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
一襲藏月門校服的少?女發尾高懸,面容清麗,一雙彎而細的柳葉眉之下,是?令人見而難忘的動人杏眸,此刻雖微微泛著死物般機制的色澤,卻無端顯出幾分?肅殺之氣。在她掌心,一把淡紫色的長劍之上,絢目的劍芒流轉著四散蕩漾開來,鋒芒撕裂空氣復又在劍尖之上凝集,裹挾著駭人的滔天劍意。 溫蘿恍然大?悟。 難怪先?前從未見墨修然將傀儡帶在身邊,原來并非他并未與?“她”時時刻刻相伴,而是?他將“她”妥善安放在了儲物袋之中??苁?死物,本便不受儲物袋的排斥,更何況墨修然煉器之術極為精深,能夠煉制出可容納活物的儲物法器也并非不可能。 不得不說,這一幕在她眼中看上去多少?沾了點魔幻色彩。 ——簡直像極了群像小說之中,兩對神仙眷侶于亂世中攜手?闖蕩打怪的double date。如果?不是?其實兩位女主角都?是?她本人的話。 視線在她身前半步白衣劍仙分?明的臉廓之上一掃而過,溫蘿抿唇錯了錯腳步,自他身后?踱了出來,抬眸朝著對面逐漸散去的塵煙之中望去。 開玩笑,她現在可是?大?女主,天天讓對她癡心不改的前男友護著像什么樣子? 來人一襲極為眼熟的銀色甲胄,長/槍橫指,腰懸佩劍,身后?遠遠隨著上百名與?他大?半一般無二的精銳天兵,遠遠望去,猶若一片亮銀色洶涌的浪潮一般,在漸次穿透濃云的日光映射下,閃躍著此起彼伏的耀目光亮。 溫蘿心下一沉。天族人丁稀落,此番下界上百人,已經是?極大?的陣仗。 饒是?她心下早有預料銘淵絕無可能放任自流,卻也并未想到他竟會大?張旗鼓到如此地步?!?,千年前封印柏己的那?一場神魔大?戰,隨往下界的天兵也不過百人而已。 顯然,銘淵想要快刀斬亂麻,一舉將他們三?人置于死地。 而與?此同時,銘淵此舉卻也無聲地昭示著墨修然查探的結果?絕無差錯。 太虛昆侖,是?可以重建的。 不過,大?女主卻也不意味著逞強和無腦。她如今連大?乘期的修為都?還未勘破,又如何能夠是?早已得到飛升不知多久的天族人的對手?? 溫蘿心下抓狂般一嘆:“這樣的我,竟然日后?還要打頭陣和天族的頭頭battle,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么?!” 團子似是?也有些緊張,遲疑片刻,小聲安慰道:“主人,大?女/男主爽文?是?不可以憑借尋常目光和標準去評判實力的。要知道,在這本小說里,你?們才是?真?正的前后?任主角,對面那?些看起來威風凜凜的銀甲天兵不過是?連名字都?沒有的炮灰,就連他們的老大?也不過混了一個反派boss的身份,怎么可能會把你?們直接抹殺在這里?你?們這可是?降維打擊!” 溫蘿抿了下唇角,無聲地垂眸。 他們自江夏動身至太虛昆侖時間并不長,而銘淵卻已毫無滯澀地派兵下界截殺,顯然即便從未露面,關于下界的一切動向訊息都?了如指掌。那?么他便不可能不知道,柏己已松口同意加入傲天盟的消息。 想必,這也是?銘淵先?前并未貿然出手?的緣由。 雖說她從未真?正明白過銘淵對柏己強烈的恨意與?殺意究竟來源于何處,但?或許是?受劇情所控,他對柏己不加掩飾的惡意卻是?毋庸置疑的。如今他并未直接下令讓面前這隊天兵直接攻向蒼梧,恐怕存有試探的考量。 若是?被?銘淵得知柏己如今極度反常虛弱的狀況,極有可能替他招來前所未有的禍患。因此,不論是?出于完成主線任務還是?旁的思慮,這一戰她都?必須要贏下來。 然而,在她心下沉吟之時,對面卻顯然來者不善,甚至連道貌岸然的寒暄也省略,徑自攻了上來。 “殷和玉”先?動了。 灼華劍在她腕間流轉,在虛空之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淡紫色劍芒大?