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高遠目光冷酷中帶了惡毒,云俏卻還是絲毫也沒防備,掩口笑道:“有她們跟著到涼州服侍,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她話音未落,高遠眼中閃過綠光,大喝一聲,“賤人!”伸出蒲扇似的一張大手,奮力抽到云俏頭上。云俏只覺得腦袋受到重擊,頭暈目眩,摔倒在地。 她頭上那頂精致又珍貴的、很受她喜愛的發冠滾落在地上,幾顆血一樣的紅寶石散落于地。她嘴唇滴血,血滴到地上,和那幾顆紅寶石顏色相近,看得人觸目驚心。 “賤人?!备哌h一把扯起云俏的頭發,扯得云俏哀聲哭叫求饒,高遠半分憐香惜玉也沒有,眼神陰沉如暗夜,“你想把我打發到涼州,你自己在京城尋歡作樂?想的可真美?!?/br> “不是的,不是這樣……”云俏嚇得快要傻了,哀哀哭泣,為自己辯解。 “不是就好?!备哌h邪惡一笑,伸手托起云俏的面龐,用譏誚的眼神看著她,“既然不是,那便收拾行裝,乖乖的跟本將軍到涼州去?!?/br> 他笑得更加惡毒了,“涼州是個好地方,到了涼州,你就知道你嫁的夫君究竟是什么人了。我向你保證,你會很喜歡的?!?/br> 高遠笑聲磔磔,云俏嚇得手腳酸軟。 就在這一刻,云俏后悔了 她后悔沒聽云傾的勸告,后悔嫁給了高遠這個惡魔。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晚上繼續。 ☆、第121章 認錯 高遠目光沉暗,像烏云密布的陰雨天。 云俏鼓起勇氣偷偷看了他一眼,便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這個男人陰森森的,太可怕了。 云俏正在恐懼害怕,侍女來稟報,“將軍,于九爺來了?!?/br> 高遠聽到于家有人來,神色中的陰沉昏暗漸漸斂去,臉上又有了笑容,看著又像個正常人了。 云俏不寒而栗。 這個男人好像有兩張臉,平時是一張臉,發作起來是另一張臉,這兩張臉他可以隨時轉換…… “夫人,為夫出去會客,暫且失陪了?!备哌h笑道。 云俏勉強堆起笑容,“夫君早去早回?!?/br> “你想讓我早去早回么?好,那為夫便早早回來陪你?!备哌h笑得意味深長。 云俏笑得比哭得還難看,“將軍待我太好了?!?/br> 高遠哈哈大笑,出去陪客人去了。過了一會兒,侍女進來回稟,“將軍和于九爺出去喝酒了?!痹魄沃揽梢詴簳r不用高遠,長長松了一口氣,癱坐在美人榻上。 她怕了。從前聽說高遠前幾任妻子全部不到一年便死于非命的時候,她還抱有僥幸心理,以為她自己生的美貌,又聰慧過人,又才藝雙絕,所以她和高遠的前些任妻子命運會不同。但是,當高遠一掌抽到她頭上,當高遠無情揪住她的頭發,當高遠用陰毒冷酷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她怕了,她真的怕了。她后悔沒聽云傾的話,后悔嫁給高遠。如果此刻時光倒流,再回到琴宴上,她不會在高遠面前百般獻媚了,她要遠遠避開高遠,避開這個可怕的男人…… 侍女將發冠小心的捧起來,陪笑請示,“夫人,這發冠有寶石掉下來了,是否命能工巧匠修理如新?” 云俏目光落到那頂精致美麗、名貴珍奇的發冠上,心情又有了變化。她若不嫁給高遠,哪里能擁有這樣令許多貴婦羨慕不已的奢華之物,又哪里能擁有將軍夫人的身份,成為各世家名門的座上賓呢。她若不嫁給高遠,難道像云佳一樣嫁到鄉下,做下小小鄉紳的妻子么? 云俏道:“拿去命工匠好生修理,定要恢復原樣,不許有絲毫瑕疵。你告訴工匠,若修得好了,我重重有賞。若修得不好,哼,讓他摸摸項上人頭,瞧瞧還能不能安安生生長在他脖子上了?” 侍女惶恐答應,捧著發冠和散落的紅寶石出去了。 