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呸?!焙问陷p輕啐了他一口。 云傾掩口笑。 云仰這時也回來了,云傾忙沖他招手,云仰會意,悄悄的也過來了,和云傾一起躲在門后。 云翰林、何氏不知道他倆躲在門后偷聽,云翰林認真的道:“阿稚是嫁到別人家去的,得占著上風才行,要不然會被欺負的。夫妻之間嘛,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br> “那阿仰娶媳婦進門,也要占上風才行么?”何氏打趣。 云翰林呆了呆,“當然不行。往后阿仰娶媳婦兒進門,阿仰不許欺負他媳婦兒,他媳婦兒也不許欺負他,兩人相敬相愛即可?!?/br> “閨女要占上風,媳婦便要相敬相愛了?!焙问闲υ捤?。 云翰林小聲嘟囔,“誰不向著自己人???反正咱家阿仰、阿稚都不能吃虧,要不我得心疼死?!?/br> 云仰和云傾偷聽父母說話,又覺好笑,又覺感動。 何氏和云翰林說了會兒兒女的事,又回到云佩的婚事上來了,“佩兒這孩子能把李家的婚事退了,再結上和王亮的這門親,真是不容易。一輩子一回的大事,這嫁妝咱們替她辦得厚重些?!?/br> 云翰林贊成,“對,別心疼錢。咱家的錢是父親留下來的,父親能有那些家產,可不是因為精打細算,是因為心善愛幫人,無意中才發了財的?!?/br> 何氏有些煩惱,輕輕嘆了口氣,“佩兒的事好說,我只擔心錦繡里有人知道這件事,眼紅妒忌,說出不好的話,甚至于和咱們不依?!?/br> 云翰林詫異,“佩兒打小便沒有父親,身世可憐,誰好意思說什么?” 何氏便提到了云儀,“儀兒現在也要出嫁了,也是沒父親?!?/br> 云翰林臉便沉下來了,“云家書香門第,自我懂事起,沒有哪一房的姑娘是給人作妾的。云儀怎么出閣,我不知該如何管,也不敢管?!?/br> 何氏便放了心,柔聲細語安慰了他幾句,“莫多想了,早已分了家,大房的事和咱們沒關系?!?/br> 云翰林被妻子勸過之后,漸漸息了怒氣。 云仰和云傾都很同情他們的父親,“祖父是那么善良的老人家,父親也這般厚道,可惜遇到了錦繡里這些人,多傷心啊?!?/br> 這天云仰和云傾一個替云翰林捶背,一個替云翰林捶腿,云翰林樂得合不攏嘴,“今天才知道養兒女的好處啊?!?/br> 何氏故意哼了一聲,“沒良心的阿仰,沒良心的阿稚,只知道孝順爹,不知道孝順娘?!?/br> 云仰和云傾還沒來得及說話,樂暈的云翰林笑道:“娘子莫要妒忌,稍后為夫來服侍你,替你揉肩捏背……”話音沒落,何氏便滿臉飛紅瞪了他一眼,云翰林自悔失言,面紅耳赤,云仰和云傾笑的都沒力氣了。 石橋大街這邊,真是開心快樂的一家人。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明天還是早上八點。 ☆、第82章 委屈 何氏料得不錯,李氏和方氏回到錦繡里之后,把云佩要在石橋大街出嫁、婚事由云翰林、何氏夫婦主持的事一說,一片嘩然。 程氏氣憤不已,“錦繡里現放著親叔叔,卻到外頭巴著那分了家隔了房的堂叔,這是把親叔叔不放在眼里么?二嫂你這是看不起我們四房了!” 李氏伏低做小慣了,見程氏發怒,忙陪笑臉,“四弟妹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的不是這個意思……我哪敢看不起四房呢,就是佩兒,也不敢不把親叔叔親嬸嬸放在眼里的?!?/br> 程氏氣得臉發紫,“不是看不起四房,你便把云佩接回來,讓我們cao辦婚事!” 