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難道宣王小妾的死,福建總督愛子的死,和于家有干系?”一時之間,流言四起,京城士庶百姓議論紛紛,對這樁命案的興趣更大了。還有好事者猜測起于家對云儀、胡不竭下手的原因,“宣王小妾不過是名弱女子,于家犯不上對付她。一定是胡不竭得罪了于家,于家要對付的是他,宣王小妾無足輕重,不過是個幌子罷了?!?/br> 也有人反對,說不是于家要對付胡不竭,而是定國公府要對付胡不竭,因為定國公的女婿云湍和胡不竭有仇,曾被胡家設計打斷了腿,因而落下殘疾,不能做官。定國公的女兒程氏又和夫家大嫂杜氏不和,故此特地設下這毒計,將云儀和胡不竭一起殺了,既為云湍出了口惡氣,又令杜氏失去愛女,痛不欲生,真是一箭雙雕一舉兩得啊。 但是也有替于家、替定國公府抱不平的,“明明是胡不竭見色起意,想要搶走宣王的愛妾,定國公府的家丁路見不平撥刀相助罷了,于家那位高師父殺了胡不竭也是為民除害,胡不竭那種人還不該死?” 宣王和宣王太妃對云儀的死本來并不在意,但于家的人也被牽連進去之后,宣王太妃沉不住氣了,“云儀死不足惜,因為她的死竟往于家臉上抹黑,卻是不能忍?!毙跆钚母谷チ隧樚旄?,告訴涂府尹,云儀犯了錯,宣王府勒令她在許明寺修行,并沒有差人接回。云儀擅自回京,可見這女子性子野蠻不聽教訓,若她和胡不竭有所勾結,也不足為奇。 宣王太妃這是不惜往云儀身上潑臟水,也要對得起于家了。 有一個肯犧牲的人就好辦,涂府尹和幕僚細細商議過后,呈報皇帝,“陛下,這樁案子因為在場的人全部死了,故此極難破案。依現有的種種跡像來看,應該是宣王小妾云儀不守婦道,在許明寺修行期間私自外出,路遇匪人,胡不竭和定國公府的護衛恰巧遇上,撥刀相助,最后全部遭到匪徒的毒手?!?/br> 涂府尹這說法算是給胡家、定國公府都留了體面,但有一點卻是說不通的,就是胡不竭為什么會有那樣奇特的刀傷。關于這一點,涂府尹也早和于家、武師高泰暗通了聲氣,這樣解釋,“案發之時,于家武師高泰正在七星村訪友,根本不可能□□作案,所以這件案子確實和他無關。他之前推說沒進山,也只是不想惹上麻煩罷了,并非心虛隱瞞?;蛟S這群匪徒中有擅長使飛刀之人,也未可知?!?/br> 這樁案子越鬧越大,牽連的人越來越多,皇帝也不愿看到這種局面,涂府尹這息事寧人的說法皇帝很滿意,嘆息道:“一個任性無知的女子,連累了這許多人慘死,甚為可惜?!闭J可了涂府尹的說法,口頭褒獎了胡不竭及定國公府,同時下旨派兵在山中搜捕緝拿盜賊,務必要將匪徒捉拿歸案。 涂府尹覺得自己把這案子算是交待過去了,暗地抹了把冷汗。 宣王府、于家、定國公府都滿意了,胡家死了人,無論如何都是不甘心的,但胡不竭好歹落了個見義勇為的身后名,也算一點小小的安慰。最慘的是云儀,死都死了,還落了個任性無知不聽教訓害了許多人命的評語,蒙上污名。 杜氏不甘心這樣的結果,四處為云儀奔走,但于家、定國公府都恨她多事,早就交待下去了,哪有人理會她?杜大人和武氏也不肯陪著她胡鬧。府衙她進不去了,其余的衙門也不管她,杜氏哭訴無門,氣恨交加,病倒在床。 杜氏以前也生過病,但這次最為凄慘。她常常在夢中醒來,驚呼云儀的名字,“儀兒,儀兒!”但見月光灑地,寂靜無人,冷冷清清,她那溫柔體貼的儀兒卻再也不會答應她了。 “儀兒,儀兒?!倍攀鲜曂纯?。 杜氏的慘狀,李氏到石橋大街做客的時候也提到過,言下之意很是同情。 云傾在旁聽著,沒什么表情,沒什么表示。 李氏奇怪,“傾兒,你不可憐你大伯母么?” 云傾緩緩起身,淡淡的道:“對不住,我有些事要辦,失陪?!?/br> 云傾出了屋,信步走在庭院之中,思緒飛揚。杜氏現在是可憐,但云傾是不會同情她的,路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怨得了誰呢?云傾前世被杜氏害得那般凄慘,又有誰可憐過她?云傾后來是遇到了陸晟,便在錦繡里時云傾若不自救,早被杜氏害死了。這一世云傾最多做到不出手害杜氏,要云傾同情可憐她甚至幫她的忙,絕無可能。 不知什么時候起,她身邊多了一個人。 云傾本是悵然若失,覺察到身邊多了個人之后,喜悅暗生,眼波明利,嘴角噙笑。 這個人的感覺她很熟悉,是他,一定是他 請看作者有話說 請看作者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一片白底繡云龍紋的袍角出現在花叢旁,云傾聽到一個關懷的聲音,“你臉色不大好,什么事情讓你不開心了?” 