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云傾提著個竹子編的小花籃站在花圃旁,舒綠和自喜采好新鮮的玫瑰花往花籃里放,云傾興致很好的指指點點,“舒綠,摘那朵粉色的,對,就是你手頭那朵。自喜,你右邊那朵大紅色的玫瑰花多嬌艷呀,就是它了?!笔婢G和自喜聽著她的吩咐摘花,主仆三人都是笑嘻嘻的,興高采烈。 云儀信步走過來,“六meimei好興致啊?!痹苾A摘花摘得正高興,卻見云儀過來了,覺得很掃興,笑道:“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說,到了丹桂女子書院要姐妹相互扶持???”云儀不由的臉上一紅,心中頗為惱怒,“云傾,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狈€穩心神,柔聲道:“丹桂女子書院畢竟是新開的,不知底細,我父親覺得于家閨學更有名氣,所以命我去于家閨學。六meimei,雖然咱們以后不在一處上學,但還是同住在錦繡里的好姐妹,對不對?”云傾似笑非笑,似嗔非嗔,拿起一朵大紅玫瑰花一朵一朵撕著花瓣,白生生的小手,紅艷艷的花朵,悅目之極。 云儀想和云傾修好,想了一想,溫聲道:“六meimei,我是真心真意待你的,日久見人心,以后你一定會明白我。你放心,不管我祖母她們怎么想,我是很想讓三叔、三嬸和你長長久久住在錦繡里的,親如一家?!?/br> 云傾何等聰明敏銳,立即聽出了她的話外之意。 云傾小手指拈著朵鮮艷欲滴的花瓣,慢吞吞的道:“如果住在叔祖父家里,別人都會說我是尚書府的姑娘,身份自然高貴些……”云儀沒想到云傾這么快便接了她的話,喜悅不已,矜持的微笑道:“是啊,六meimei你是聰明人,這個道理很容易想明白的。打個比方說吧,會寧侯和他的弟弟至今也沒有分家,所以馮瑩中現在還是會寧侯府的姑娘。若是有一天會寧侯和他弟弟分了家,馮瑩中隨著她父母搬出會寧侯府,她便不再是侯府千金了啊。住在哪里,對于一位姑娘來說,意義很是不同呢?!?/br> 云儀笑盈盈的看著云傾,不知不覺間,神態間多了幾分傲慢之意。 她覺得錦繡里對于云傾來說非常重要。云傾如果繼續住在這里,便是尚書府的姑娘;如果王夫人、杜氏等不滿云三爺一家人,要設法讓他們搬出去,那云傾就是名不見經傳的侍讀之女了,身份簡直一落千丈啊。 云傾低頭笑了笑,云儀覺得云傾這是怕了,怕要搬出去,怕不再是尚書府的千金小姐。 “六meimei,我會保住你的?!痹苾x柔聲道:“你以后跟著我就好,什么都不用擔心?!?/br> 云傾本來就在笑,聽了她的話,小嘴咧了咧,笑意愈濃。 云傾知道云儀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云儀這么說話意圖何在。云傾倒是有點理解云儀為什么會這樣,因為依著普通人的想法,錦繡里云府在京城又有一定的地位、名聲、三房在這里又可以一切開銷全用公中的,不必花費自己的銀子,那當然是繼續住在這里更有利啊,搬家做什么?正因為普通人的想法如此,所以云儀才會有信心這樣對云傾說話。但是,云傾不是普通人,她不稀罕做什么尚書府的姑娘,更不把日常開銷看在眼里,她要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要的是在自家后花園里開開心心摘花的時候不會有無關人等前來打擾。