前,“那就給黃縣令瞧瞧,看我鞋印有何不同!” 黃縣令看著她腳上制作樸素簡單的羊皮靴鞋底,一時看不出有啥不同的。 仵作小聲提醒,“墨夫人靴子腳后跟處有鞋跟,腳心處空懸,踩出的腳印兩個不銜接的前后腳印組合。而死者丁師爺胸前的腳印…。是平的?!?/br> 裴芩現代時有一雙大長腿,最喜歡穿平底的鞋子和靴子。但到了這古代,發現自己不長個,特別是成親之后,和墨珩站一塊,丫的一夾胳膊就能把她夾起來了,太弱勢了!而鎮上雖然都是青石板路,長年累月的,青石板不平整,下雨存水,下雪積雪,化雪又存水,沒青石板的小路還有泥水。 厚底的鞋,納鞋底太費勁兒,鞋底厚了踩著軟塌塌的。于是,裴芩就讓訂制小皮鞋式帶鞋跟的羊皮靴,穿上之后,至少她高一點了。 而現在,裴芩很慶幸回來的時候她還是穿著去的時候那雙羊皮靴,沈頌鳴給她準備的大厚棉靴,在馬車上穿了,基本沒下地。 仵作拿來灰土,跟裴芩道了冒犯,讓她踩上去,踩一個腳印,或者再踹個人,看踹出來的腳印是啥樣的。 裴芩踩了一腳灰土,囂張的拿腳指著黃縣令,“要不讓黃縣令看的更清楚一點,我踹在這里如何?” 黃縣令此時看著他的鞋底,已經臉色有些發白了。 裴芩冷笑一聲,一腳反過來踹在大堂的大柱子上。 因為踩了滿鞋底的灰土,踹出的鞋印也很清晰,是由粗大獨立的鞋跟和鞋掌兩部分組成,跟他們穿的平底鞋子卻是分明不一樣的。 仵作證實,“死者丁師爺胸前的淤青痕跡,有不太明顯的這樣的腳印,那傷印應該是后來有和墨夫人大小一樣兩腳補上去的。而且,五臟六腑俱裂,此等重傷,也是會內家功夫之人所傷?!?/br> 丁大郎慌了,指認裴芩,“她也是會武功的!她要是撒謊了呢!那天穿的根本不是這樣的鞋???我爺爺就是被她們打了才死的!” 太平鎮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裴芩會武,但她的武功也就是簡單的外家功夫,練的勤快,才比一般的厲害。 黃縣令什么都算到了,沒想到卻栽在了一雙靴子上。 裴芩跺跺腳,跺掉鞋底粘上的灰土,又坐在椅子上,“黃縣令!這丁大郎膽敢誣告本夫人這個有朝廷封誥的夫人,簡直罪加一等。此等刁民,應該反坐,判他個死刑才是!”倒不講追究黃縣令的了。 黃縣令臉色一陣黃一陣白,“此事還待仔細查明,丁師爺也確實是被人踹傷致命,丁大郎也是根據線索訴訟,也并不算誣告?!?/br> 丁大郎忙應承,“大老爺!草民是冤枉的!草民只知道爺爺被打死了,也只知道就墨夫人打過爺爺!根本不知道這里面有內情??!” “看來我也得找找證據了。比如,有沒有人給丁師爺下迷藥,再比如,有一個武功高強和我腳大小一樣的女子趁機踹了丁師爺逃匿。再比如,是一個男的踹的,而他穿了像高蹺一樣的雙層鞋,上面是他自己腳大小,下面一層是和我的腳大小的木鞋底或者啥鞋底的。再讓我想想,或許,丁師爺很不愿意犧牲,不舍得死,曾經做出過啥事兒,被鄰里同僚發現的?!迸彳苏f一條就伸出一個手指頭。 而她說一個‘比如’,就讓丁大郎和黃縣令臉色白一分。 “這件案子情節嚴重,還是上奏給刑部,讓刑部派人來查吧!”墨珩直接道。 黃縣令一聽刑部來人,身子已經有些輕顫起來。他本意不是如此的!裴芩和墨珩犯那么重的死罪,吵架滅族都夠得上,卻沒想到他們還能再翻身,還因禍得福,受了封誥。他讓人把紅薯基地的紅薯都收了低價賣出去,說是按照朝廷律令。這墨珩如此熟知大楚律令,以裴芩的脾性定然會告到戶部去。