云傾抬頭,迎上陸晟深邃又溫柔的目光。 “本來是有些不開心的,不過不是什么大事,見到你便好多了?!彼{皮的說道。 陸晟那張如玉雕般的俊臉多了些顏色,如朝霞初升,明亮澄徹,微笑看著云傾,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了。 “哎,你怎么這樣?!痹苾A不依了,秀眉微揚,“不是你說的么,讓我有好話當面告訴你,你愛聽?!?/br> “嗯,我愛聽?!标戧陕曇魷厝岬貌幌裨?。 云傾撅起嘴,“那為什么我跟你說了好話,你都沒有反應???” 她嬌嗔起來格外動人,陸晟心跳加快,伸手指指自己的胸膛,“我有反應,反應很強烈。不信你過來聽聽?!?/br> 云傾道:“這有什么好聽的?”見他一臉期待,而且她還真是沒有聽過他的心跳,頗為好奇,低下頭仔細看了幾眼。 “讓你聽,不是讓你看啊?!标戧陕曇舻统林新詭О祮?,語氣中有著不易察覺的抱怨和無奈,“你這么看,我哪里……”哪里受得了? 云傾嫣然,笑靨如花,“好,那我就聽聽。我現在就好比大夫一樣,你把我當成韓伯伯好了,我聽聽你的心跳有什么特殊的……” 她話音未落,便落入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整個人便有些發蒙。 這是在石橋大街,在她的家,陸晟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抱她了……這一世的陸晟斯文守禮,她哪能料得到他會忽然這樣,蒙了,完全蒙了…… 云傾想掙開,可鼻間隱隱聞到他身上好聞的男子氣息,又想偷偷懶,“算了,不掙扎了,被他抱著蠻舒服的……”渾身暖洋洋的,舒暢甜美,頭一歪,靠在他懷里。 “阿稚,你聽?!标戧扇崧暤?。 “聽什么呀?!痹苾A軟軟糯糯的問。 “聽我的心跳?!标戧傻溃骸拔乙活w心快要跳出胸膛來了,你聽出來沒有?” “為什么快要跳出來了呀?!痹苾A小臉蛋粉嘟嘟的,可愛極了。 “這顆心太高興見到你,跳得越來越快,胸膛盛不下?!标戧蓽厝崴扑?。 “這樣呀?!痹苾A陶醉快樂,如飲美酒,人便有些輕飄飄的,感覺自己就要飛起來了。 陸晟這么厲害啊,能把情話說得這么動聽…… 陸晟懷里抱著云傾嬌軟的身子,心情愈加激動,低沉的道:“這顆心還想飛出胸膛讓你看上一眼,這樣你便明白我的情意了?!?/br> “讓我看看你的心么?”云傾身子更輕,想要陸晟拉住她,要不然她真的會飛走了,她現在渾身沒有二兩重…… 兩人眼神都有些迷朦,卻在這一刻同時看到了天長地久。 他們天生就是應該在一起的,不論前世、今生、來世,注定不可分離。 (本章完) 作者有話說: 晚上要不要再寫一章,我有點猶豫…… ☆、第89章 一時 他倆依偎在一起,傾聽彼此的心跳聲。 很美,比世上任何樂曲都要動聽。 花瓣紛紛揚揚飄落,落在他倆發梢、肩上,美麗如畫。 云翰林腳步匆匆走來,遠遠的看到這兩個擁抱在一起的人,揚起了眉毛。 他回家后聽說陸晟來了,便覺察到不對,趕緊追過來。沒想到陸晟膽子這么大,竟敢在這里輕薄起他的寶貝女兒來了!云翰林很生氣,但他不顧忌陸晟的面子也要考慮到云傾啊,按捺下怒氣,略想了想,悄悄向后退去。 到了看不到陸晟和云傾的小路口,云翰林清了清嗓子,大聲道:“阿稚,阿稚你在哪兒?” 云翰林的聲音驚醒了恍若夢中的陸晟和云傾,云傾一個激靈,忙從陸晟懷里掙開,小兔子一樣躥了出去,“爹爹,我在這里,我什么事也沒有,摘花呢?!?/br> 陸晟懷中還留著云傾的體溫和體香,滿心不舍,他本可以跑開讓云翰林看不見的,這時竟沒有力氣了,也不想跑開,亦步亦趨的跟在云傾身后。 “爹爹,我摘花呢,沒干別的?!痹苾A見到父親,一臉諂媚笑容。 云翰林就是心里有氣也不忍心沖著自己女兒撒,見云傾笑成這樣,便知道她這是心虛不好意思,方才的怒意立即轉為心疼,溫聲道:“阿稚以后若摘花,帶個丫頭過來,好么?你一個人來花園不好,爹爹會擔心的?!?/br> “是,帶個丫頭,帶個丫頭?!痹苾A忙不迭的答應。 陸晟跟在云傾身后走過來了……不,應該說他是飄過來了,腳步輕飄飄的,神情也飄渺茫然,好似做夢沒做醒。 云翰林看到他這個樣子,心里便沒好氣,不快的瞪了他一眼,“四王子在這里做什么?” 