云傾的心思,云儀是不會明白的。 “我知道了?!痹苾A笑道。 她摘好了花,并不多停留,帶了舒綠、自喜,飄然而去。 云儀看著這主仆三人的背影,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六meimei還是很識相的啊。她以后定會和我要好了,不會再和我作對了?!?/br> 云儀對這次園中談話的結果非常滿意。 云傾比她更滿意。 程氏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一開始因為云湍遠離京城,她極為苦悶,整天無精打采,便把她的女兒云佼忽略了。云佼急得跟她哭,“云傾上了女子書院,云儀去了于家閨學,不管哪個學校不管云家的閨學強多了呀,我多沒面子!”云佼哭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程氏又是心疼又是著急,也顧不上悲春傷秋了,忙哄云佼道:“女兒,娘明天便回定國公府,讓你外祖父外祖母給拿個主意?!焙辶嗽S久,方哄得云佼不哭不鬧了。 第二天程氏便帶著云佼回了趟定國公府,氣哼哼的把幾個女孩兒上學的事跟定國公夫人說了,讓定國公夫人替她想辦法,要么把云佼送到丹桂女子書院,要么把云佼送進于家閨學。定國公夫人嘆氣道:“當初于家小兒子還跟你求過親呢,你又不肯答應!若是當初答應了于家,佼兒還愁沒前途么?”程氏皺眉,“于家小兒子長的又丑,脾氣又不好,我才不要他呢?!倍▏蛉说溃骸拔疫€不知道你么?就看中云湍是個俊俏風流的才子。好好好,我知道了,一定給佼兒想法子?!?/br> 定國公府和于家雖然早年間因為于家求婚不成的事有些疏遠,但定國公畢竟是朝中勛貴,于家還是要給他些面子的。不過是送個女學生進閨學,實在是小事一樁,于家很痛快的便答應了。 程氏告訴云佼這個好消息的時候,云佼高興得蹦了起來。 雖然這個結果最后也是不錯的,但程氏卻因此對云大爺、杜氏、云儀有了意見,認為他們只顧著云儀,根本不管云佼,“我家四爺在家的時候,倒是還和我挺要好的。我家四爺不過出京辦件差事,便對我的佼兒不聞不問了,這是親兄弟辦的事么?你無情,休怪我無義了?!睆拇撕痛蠓肯酉稘u深。 這年秋天,云傾一下子迎來了兩家至親。 韓厚樸的妻子冷氏和她父親冷縣令一起,帶著兒子韓京墨、女兒韓菘藍來了京城。何氏的弟弟、云傾的舅舅何方洲由金城知縣調入京城任大理寺丞,和他母親殷氏、妻子周氏、三個女兒何青黛、何青未、何青碧并十幾名婢女、婆子、仆役也即將抵京。何氏同何方洲姐弟之間已是多年不曾見面,聞訊又驚又喜,“弟弟竟能調任京官,真是做夢也沒想到?!痹迫隣斠埠芴嫫拮痈吲d,“芳卿,恭喜恭喜,姐弟要團聚了?!痹苾A人小鬼大,殷勤和何氏商量,“娘,舅舅在京里有房子么?沒有啊。那舅舅到京城之后不是沒地方住嘛,趕緊把石橋大街的房子收拾收拾,讓舅舅先住下啊?!焙问闲幕ㄅ?,捧起她嬌嫩的小臉蛋親了親,“小阿稚,娘在杏花巷有間陪嫁房子,想先借給你舅舅住?!痹苾A眨著大眼睛,“杏花巷的房子也收拾,石橋大街的房子也收拾,等舅舅來了讓舅舅挑,舅舅喜歡哪個便住哪個,這樣才顯得爹和娘有誠意嘛?!?/br> 她說的天真無邪,云三爺卻聽得不對勁了,“阿稚,爹爹怎么覺得你似乎別有用意呢?”云傾甜甜笑著撲到他懷里,“爹爹你太聰明了,什么都瞞不過你呀。爹爹,我就要上學了,咱們若是住到石橋大街,我上學就很近。