李氏猶猶豫豫,“這個……這個……”一時沒了主意。 方氏卻在旁笑道:“石橋大街那邊可是把佩兒的婚事全管了,嫁妝也歸他們備辦。四嫂若把佩兒接回來,是打算給佩兒辦上份什么樣的嫁妝???西涼侯府去年才娶了安徽巡撫魯大人的孫女進門,那魯家姑娘的嫁妝可真是十里紅妝啊,四嫂照樣也給辦一份?” “你……你……”這回輪到程氏氣急敗壞,無話可說了。 方氏眼中閃過得意之色。 雖然現在云湍早已是白身,腿又殘了,但畢竟程氏還有定國公府這個大靠山,方氏平時也是不敢惹著程氏的。但因為小方氏的事,方氏心里已是惱怒得狠了,現在有機會寒磣擠兌程氏,她哪會白白放過?況且方氏現在和李氏蠻要好的,幫膽小怕事的李氏說句話,惠而不費,何樂而不為。 “到時候我不去送嫁!”程氏發起脾氣。 李氏慌了,“別呀,四弟妹,孩子一輩子一回的大事,你這做嬸嬸的可不能不去送嫁啊?!?/br> 方氏暗中拉了拉李氏,示意她別慌,笑著說道:“去不去送嫁倒無所謂,照常給添妝就行了?!?/br> 方氏雖然是說說笑笑的樣子,其實卻是在諷刺程氏舍不得錢,程氏氣了個仰倒。 程氏一怒之下,真想把云佩的事攬上身,真想大聲宣稱“四房替她辦份嫁妝便是!”但方氏說的可不是普通妝奩,西涼侯府因為兒子們都有出息,所以兒媳婦們出身都不錯,嫁妝一個比一個豪奢,程氏若要辦,就不能比別人差了,她也犯不上為了賭氣賠上大大的一筆錢啊。 最后程氏面皮紫漲,氣哼哼的走了。 方氏罕見的在程氏面前占了次上風,不由的大喜。 李氏對方氏十分感激,“五弟妹,今天多虧你了。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我這個人你也知道,心太實在了,笨嘴拙舌的,不會說話?!?/br> 方氏在錦繡里一向不起眼兒,沒人看重,李氏誠懇道謝,方氏很是受用,笑容可掬的謙虛了幾句,心中想道:“從前我只想躲是非,什么事也不管,現在看來竟是錯的。我若不管二嫂的閑事,哪能寒磣程氏,出口惡氣?程氏以后豈不是想怎么欺負我便怎么欺負我了?不行,我得把程氏的氣焰給打下去,讓她答應把我meimei接回來。我現在管著我meimei母子二人倒也罷了,將來小孩子長大了,難道還是我管?一個男娃娃,將來總要買房置地、娶妻生子,這些事若都推給我,我就苦死了。這孩子明明是四哥的骨血,卻要我來照管撫養,我冤不冤呢?” 方氏打定了主意。 杜氏還躺在床上養病,是后來才知道這件事的。才一聽說,杜氏便急了,本來是在床上躺著的,霍的坐了起來,把服侍她的侍女嚇了一大跳,“同樣是侄女,恁地偏心!我和儀兒去石橋大街求他們了,李氏也去求了,為什么單幫著李氏和云佩母女,卻不管我們?儀兒和云佩難道不是一樣的么,都是他的侄女,都沒了爹!” 云儀眼圈便紅了。 唉,曾幾何時,她已經淪落到了要和云佩相提并論的地步呢?云佩是云家最不被人看重的姑娘,連云佳、云俏都看不起她啊。 云儀這位大房嫡女,在她母親杜氏眼中,竟然和云佩一樣了。 “儀兒,你親自去石橋大街見見你叔叔嬸嬸?!倍攀洗謿?,拉過云儀的手,“你去跟他們說,你和云佩都是他們的侄女,應該是一樣待遇。你叔叔嬸嬸給云佩什么,就得給你什么,一樣也不能少!” “我……我出不了門……”云儀弱弱的道:“宮里有女官在……” 太后對云儀很不放心,特地差了女官來管教她。一開始女官異常嚴厲,云儀吃了不少苦,后來云儀再三賄賂,女官略放松了些,但放云儀出門這種事還是不行的,太后不許。 太后是唯恐云儀進了宣王府之后再做出放火燒人之類的事,一定要把云儀管得服服貼貼才行了。 