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揚帆遠開車送她到約定的地點,“談完后記得聯系我,我來接你”。 “好的”,舟遙遙推門下車。 “等等”,揚帆遠叫住她。 “還有事?”,舟遙遙扶著車門問。 “你們領導如果讓你復工,你不要答應她,氣氛不友好的工作單位沒必要去!”,揚帆遠加重語氣,“別她給你幾句好聽話,就高興得不知東南西北” “我又不傻”,舟遙遙向他揮手道別,“路上小心”。 揚帆遠望著她的背影,目光繾綣,假如可以,他想把舟遙遙裝進口袋里,一刻都不要分開。 張琦看到舟遙遙走進來,立刻起身,熱情地招手,“遙遙,這邊”。 舟遙遙坐到張琦對面,“張姐,最近還好嗎?”。 張琦殷勤地為舟遙遙到了一杯蔓越莓紅茶,笑了笑,開門見山,“遙遙,你在家散心也有段日子了,是不是該回去上班了?”。 “張姐,我都辭職了,還上哪門子班吶”,蔓越莓的味道酸酸的,舟遙遙品了口,心情似乎也沾染了一絲酸澀,辭掉喜歡的工作,到底有些難過。 “遙遙,別賭氣了,總監并沒有受理你的辭職信,她這是給你留著臺階下呢,你也要體諒體諒她,人到更年期了,沒愛人沒孩子,回家冷鍋冷灶,難免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再說了那幾天確實事多,你恰好撞在她槍口上了,她不是故意針對你,這點希望你明白”,張琦擺出知心大姐的架勢,賣力勸舟遙遙改變主意。 茶氣氤氳,舟遙遙粲然一笑,“我沒有生總監的氣,主要是因為我,同事們的情緒受到影響,工作氛圍很糟糕,無論對我還是對同事,繼續相處,都非常煎熬,他們對我有意見,我心里也不好受,不如爽快走人,這樣做對大家都好,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張琦苦口相勸,“流言流言,傳一陣兒就散了,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同事們在背后議論你,那是他們嫉妒你,你又不用指望他們發工資,干嗎看他們眼色?”。 舟遙遙嘆氣,“張姐,咱們臺音樂頻道的當紅主持人有金主捧,同事們私下把她說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現在他們罵的人又添了一個,那就是我。主持人好歹大小是個明星,有點花邊新聞不奇怪,我一普通人,挨罵的心理承受力有限,天天遭受冷眼,我真的待不下去”。 見勸不動舟遙遙,張琦只好自揭底牌,“遙遙,你從電視臺辭職,讓我很難做的,盛泰地產是廣告部的大客戶,你說我怎么向揚董交代?這不是破壞合作關系嗎?”。 “張姐你放心,我是基于個人原因主動辭職的,盛泰地產那邊我不會多說什么的,公私分明我還是能做到的!”,既然張琦說實話了,舟遙遙就給她一個定心丸吃。 “那就好,那就好”,張琦終于松了口氣,“還是你們不差錢的人才有底氣說不干就不干啊,我工作有十五年了,每次創收壓力大,上司責難時,我都想甩手走人,可是不像你沒有后顧之憂,一家人的生計擔在我肩上,老公在事業單位,掙得錢不多,孩子上補習班,以及各種興趣班,都需要錢,睜開眼就是柴米油鹽和賬單,想送孩子到國外讀書,還想換大房子,為了賺錢,可不得使勁干活,跟騾子似的上了套就別想摘了,所以我特別羨慕你瀟灑的生活,不必掰著手指頭過日子,對比太慘烈,難怪大家心里不是滋味,唉,互相理解吧”。 張琦委婉地替孤立舟遙遙的同事們辯解,對此,舟遙遙一笑置之,她沒道理為同事們的失衡心理負責,他們只看到她交好運了,她受的苦和磨難又有誰關心呢?然而也沒什么好較真的,她負責做好自己就行。 兩人分手后,舟遙遙一個人去了游樂場,在售票處等揚帆遠。 揚帆遠趕到后黑著臉,“不是說好了我去接你嗎?”。 舟遙遙主動挽住他的胳膊,“你一來一去接我不是浪費時間嗎,反正我閑著又沒事,就乘地鐵過來了,票我已經買好了,走吧”。 揚帆遠嘴角勾了勾,揚起一抹淺笑。 過了檢票口,走進游樂場,舟遙遙感慨,“我差不多有三年沒來過了”。 放眼望去都是人,有全家出行的,也有情侶和朋友組合。 