如果還住在這里,我上學離得很遠,天不亮就得起床了……”眨巴著眼睛瞅著云三爺,樣子別提多可憐了。 何氏心疼,“小孩子睡不夠哪行???”云三爺躊躇不決,“搬家倒也不是不行,可你叔祖父那里……唉,老人家總是盼著兒孫團圓的,不愿分開住?!痹苾A一臉認真,“可是,老人家也應該是疼孩子的呀。我每天睡不夠,叔祖父還強留咱們,他會心安理得么?爹爹,我可是聽到家里風言風語的,說咱們這一房人私財又不上交,吃吃喝喝全賴上叔祖父,說咱們……說咱們……”她咬緊嘴唇,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委屈得說不下去了。 云三爺心痛,輕撫她的頭發,“阿稚,爹爹會想辦法的?!?/br> “嗯,我相信爹爹?!痹苾A依戀的偎依在父親懷里。 云三爺抱著云傾軟軟的小身子,想到她以后天不亮就要起床上學,也覺得不是長事。再想到府里的風言風語,就如坐針氈了。 何氏命人精心收拾杏花巷的房子和石橋大街的房子,云三爺默許了。 云傾跟著何氏去向王夫人請安的時候一般是不愛說話的,這天卻一反常態,絮絮叨叨說著她舅舅要來了,杏花巷和石橋大街的房子如何收拾,如何要她舅舅一家人滿意,如何要她舅舅任意挑選。王夫人的臉色便有些不好,淡淡笑著問何氏,“六姐兒說的這都是真的么?”何氏笑道:“我就這么一個弟弟,阿仰和阿稚就這么一個舅舅,必須得盡盡心啊?!倍攀纤崃锪锏牡溃骸叭転轫n家修房子還那般盡心呢,三弟妹這是為了娘家弟弟,想必更是慷慨解囊了?!焙问洗蟠蠓椒降牡溃骸耙矝]慷慨什么,不過是和我房里一樣布置罷了?!蓖醴蛉撕投攀下牭谜媸切念^火起。 何氏手里錢寬裕,房里的布置既富貴又清雅,那個花費可是不小啊。 婆媳二人私下里又是一番心疼肚疼的算計,“大把的銀子往外扔,為了韓家還不算,這次又為了何家。敢情他們這房人吃云家的喝云家的,省下來的銀錢全用到外人身上了啊。再這么慣著他們,云家不知得虧多少?!蓖醴蛉艘姷皆粕袝臅r候便委婉提了提,“……三郎心安理得的吃住在云家,大把的銀錢資助外人,韓家、何家個個比咱們還親似的?!痹粕袝料履?,“婦人之見!頭發長見識短!”王夫人委屈的道:“三郎若把他的家財交公,那他的開銷自然應到公中來支。他的家財又不交出來,衣食住行都是公中給錢,不合情理啊。大郎、四郎可不是這樣的,他們的俸祿交公了,自己可沒有私財?!痹粕袝緛響摪训览碜屑毥o王夫人講清楚的,但他這些天正忙著朝中的事,無睱顧及王夫人,板著臉訓斥幾句,便拂袖而去。 原任昭文館大學士的梁太傅告老還鄉,皇帝正在斟酌繼任人選,云尚書和丁侍中都是有希望的。這個時候云尚書哪有心思為家里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cao心呢?根本顧不上啊。 但是,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家務事后來卻帶給了他極大的困擾。 朝會之后,丁侍中快走幾步追上云尚書,和他并肩站著,笑吟吟招手叫云三爺,“越客賢侄請移步,老夫有事要請教?!痹迫隣斢行┠涿?,“侍中大人有事盡管吩咐?!?nbsp;這時朝會才散,官員眾多,都有意無意的往這邊看,丁侍中笑容可掬的問道:“越客賢侄,我聽說令叔母想要你將家財悉數上交,才容你在錦繡里繼續居住,這是真的么?”云三爺大吃一驚,忙道:“侍中大人誤會了,絕無此事!絕無此事!”