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二皇子妃廉氏陸清嵐見得比較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她有一張尖尖的瓜子臉,身穿一件淡紫色刻絲云錦立領小直領宮裝,下頭是粉藍色縷金月季花襦裙。頭上綰著一個風流別致的傾髻,云鬢里插著銜珠佛手提藍陶瓷笄,目光凌厲,身上的氣場很是強大。 廉氏在京城出了名的厲害,在二皇子府里一手遮天,連二皇子那等英雄人物都被她降得服服帖帖,關鍵是手段極為高超,連皇后這個婆母也說不出她半句不是。據傳說她乃是女中豪杰,心性手段與男子無異,許多政事二皇子都和她商量。 陸清嵐只覺得這等威勢氣魄,也的確是名不虛傳。 一時間皇后升了寶座,見錢琳眼淚汪汪的樣子,不由皺了皺眉。她的大嬤嬤就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屎罂戳艘谎坳懬鍗?,又看了一眼錢琳。也覺得這個侄女是越活越回去了,徒爭些口舌能有什么用,有本事就收攏了蕭少玨的心,讓他娶她為妃,也好把蕭少玨綁到二皇子的陣營中去。 長興侯府如今已完全倒向了皇長子,皇后對陸家人自然不會有什么好印象,不過她也不打算給錢琳出頭,因為剛才長公主擺明車馬站在陸清嵐的一邊,她可不想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侄女得罪了長公主,反而把她推向了皇長子那邊去。 皇后便笑著道:“今年的龍舟比賽,大周派來參加的人員據說都是神武營中的頂尖高手,待會兒的比賽定會十分精彩,各位等下可不要忘了給我大齊的兒郎們助威?!鄙裎錉I在大周號稱戰力第一,是一只純騎兵的隊伍,是戰神樂炎親手創建和訓練的,在歷年的對外戰爭中,立下了不朽的戰功。就連大周皇帝的親軍威揚軍戰斗力都比不上神武營。 女子們雖然對軍事了解有限,但是神武營和軍神樂炎還是聽說過的,一時間不由全都議論紛紛。 安平侯夫人李氏笑道:“神武營的確是大周出了名驍勇善戰的軍隊,可是咱們的大齊的直前衛也不差啊,吾皇英睿天縱,這最后的勝利必定是屬于我們大齊的?!?/br> 直前衛乃是皇帝親軍,能夠進入直前為的都是家身清白的官家子弟,對皇帝都是忠心耿耿,直前衛訓練極為嚴苛,戰斗力自然也非同小可。 眾人紛紛應和。 皇后和眾人又說了幾句,看見各家的女孩拘束在后面,連個坐著的地方都沒有,笑道:“女孩兒們都不要在這兒拘著了,都出去玩耍去罷?!?/br> 難得皇后這般善解人意,眾人七嘴八舌謝恩之后,出了皇后的彩棚。陸清嵐也把芳姐兒交給奶娘,跟著三公主一道出了彩棚。 三公主剛一出門就吐了一口氣,“可憋死我了,我早就不想在里面呆著了?!彼堑然顫姷男宰?,確實是受不了這等拘束。 陸清嵐見她拉著自己的手一直往河邊走,奇怪道:“你帶我去哪里?” 三公主神秘地道:“有一樣好東西給你看,你過來看就知道了?!?/br> 兩人走到河邊,還在遠處就可見一艘大船,和龍舟的比賽所用的龍舟大不一樣,甲板上有三層建筑,每層四周都設置半人高的女墻,船上空間很大。 三公主抬手一指,得意地對陸清嵐道:“這艘船如何?這是本公主的座駕,是父皇送給我的?!?/br> 陸清嵐神色一震:“這船是你的?”難怪三公主剛才在皇后那邊的彩棚里有點坐不住呢,有這樣的好東西,她不親自下水試一試,心里恐怕就跟長了草一樣的難受。 三公主道:“五年前我皇姐因為主持百花宴會有功,父皇特意在端陽節那日賞了一艘彩船給她,這次我便去求了父皇,讓他也賞給我一條船。沒想到父皇真的答應了?!?/br> 說完不等陸清嵐發表感想,拉著陸清嵐就上了船:“走,去看看我的座駕?!比鞯拇屯T谖妓哆?,她順著甲板走進船艙里,一層層拾級而上。船共分三層,第三層的視野最好,布置得也最精致,自然是主人的居所。 兩人上到第三層的房間里,卻看見一個穿著月白色圓領長袍,琳瑯珠玉般的男子正站在甲板上四處打望,卻是廣寧王世子蕭少珝,三公主跑到蕭少珝的面前道:“堂兄,你怎么來了?”聲音里有幾分激動雀躍。因為蕭少珝和蔣信鴻一般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他在這里,那有很大的可能性蔣信鴻也在這里。 