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陸清嵐這才放下心來。這時耿嬤嬤已叫了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進來將趙蕙蘭制住了。 趙蕙蘭的丫頭月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趙蕙蘭臉上驚惶之色一閃而逝,強作鎮定道:“太太這是何意?” 陸清嵐見那藥碗被她打翻在地,里頭還留著小半碗藥沒有潑出來,就蹲下身把那藥碗撿了起來,然后對著趙蕙蘭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你把這半碗藥喝下去!” 趙蕙蘭臉色狂變:“六姑娘說笑了!我又沒有懷孕,喝這保胎藥做什么?” 陸清嵐已經確認這湯藥里頭有問題。想到前世她害死了母親,導致自己家破人亡,父親后來因為沉迷煉丹而死,哥哥jiejie也都沒有一天好日子過。心里的恨意簡直如同滔滔江水,對耿嬤嬤道:“嬤嬤,你叫人制住她,給這個賤婢把這碗藥灌下去?!?/br> 耿嬤嬤也意識到藥里有問題了,便對著剛才的兩個婆子點了點頭,一個婆子用力一捏趙蕙蘭的臉,趙蕙蘭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張開嘴了。 眼看著半碗害人的毒藥就要灌到自己的嘴里,趙蕙蘭暗叫我命休矣! 正在此時,忽聽得有人說道:“二伯母這里好生熱鬧,這是鬧的哪一出???”卻是三太太趙氏帶著胡嬤嬤走了進來。 陸清嵐已是暴怒,根本就沒理會三太太,吩咐那兩個婆子道:“別管旁的不相干的人,給她把藥灌下去!” “喲,咱們六姑娘好大的脾氣!還不相干的人,我可是你的嬸娘!”趙氏這下可算抓住話柄了?!岸?,不是我說你,孩子小歸小,可也得好好教育,咱們是一家人,我自不會和她計較,若是到了外頭還這般無禮,丟的可就是咱們整個侯府的臉面?!?/br> 紀氏擺了擺手,吩咐了一聲:“停手吧?!本退闶撬幚镎娴挠卸?,她也不打算就這么藥死了趙蕙蘭,她并不是心狠之人,她的肚子里如今有了寶寶,就更加心軟了,也算是為了寶寶積福。更何況,她不能讓女兒這么小就背負一條人命。 那兩個婆子這才放開了趙蕙蘭,趙蕙蘭已經駭得小臉煞白了。 三太太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岸缚煞窀嬖V我,您這里唱得這是哪一出???難不成,您這是想毒死趙姨娘?咱們可是規矩人家,不興這樣的。要是傳出去,咱們侯府的名聲可就全完了?!?/br> 她倒是看戲不怕臺子高。 紀氏淡淡看了她一眼?!叭苊谜埳餮?!咱們妯娌多年,你豈不知我的性子,我又哪里是那等狂悖狠毒之人!” “那二伯母要給我好生解釋解釋,剛才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趙蕙蘭抖抖嗖嗖跪了下去:“三太太救我!求三太太救我!” 三太太伸手扶了她起來:“可憐見兒的,你不必害怕,咱們侯府是有規矩的地方,沒有人能一手遮天作踐了你去!” 陸清嵐冷笑了一聲道:“三嬸嬸能不能問清楚了緣由再說話?” 三太太臉一沉:“你這孩子,這是怎么和長輩說話的!” 紀氏也道:“寶兒不得無禮?!?/br> 陸清嵐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涌的恨意,把聲音放平靜了說道:“我只想告訴三嬸嬸,你想當好人不打緊,可也要弄清楚前因后果。在藥中下毒的不是我娘親,而是這位裝出一副可憐兮兮模樣的趙姨娘!” 她指著藥碗道:“您看清楚了,這是我娘喝的保胎藥,可不是什么害人的毒藥?!贝藭r此刻她心里已經十分篤定,吩咐耿嬤嬤道:“嬤嬤去找一只貓兒過來?!?/br> 耿嬤嬤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會功夫就找了一只貓兒過來。陸清嵐叫人把那藥倒了一些出來給那貓兒喝下。那貓兒本來還是活蹦亂跳的,喝了那藥,不過瞬息之間,嘴角竟流出一道黑血,頃刻間便斃命了。 