一邊說著話,一邊緊張的看著云尚書一眼,唯恐云尚書為此不快。丁侍中哈哈大笑,“家務事嘛,很難說得清的。我還聽說你私財數目不小,對不對?”云三爺更是驚訝,張口結舌,“這……這是哪里話……”用迷惑的眼神看著云尚書,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尚書心早就沉下去了。 丁侍中這是故意的。 他故意當著這么多朝臣的面說出錦繡里云府的私事,而且他所說的家務事對云尚書大大不利。若是不明真相的外人聽了丁侍中的話,還以為云尚書是道德敗壞之人,一心要貪圖侄子的家財呢。 云尚書冷冷看著丁侍中,斬釘截鐵的道:“我從來沒有要三郎將私財上交!三郎是我已經過世的兄長留在這世上的唯一愛子,是我的侄子,我照顧他養育他是應該的,可我和他父親早就分過家了,他的私財是他的,與我無關!” 丁侍中拈須大笑,“既然已經分過家了,為何定要住在一起,難道不是有所圖么?云尚書,你這說辭能說服我,卻堵不住世人的悠悠眾口啊?!?/br> 云尚書眼神凌厲,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的眼神已將丁侍中五馬分尸,讓丁侍中死無葬身之地了。云尚書要繼續反駁,可是丁侍中目的已經達到,不再和他繼續論辯,大笑而去。 云尚書懊惱之極。 這天云尚書回到家之后疾言厲色質問王夫人,氣得王夫人痛哭失聲,“我哪里出去胡亂說話了?你不許我再提,我便不提了啊,根本沒有出去亂說話,沒給你惹麻煩!”云尚書勃然大怒,“你沒有出去亂說話,丁侍中為何會知道我家的**,當眾胡言亂語?”發了通脾氣,怒氣沖沖的走了。 云三爺特地到書房眼云尚書解釋,“叔叔,我真不知道丁侍中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痹粕袝袂槠v,“他是故意的。潛兒,不必理會他,不要上他的當?!痹迫隣敧q豫了下,低聲道:“阿稚就要上學了。我們若搬到石橋大街,她上學就很近。如果還住在這兒,上學遠,她天不亮便要起床,小孩子家家的,太辛苦了……” 云尚書沉默許久,緩緩道:“潛兒,你搬家吧?!?/br> 這年秋天對于云傾來說真是金秋季節,收獲累累:如愿以償搬了家,上了女子書院,多了兩家親人,多了幾位很要好的朋友,開始了美好的新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第40章 請客 從云尚書的書房出來,云三爺腳步都有點輕飄飄的了。 他和何氏其實多年前就想搬出去單過了,但直到今天才得到了云尚書的首肯。 回去之后云三爺摒退侍女,把云尚書答應搬家的事告訴了何氏,何氏又驚又喜,“叔叔他老人家不是一直不肯放咱們走么?”云三爺微笑道:“我也不大清楚原由。似乎是外面有謠言,說叔叔和叔母留咱們在這里,以后要咱們把私財全部上交,還謠傳咱們的私財為數不少。叔叔不愿背上貪圖侄兒家財這個惡名,雖然他老人家更愿意合家團聚,但人言可畏,只好讓咱們搬走了?!焙问闲拟疋裉?,“這傳謠言的人可惡極了?!痹迫隣敯櫭嫉溃骸翱刹皇敲??叔叔哪會貪圖咱們的私財呢,我成親之前他便請來族中耆老把他保管的家財全部交給我了。而且這些年來咱們在家里白吃白住,叔叔從來不肯要我的俸祿。他老人家對我是一片愛護之心。唉,聽到外人誤解他,我真是很難受?!?/br> 何氏忙道:“咱們搬出去單過,這個謠言自然就平息了,對么?