揚帆遠裝作無意地問,“以前跟誰來過,同學?”。 “大一的時候班里集體來玩了一次,畢業那年同寢室的室友要請我參加她組織的四人約會,就定在游樂場見面”,舟遙遙對揚帆遠并不設防,畢竟她沒什么欲語還休的往事。 不過聽到揚帆遠耳朵里就變了味兒,“四人約會?你室友自己談戀愛也不忘給你介紹一個?真是中國好室友!”。 “是啊,我室友蠻好的,云南人,現在是他們當地廣播電臺的主持人,當時我們走得挺近,她看上一個理工大學的男孩子,主動追求他,但那個男孩子臉皮特別薄,堅持約會帶上好朋友。兩男一女不是很奇怪嗎,所以我就火力支援了下,盡量為室友制造二人空間,好在男孩的朋友也很識趣,我們倆就組隊和室友他們分開玩”,舟遙遙毫無顧忌地一股腦兒說出來。 “這就完啦?沒有插曲片尾曲之類的?”,揚帆遠的醋意止不住地往外冒。 “你問后續?我室友和理工男在一起了,最近聽說為了她,理工男把工作調到云南,貌似領證了,明年舉辦婚禮,本來想要請我當伴娘的,結果我結婚比她還早,計劃就泡湯了”,舟遙遙略帶可惜地說。 好玩的項目排的隊伍都七扭八繞的好幾圈,旋轉木馬玩的人稍微少一點。 “我要坐旋轉木馬”,舟遙遙排在一對母女后。 揚帆遠拉她,“這是給小朋友玩的,你成年都多長時候了,玩兒童項目不臉紅?”。 舟遙遙切了聲,“你管我,不愿意玩一邊等著去,最煩有人嘮叨了”。 最關鍵的后續尚未打聽到,為了聽下文,揚帆遠厚起臉皮跟在舟遙遙后面排隊。 “喂,和你組隊的那個電燈泡怎么樣了?” “好像到德國留學了” 噢,那他就放心了,揚帆遠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輪到他們玩旋轉木馬,舟遙遙給自己挑了一匹睫毛長長的白馬,坐上去摟住白馬的脖子,拿出手機自拍。 揚帆遠將近一米九的身高玩旋木實在太滑稽了,有個小女孩指著他說:“mama,快看巨人”。 揚帆遠尷尬地挪到出口處等舟遙遙。 心想等皮皮和球球再大點,帶他們來玩旋轉木馬,作為監護人陪著孩子一起玩,光明正大不怕被人說。 舟遙遙坐著木馬轉到揚帆遠這邊時大喊,“麻煩你幫我拍照片”,說完開始凹造型。 揚帆遠不會令她失望,他屬于會拍照的類型,把舟遙遙抓拍得又美又萌。 趁她不注意,揚帆遠偷偷把一張比心的照片設置成手機壁紙。 游戲結束,舟遙遙玩得很開心,為了答謝揚帆遠做他的專屬攝影師,她主動爆料,“前不久我室友打電話問我近況,說他男朋友的那位好哥們對我有好感,問我對他有沒有意思,假如有,他就馬上回國來看我……”。 “還中國好室友呢,你結婚她都不知道?保媒拉纖也要看情況吧!”,揚帆遠怒氣沖沖地說。 “你忘記咱倆的君子協議了嗎?外地的同學我都沒特意去說,也沒發喜帖給他們”,舟遙遙心平氣和地解釋。 揚帆遠頓時沒話說了,他真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但憋著又極度不爽,怨氣深重地哼了一聲,“你對我說這些干嗎,你覺得我會在意嗎?”。 舟遙遙的笑眼月牙般彎了彎,“知道你不在意我才說的呀,君子坦蕩蕩嘛!”。 “難道我在意你就選擇不說?坦蕩蕩個鬼!”,揚帆遠撇過頭去,獨自生悶氣。 舟遙遙逗揚帆遠玩呢,而且就他那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執著勁兒,與其被他不厭其煩地問來問去,還不如直接告訴他來得省事。 “轉告你同學,你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讓她男朋友的哥們兒盡快轉移目標,不要打別人老婆的主意”,揚帆遠斜睨舟遙遙,申明作為丈夫的立場。 舟遙遙笑笑不說話,誰的老婆,你的嗎?那可不一定。 “口渴”,她轉移話題。 “我給你買水去”,揚帆遠走向服務區。 “再幫我買一個奶油棒冰,芒果味的!”,舟遙遙在他后面喊。 揚帆遠買回水和棒冰,擰開瓶蓋遞給舟遙遙,“先喝水”。 舟遙遙從善如流地喝了一小口。 揚帆遠拿回來一點不介意地含住瓶口仰頭喝水。 “呃,我用嘴巴碰過,你不用紙巾擦一擦?”,實際她想說,大哥,你這可是間接接吻。 