盛,清麗絕倫的劍意裹挾著絢目的光暈拔地而起,激起一串空氣痛苦擠壓的爆響之聲,滔天劍勢以一種極為強悍甚至強勢的氣勢朝著對面傾壓而去。 轟—— 兩股攻勢狠狠相撞的那?一瞬間,一陣劇烈的沖擊波霎時如摧枯拉朽一般向四周逸散開來,猶若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一般,登時驚起千層驚濤駭浪,四周因無人問津而橫生的巨樹亂世紛紛碎裂紛飛。 溫蘿目瞪口呆。 眼前這一幕實在是?華點太多。 首先?,她從未想象過,此生竟會有朝一日能夠目睹傀儡與?天族精兵抬手?間生成勢均力敵的抗衡之勢。這就好像是?數據代碼cao控的機器人與?身體柔韌的舞者斗舞,不僅并未落得下風,反倒人見人夸,甚至獲得了一條來之不易的毛巾。 簡而言之便是?,不可思議。 其次,灼華劍是?上古靈劍,忠誠度極高,哪怕“殷和玉”與?它亡故隕落的主人長相一模一樣,它也絕無可能僅僅憑借這一點便接納“她”成為新的主人。然而,眼前大?盛的劍芒卻是?她親眼所見,絕無弄虛作假的可能。 這是?怎么回事? 團子:“因為傀儡殷和玉的身體里,有著殷和玉本人的骨血?!睖靥}:“?” 團子咂咂嘴,感慨道:“修士隕落之后?,尸身不腐根本不現實——像姜芊那?種才稱得上奇怪,那?是?南門星以蒼梧之雪與?極上草共同作用之下的結果?。但?當時的狀況你?也知道,南門星再一次倒戈背叛了銘淵,轉而試圖與?罕仕聯手?復活柏己,那?么蒼冥深淵定然是?他們派遣重兵把守的大?本營,以當年的墨修然如何有能力突破如此多的敵手?奪取魔冰?況且,那?時也并非天元秘境開啟的時候,哪怕他有心為你?闖蕩秘境,也有心無力,拿不到極上草?!?/br> “不過,他也并非沒有嘗試過他拿手?的領域,可人類的尸身腐壞得太快了,更別提為了啟動招魂陣法,他還白白浪費了七日。無奈之下,他只得眼睜睜看著殷和玉的身體一日又一日地腐朽下去,最?后?強撐著以理智取了骨血融入傀儡的身體之中。這也是?‘殷和玉’看起來如此逼真?且實力比起尋???,還要強橫許多倍的原因?!?/br> 溫蘿面上怔了一怔。竟會如此。 而她心下思緒翻涌之時,戰況卻毫無滯澀地節節攀升。 正面接下“殷和玉”一劍的銀甲天兵似是?被?她這肆無忌憚的挑釁激得怒意橫生,精致卻冷淡得猶若機械一般的面容陡然生起一抹難以掩飾的戾氣,冰冷眼神中煞氣四溢,倏然而起的罡風裹挾著直欲掀翻天地的靈壓,震得他甲胄之下翻飛的袖袍獵獵作響。 “天帝有命,但?凡妄圖染指太虛昆侖者,殺無赦?!彼Z氣平靜地開口,仿佛宣布的不是?生殺予奪的狂妄言論,而是?再平常不過的言語。 隨著他落地的尾音,他身后?如雕塑般自始至終筆直靜立的銀甲天兵,一齊動了。 “跟在我身后??!?/br> 顧光霽一震袖擺,重新不容拒絕地擋在溫蘿身前,伴隨著一道沖破云霄的嘹亮劍吟之聲,冰寒刺骨的劍意隨著實質凝成的霜花霎時于整片空氣之中肆意蔓延,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之上如流水般,眨眼便向前奔涌冰凍了數尺。 墨修然側過臉瞥他們一眼,這一次倒是?并未顯出什么調笑戲謔的神色,只淡淡掃她一眼,便抿唇抬步瞬間飛掠至陣前將一把灼華劍舞得密不透風的紫衣少?女身前。 這一刻,溫蘿心下是?割裂的。 一方面,她清楚地明白,在場上百人之中,她的實力是?最?不夠看的那?位。在這種生死關頭托大?,無異于自取滅亡。然而,若是?始終縮在墨修然和顧光霽身后?,她大?女主人設就崩到爪哇國去了,救都?救不回來。 電光火石之間,溫蘿腦海之中靈光一閃,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麻煩墨長老拖住當先?