那咱們快些搬家吧?!痹迫隣旤c頭,“嗯,越快越好。一個是要平息不利于叔叔的謠言,另一個咱們小阿稚馬上便要上學了,搬了家,離書院近,也免得小阿稚辛苦早起?!焙问洗蛉さ牡溃骸拔疫€以為三爺心里只有叔叔呢,原來也有小阿稚的位置啊?!痹迫隣旙@訝揚眉,“我心里除了叔叔、叔母之外,當然還有你和阿仰、阿稚啊,這還用問么?”何氏不由的笑了,笑的很開懷。 “阿稚一直很盼望搬家的?!焙问侠迫隣數囊滦?,提醒他。 云三爺饒有興味,“那咱們把阿稚叫過來好不好?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看她是什么模樣?!?/br> 夫妻二人很想知道寶貝女兒會是個什么反應,忙命人去叫云傾。 云傾今天穿了一件淺湘妃色漳緞衫子,下著天藍色貢緞長裙,裙子很漂亮,顏色悅目,看上去就像被清水洗過的藍藍天空似的,寧靜清新,悠然安逸,自由自在。她進來之后先是盈盈曲膝行禮,然后便得意的在屋里轉了兩個圈子,“這是我新做的裙子,打算上學穿的,好看么?” “好看極了?!痹迫隣敽秃问险嫘膶嵰獾目洫劦?。 “爹娘叫我過來有什么事???”云傾顯擺過自己得意的新裙子,才想起來問正事。 云三爺和何氏含笑相互看了一眼。 云三爺清了清嗓子,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道:“阿稚,爹爹才從你叔祖父那里回來。你叔祖父體諒你年齡太小,若住在這里,天不亮便要起床上學,太過辛苦,所以他老人家同意咱們搬家了?!?/br> 云傾睜大了眼睛。 她眼睛本來就又大又黑,現在睜得圓圓的,亮亮的,又驚又喜,更顯得天真爛漫、惹人喜愛。 云三爺和何氏笑吟吟看著她,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絲絲的。 瞧瞧,小阿稚多高興啊。 云傾臉色激動,一迭聲的問道:“真的么?真的么?爹爹,娘,這是真的么?” 云三爺、何氏一齊笑著點頭。 舒心暢快的笑意自云傾嘴角綻開,她熱情的沖云三爺、何氏伸出小胳膊,“爹爹,娘,快拉住我!”云三爺不解,“阿稚這是怎么了?”何氏已殷勤的沖她過來了,口中也問,“阿稚,為什么要拉住你???”云傾嘻嘻笑,一臉陶醉,“我整個人輕飄飄的,這便要飛上天了呀??炖∥?,要不我真的飛走了,上天了,爹和娘便沒有女兒了呀?!?/br> “噗……”云三爺和何氏不禁都笑了 這對溺愛孩子的父母很配合云傾,忙一邊一個拉住她,“這必須得拉住了,拉緊了,千萬不能放手。若是我家小阿稚真的飛上天了,我們這做爹娘的便沒處哭了?!闭f著話,他們已是笑倒了。 云傾也咯咯笑,三人都快活的很。 云傾跟她的父母提要求,“我要單獨住一個院子,院子里要種花,院子外面要種樹,還要一個小池塘養魚,不對,要兩個小池塘,一個養好看的魚,一個養能吃的魚?!痹迫隣斝χ饝?,“那是咱們自己的家,小阿稚想怎樣便怎樣好了?!焙问细菨M口答應,“搬過去之后,你仔細跟娘說說,娘替你拾掇?!痹苾A大喜,眉眼彎彎。 云傾提著她的新裙子轉了個圈,“爹爹,娘,你們快挑個黃道吉日,咱們早日搬家。我回去收拾東西了啊,我都要上學了,很能干的,自己的東西自己收拾!”打開門,小鳥似的飛走了。 “這孩子?!痹迫隣敽秃问献叩介T前,看著寶貝女兒快活的小身影,一臉溺愛 。 因為之前何氏已命人收拾好了石橋大街的房子,所以這次搬家一點也不費事,說搬就搬。 