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小吳子替他換了一身衣衫,秦衍之走到窗邊盯著那即將完成的鴛鴦戲水圖樣看了看,冷笑了聲:“等會把屋子里的香給換了,座椅全部重新擦拭,床上的東西都丟了換新的,也不知道她碰了哪些,臟死了?!毙亲幽X袋垂得低低的應了聲。 從皇帝選妃以來,四位妃子之中只有魏瑤得到了皇帝的青眼,幾乎日日都陪伴在君王側,這讓穆太后喜不自勝。只要穆瑤去請安,少不得對她一番叮囑。 比如皇上的喜好啦,皇上的忌諱啦。最最總要的是詢問魏瑤的身子是否有什么不妥。 穆瑤是穆家人,穆太后說話也就比較直白了。這個不妥自然是問有沒有懷孕。要知道,在宮里,懷孕里的嬪妃和沒懷孕的嬪妃完全是兩個待遇。更何況,皇帝還放了話,第一個誕下皇子的妃子直接封后。立后那可非同小可,立了皇后,那新出生的皇子距離太子之位還遠嗎?所以,別說是穆太后一心一意的盯著穆瑤的肚子,就連其他妃子也是一個個眼紅口冒泡的盯著她那平坦的小腹。 隔日,聽得皇帝又在穆瑤那邊吃的晚膳,其他幾個妃子的帕子都要攪碎了。 胡歆兒直接笑說:“我們幾人之中,還是jiejie福氣最好?!?/br> 王霖要笑不笑,道:“可不是!只是jiejie好歹也可憐可憐我們幾個meimei,分一點福氣與我們呀!” 穆瑤心里苦,看著這滿宮殿的情敵,恨不得把侍寢的真相告訴她們。 這宮里所有人都當她把皇帝迷得暈頭轉向,看不見其他美色。實際上,她至今還是完璧之身! 所謂的侍寢,不過是皇帝四仰八叉的霸占了整個龍床,將她這個妖嬈美艷的妃子踢到床下,守著他過夜而已! 別說兩人夜夜**了,皇上至今連床都沒有讓她上過! 每日清晨,她全身嬌軟無力不是因為皇帝需求無度導致她身嬌體軟,她姍姍來遲不是因為顛鸞倒鳳夜不能寐誤了請安的時辰,她輕聲細語喉嚨沙啞不是因為□□過度,而是因為皇帝要聽搖籃曲兒,一聽就是一整夜! 穆瑤覺得心好累! 她知道,這樣的真相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別說她們不信了,換成了自己也絕對以為自己在說笑。 皇上又不是黃口小兒,面對著衣裳半解的美人兒投懷送抱還無動于衷?他又不是沒有睡過女人,早就破了童子功了,到頭來居然做起了柳下惠! 是她不夠美嗎? 是她不夠妖嬈嗎? 必須不是……呃,連續‘侍寢’長達一個月的穆瑤也開始對自己產生懷疑了。 可哪怕她再懷疑自己的美色,也絕對不會告訴別人侍寢的真相,穆太后也不行!她更不會傻兮兮的被王霖挑撥,去跟皇帝說什么雨露均沾的傻話。 若是被人捷足先登懷上了龍子,她找誰哭訴去!畢竟,皇上不碰她,不代表不會碰別的女人,對不對? 所以,在穆瑤的有意隱瞞下,她的專寵謠言還會繼續在后宮之中流傳。 魏溪蘇醒后的日子在外人看來是極為舒適的。不單胡氏每日里琢磨著新的藥膳給她補身子,就連魏夫人也不要銀子似的給她的倚薔院不停的添置東西。不過一個月,整個院子里大大小小但凡能夠搬動的東西全部都替換了個遍。 魏溪如今正是身無分文的時候,看著那熟悉的物品一件件被抬了出去,從此被束之高閣或變賣或焚燒,她就心痛。 想想做魏侍詔的時候,每個月有月俸,還有和安堂的分紅,魏家商鋪的月紅,偶爾做點藥丸子賣給宮里人還可以打打牙祭,換一套胭脂水粉或者衣裳首飾。 再看看現在,衣食住行哪一樣不是魏家出的銀子?連泡杯茶,茶葉都是胡氏特意問過她的意思,去茶行定的。 