一屋子的人看得驚心動魄,三太太也嚇得后退了一步。 耿嬤嬤踏前一步,“啪”地一聲給了趙蕙蘭一個耳光?!百v婢,太太對你不薄,你竟然敢下此毒手!” 三太太有些驚疑不定,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站在趙蕙蘭的一邊:“耿嬤嬤,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怎地就動粗?” 趙蕙蘭又跪了下去:“三太太,請您給婢妾做主??!那藥可是綠萼姑娘親自端進來的,婢妾不過是想著要盡盡本分,伺候太太喝藥,哪里知道那藥里是有毒的,這藥可是太太手里的人煎的,婢妾就是想下毒,又哪有機會呢?定是有什么人要陷害婢妾!” 她雖然沒有說清楚,但是三太太已經聽明白了她的話中的含義。她的意思是說紀氏設計了這一連串的連環毒計,誣陷她毒害主母,乘機把她除去。若趙蕙蘭所說的是真的,那紀氏真是不可謂不陰毒,而她抓住了紀氏的小辮子……此事若是坐實了,就算是把紀氏休棄了也不為過??! 三太太不由一陣興奮激動。 便安慰趙蕙蘭道:“我還是那句話,黑得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侯府是講道理講規矩的地方,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說畢意有所指地看了紀氏一眼。 三太太將趙蕙蘭護在身后道:“茲事體大,我看還是請了老太太來問清楚吧!”又想搬了老太太出來壓紀氏一頭。 紀氏也不是那么好欺負的,淡淡道:“我竟不知道,我這翠峰苑,什么時候竟要三弟妹代我做主了!” “也罷,既然三弟妹想去請了老太太過來,那就把老太爺也一道請來評評理吧?!崩咸匀皇且婚T心思地向著三房,可老太爺卻是能說句公道話的。紀氏也不傻,不會把自己陷于不利之地。 二房和三房分頭去請老太太和老太爺,陸宸今天沒有去東山書院,這件事也驚動了他,很快趕了過來。 進門便問:“到底出了什么事?”紀氏不想理他,耿嬤嬤便把前因后果告訴了他。紀氏這邊懷孕了,雖然一直叫人瞞著他,可陸宸又不傻,諸多的蛛絲馬跡聯系在一起,又豈能真的一無所知。 其實他早就知道了,不過是非常時期,不敢惹紀氏生氣。卻一直在暗暗關心著紀氏的飲食起居。聽說保胎藥被下了那般厲害的毒藥,陸宸便心有余悸。他跨前一步走到趙蕙蘭的跟前,抬手給了她一嘴巴:“賤人,你好狠的心!” 趙蕙蘭捂著自己腫起的臉,眼中含淚,不敢置信地看著陸宸。她的心猶如墜入了冰窟窿中。都說男人喜新厭舊,可是他為何對發妻如此回護? 這還沒怎么著呢,就挨了兩個大嘴巴,不管怎么說,陸清嵐都看得萬分舒爽。 趙蕙蘭算是陸宸的半個小妾,陸宸教訓小妾天經地義,三太太可沒有資格說三道四,因此張了張嘴,并沒說出什么來。 這邊老太爺老太太已經得到了消息,派人來傳他們過去。 一時眾人去了睦元堂。給老太爺老太太見了禮,三太太惡人先告狀,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按她所說,那趙蕙蘭活脫脫就變成了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小白菜。更是明里暗里暗示,這一切都是紀氏故意設計的陷阱,是紀氏容不下趙蕙蘭,打算將趙蕙蘭置于死地。 老太太聽得直皺眉頭:“咱們堂堂百年侯府,怎么竟出了這種事?你們是嫌侯府的名聲不夠好聽還是怎地?”這話里可就有幾分對二房的不滿了。 還沒等紀氏說話,陸宸已道:“請父親母親明察,阿蘅絕不是那等狠毒之人,我敢以自己的性命擔保,此中必然另有隱情?!?/br> 紀氏雖然對陸宸有怨怪,但是聽了這話,畢竟心中一暖。 老侯爺對兒子呵斥道:“你給我閉嘴!”又轉頭吩咐道:“去請周先生來,先驗驗這藥碗里究竟放了什么東西?” 周先生就住在侯府里,不過片刻就來了。聽了老侯爺的吩咐拿著藥碗去了隔壁的一個房間里檢驗,過了一陣子回轉回來,眾人就見他臉色發青,十分不好。 老侯爺問:“先生可驗出了這碗中放了什么?” 周先生看了看周圍,老侯爺會意。