云三爺和何氏看了黃歷,擇好吉日,便張羅起搬家的事了。 云傾喜悅不已,小大人似的指揮著舒綠和自喜等人收拾起她的東西。她人不大,東西不少,光是她心愛的玩器、書籍、衣服飾物等足足裝了好幾只大箱子。云傾命人在箱子上貼了紅色的紙條,親筆寫上“壹,貳,叁,肆”等字樣,交代舒綠、自喜,“看好了啊,這都是我喜歡的,不許弄丟了。搬家很容易丟東西的?!笔婢G抿嘴笑,“是,姑娘放心吧,一準兒丟不了?!弊韵惭劬Φ傻脠A圓的,“咦,姑娘你怎地知道搬家容易丟東西???你搬過家么?”云傾隨口吹噓,“這便是多讀書的好處了啊。我雖沒搬過家,各種細節卻都知道,書里全有?!弊韵惨荒槼绨?,“姑娘真有學問!”云傾興滴滴的拍拍她肩膀,“自喜真有眼光!”她主仆二人玩得高興,舒綠想笑又不好意思當著她倆的面笑,抿著小嘴,忍著笑,憋得夠嗆。 云傾只管自己的事,何氏負責一家四口,因為石橋大街已經置下了嶄新的家俱,什么都是齊全的,所以搬家只帶隨身細軟等日用之物即可,笨重家什等物一個是搬著不容易,另一個真搬走了用處也不大,便就不帶了。既不搬笨重家什,那便輕省了不少。 王夫人、杜氏等人知道三房要搬走,心里一陣舒暢,“總算要搬走了啊。甚好,以后不用在錦繡里白吃白喝了?!倍己芨吲d。杜氏這當家媳婦兒算算帳,單是月錢一項每月便可少支出五六十兩,一年便是數百兩,若再加上其他的支出那數目便更加可觀。杜氏既為少了三房這個負擔而高興,又為之前云家的損失而心疼,“三弟沒成親之前的事就不說了,成親之后也在錦繡里住了十三四年吧?云家為他得花多少錢啊。唉,這白花花的全是銀子啊?!狈浅P奶?。 杜氏心里不舒服,難免跟云儀抱怨。云儀還真沒想到過這些,不由的呆了呆,“娘,既然三叔三嬸這么費公中的錢,為什么你從前不提這些呢?”杜氏懊悔的道:“唉,才開始的時候娘是新媳婦,不敢多說話,后來便習以為常了。若不是你三叔這陣子給韓家、給何家大筆大筆的花錢,卻半分私財也不上交公中,我還想不到這里來呢。你祖母倒是一直知道,但是你祖父向著三房,她老人家也沒辦法?!痹苾x細思了半晌,也有點生氣,“三叔連俸祿都不交,這可有些不像話呢。哪家子侄的俸祿不上交公中的?”杜氏嘆氣道:“可不是么?” 云儀想到自己之前還憐惜云傾,還設身處地的為云三爺著想,覺得自己太傻了,“三叔那么自私,六meimei那么自私,我何苦白cao這份心?人家還不稀罕呢。云儀啊云儀,你以后不可對人太好了?!?/br> 搬家這天,云三爺、何氏帶了云仰云傾兄妹去向云尚書辭行,又向王夫人辭行。杜氏、李氏、程氏、方氏以及云家的小輩們都在,王夫人裝出慈祥的模樣,笑道:“三郎和三郎媳婦兒在錦繡里這么多年,我這做叔母的沒敢怠慢你們?,F在雖然搬走了,以后也要常來常往才好,不可和叔父叔母生疏了才是?!痹迫隣敼Ь吹牡溃骸安桓?,以后定要常常來向叔父叔母請安的?!焙问蠈嵒?,笑盈盈取出一張金碧輝煌的荷包,雙手遞給王夫人,“因叔叔舍不得,我們一家人一直住在錦繡里,真是打擾叔母和嫂嫂們、弟妹們了。十幾年的光陰,我們三房人口又不少,這開銷必定不是個小數目。叔叔一直不肯要三爺的俸祿,可我們在這里白吃白住的,哪里好意思?叔母,這是三爺和我的一點心意,請叔母務必笑納?!蓖醴蛉舜鬄閯有?,卻嗔怪著往外推,“一家人怎能說兩家話?”何氏笑著把荷包硬塞到她手心,“不過是小輩的一點心意,叔母若是不要,便是看不起我們了?!蓖醴蛉诉€是不肯要,云儀有了先前的心思,便作出天真模樣,笑道:“三嬸嬸,這是什么???”