到時候有那沈家在,讓御史一彈劾,他官位不保,還有可能在牢中過年了。 他本意想和裴芩私了的,打死了人只要判個誤傷,她是三品的封誥,給丁大郎賠償一筆銀子,然后他的事抹平,他把裴芩打死人的事也擺平,還能抓她個把柄,利用一番。 可現在,變成了什么?一雙靴子就把整件事全毀了!那他……沈家的沈閣老同時還是刑部尚書,若是讓刑部派人來查,他…。只有一死了嗎??? 墨珩冷眼瞥了他一眼,帶裴芩離開。 裴芩看了眼丁大郎,停下腳,“你家應該沒有其他人了吧?看你也才十幾歲的小娃兒,你若是再死了,你家還真是干凈了!” 丁大郎還有個弟弟,生病死了,他們丁家就剩他一個人了??磁彳撕湍褚叱鋈?,心里的恐懼終于撐不住爆炸開來,“墨夫人!救救我!墨夫人救救我??!”連滾帶爬的就往外跑。 黃縣令目光一凜,眼中殺意閃爍,“給我抓住他!丁大郎瘋了!” 幾個衙役跑出來抓丁大郎。 另外幾個互相看了看,沒動。這縣令官做到頭了!他們可還要在原陽縣衙混飯吃呢!誰上去誰是傻逼! 丁大郎爬著就往外跑,“墨夫人救我!” 后面幾個衙役上倆就按住他。 墨珩轉身飛起掄腳上去,幾個抓丁大郎的衙役一人一腳,連連幾腳把人全部踹飛,在丁大郎面前站定,“黃縣令莫不是窮圖匕見,想要當場殺人滅口?” “呦!狗急跳墻了???”裴芩冷諷的笑問。 黃縣令臉色一陣難看,顫抖著拱手,強自鎮定道,“夫人!下官是怕這丁大郎懷恨在心,撲上夫人,狗急跳墻,刺殺夫人,這才讓人攔下他?!闭f著,頭上已經有冷汗浸出了。 “不是的!我爺爺是被人害死的!是黃縣令讓我來告夫人的!還說先咬死了不放,等夫人私下了結的時候,賠償我一筆銀子!”丁大郎立馬就把事情倒出來了。 “休得胡言!本官也是根據證據查案!”黃縣令怒叱一聲,看著裴芩和墨珩,心跳到了嗓子眼兒。 “那相信刑部也會根據證據判案的!”裴芩說完,朝黃縣令擺擺手。 “或者黃縣令能抓到主謀?!蹦裆钌羁此谎?,讓丁大郎去跟著封未,聽他安排。 丁大郎害怕極了,本來丁家就剩他一個人,孤苦伶仃了,如今還生死未卜??磁彳撕湍袷菂柡Φ娜?,要是讓他幫著揭發黃縣令,能保他無事,他就幫著揭發了黃縣令! 黃縣令看著他跟墨珩的人走了,擔心的不行。他雖然知道不多,但丁師爺的死,他就在一旁,一定知道些什么。 那邊墨珩已經上報汝寧府。 快馬加鞭,兩天就能送到信。 黃縣令心里不住的絕望,立馬寫信往上面送,求救,就算官位不保,也要保他性命!一邊又悄悄的藏匿錢財,想著拿錢能不能收買知府大人,準備花錢保命。 汝寧府知府孟定倫,早就吃過裴芩的虧。都定下來的死罪,她又轉危為安,柳暗花明。有沈閣老家這尊大佛在背后撐著。黃友忠竟敢誣陷她打死了人,這等殺頭大罪,真是膽大包天了! 對這事,孟定倫可不敢伸手撈他。保不齊把自己搭進去,簡直得不償失!裴芩要整死他,又在這個節骨眼上,那黃友忠就難逃一死了! 錢婉秀沒想到裴芩竟然那么好的運氣,給皇宮里的醬油下毒,皇上和貴人都吃中毒了,她都不死。這次的事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她本就生性兇悍,經常打人,這些都有證據,鄉鎮所有人都知道,她又會武功,鎮上不少人都看見了她打丁師爺,是怎么跑也跑不掉這罪的!卻不想還是讓她給跑掉了,還是因為一雙靴子,簡直可恨! 雖然不可能會牽連到她,但黃友忠她花了大價錢大心思收買到的,明年后年兒子要參加春試下場科考。