云儀這句話提醒了杜氏,杜氏抱著云儀大哭,“我可憐的儀兒?!?/br> “娘,您快別這樣?!痹苾x急得低下頭勸她,聲音低而急促,“這要是讓那女官聽到了,又有話說了!” “姑娘出閣是喜事,大太太怎地哭成這樣?這是不愿意嫁姑娘么,這是覺得姑娘進宣王府委屈了么?”女官一臉嚴肅漠然的站在門口。 “沒,沒有?!倍攀厦χ棺】?,結結巴巴的道。 云儀忙辯解,“家母是舍不得我罷了?!?/br> 女官目光緩緩在這母女二人臉上掃過,杜氏和云儀都陪起笑臉。 她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得罪這個女官。這女官可是太后派來的呢。 女官不屑的哼了一聲,“便是舍不得女兒,也沒有這般嚎哭的道理?!庇钟柍饬藥拙?,才施施然走了。 杜氏臉上一直堆著諂媚的笑,直到女官走遠了,才恨恨的“呸”了一聲,“呸!不過是宮里一個奴婢罷了,狗仗人勢,到官員家眷面前也敢逞起威風來了!” 云儀低頭垂淚,黯然神傷,“還沒嫁進宣王府,便被這般管束了。嫁進去之后會是什么日子,我都不敢想……” 杜氏忙勸她,“傻孩子,千萬不要這么想。你現在是只有管束,沒有寵愛,等到你進了宣王府,有宣王殿下疼愛呵護,還怕什么呢?你這么美,又這么溫柔,宣王殿下一定待你如珠如寶,寵的不行啊?!?/br> 云儀被杜氏安慰良久,臉上現出憧憬的笑容,“我也盼著是這樣?!?/br> 前世沒能順順利利嫁過去,這世總算可以在一起了。前世的緣份今生來續,無論如何都是一段佳話啊。 杜氏和云儀商議之后,差了一名心腹婆子去了趟石橋大街,帶去一封杜氏的親筆信。杜氏做慣云家大太太,直到現在也不愿放下身段,在信里先是講了番大道理,然后才說出云佩和云儀一樣是侄女、應該一樣對待的話。 這婆子送信過去之后,何氏當即拆開看了,直接寫了回信讓那婆子帶回來。何氏的信和杜氏的信一樣,一開始也是駢四驪六、冠冕堂皇、不知所云,后來才說到實際問題。何氏話說得還算客氣,意思卻非常明白,他們夫婦二人為云佩所做的也無非是備辦嫁妝、cao辦婚事這兩項而已,這兩項云佩用得著,云儀不用。云儀一乘小轎便被抬走了,婚事無需cao辦。 杜氏看了信,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云儀聞訊趕來,拿過信看了,羞燥難堪,惱羞成怒,“都是一家人,何苦如此奚落于我!我若有一日飛上枝頭,青云直上,一定會十倍百倍回報這些人的!” “娘,我一定會爭氣?!痹苾x將杜氏救醒,眼中含淚,“我一定要讓宣王殿下寵愛我、呵護我、為我作主,我不會長久居于人下,定有揚眉吐氣的一天?!?/br> “儀兒,娘就靠你了!就指望你了!”杜氏看著云儀嬌美的面龐,心中生出無盡的希望,顫顫巍巍握住了她的手,老淚縱橫。 杜氏和云儀算是把云翰林、何氏一家人給恨上了。 但小人物的恨有什么用呢?在生死邊緣摸爬滾打的小民就算恨達官貴人,又能將他們怎樣? 云儀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要往上爬,不擇手須往上爬,有一天她坐上高位,便能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了。 云儀要等著將來報仇,杜氏卻沒那個耐心,思量了一夜沒睡,次日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命人將李氏請了來,拉著李氏的手,推心置腹的說了一番私房話,“弟妹啊,你人太老實,莫要被人騙了才好。