那?人,剩下的便交給我和顧光霽?!?/br> 這樣應該算是?她發號施令吧?四舍五入也勉強算得上大?女主,畢竟大?女主也是?得有審時度勢的眼光的嘛。 顧光霽卻顯然誤解了她情急之下隨口做出的抉擇,似是?以為她有意與?他并肩,琥珀色清潤的眸底似有什么層層疊疊瀲滟開來。他在漫天罡風之下轉身回望,分?明并未顯出什么外露的情緒與?神色,口中言語卻無端令溫蘿心下一滯。 “我定會護你?周全?!?/br> 第171章 掉馬進行時(四十三) 這時的溫蘿并不能預想得到,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她?的生活將會發生如此猝不及防又令人抓狂的變化。 就在顧光霽抬步拔劍的那一瞬間,雪白?匹練般耀目的劍芒霎時升騰而起, 強悍的劍意震動天地,無盡的可怖靈壓交織著劃破虛空轟殺而出。 凜冽森寒的殺意前所未有地自他?身上?逸散,那冰冷的氣息甚至化為實?質將空氣寸寸凍結凝固, 無匹劍光裹挾著滔天之勢朝著不遠處的銀甲天兵席卷而去。 盡管這一場面堪比好萊塢大片特效, 但顯然現在并不是看戲的時候。 隨著一聲鏗然金鳴,及微劍芒大盛在溫蘿腕間輕盈流轉,在虛空之中劃過?一道?肅殺卻又優美的弧度。 理論上?來?說,天族人皆是人族修士羽化飛升之后新演化出的種族, 顧光霽與墨修然盡管在五洲大陸穩穩地站在了金字塔頂端,但兩人皆未飛升, 合該不是天族中任意一人的對手。 可點家文向來?講究越級斬殺小boss這類令人熱血沸騰的狗血橋段, 盡管如今被弱化成了男配, 但想必只要來?人不是同樣在新劇情中享有濃重比重的銘淵, 有兩名前任點家男主聯手在此抗敵, 不說致勝單論戰平,還是存在余地和可能性的。 緋紅與雪白?的虹光糾纏著在虛空之中拖拽出一片瑰麗的痕跡。 然而,下一刻, 一片絢目的亮銀色狂潮之中, 五股氣勢滔天的靈壓乍然升騰而起,避也不避地朝著溫蘿與顧光霽合力擊出的攻勢強勢地迎去。 轟—— 隨著一聲驚雷般的轟然巨響, 那五股交錯縱橫的靈壓竟硬生生地將勢如破竹的劍意, 擠壓得扭曲破碎。 墨修然猛然抬眸, 在令人眼花繚亂的攻勢之下勉強回眸提醒道?:“方才那一集中隱約蘊含著陣法氣息——當心,他?們并非簡單可以應對的?!?/br> 陣法? 溫蘿面色一滯, 幾乎按捺不住心下破口大罵的沖動。 銘淵真是“步步高學人精”,哪里不會學哪里。想必,當年他?親眼目睹月星洲布下的八宮封印陣之威,心下便已對煉陣之術生出了幾分向往與覬覦。 這千年來?,雖說并未研究出什么真正高深的陣法,可礙于天族人平均修為比起人族修士高了不少,哪怕是如此樸實?無華的陣法,竟也能夠發揮出不俗的威勢。 顧光霽眸光微沉,罡風拂過?他?臉側零星散落的碎發,向后翩躚著飛揚。向來?無波無瀾的面上?,頭一次顯出了幾分凝重之色。 這一刻,他?心下破天荒地生出一絲難以排遣的懊悔之意。 哪怕是大乘期修士,經脈受損卻也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療愈的傷勢,而他?的無情道?劍意,卻又恰恰需將靈力自氣海之中順經脈流經全身,匯聚指端,凝練后方可爆發出無窮威勢。僅僅方才一次揮劍,此刻他?勉強恢復了八成的傷勢便隱隱有加重之勢,炸裂的痛楚無時無刻不似是纖細的綿針一般,細細密密地戳刺著他?雙臂的靈脈。 避不可避地,他?揮劍的動作比起平日滯澀了些許。而這瞬息之間的差錯,在大乘期強者的斗法之中,卻足以決定生死。 她?究竟是不是公羽若,在生死面前,無疑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隨著氣浪崩碎的飛沙走石漫天飛揚,塵煙消散之后,隱約可見對面原本?