魏夫人常說:“你是我的寶貝女兒,我給自己的女兒添置東西又怎么了?” 的確沒怎么!她也姓魏,用自家的東西沒錯。問題是,如今家里不止她一個女兒家了??! 她的上面還有三個嫂嫂??! “小姑心思也太細膩了!”胡氏說,“人都說窮養兒富養女。你還沒出嫁,又是府里的嫡女,好東西不給你用給誰呢!你呀,就放心的裝扮自己吧!” 連在家的兩個哥哥也勸她別胡思亂想,隔天就變著法子給她帶好吃好玩的,魏溪眼看著二嫂張氏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暗地里對魏允道:“哥哥也別盡給我買好的,你最該照顧的人是嫂嫂才對?!?/br> 魏允道:“逢年過節都該給她置的都置了,還差什么?再說了,她有嫁妝,你什么都沒有。我花自己的私房給自家meimei買東西不需要她同意吧?!?/br>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魏溪也實在沒法子了。只能每次家人給她帶了好吃的,她就均分了,每個院子都有。 胡氏一般笑笑就收了,她是最看得開的,大哥沒在身邊,她攏著魏溪這個小姑子,在婆婆跟前的日子就會好過。何況,她管家,府里什么好的都是先送到她的跟前,哪里會欠這點子東西。 張氏大多時候都是推遲幾句,然后就收了。高氏最為奇怪,愛吃的才拿著,不愛吃的原樣退回來。 魏溪以前也不是沒給府里送過貢品。在宮里當差,好吃的東西秦衍之總是惦記著她,分她一份,她大多拿回來給魏夫人,然后魏夫人再讓胡氏去分了。那時候說到底只是義女,東西怎么分,誰收了誰沒受也輪不到魏溪干涉。所以,魏溪身為將軍府嫡女,第一次接到高氏退回來的鮮果時,很是無語了一陣。 這些都是家里的瑣事,倒也無礙。魏溪最為頭疼的是,她得重新讀書寫字。 身為一個從出生就昏迷的重癥病人,不會說話寫字再正常不過了。魏溪走路倒是‘學’得快,說話也是這一個多月陸陸續續開始開口的,寫字卻是不行了。 因為沒有人教導,一個‘孩子’是不會看書寫字的。故而,這些日子魏溪都被魏夫人送去與魏棱作伴,從《三字經》開始學起。魏棱差不過三歲,說話嘰嘰喳喳,先生教一句,他要跟著念三四句,看著魏溪跟他一起學寫字,還嫌棄魏溪的字丑,氣得魏溪當場就揍了他一頓屁股。 如果只是讀書習字就罷了,她還得重新把琴棋書畫廚藝女紅撿起來,在魏夫人的淚眼婆娑中,‘艱難’的開始大家閨秀之路。 其中痛苦,不說也罷! 魏溪到底不是前世那個依靠家族的閨閣千金了,經歷了身為醫女的魏溪的一生,她習慣了一技傍生,也自認自己沒法如魏夫人所愿的那樣,嫁個好人家,相夫教子的過著菟絲花般日子。 將軍府的一切,日后都是兄長們的,只有自己的,最后才由自己掌握。 魏溪每日里手上綁著沙袋練習習字,手不釋卷。課堂上看書背書解題,樣樣都壓著魏棱,堪比神童在世。課堂下,與自家小侄兒斗蛐抓鳥嘗百草,一大一小混世魔王。 等到她裝模作樣給魏夫人把平安脈的時候,一家子才發現,偏遠的那個藥園早就郁郁蔥蔥,重回生機。 魏溪道:“其實我也沒做什么,就是鋤草、施肥。竹屋里面很多醫書,我大多看不懂,圖案還是分辨得出,就對照著藥草,按照上面的提要栽種而已。沒什么太大的難度?!?/br> 魏夫人嘆口氣:“那都是魏溪的命根子。你若喜歡,跟著學一學也成,改日里娘親給你請一位醫女來,你有什么要請教的,盡管問?!?/br> 魏溪正找不到借口學醫呢,聞言點了點頭。 