咱們云家是書香門第,太太平平的,你知道那些公侯伯府又是怎樣的?西涼侯殺人不眨眼,那個就不說了,西涼侯夫人傲慢冷淡,也暫時放到一邊,王亮是庶出,他的生母是什么人,你可打聽清楚了?若王亮的生母不好,將來佩兒嫁過去,既要服侍西涼侯夫人,又要服侍他那姨娘出身的生母,可就苦不堪言了?!?/br> 杜氏知道西涼侯夫人雖不溫柔,卻很大氣,不是為難兒媳婦的婆婆,便不說西涼侯夫人的壞話,卻添油加醋把嫁庶子的壞處說了又說,極力渲染,說得李氏面如金紙,滿心恐懼,身子發抖。 李氏失魂落魄的走了。 杜氏得意的笑了笑,“呸,遇上李氏這樣的糊涂蛋,我看你這婚事能不能順順利利cao辦好了!” 李氏回房后獨自坐著想了又想,便哭了,“佩兒命苦,從小便沒爹,若是嫁到西涼侯府,被王亮的生母折磨,我怎忍心?”哭了一場,哭得眼圈紅紅的,晚飯也沒吃,沒情沒緒的睡下了。 第二天,她實在忍不了,也不和方氏商量,獨自坐轎子去了石橋大街。 見了何氏,李氏眼淚便流下來了,把何氏嚇了一跳,“二嫂,你這是怎么了?” 李氏便把杜氏的話說了說,泣不成聲,“……我怕佩兒被女婿的生母折磨……” 何氏好言好語勸道:“這卻不會。王亮的生母很早便去世了,他是由侯夫人撫養長大的,什么由生母折磨這樣的事,是斷斷不會有的?!?/br> “很早便去世了?”李氏眼睛一亮,激動握住了何氏的手,“真的很早便去世了?”臉上有了喜色,喜氣洋洋,笑得合不攏嘴。 何氏扶額。 唉,做母親的愛護女兒,這是人之常情,可你也不能因為王亮生母已經過世,就高興成這樣吧?難道不是應該表示可惜,說一些諸如“侯夫人把孩子教的真好”“這孩子從小沒了親娘,以后我這做岳母的要多疼愛他”之類的話么。 何氏仔細想了想,如果她是男家的長輩,就算本來很喜歡云佩這個姑娘,但有李氏這樣的母親,還會很想結親,很愿意結親么?可能結親的意思沒那么強,沒那么明確,甚至有可能因為轉而打消念頭,另求淑女了。畢竟結親是大事,若有一個糊涂不曉事的親家,那也是夠讓人苦惱的。 “婚事必須由我cao辦啊,若是交給她,那還得了?!焙问习蛋祿u頭。 何氏勸了李氏一番,也沒讓她見云佩,便把她打發走了。 不光把她打發走了,何氏還委婉的勸了她幾句話,意思是西涼侯府規矩大,西涼侯夫人性情高傲,李氏和西涼侯府少打交道為好。令人慶幸的是李氏很快便聽懂了,連連點頭,“弟妹你見的多識的廣,我極少出門,不會應酬,我便少開口,全拜托你了?!焙问洗笥X欣慰。 西涼侯府請了會寧侯夫婦為媒,云家請了何方洲夫婦為媒,兩家交換庚貼,合八字,占卜無誤,行了文定之禮,兩家正式訂婚。 雖然只是文定之禮,但來的賀客還是很多。 云翰林在京城為官多年,人緣很好,這回雖然是嫁侄女,平時和他有來往的文官家眷也都來了。云仰、云傾要好的同窗,何家的親朋好友,濟濟一堂。 云佩是云家大姑娘,她訂婚是件大事,云儀也獲準前來參加。 看到西涼侯夫人莊重的將纓帶系在云佩發髻之上,云儀紅了眼框。 結上纓帶,表示云佩已經受聘,將來舉行婚禮,新郎親手解纓,昭示賓客,婚姻受到家族認可、接納,云佩便是西涼侯府的人了。像云佩這樣才是正正經經的出嫁啊,云儀這樣算什么呢?沒有文定之禮,沒人替她系上纓帶,不必宴請親朋好友,一乘小轎便會被抬走了…… 這個時候,云儀不是不后悔的。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已經由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