若是黃友忠出事,新來的縣令站裴芩那一邊,她必不會給他們方便,讓她兒子科考高中。 而且,黃友忠出事,那個小賤人如今又受了朝廷的三品封誥,那墨珩也出來做官了,想要對付他們就會更難了!錢婉秀越想越恨,牙槽都咬死了,卻也只能心里恨著,無可奈何。 整個鎮上的村人都在等消息,都提著心,唯恐裴芩這剛回來,粘上人命官司,都要搭進去了。 孫鐵柱還記得知府大人家的小姐來找過裴芩,“那小裴應該和知府大人也很熟,黃縣令那個狗官想要誣害小裴,他自己找死了!” 孫婆子念了兩句阿彌陀佛,“小裴還真是多災多難,應該多去廟里燒香,求佛祖菩薩保佑保佑!” 方婆子也這么認為,拉著裴芩恨不得立馬就讓她去寺廟里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 她跑到寺廟里,趴在佛祖跟前撅著屁股磕頭求保佑?畫風簡直不要違和!裴芩還真擔心,會碰上個啥啥高僧的,看出她是借尸還魂的,給她來個啥啥…… 墨珩想起他幼年時,曾見過一個老僧,說他命中有一死劫,往南方可尋活路。也所以,封未拼了命帶著他趕逃到南方來,實在走不了,落腳在太平鎮。別的人他也不信任,如果還能再見到那位老僧,倒是可以讓他給芩兒看一下命理。她注定不凡,他會支持她所有的一切,但不希望她再遭受到此類迫害。 懷里的女兒拽了一把他胸前垂下來的一縷頭發,墨珩回神。低頭看拽著他頭發玩的女兒,又看一臉無奈應對方婆子和余氏的裴芩,墨珩緊了下手,忍不住嗤笑自己。他真是被這些驚駭世俗的事驚到心魂,被最近發生的攪了心神,竟然要去給芩兒算命。 他也是死過一回的人,早就不信命了。芩兒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女人,她的命不需要勞什子鬼命運去掌控! “過年的時候有時間就去一趟廟里燒香吧!明年春上的時候也有廟會?!背雎暯o裴芩解圍。 “給佛祖燒香,就看誠心不誠心。咱們還是應該早去的好!”方婆子越聽人說,就越相信。 “現在家里事多,也抽不開身。等抽出空,我會陪她去的?!蹦癫逶?。 余氏點頭,“這些日子也的確太多事了!” 方婆子這才作罷,“哪天抽出空,一定叫上我!我和你大舅母,跟你們一塊去!” “好?!迸彳藨?,趕緊岔開話題,“孟定倫快來了!” 又說到案子上,方婆子和余氏都恨的牙根癢癢,“說起來,我就恨不得沖過去把老裴家的人都撓死!尤其是那個姓錢的賤人,最該死!” 裴茜說起來,就眸光陰狠,“別以為只有她會玩心計,我們也一樣會玩!” “榮娘把你們教的太善良,太正派了??偮湓谀切﹋ian惡之人的陰謀里?!狈狡抛诱f著感慨一聲。 裴芩發現她還真的太善良了。上輩子她那么賴,還不止一個說過她是好人。 所以,裴文東才想要立馬下場科考!想要權勢!有了權勢,站的高了,就不會再有人隨意欺辱她們姐弟! 如今,裴芩的身份已經發生了變化。黃縣令明知她不好惹,還非要誣陷謀害她,字掘墳墓! 孟定倫趕過來,把黃縣令連同他的小妾,侍妾書畫,丁大郎,大夫,所有涉案人等,全部緝拿到縣衙。讓人來請裴芩和墨珩。 一場裴芩這個新晉原陽夫人和縣令之間的斗法,還牽扯上了人命,整個原陽縣都在關注,縣衙這邊圍滿了人,里三層外三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