云傾本以為自己沖父親跑過來了,陸晟便會趁機逃走,沒想到他竟然傻呼呼的跟過來了,不由的呆了呆,想道:“他怎地這般反常?爹爹好像生氣了,我得保護他才行啊?!?/br> “爹爹,四王子是來找我看病的?!痹苾A搶在陸晟前面說道。 “看???”云翰林皺起眉頭,不快的問道:“四王子,我女兒又不是大夫,你找她看什么???” “關于心跳的?!痹苾A清脆的道:“爹爹,他心跳好像有點快,我替他聽了聽?!?/br> 云傾一臉的天真爛漫,云翰林氣沖沖瞪陸晟,心中責怪,“都是這臭小子把我家小阿稚給帶壞了?!标戧蓞s是柔腸百轉,“她能替我看什么???當然是相思病了。這病只有她一個人能治,普天之下,只有她一個人能治……” “我常常跟韓伯伯請教醫術的。爹爹,我沒有白白勞煩韓伯伯啊,還真學了點兒,真派上用場了?!痹苾A挽著父親的胳膊,興滴滴的說道。 云翰林積了滿滿一肚子氣,當著女兒的面一句不好聽的話也不忍心說,道:“阿稚真能干,小小年紀,這都學會給人瞧病了呢,你韓伯伯知道了一定很欣慰。以后爹和娘,還有你哥哥,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了,也讓阿稚給瞧瞧,好么?” “不好?!痹苾A笑得俏皮,“爹和娘還有哥哥,你們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不許生病?!?/br> “好孩子,懂事孝順的好孩子?!痹坪擦执鬄楦袆?。 陸晟一直沉默不語,心中卻想道:“嗯,她只為我一個人瞧病就好了,別人她可看不了?!?/br> 云翰林想把云傾支開,道:“阿稚,你娘親找你有事,你現在便過去吧?!?/br> 云傾嘻嘻笑,“好,我摘朵花送給娘,娘一準兒喜歡。爹爹,我把我的病人也帶走了啊?!睕_陸晟招手,要陸晟和她一起離開。 云翰林卻道:“爹爹也略通醫術,阿稚若不嫌棄,爹爹為他復診一次,如何?” “復診啊?!痹苾A看看父親,看看陸晟,眼珠靈活的轉來轉去,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陸晟忙道:“云伯伯能為我復診,求之不得。阿稚,你給伯母送花去吧,我要麻煩云伯伯了?!?/br> 云傾聽他這么說,只得答應了,“好啊?!眳s笑嘻嘻的對云翰林道:“我要交待我的病人幾句話?!卑殃戧山械揭贿?,小聲的道:“我走了,不能保護你了,你要小心啊?!?/br> 陸晟心里暖融融的,微笑道:“放心,我有分寸?!?/br> 云傾沖他扮了個鬼臉。有分寸,四王子你有什么分寸啊,方才你從神態到言語全部不對勁,步子都邁得不對,知道么? “阿稚,你要保護我么?”陸晟柔聲問。 云傾自然而然的點頭,“你是在我家,在我的地盤,當然應該我保護你了啊?!?/br> 陸晟如沐春風,心情別提多舒暢了。 云翰林咳嗽了一聲,“阿稚,你娘親在等著了?!?/br> 云傾不敢再耽擱,和云翰林、陸晟告別走了。 陸晟戀戀不舍的目送她離去,滿腹柔情,“不管在哪里都應該是我保護她啊,可愛的小丫頭?!?/br> 云翰林見陸晟一直盯著云傾的背影,又不滿的咳嗽了一聲,陸晟驚覺,道:“云伯伯,方才我和阿稚……”知道云傾的話騙不了云翰林,想解釋些什么。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痹坪擦植豢斓牡溃骸拔曳讲乓呀浛吹搅?,之所以不說破,無非是為我女兒的面子著想。阿稚是小姑娘,我和內人從小便格外注意,便是她做錯什么事也會委婉教導,不會讓她難堪的?!?/br> “是,伯伯?!标戧傻吐暤?。 他有些不好意思,玉石般的俊美面容上現出紅暈。 他如果處處老到干練,云翰林或許會更生氣,但他羞澀得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年,云翰林的心倒軟了,語氣也緩和不少,“你的心事,我也略知一二,現在我要問問你,你父王對你的婚事有什么打算?” “我會說服我父王的?!标戧沙谅暤?。 燕王只和名將貴戚家結親,對文官不屑一顧,但陸晟不會任由燕王擺布,他的婚事,必須自己作主。 云翰林板起臉道:“我不管你如何說服燕王??傊嗤醺羟彩骨蠡?,我樂見其成。但燕王府沒有向我云家求婚之前,你卻不可再和我女兒過于接近了,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