果然三公主是個藏不住事情的,很快就問了出來,“蔣大哥也和你一起來了嗎?” 蕭少珝看了三公主一眼,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心說你要不要這么直接?!笆Y兄在里面和九皇兄下棋呢……”一句話沒說完,三公主已經蹬蹬蹬跑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139章 龍舟賽 蕭少珝無奈地摸了摸鼻子。 陸清嵐上前給他行了一禮,叫了一句:“珝哥哥?!?/br> 蕭少珝笑容溫煦,但是保持著禮貌和克制:“寶兒meimei,你也來了?!眱扇怂闶乔嗝分耨R一起長大,不過他們現在年紀都不小了,到了避嫌的時候了。況且蕭少珝明了蕭少玨的心思,他不想為了這個得罪那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堂兄。 陸清嵐問道:“珝哥哥,琪jiejie今天怎么沒有來?” 蕭少珝道:“琪兒昨日患了頭風,今日起不得床,母妃已代為向皇后娘娘告假了?!?/br> 陸清嵐吃了一驚:“琪jiejie病了,病得嚴重不嚴重?” 蕭少珝道:“無礙的,將養一兩日也就好了,寶兒meimei別擔心?!?/br> 正說著,三公主又蹬蹬蹬跑了回來,拉住陸清嵐的手臂道:“寶兒,咱們進去?!?/br> 陸清嵐看了三公主一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沒想到她也有近鄉情怯的時候。便點了點頭,對著蕭少珝福了一福,跟著三公主進了船艙。 船艙里一應家具擺設得十分齊全,第三層船艙里地方不算大,擺了一張床榻,蕭少玨和蔣信鴻在上面放了一張炕桌,如今正在對弈。 蕭少玨穿了一件靛青色的錦袍,面容肅穆,神色冷峻,像是誰欠了他一萬兩銀子似的。 看見兩個小姑娘進來,蔣信鴻急忙起身見禮,蕭少玨卻托大地坐在那里沒有動。三公主俏臉微紅地讓蔣信鴻免禮,“蔣大哥你太客氣了?!?/br> 蕭少玨目光故意不去看陸清嵐,只對著三公主淡淡點了點頭。 蔣信鴻解釋道:“我等未經公主殿下許可便擅自登船,還請殿下不要見怪?!?/br> 三公主連連搖手道:“沒事的,沒事的?!?/br> 蔣信鴻也不是那等遲鈍的,三公主對他的心思他心里多少有些感知,可是他心里有了蕭琪,再容不下旁人,只能裝作不知道。所以聽說這艘船是皇上賞給三公主的,他根本就不想上來,是被蕭少玨硬拉著上來的。蕭少玨拉他上船不說,還硬逼著他和自己下棋。下棋就下棋吧,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連平日里七成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弄得他完全是一頭霧水。 蕭少玨的心思他哪里能猜得透,他是明知三公主會來看自己的船,三公主和陸清嵐形影不離,到時候必然會帶陸清嵐一道前來。到時候他就可以見到陸清嵐了。 這么多日子沒見,他可真有點想念她了。不過上次她那么拒絕他,把他千辛萬苦送過去端硯還給了自己,他當時大發雷霆,一拳把石桌都砸出了裂縫。他也拉不下那張臉主動去找她,只好人為地制造一次偶遇了。 蕭少玨覺得,自己為了陸清嵐,簡直都要變成抖m了。 兩個美少年繼續下棋,陸清嵐本來想出去,三公主見了心上人不舍得走開,陸清嵐只好在這里陪著她。倆小姑娘坐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陸清嵐一邊看著棋盤,只覺得今日蕭少玨棋風綿軟無力,與往日犀利奔放大開大合的風格迥然有異,竟被棋力不如他的蔣信鴻壓制得沒有還手之力。 陸清嵐不由大感詫異。目光就落在了蕭少玨的身上。 蕭少玨好些日子沒見陸清嵐了,牽腸掛肚得厲害。本想好好看看小姑娘,可是礙著面子,又不能顯得太主動,心里的別扭勁兒就別提了,還哪有心思下棋? 他也覺察出陸清嵐略帶詫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難免有種被她窺破心思的羞恥感覺,急忙收攝心神,一板一眼地和蔣信鴻對弈起來??