整齊列隊的銀甲天兵之中,隱隱顯出五個?清晰的身影,以一種極為規整似乎曾精細丈量過?的距離相對而立,隱約圍攏而成一片五芒星形狀的空地。 而他?們身后嚴陣以待的隊列則極為迅速地分為均等?的五大陣營,自動訓練有素地退到五大陣眼之后,長/槍斜指蒼穹,登時狂風大作,濃云積卷,吹拂起漫天煙塵,遮天蔽日,天幕低垂地似是要洶涌著將天地就此湮沒吞噬。 這一次的攻勢,比起方才更凌厲了數倍。 五名陣眼之上?孑然而立的銀甲天兵堅定地向前踏出一步,霎時間,以陣法為中心,方圓百里綿延不息的虛空驟然塌陷,罡風呼嘯的破空之聲竟也瞬間靜了下來?。 電光火石之間,顧光霽和溫蘿同時動了。 長恨在兩人身前盤旋震顫,仰天發出一道?幾乎撕裂云霄的劍吟之聲,浩瀚無匹的劍意靈壓震蕩開來?,不閃不避地朝著洶涌而來?的可怖攻勢迎面直沖而上?。 而與這裹挾著懸江倒海之勢轟然擊出的攻勢截然不同的是,落在溫蘿肩頭的那只手卻極為輕柔,甚至帶著幾分釋然之后的干凈與溫柔,將她?不帶任何欲念旖旎地扣入懷中。旋即,是視野之中的一陣恍惚與旋轉。 溫蘿瞳孔驟縮。 顧光霽竟是想要揮劍迎敵之余,以rou身替她?硬接下這一擊。 哪怕他?如今已步入大乘期,可僅觀方才墨修然嚴肅的警示和陣法與靈力交錯而成的洶涌攻勢,溫蘿心下并無把握他?不會因?這一擊落得千年前公羽川一般無二的下場。 不行。 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她?任務主線中必不可少的男配角色,更多的,則是她?心下乍然悸動起的繁雜思緒。 直面著他?堅定而熱烈的情意卻苦苦欺騙他?,已經讓她?心下難安。若是連累他?為她?隕落此地,她?要如何才能原諒自己。 幾乎只是瞬間,溫蘿便做出了決定。 足尖輕點,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自心頭順著血液一寸寸泵入四肢百骸,甚至將顧光霽柔和卻強硬的動作也生生止息。 迎著他?猛然抬起的雙眸,溫蘿輕輕勾唇,抬手握住他?死死攥緊她?肩頭衣料的指尖。 “我不會有事?!?/br> 她?身負柏己親手鐫刻入靈魂之中的蒼冥鄴火,神火與天道?并肩,即使無法輕松退敵,卻也一定能夠保證她?的安全。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徹底暴露身份而已。 可如今情勢危急,若是她?不能當機立斷地做出果敢的決斷,不僅是顧光霽,就連墨修然也極有可能陷入危機之中。 這一瞬間,漫天熾火紅蓮如浪潮般以她?為圓心綻放出絢爛的紅霞,在一片荒蕪狼藉的戰場之上?洇開靡麗的瑰色,如潑墨般勢如破竹地扭動著迎上?轟殺而來?的滔天攻勢。 肅殺卻暖融的火光裹挾著罡風直撲上?面頰,顧光霽卻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只極快地澀然勾了勾唇。 陰差陽錯之間,他?想要的答案,如今已在她?奮不顧身的相護之下再清晰不過?地明了。 這幾乎灼燒天地的恐怖熱意降世的那一刻,墨修然只覺得周身血液凝滯逆流,倒流而上?直沖天靈,身體不受控制地僵滯得動彈不得。 直到耳畔響起刺耳的金石交接的刮擦之聲,他?才勉強回過?神來?,強自鎮定地自替他?攔下致命一擊的紫衣少女身側向后飛退數步,遙遙轉身向后望去。 濃云翻滾的蒼穹之下,赤紅色的火焰霎時蔓延開來?,如山間奔騰暴涌的湍急飛瀑一般,潺潺向周遭肆無忌憚地沖刷滌蕩而去,以摧枯拉朽之勢向著來?者不善的銀甲天兵席卷而去。 而那兇猛如惡獸一般令人聞風喪膽的火焰卻在一人腳下乖順地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