云俏嘴角流血,有老成嬤嬤過來手腳麻利的拿冰塊給她敷了臉,又有兩個小丫頭跪在榻前,不輕不重的替她捶著腿。 “我若能留在京城,不陪他前往涼州,做高將軍夫人還是很好的?!痹魄蜗硎苤@樣的待遇,心思又活動起來,“可是怎樣才能留在京城呢?方才我不過提了提,他已經怒成這樣了。光憑我自己怕是不行。去找找云傾,讓云傾幫我想想辦法?可云傾也未必有什么本事,況且這妮子性情冷漠,不是個好說話的。我便是拉下臉求她,她也不一定便會幫我助我了?!?/br> 想到云傾,云俏眼前忽地一亮,“辟芷香囊!云傾說過,佩戴辟芷香囊對高遠是有用的,佩戴辟芷香囊便能令其遠離了?!?/br> 云俏是個急性子,當即便命侍女去拿辟芷香囊,針線房的管事大娘林大娘臉色鄭重的來了,“敢問夫人,要這辟芷香囊要派何用處?夫人可知道,這辟芷香囊在高家屬于禁物么?” “我,我不知道?!痹魄文槹琢?。 云俏心知不妙,忙取了兩只金釵賞給林大娘,囑咐林大娘不要將她要辟芷香囊這件事告訴高遠。林大娘神情嚴肅的行了個禮,領了賞賜,退了下去。云俏松了口氣,以為自己這個失誤就算掩飾過去了。 誰知林大娘對高遠十分忠心,等高遠回來便立即將這件事回稟明白了。高遠臉上戾氣一閃,“咱們這位新夫人本事很大啊?!碑斖肀惚茊栐魄?,問她是如何知道辟芷香囊的。云俏想抵賴,可高遠那冷厲如刀鋒的目光掃過來,她哪里還敢說謊?戰戰兢兢把云傾的話說了,“……是我六meimei告訴過我的。就是聘給燕王四王子的那位云傾姑娘?!?/br> “云傾?!备哌h咪起眼睛。 高遠神色不善,眼中閃著野獸般殘忍無情的光芒。云俏心中驚恐害怕,不停的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沒事的。云傾是燕王的兒媳婦、四王子的未婚妻,高遠就是再怎么發瘋也不敢對付她的,不是么?” “夫君?!痹魄螒饝鹁ぞさ?、諂媚的叫道。 高遠臉上慢慢綻開一個滲人的笑容,聲音溫柔入骨,“你要辟芷香囊,是想避開我么?” 他聲音溫柔,云俏卻覺得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不敢流動了,嘴唇顫抖,“不,不是,我是想,我是想……” 她自詡為聰慧女子,其實并沒有什么智慧,高遠目光凝視之下,她舌頭好像打了結似的,連個整話都說不成了。 “想什么???”高遠聲音愈發溫柔,面龐慢慢湊近她。 云俏嚇得動也不會動了,強打精神,擠出絲笑容,“我是想……是想聞聞那香囊的味道,猜猜夫君為什么討厭它,以后我好避免讓夫君討厭……” 她說著說著,快要哭出來了。 高遠嘖嘖,“瞧瞧你這樣子,好像為夫欺負了你似的。你想不讓我討厭,對不對?那便莫要擺出這快要哭的樣子,笑一個給本將軍看看?!?/br> 云俏不敢怠慢,堆上幅笑臉,但她心中恐懼已極,笑得比哭得更難看。 “賤人!”高遠驀然翻臉,一巴掌狠狠抽在她臉上,“沒嫁給本將軍之前都會笑,嫁了之后一個一個的哭喪著臉,難道跟著本將軍便這般不樂意么?一個一個全是賤人!” 云俏頭嗡的一聲,栽倒在榻上。 高遠揪著她的頭發往墻上撞,一邊撞一邊惡狠狠的咒罵,“讓你哭喪臉!讓你哭喪臉!你算什么嬌小姐了,嫁給本將軍很委屈么?敢給本將軍臉色看!” 云俏哭叫求饒,高遠哪里理她?一直到手累了,才喘著粗氣停下手,“笑一個給爺看看!”云俏竭力想笑,可此時此刻哪里笑得出來?高遠見她還在抽泣,大怒,“一個一個的就會哭!”一腳將云俏踹倒在地。 高遠將云俏折磨得差不多,方才帶著怒氣睡下了。夜深人靜,云俏癱坐在地上,欲哭無淚,滿心恐懼,她這時候才知道她并不比高遠的前幾任妻子更美、更聰慧,她和她們并沒有區別,面對著高遠這樣的男人,她一樣也是笑不出來的…… 云俏怕極了高遠。雖然晚上高遠睡著了,她還是連出大氣也不敢。