結果,等到那醫女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從自己棄醫從文的時候,她好像把一個人給丟在了太醫院,不聞不問了許久。 ☆、第92章 作者有話要說: 素素! 作為貴妃那一世陪伴自己到最后的宮女,也是作為魏溪時,由她領入太醫院的小醫女。 魏溪怔怔的看著,一時間幾乎弄不清自己到底是魏溪還是魏熹。 素素今年也才十三歲,在太醫院幾年她的身子開始抽條,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 魏溪眼角含笑:“你就是來教導我醫術的宮女嗎?” 素素與魏熹這個身子年歲相差不大,聞言點頭:“我師從魏溪jiejie,你做我師妹好了?!?/br> 魏溪是素素的師傅,而魏熹是素素的師妹,師傅是自己,師妹也是自己,這輩分,弄得她自己都有點糾結了。 素素是魏溪在民間行醫的時候撿到的,帶在身邊多年,又去了邊關,見慣了生離死別,性子倒是與前世很大的不同。魏溪自己也隱隱的感覺得出,宮里的人與宮外的人在氣質與氣度上都有很大的區別。 按照醫者的說法,宮里的人神態舉止中都透著掩飾不住的疲憊,與宮外鮮活的生機有著本質的差別。 素素,很好的保留了自己的那一份純真,可見太醫院眾人將素素教導得很好。 兩人相互簡單的認識了一番,魏溪的視線才轉到門口那位不速之客,眉頭高高的挑起:“怎么又是你呀?” 秦衍之指了指身后黑衣侍衛捧著的包裹,道:“我來賠你種子?!?/br> 魏溪:“十倍的?” 秦衍之點頭:“不會有錯。少一顆,我再賠十倍?!?/br> 魏溪喜滋滋的捧著包裹進了竹屋,一邊分撿種子,一邊對素素抱怨秦衍之的笨拙:“好好的藥田都被他這個門外漢給糟蹋了?!?/br> 素素看著坦然的門外漢皇帝,很識趣的沒有戳穿對方的身份。 秦衍之這是第三次來藥園,儼然將此處當成了自己的朝安殿似的,直接吩咐身后的木頭樁子侍衛燒水泡茶,有了茶水又點名要吃什么點心,端上了點心又開始報中午要吃的菜名。 魏溪望著軟榻上的大老爺們似的秦衍之一陣無語,問:“你又在我這里吃飯?” 秦衍之道:“不成嗎?你家的廚子手藝不錯?!?/br> 魏溪:“你眼看著要成年了吧,難道是個紈绔子弟,整日里除了到處晃蕩沒個正經差事?” 秦衍之翹著二郎腿,喝了一口熱茶,吁出一口氣,渾身放松道:“差事都辦完了,總得讓我偷得半日閑吧?整日里面對那群老頭子,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我耳朵都要聾了?!彼謴臅苌铣槌鲆槐緯?,打開一看,里面果然不是什么正經醫術,他興趣昂然的翻看著,“再說,這也不是你的院子,我要來,誰也攔不住?!?/br> 魏溪氣結。 從對方再一次出現在這里的時候魏溪就知道他肯定以勢壓人,鎮住了魏夫人就等于鎮壓了府里所有的男女。 這無賴的樣子,倒也符合他如今的年紀,只是,在魏溪眼中對方怎么看都怎么欠揍。 她和素素把種子一分,拿著鋤頭就丟在了他的身上:“我家可不養閑人,你在這里蹭飯就得干活。去,挖地播種去!” 秦衍之抓著鋤頭,干笑:“這一次就不怕我把珍貴的藥草給挖壞了???” 魏溪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盯著他:“你有本事用腳掌大的鋤頭把芝麻大的種子劈成兩半??!” 