揚帆遠擰上瓶蓋,淡淡地說:“我又不嫌你臟”,扭頭一看,他的臉噌的紅了,“你吃冰棍兒能不能不要那么色*情”。 舟遙遙不明所以,伸出舌尖從棒冰底部舔到頂端,“真是yin者見yin,我愛怎么吃就怎么吃,你管不著!”,說完了,她舔得更歡了,以為能惡心到揚帆遠,故意含住棒冰,使勁嘬了下。 揚帆遠靈魂都要出竅了,頭皮發麻,急忙轉開視線,把舟遙遙飽滿的紅唇甩出腦海。 舟遙遙吃完棒冰,表示要坐過山車,跑過去排隊。 揚帆遠恐高,說什么也不玩。 “好吧,你幫我拿包,我自己玩”,舟遙遙把包扔給揚帆遠。 排在她前面的男孩轉過頭,“我也一個人玩,那正好我們坐一排,心理上不至于那么害怕”。 男孩性格陽光很健談,“聽說過山車最后的位置最可怕,我們等會兒坐中間的位置吧”。 “好吧”,舟遙遙坐哪里都無所謂,她喜歡玩刺激的。 揚帆遠站在一旁,看他倆聊得越來越投機,心里的火越燒越旺,他擠過狹窄的隊伍,站到舟遙遙身邊,回頭對排在后面的人說抱歉,“對不起,我們是一起的”。 舟遙遙側臉看他,“你要是不喜歡可以不坐的”。 “沒關系”,揚帆遠抿緊嘴角,神情緊張。 或許為了緩解這種繃緊的情緒,他調動理科知識,用走近科學式的旁白替舟遙遙科普,“過山車的每個座位的體驗都不同,最后一排為什么刺激呢,因為過山車的重心在列車的中部,過山車爬到頂端后下坡,車頭后面墜著車尾,無法加速,而車尾還沒過頂端的時候已經開始加速了。所以說,車尾的總體速度、失重體驗和過頂端的凌空時間長短,都比車頭更刺激”。 舟遙遙一句都沒聽懂,五分鐘時間很快到了,看著揚帆遠發白的臉色,不由動了惻隱之心,“喂,你不用陪我玩”。 揚帆遠不說話,拉上她的手,第一個沖到前面去。 “我們坐車尾”,他說。 “還是坐車頭吧”,舟遙遙替他考慮。 “你不是喜歡刺激嗎?”,揚帆遠堅持坐車尾。 舟遙遙不再堅持,“好吧,既然你想挑戰自我”。 兩人坐好,“當”的一聲,過山坡開動了,輪子摩擦軌道的聲音折磨神經,緩緩上坡,越來越高,蔚藍色的天空越來越近,遠處的人和風景越來越小,只有風聲和心跳聲。 坡頂就在前方,揚帆遠一把攥住舟遙遙的手,過山車爬至最高處向下俯沖,垂直下跌,風在耳邊呼嘯,心臟就要破裂,天旋地轉,舟遙遙興奮地大喊,混在一片驚恐的尖叫聲中,被風聲吞沒。 揚帆遠克制恐懼,睜大眼睛扭頭看舟遙遙,在半空中吶喊,“我愛你!”。 ☆、第八十二幕 死亡般的五分鐘結束了。 揚帆遠憑著男子漢意志控制顫抖,從儲物柜幫舟遙遙拿出包和她買的馴鹿發箍。 舟遙遙戴上發箍,撥了撥頭發,找好角度和過山車合影。 她身處人群自拍完全沒有心理障礙,跟專業模特般隨時切換造型,眨眼飛吻式,45度角遮陽眺望式,眼神迷離撩發式,拿圍巾擋臉式……一氣兒十連拍才過癮。 回頭一看,不得了,揚帆遠跟快斷氣兒似的,不僅面色蒼白,嘴唇也沒了血色。 “你怎么樣,沒事吧?”,舟遙遙扶住他的胳膊,關切地問。 揚帆遠搖搖頭,指著出口,“我們先出去再說”。 隨著隊伍走出去,他努力把翻涌的惡心壓回去,滿懷期待地說:“過山車爬上坡頂時,我對你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你有跟我說話?”,舟遙遙只記得人們的驚聲尖叫以及耳旁浩蕩的烈風聲,“你一定說嚇死了對不對?”,她憑經驗猜測,“要不就是喊媽呀,哈哈,原本在過山車上恐懼感比較重的人都不太記得自己說過什么,你該不會害怕到罵人了吧?” 她從包里翻出在工作人員買的過山車抓拍照片,“噗”的一聲笑出來,“你看大家的臉嚇得都變形了,喔,這是你”,涂著橙紅色甲油的指尖點了點,“你的發型一點都沒亂,看來抹了不少發膠吧?咦,你臉朝向我,張著嘴確實在說話,你還能記起來嗎?” 聽完舟遙遙的話,揚帆遠的心徹底跌入冰窟,“你知道我人生最討厭的十件事之一是什么嗎?坐過山車!我今天真是瘋了!”,拿出賭命的勇氣玩過山車,在最恐怖的時刻大聲示愛,這是多么浪漫帥氣的告白方式,可她居然說沒聽到?為她做了自己最討厭的事,卻得到這樣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