第二天早上天不亮高遠便出門了,高遠走了之后,云俏才覺得可以自由呼氣了。 “我要去央求央求云傾,我不能再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了?!痹魄巫匝宰哉Z。 她命令侍女替她準備馬車,她要去趟石橋大街。昨天高遠雖然打她了,但并沒有別的懲罰,管事之人也就不敢怠慢,忙將馬車照常準備好了。云俏珠圍翠繞,打扮得異常華貴,對鏡自視,有些得意,被侍女服侍著上了雙駕豪華馬車,心情便更好了,嘴角有了笑意。 到了石橋大街云宅門前,她的笑意又漸漸斂去。 有什么稀罕的呢?這些首飾衣裳馬車之類的東西云傾一樣也有,云傾要嫁的人是燕王四王子,比高遠年輕,比高遠俊美,還比高遠能干,無論哪一樣都比高遠強。 云翰林吩咐過暫時不和錦繡里來往,但云俏已經嫁出去了,而且云俏就要跟隨高遠赴涼州。分別在即,太冷漠了也不好,何氏便命人把云俏請進去了。 云俏進去拜見過何氏,見廳堂之上只有何氏一人,云傾并不在一旁陪伴,便含笑問道:“嬸嬸,怎地不見meimei???” 何氏笑道:“她一天到晚忙的很,一幫小姐妹不是這個來陪她,就是那個來陪她。還有桂園的山長也常常過來看望。今天衛王府的小郡主和于十八娘、馮氏姐妹有事過來找她,幾個小姑娘躲在房里也不知嘰嘰咕咕在說些什么。你和她是自家姐妹,不見外,我便沒讓人去叫她?!?/br> “如此?!痹魄纹ばou不笑。 她是出嫁了的姑奶奶,好容易回來一趟,云傾這做meimei的連面也不露,她當然是很不滿意的。 “meimei以后會是四王子妃呢,身份尊貴,我在meimei面前可擺不起做jiejie的架子。meimei不愛來,不來便是?!痹魄涡Φ?。 她這話何氏可不愛聽了,淡淡的道:“并不是我家阿稚擺架子不來,是我根本沒讓人告訴她。她和幾個小姐妹說私房話呢,但凡這種時候,你叔叔跟我是從來不會去打擾她的?!?/br> “叔叔嬸嬸真嬌慣meimei?!痹魄尾环獾牡?。 “是啊,你叔叔和我就是嬌慣阿稚,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焙问险Z氣自然而然,好像她說的是什么天經地義、很應該的事情。 云俏嫁給高遠的時日雖然不長,卻享了之前享不到的榮華富貴,出門應酬的時候不少夫人太太看在高遠的面子上也對她很客氣,所以這短短的日子里云俏脾氣已經見漲,聽到何氏這么說話,真想沖口諷刺何氏幾句??伤裉焓莵砬笕说?,是來求云傾的,如果惹惱何氏,云傾哪里肯幫她?只好暫時忍下一口氣,笑道:“嬸嬸,我可不是外人,我想到meimei房里和她說說話去。我多日不見meimei了,著實想念?!?/br> 何氏哪里肯信她這鬼話,微笑道:“阿稚房里全是小姑娘,你這已經出嫁的姑奶奶過去,很不方便。你若真想見阿稚,便等上一等,等她和小姐妹說過私房話再過去吧?!?/br> 云俏胸中怒氣翻涌,臉漲得通紅,冷笑道:“meimei這一許婚四王子,可是不得了,做jiejie的想見見她都不成了呢?!?/br> “云三姑娘你才是不得了,這一做了將軍夫人,便敢當面頂撞起我這做嬸嬸的了?!焙问鲜撬刮娜?,卻不是性子軟任人欺負的,云俏說話不好聽,她立即翻了臉。 “我這里廟小,容不得將軍夫人這尊大佛。將軍夫人,你請吧?!焙问舷铝酥鹂土?。 本來云翰林就說了暫時不和錦繡里來往,何氏不接待云俏也完全可以。何氏還是好心腸,想著云俏嫁出去了,又即將遠行,才破例讓她進來了。誰知她這么不知好歹,要立即見云傾沒見成,當著何氏的面就敢說起怪話。何氏哪里忍得了。 “將軍夫人,請吧?!笔膛缦剂⒓磥碚堅魄巫?。 “別,嬸嬸,我這次來是有事要求meimei的?!痹魄位帕?,想到高遠那幅嘴臉,頭皮發麻,滿臉陪笑,“嬸嬸莫趕我走,我有要緊事求meimei?!?