有這本事秦衍之的武功就天下第一了,到底不好意思看著兩個少女辛辛苦苦的干活,他一個男人卻躺在屋里睡回頭覺。 一邊干活,秦衍之還一邊抱怨:“你說你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學什么醫術??!” 魏溪頭也不抬,看他挖一個坑她就丟一粒種子:“我怎么不能學醫了!難道學醫還要看身份???” 秦衍之道:“這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學的東西,養家糊口的生計。你學了又沒用,難不成將軍府的人生病了不去請太醫反而找你一個學徒看病不成?” 魏溪踹了踹他的腳,示意對方別顧著說話不做事,“一聽你這話就知道你是哪種何不食rou糜的公子哥。你知道學醫多耗費銀子嗎?一般的窮苦人家孩子可沒銀子學。對吧,素素師姐?” 素素嚴肅的點頭:“醫術很貴,藥材很貴,學醫很貴?!?/br> 秦衍之回想一下太醫院那每年數之不盡的學徒,就跟蘿卜頭似的,一茬接一茬,難不成他們都不是交銀子去太醫院學醫的?他們每年熬藥浪費的藥材算在誰的頭上了?看書習字也是在太醫院學的,那書本費筆墨紙硯費……不能想,一想就是銀子,一提銀子皇帝就頭疼。 太醫院那群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是絕對不會自掏腰包給學徒們置辦文房四寶還有學醫用的藥材器皿。 “那你學醫是打發光陰?你們這些閨閣千金日子過得滿無聊啊?!?/br> 魏溪深有感觸道:“是挺無聊的!琴棋書畫大家都會,吟詩作對也是必修。走出門去,所有的閨秀都是半斤八兩,想要做個才女也得有一門獨特的手藝不是。我不愛那些,想著家里藥鋪多,又有藥田,醫術也不缺,干脆就全部利用起來好好的學一門醫術,日后落魄了,說不定還有一門糊口的本事,不至于餓死自己?!?/br> 秦衍之干笑:“何至于那般!”還落魄,還餓死自己,她可是二品將軍府獨一無二的嫡親小姐,苦了誰也不會苦了她??! 魏溪深深嘆口氣:“沒法子,伴君如伴虎??!我爹,我三個哥哥可都是給皇帝干活的人。聽過一句話嗎?君子一怒,伏尸百萬!我家統共才百口人,不夠皇帝殺的呀!我得未雨綢繆?!?/br> 秦衍之:“……” 雖然才見過兩次面,秦衍之覺得魏熹這個人吧,嘴巴太尖刻了,想得也多也遠??此趺丛u價皇帝的?簡直把他堂堂一國之君形容成了任意妄為喜歡遷怒的暴君了! 前一次從魏家回宮,秦衍之的心情其實很不錯。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那種平靜的狀態了。這一次再從魏家回來,秦衍之心情還是飛揚的,不過,總感覺有什么東西沉甸甸的壓在自己的腦袋頂上。 他去康雍宮請安的時候,問坐下四妃:“愛妃們可都有什么才學特長,與朕說說?!?/br> 穆瑤說自己女紅和廚藝不錯,胡歆兒會跳舞,字也不錯,最愛紅袖添香。王霖歌喉如黃鶯,余下的鄭七七倒是特立獨行,說自己武藝不錯。 秦衍之笑道:“你武藝與禁衛軍統領比起來如何?” 鄭七七起身回道:“臣妾也只是跟著哥哥們學了點花架子,別說與統領比了,就是與尋常侍衛比也是不成的?!?/br> 秦衍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打男人是不行,揍在座的女人們倒是可以以一敵眾!”