從何氏手里接了過來,像看到什么新鮮東西似的瞅來瞅去。何氏微笑道:“儀兒乖,你玩一會子,便交給夫人,好么?”云儀玩著荷包,乖巧的點頭。 云傾把云儀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心中微哂。 云儀這是唯恐何氏只是做個樣子,王夫人若推讓得狠了,何氏便會順水推舟再把荷包拿回去么?她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云三爺、何氏帶著一子一女辭別眾人,搬了家。 他們一家人走了之后,云儀把荷包里一張銀票取出來看了看,吃了一驚,“我看錯三叔三嬸了。他們可不小氣,也沒有存心要占便宜,這張銀票足夠三房多年來的開銷了啊?!辈还庠苾x吃驚,就是王夫人、杜氏看了也是驚喜不已,“原來三郎和三郎媳婦兒這般知趣?!睂︺y票的數目滿意極了。 高興過后,杜氏想到云三爺為韓家、為何家花的錢,又覺得沒什么了,“他為不相干的人都能白花花的往外使銀子,到了咱們,不過是把他花云家的錢還回來罷了?!卑凑f云三爺、何氏給的這是筆大錢,應該告訴云尚書這位家長。但是王夫人、杜氏商量了下,都覺得以云尚書的脾氣,若是知道有這么筆錢,一定是不肯收的,反正他對內宅的事務并不上心,家里的事多有他不知道的,干脆瞞下來算了。于是這件事便沒告訴云尚書,云尚書被蒙在了鼓里。 云傾高高興興的隨著父母、哥哥搬到了石橋大街。 韓厚樸當然是跟著他們一起的,但云傾卻沒見著阿晟。她問過韓厚樸,韓厚樸道:“他大概去城外辦事了吧?阿晟這孩子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有時忽然便不見了,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痹苾A有些失望,“這樣啊?!边@么高興的時候見不到阿晟,很有些可惜。 搬到石橋大街的前兩天還是有些忙亂的,好在何氏能干,兩三天之后,石橋大街的家便初具規模,井井有條,很有居家過日子的氣象了。 “娘,我能請客么?”云傾伸出小胳膊摟著何氏的脖子,甜甜蜜蜜的問道。 搬家之后肯定是要請客的,而且要請的人還不少,云三爺在京中為官多年,同僚、同年、親戚、朋友那是肯定要請一遍的。其實云三爺和何氏已經在擬請客的名單了,哪撥客人先請,哪撥客人后請,誰和誰談得來,最好請在同一天,誰和誰不對付,請客的時候一定要錯開,他們都是想了又想,再三思量的。但是云傾要請她的小朋友們,這個云三爺和何氏倒真還沒有開始考慮。 “阿稚要請誰???”何氏懷里是香香軟軟的小女兒,滿心歡喜,輕輕搖著她,柔聲細語的問道。 “毛jiejie,慧慧,瑩瑩,阿寧?!痹苾A開心的道。 她要請的就是新交到的幾個小朋友,要和她一起上女子書院的這幾位。 “咱家小阿稚想要請客呢?!焙问峡粗迫隣斝?。 云三爺故意裝出反對的樣子,“不行,阿稚只跟你娘親商量,不跟爹爹商量。爹爹不高興了,不答應?!痹苾A嘻嘻一笑,機靈的從何氏懷里跳下來,跑到云三爺面前,拉起他的雙手搖晃著,軟語央求,“爹爹,請客嘛,請客嘛?!痹迫隣敍]多大會兒便撐不住了,笑道:“好好好,請客,請客?!?/br> 云仰看得眼熱,“要不我也請請同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