/br> “原來你是來求人的?!焙问纤菩Ψ切?,“你知道你自己是來求人的么?你這個樣子明明是來討債的?!?/br> “嬸嬸,我錯了。我年紀小不懂事,您原諒我這一回吧?!痹魄芜@時也顧不上擺將軍夫人的架子了,軟語央求。 “你哪錯了呀?”云傾自外頭走進來,笑容明媚如春,又帶著絲揶揄。 “就是,哪錯了呀?”趙可寧、于雅猛和馮慧中、馮瑩中四人跟在云傾身后進來,也戲謔問道。 云傾是在自己家里,穿著打扮有幾分隨意,半舊蜜色宮花錦衫子,淺碧色長裙,頭發用發帶松松挽起。雖然是這樣簡單而隨意的裝扮,但她肌膚很白,欺霜賽雪,細腰纖柔,不盈一搦,笑盈盈往那里一站,已是艷光四射,麗色奪人。 趙可寧、于雅猛和馮慧中、馮瑩中四人也是美女,而且都有一等一的家世,或斯文,或優雅,或嬌媚活潑,各有各的風采。這樣的五個人一走進來,云俏這位新近出爐的將軍夫人登時覺得自慚形穢,臉一紅,低下了頭。 云俏或許能跟趙可寧、于雅猛等人比比美,但人家骨子里的從容、優雅和安適,云俏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云俏沒有那份底氣。 “娘,怎么了呀,她為什么要認錯?”云傾握住何氏的手,笑咪咪的問道。 何氏就算心里有氣,握著女兒軟綿綿的小手也踏實安心了,笑道:“其實也沒什么。高夫人要見你,我說你和小姐妹在說私房話,勞她等一等。高夫人或許不大高興了?!?/br> 何氏雖然說得不詳細,但她一口一個“高夫人”,可見對云俏有多么不滿意了。趙可寧、于雅猛等人都是好口才,哪里能輕易放過云俏呢,開玩笑般的一人一句寒磣了她一通,把云俏說得羞慚滿面。 云俏有事要求人,不得不忍了,陪著笑臉道:“方才是我孟浪了,嬸嬸若怪我,便打我幾下,罵我幾句吧?!?/br>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壁w可寧笑吟吟,“你有什么事,快說吧,說出來瞧我們能不能幫你?!?/br> “meimei,能不能借一步說話?”到了這一步,云俏也不敢節外生枝了,央求的看著云傾。 云傾一笑,“我做人向來光風霽月,事無不可對人言,你有話對我說,直接說便是了。這里沒有外人,我娘、我幾位jiejie……” “幾位jiejie呀,說清楚了?!庇谘琶团d高采烈的打岔,“我也算是你jiejie了么?” 云傾沖她扮個鬼臉,“你比我大,不算我jiejie,難道算我meimei?” 趙可寧等人都笑了,于雅猛笑得尤其開心,“成了,以后我是桂小七的jiejie了。不如桂小七你改叫桂小八吧,我和她們論論大小,也算到桂園姐妹當中?!?/br> “我們都從桂園畢業了,你才想起來這個,是不是晚了點兒???”馮瑩中笑話她。 “對啊,是不是晚了點兒?”趙可寧和馮慧中也笑道。 她們親呢開著玩笑,云俏看在眼里,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唉,家世好就是好處多多啊,同樣的年齡,這些人還能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和小姐妹玩耍,她云俏卻要憚精竭慮對付高遠這樣的男人了…… “meimei?!痹魄斡醚肭蟮难凵窨粗苾A。 云傾見她可憐,笑了笑,向她招招手,到了廳角,“你有話快說吧,這里別人聽不到的?!?/br> 云俏雖不滿意云傾的做法,卻不敢再耽擱,只好忍恥把高遠的事略說了說,“……他脾氣果真是不大好,我只怕跟他去了涼州要遭罪,所以想求meimei幫個忙,把我留在京城。我知道meimei心腸好,四王子又有本事,meimei一定能幫到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