摒退了一眾下人,只留下幾個主子。陸清嵐自然是拉著母親的裙擺賴在當場了。 老侯爺道:“先生可以說了?!?/br> 周先生道:“若老夫沒有看錯,這藥里下了一味鶴頂紅奇毒,常人若是誤服,頃刻之間便會斃命。只是此等毒藥難得,老夫實在不知這……” “鶴頂紅?”老侯爺怒極而笑,這么厲害的毒藥便是再孤陋寡聞也總是聽說過的?!跋壬量嗔?,先下去吧。今天這件事,還請先生代為保密?!?/br> 周先生拱了拱手,道:“老夫知道該如何!”轉身去了。 一時屋子里的空氣都仿佛凝成冰了。老太太冰冷的目光落在紀氏的身上:“真是造孽??!長興侯府端地容不下這等鬼蜮伎倆!”眼看著就要把下毒的罪名硬安在紀氏的身上。 陸清嵐則是惡狠狠地瞪著趙蕙蘭,沒想到她膽子這么大,居然敢在二房這一畝三分地上給母親下這樣的奇毒,而且讓人憤怒的是,前世居然還讓她成功了!這一世要不是自己事先安排時刻警覺,恐怕還要重蹈前世的覆轍,陸清嵐想到前世母親死得冤枉,就恨不得將趙蕙蘭碎尸萬段。 老侯爺恨得一拍桌子,“都是怎么回事?” 趙蕙蘭一下跪在地上道:“老侯爺,婢妾冤枉。毒絕對不是婢妾所下,剛才周先生也說了,這鶴頂紅雖是天下奇毒,卻世所罕見,婢妾一介女流,又是從哪里弄來的這等毒藥呢?” “婢妾不過是到正房走一遭,看見太太在喝藥,想盡一盡妾室的本分,這才接過了藥碗,眾目睽睽之下,婢妾哪里有下藥的機會呢。必定是這碗藥里早就被人下了劇毒,還請老侯爺為婢妾做主??!”這就是明晃晃地誣賴紀氏陷害她了。 紀氏不由好笑:“難不成,我自己在自己的藥碗了下毒,想要毒死我自己?” 趙蕙蘭道:“自不會是太太做的,可也未見得不是旁人做的。說不定是誰對太太心懷不滿,暗中做了手腳也未可知。藥是綠萼煎的,說不定是綠萼下的毒!”她現在就想拼命地把水攪混,她才能趁機脫身,說不定從中漁利。 老侯爺道:“把綠萼叫進來!” 綠萼走了進來,聽說趙蕙蘭誣賴她在太太的藥碗里下毒,連忙跪了下來:“奴婢是太太的家生子奴才,太太對奴婢有大恩,奴婢是萬萬不敢下毒的?!?/br> 紀氏也道:“綠萼是我從南邊兒帶過來的,她一家子全在紀家為奴,絕不會對我下毒?!?/br> 老侯爺想了想,吩咐道:“來人,給我搜這兩個賤婢!” 立刻便進來了兩個婆子,將趙蕙蘭和綠萼兩個人上上下下搜了個遍,卻哪里能搜的出鶴頂紅的影子? 三太太抿唇一笑:“我瞧著這事有蹊蹺!趙姨娘寄人籬下,就算是有害人的膽子怕也沒有害人的本事。莫不是,有人看不得趙姨娘即將嫁給二伯,故意設計了這樣一出戲,想要趁機將趙姨娘毒死?”犀利的目光就落在了紀氏的身上。 三太太看向老侯爺道:“父親,咱們侯府百年清譽,這樣的事可不能發生在侯府里?!?/br> 老太太接口道:“這等毒婦,留不得,我看還是送回江州去罷?!苯菔羌o氏的老家,竟是要休了紀氏的意思。 陸清嵐大怒,老太太和三太太沆瀣一氣,如此武斷,竟想這么稀里糊涂地就把紀氏給休了,可真是欺人太甚! 陸宸也不由暗怒,他不能對老太太發作,便對三太太道:“三弟妹還請慎言。這樣的話可不是隨便就能亂說的。按照大齊律例,誣告者,反坐之,若是一會兒證明了阿蘅是清白的,你敢自請下堂,自回平涼侯府嗎?” 三太太不由一窒,見如此情況之下,陸宸仍對紀氏多有回護,不由又恨又妒。 老侯爺卻道:“你在胡說什么,還不給我閉嘴!此等禍事還不是你自己不知修身檢點,這才惹出來的?” 老太太連忙勸道:“侯爺消消氣,為了這事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的?!庇值溃骸拔铱催@事也簡單,只要對涉事之人嚴刑逼問,不怕她們不說出真相。我看就命人把綠萼和那月梅拿下去拷問吧?!?/br> 趙蕙蘭本來還擔著心思,聽到此處完全放下心來。原來這件事從頭放到尾月梅都沒有參與過,對此事一無所知,就算再怎么嚴刑拷打,月梅也是斷然招不出來的。 陸清嵐不由暗暗著急,她也有些想不明白,趙蕙蘭是如何在母親的保胎藥中下毒的??墒茄劭粗虑榧鞭D直下,她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前世蕭少玹的后宮中兩位妃嬪相斗,無所不用其極。