伤睦锇W癢的,總是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不用眼角余光去看陸清嵐,所以棋局上愈發的一塌糊涂。 這個時候船身忽然一顫,原來三公主上來之前,就吩咐船娘開船了。船娘都是經驗豐富之人,其實這船動得十分平穩,三公主和陸清嵐也不過身子微晃了一下就沒事了,可偏偏蕭少玨的肩膀“通”地一聲撞到了桌子上,棋子稀里嘩啦地掉了一地。 蔣信鴻狐疑地看了蕭少玨一眼,道:“王爺,既然棋子散落一地,咱們這一盤棋就算平局如何?!?/br> 蕭少玨點了點頭:“也好?!?/br> 陸清嵐撇了撇嘴,明明是蕭少玨自己搞的鬼,他偏偏要裝出十分大度的樣子。從她一進來,這家伙就一副****的樣子,故意不看自己,把自己視作無物,陸清嵐心里也有些不爽快,也不知哪里冒出來的一股沖動,就想捉弄一下蕭少玨。 她笑著走到兩人跟前,道:“無妨的?!闭f著俯身把棋子一粒一粒撿了起來,然后一顆一顆回復原狀,蔣信鴻和三公主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把剛才那盤棋分毫不差地恢復原狀,連蔣信鴻都不得不佩服:“陸姑娘記性可真好,蔣某佩服!” 蕭少玨則是臉色愈發鐵青,看向陸清嵐的目光中隱含警告之意。 蔣信鴻又謝過了陸清嵐,然后對蕭少玨道:“王爺,該您了?!?/br> 蕭少玨狠狠瞪了陸清嵐一眼,把黑色的棋子往棋盒里一扔,道:“不用下了,這一盤是本王輸了?!?/br> 陸清嵐嘴角微翹,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蕭少玨卻突然覺得以陸清嵐的性子要是真討厭一個人一定會避而遠之唯恐扯上點關系,以前她不就是這樣嗎,如今這樣捉弄他是不是說明她心里其實已經沒把他當外人。如此想著覺得心里舒坦了不少,但面上絲毫不顯,仍是陰沉沉的。 蔣信鴻覺察到船艙里的氣氛不對,咳嗽了一聲道:“我先去趟凈房,少陪了!”起身便溜了。 三公主也極聰明,道:“我下去看看點心準備好了沒有?!本o隨其后也溜了。 船艙里本來就沒有丫鬟伺候,這兩個人一走,就只剩下陸清嵐和蕭少玨兩人了。陸清嵐哪里敢單獨和他相處,急忙道:“阿姍,我和你一道?!?/br> 她還沒等挪動腿腳,就聽見背后傳來一聲咆哮聲:“你今日走開這里試試?” 陸清嵐聞言像是被人點了xue道似的,站在那里不敢動了。 她慢慢地轉過身去,就看見男人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下水來,她心里不由有些后悔,剛才自己不該貪圖一時痛快,整了這個活閻王。她也不知為什么,看見他高冷的樣子就不爽快,總想打碎這層面具,看看他藏在后面的真實樣子。 蕭少玨已經站了起來,慢慢地一步一步走過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壓迫氣息,陸清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兩步,船艙的面積本來就不算太大,很快被他逼到了角落里。 蕭少玨伸出一只胳膊撐在她的耳側,將她圈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陸清嵐立刻不敢亂動,因為兩個人離得很近,呼吸可聞,她要是亂動的話,必定會觸碰到他的身體。 陸清嵐緊張地思索著,考慮著脫困的法子。蕭少玨跟她臉臉相對,稍微往前一點兒就能碰到她粉嫩的鼻尖,看她像個驚恐的小獸般,眼中滿是驚恐害怕,那鮮紅的小嘴一張一合的,簡直就像是一直在誘惑他犯罪一樣。 他差點就要不管不顧地吻上去了??偹闼X中還有一絲清明,知道若是在這種情況下輕薄了她,正好給了她借口拒絕自己。所以他閉了閉眼,勉強壓下奔騰的沖動。 蕭少玨道:“你是故意的,你就那么喜歡看我出丑?” 陸清嵐狡辯道:“我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蕭少玨哼了一聲:“你當本王是傻子不成?” 陸清嵐見他兇蠻霸道的樣子,不得不低頭服軟道:“王爺,是我錯了,你饒了我這一回吧?!彼戳艘谎凼捝佾k的右手,見那上面還纏著紗布,道:“王爺你快放開,仔細手疼?!?/br> 他不說還好,越說蕭少玨越生氣:“你還有臉說!” 陸清嵐真不覺自己做錯了啥,道:“王爺你大人有大量,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你沒有必要這么生氣吧?” 蕭少玨看著她那可憐兮兮滿臉祈求的表情,一時間真狠不下心來再對她兇巴巴的,哼了一聲道:“你連番惹我生氣,要怎么補償本王?” 陸清嵐一怔道:“王爺要什么有什么,我能拿得出什么來補償你?” 蕭少玨的目光就落在陸清嵐的腰間,陸清嵐正覺得奇怪,他一探手,閃電間向她的腰間摸去。陸清嵐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沒想到他只是扯下早上榮哥兒給她帶上的那只香包。 蕭少玨拿到香包,便松開了手,一連退出幾步。陸清嵐傻眼了,摸了摸自己的空空蕩蕩的腰間:“你做什么?” 蕭少玨挑了挑眉,一連無賴的表情道:“怎么,連一個香包都不舍得給我?” 這人上一秒還是煞神,一轉眼就秒變無賴,陸清嵐真是哭笑不得,一個香包而已,不值什么,關鍵是這香包是紀氏繡的,給他拿著像是什么? 陸清嵐正要解釋,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和隆隆的擂鼓聲。想必是龍舟比賽就要開始了。 蕭少玨說了一聲:“去看看?!碑斚茸呦蚣装迳献呷?,邊走邊把香囊小心地放進懷里。 陸清嵐看得清楚,一時無語,也跟在后面走上了甲板。 這時蕭少珝和蔣信鴻已經站在甲板上了,不一會兒三公主也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五個少男少女站成一排,個個都是姿容絕世,惹得船上的所有侍女們都向他們這邊望過來。 三公主已經命令船往回開了。這船高達三層,因此站在甲板上視野極為開闊,看得也很清楚。 只見十幾艇狹長的龍舟一字排開,在渭水中排開,每一艇龍舟的前面都有一個造型夸張的龍頭,左右兩舷都密密麻麻坐滿了人,每一艘龍舟上各有二十一人,二十人劃槳,因為每一艘龍舟上的船頭上都架著一只鼓,所以最后的一個人負責擂鼓。 此時一聲接一聲的鼓聲就從這些龍舟上傳來,聽得人熱血沸騰。 陸清嵐仔細數了一下,龍舟一共有十五挺,大齊的金色龍舟和大周的黑色龍舟在中間,一眼便看得到。 三公主忽然指著金色龍舟上的一個人喊道:“那是十哥,十哥也在誒!”坐在金色龍舟最頭里的一個身穿緊身水靠的身材挺拔的少年正是十皇子蕭少瑋。沒想到他身為皇子竟然會親自下場比賽。 哪知三公主咋咋呼呼半天,竟然沒有一個人應答。三公主有些不滿,“你們都看什么?” 蔣信鴻這時才長吁一口氣道:“那便是神武營的將士?” 蕭少玨也嘆了一口氣道:“神武營果然名不虛傳。本王一直以為世人對樂炎的推崇是有些夸大其詞了,現在看來,是本王小覷了樂炎。今日的龍舟比賽,大齊怕是要輸了?!?/br> 三公主循聲看過去,就見黑色龍舟上亂七八糟站著一群漢子,穿著統一的黑色衣裳,別的船上的眾人,包括金色龍舟上直前衛的精銳們全都一臉陳肅,滿面緊張。唯獨他們,一個個懶洋洋半瞇著眼睛在那里曬太陽,所有龍舟上的鼓手都在用力擂鼓,也只有神武營的鼓手,抱著鼓錘正和另一個人嘻嘻哈哈地聊天。三公主甚至看見一個大漢坐在甲板上摳腳。 似乎他們面對的不是一場事關國家榮譽的比賽,而是一次愜意的旅游休假。 三公主奇怪道:“這就是你們說得很厲害的那個神武營?我怎么沒看出來他們厲害在哪?反而覺得他們十分懶散,簡直一盤散沙?!?/br> 蕭少玨道:“他們那不是懶散,而是自信!只有在血與火中錘煉出來的老兵,才會帶有這樣藐視一切敵人的氣度,這絕不是靠嚴格訓練就能做到的!若說我們直前衛的兵士就像是養在溫室中花朵,他們則像是野地里經受過無數暴風雨考驗的狗尾巴草。單是心態,我們就輸了一籌。更何況,看他們每一個都是頂尖的高手,且看他們說話時的樣子相互之間都十分熟悉,應該是極擅長配合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