其中之一便在指甲中藏毒,然后在另一位妃嬪的藥中下毒,果然得逞,將那名頗為得寵的妃嬪毒死,內務府查了許久沒有查出個子丑寅卯,后來那位妃嬪想用同樣的手段毒害另一位新近得寵的妃子,才被發現。 難不成,她也是在指甲中藏毒?陸清嵐越想越覺得可能。趁著睦元堂的人沒有將綠萼拉下去毒打,她忽然插話說道:“趙姨娘你的指甲很好看,是在哪里染得?” 趙蕙蘭的十個指甲染得一片血紅,將本來的顏色掩蓋的結結實實,里頭藏了什么都看不到了。猛聽得說起自己的指甲,就像是被蝎子蟄了一下似的,嚇得全身一個激靈?!傲媚?,我我……”竟然語不成調。 也是做賊心虛。 紀氏也是個聰明的,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還請老侯爺和老太太派人檢查趙姨娘的指甲,若我沒有猜錯,趙姨娘定是在指甲之中藏了鶴頂紅?!?/br> 老太爺自然也看出趙蕙蘭的反應有些過激。心里已經信了紀氏七分,他命人把周先生重新請了來,讓他檢查趙蕙蘭的指甲。 兩個婆子死死抓著趙蕙蘭的胳膊,讓她想動都動不了。 周先生用一根小小的銀簽子從趙蕙蘭的指甲里刮出一些淡紅色的粉末,周先生小心驗看之后道:“回稟老侯爺,這的確是鶴頂紅無疑?!?/br> 老侯爺點了點頭,讓人送了周先生下去。然后沉聲道:“趙蕙蘭,你還有何話說?” 趙蕙蘭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三太太滿臉的不敢置信,“你你你……你怎么可以……”這般無用! 老侯爺已然吩咐道:“去搜她的秋水院?!?/br> 眾人在睦元堂耐心等待,兩刻鐘的功夫,便有了結果,被派去之人在趙蕙蘭的首飾盒子夾層之內發現了鶴頂紅劇毒。那首飾匣子不是侯府之物,是趙蕙蘭帶進侯府的。 到了此時,一切水落石出。趙蕙蘭是將鶴頂紅一直藏在首飾匣子的夾層之中。昔日父親被殺,全家遭到流放,她托人弄來鶴頂紅,本想著萬一事情發展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自己也好服毒自盡的。不想今日起了殺心,將那鶴頂紅從夾層中取出,藏在指甲蓋中,假借服侍紀氏喝藥的當,在藥碗中下毒,打算毒死紀氏,沒想到卻被陸清嵐識破阻止。 老太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總算是吉人自有天相,沒有上了這毒婦的當,讓老二媳婦平白受這委屈?!彼故亲兊每?,立刻調轉了槍口。老太爺卻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 老太太偏向三房他一向知道,可是今天這樣的表現,著實有些過了。 紀氏道:“趙蕙蘭,我有一事不明!想要當面問問你。我已答應你嫁入侯府,下月初八便為你舉行儀式,你心愿既已達成,為何還要冒險給我下毒?”她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趙蕙蘭猛地抬頭道:“我恨你!我恨你奪了二爺所有的寵愛,還要在那里故作矜持,假意大度。我也是愛二爺的,可他心里只有你一個,哪怕是我對他自薦枕席,他也對我不理不睬!我恨你已經有了三個孩子,卻又懷上了二爺的骨rou……我恨這世上所有的好事都被你一人占盡,而我卻零落成泥,任人踐踏侮辱!”她咬牙切齒,狀若瘋狂,猛地向紀氏撲了過去。 紀氏嚇了一跳,好在陸宸反應迅速,及時擋在了紀氏前面。 這時自不會憐花惜玉,抬起一腳就將趙蕙蘭踹飛。趙蕙蘭吐了一口血,委頓于地。 一時間場中一片大嘩。 老太爺只聽見一句話,對紀氏道:“你說什么,你有身孕了?怎地不告訴咱們!真是糊涂啊?!彼白铀闷D難,對于兒孫格外看中。好不容易有了兩個親生兒子,陸宸如今膝下只得一個陸文廷,陸曄雖然也有一個兒子,卻是一個庶子。老侯爺等著抱嫡孫的心情萬分急迫。 老侯爺連連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給老二媳婦看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